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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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被垄断的洞天福地

    整整一个晚上,李溪臣的梦都与墨溪有关。

    李溪臣梦见了和墨溪的初见、误会、打闹、相知的点点滴滴,他梦见了墨溪微笑、羞赧、生气、吃醋、无助的种种表情,他也梦见了墨溪为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李溪臣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天还很暗,李溪臣便再也不敢闭眼,他害怕再看到墨溪那布满泪痕的脸。他挑亮了如豆的油灯,想找点事做。

    想来想去,还是拿起了墨矩的鞘。

    先给你取个名字吧,李溪臣觉得这般神物就应该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当作一件附属品。

    不如就叫“墨鞘”?墨矩的鞘嘛,通俗易懂,合情合理。

    但转眼之后,李溪臣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墨矩的鞘,不恰恰就是说它是个附属品吗?

    “取个什么名字才能既好听又独特呢?”李溪臣其实不愿意花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但无奈此时心中很乱,只好靠以此转移注意力。他努力的想要甩掉墨溪的身影,可偏偏满脑子都是墨溪喊自己“橙子哥哥”时的音容笑貌。

    “橙子哥哥……一听就很娘,丝毫不符合我的气质嘛,这么恶心的外号,也只有墨溪能喊得出口了。”李溪臣想起墨溪给自己取名的回忆,心中又是一紧,“唉,鞘啊鞘,我们其实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呐。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格格不入的孤独过客啊。”

    李溪臣摩挲着放在床沿的鞘,忽然灵光一闪,笑着说道:“既然同病相怜,不如就做个兄弟吧。我叫橙子,你就叫李子吧。你反正没名没姓的,不如就用我的姓取个名好了!”

    于是,天下唯一能克制弑道剑的神器便被冠上一个水果的名字。

    要不是“李子”已经沉睡了过去,恐怕会跳起来用自己四四方方的身体把李溪臣拍成肉饼吧。

    李溪臣对自己的神来之笔很得意,当下就要举起“李子”庆祝一番。昨日李溪臣带着“李子”走了大半天,心中对它的分量可谓再清楚不过了,但此次用了相同的力,却丝毫没能将“李子”挪动本分。

    这让李溪臣疑惑万分,他趴下身子,细细观察了许久,确定它与昨日并无分别。“应该是睡麻了,身体没力气,所以才举不动。”李溪臣只好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吸了一口气,李溪臣翻身下床,来了一整套热身运动。在确定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以后,李溪臣在床前稳稳的扎了一个马步,伸出双手握住鞘身,开始逐步用力,三分力,五分力……直到李溪臣咬紧牙关,爆出青筋,用到了十二分力,才将“李子”抬了起来。

    “看来,‘李子’是真的沉睡了。”李溪臣这才惊觉那并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李子”在托梦。李溪臣认认真真回想起“李子”说的每一句话,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孩子,我和弑道剑一样,剑灵已经残损。为了维持生命,我只能选择休眠,往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你不用怕,我天生与弑道剑相克,你只需背着我的躯壳,便完全可以压制住它的邪性。也不知道弑道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背后,但这恐怕是一个阴谋。我知道你本性善良,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帮助你的原因之一。最后,我有一个忠告,那就是为了阻止弑道剑灵修复残躯,你绝对不可以再喝‘四灵之精’了,否则等到他出世之日,便是九州涂炭之时,当然到那时候,你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剑傀’,切记切记!”

    李溪臣自认为回忆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同时他也从这段话中推测出三点。其一,“李子”和弑道剑都有与人类一样的灵魂;第二,它们的灵魂已碎,不得不沉睡保命,而四灵之精可以修复它们受损的魂魄;第三,“李子”剑灵沉睡之后,便无法再控制躯体帮助自己,这便是它变得无比沉重的原因。

    李溪臣经过一个半月的苦练,此时的身体已经比常人健壮的多,对物体的

    重量也相当敏感。李溪臣将李子和墨尺对比估量了一下,觉得李子应该至少有两百斤重。

    “要是无时不刻的带着它,那不就等于是同时背了三把墨尺吗?”李溪臣想到自己刚卸下墨尺,又要背起李子,忽然悲从心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可是怨天尤人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为了压制弑道剑,即便再苦再累,李溪臣也能克服。他无奈的扯下床单,将李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后一把扛在了肩上。

    除了扛,李溪臣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对付这件“千钧之宝,百斤累赘”。

    刚做完这一切,墨燃便推门进入。

    “你这是干嘛?卷铺盖要逃啊?”看见睡眼惺忪,垂头丧气又扛着一卷被单的李溪臣,墨燃简直怀疑他这是在逃荒,“你别灰心啊!墨溪的事,我们还是可以争取的嘛。”

    看见墨燃,李溪臣才发觉窗外已经破晓:“谁要逃了?我这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墨矩的鞘在我身上,所以才用被单将它包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们墨家的至宝,墨圣的遗物,怎么能用被单这种东西包裹啊!”墨燃大为不满,“再说你这是什么动作?你以为墨矩是扁担啊?”

    李溪臣白了一眼,没好气的道:“一觉醒来,这玩意就变得有几百斤重,不扛我怎么办?你让我捧,我也捧不动啊!”

    “嗯?昨天我看你不是单手提溜着跑的飞快吗?”墨燃很好奇的问到。

    李溪臣自然不能将剑灵之类的事说出来,只好搪塞道:“鬼知道墨圣在其中装了什么机关。你说说你们墨家人的脑子都是怎么想的,干嘛非得把东西做的那么笨重呢?”

    墨燃听完,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脸上却浮现出笑意:“这倒是好事情,免了许多麻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溪臣从墨燃的话中听出了不详。

    墨燃神秘一笑,却不着急解释,反而说到:“赶紧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去感天台。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

    感天台位于缥缈峰最高处,且离李溪臣睡觉的客厢足足有五里多路。李溪臣扛着李子要走完大路,穿过小径,爬过台阶,拨开荆棘,直到精疲力竭之时才看到了几根斜立着的柱子。通天柱有三抱之粗,基座建于绝壁之上,柱身却斜挑而出,一个木制的台子修建于柱子尾部,其下已经是万丈悬崖。

    一路上听了墨溪的介绍,李溪臣对这个奇怪之物的作用倒是并不疑惑,反而有了足够的了解。

    原来通过炼体感悟天地之力的方法,五教是殊途同归的。道家讲静,往往闭关辟谷数载,饿的皮包骨头;儒家讲定,总是让弟子克除私欲,箪食瓢饮方能感悟到天地浩然正气;佛家讲戒,大戒有五,中戒有十,小戒数百,除此之外还要做苦行僧出门万里化缘,势要将人逼疯;兵家就不必说了,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冰天雪地,哪都得去;至于墨家的苦行,李溪臣已经体会到了,自不必言。

    静、定、戒,法,行,五教不约而同的虐待弟子,为的就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通俗点说,就是要人又饿又累,从而没有心情乱想,以便能到达“致虚极守静笃”的境界。

    让心灵沉静,才方便感悟天地之力,让身体放空,才能留出吸纳万千大道的空间。道理通俗易懂,困难在于寻得一处天地灵力浓郁之所在。所以墨家遍寻九州,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震泽之中的缥缈峰,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不惜违反“节用”教义也要将祖庭安家在姑苏城这种靡靡之地的原因了。

    而整座缥缈峰的灵气之眼,就在这悬崖之上,所以就必须做这么一座费工费力的感天台。

    “天地之力泄露之眼谓之洞天,天地之力聚集之处谓之福地。我墨家祖庭缥缈峰这处洞天福地,天地之力的浓度要胜于寻常福地十倍,要胜于红尘俗世千倍万倍!”墨燃语气之中颇有自豪之意

    。

    “难怪修道一途被五教把持着……”李溪臣算是明白了寒门为什么难出贵子,“资源都早就被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瓜分完了嘛!”

    墨燃倒是并不以此为耻,反而捋须而言,话中颇有哲理:“要是谁都能拥有一处天眼,这天下早就乱了!正因为通天之路就那么几条,世人才会老老实实,又干劲十足的努力奋斗。这种微妙,你现在不会懂的……”李溪臣听完,心有所悟。

    “别愣着了,你现在刚好苦行结束,赶紧上去试一试吧,说不定天时地利,你马上就开窍了呢……”墨燃催促道。

    李溪臣看着斜角足有三十度的光秃秃圆柱,震惊的道:“这你让我怎么上的去?不应该有梯子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墨燃回答的很干脆,“这是最后一关,考验的就是你的心是不是真的静下来了。不静,你连爬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陡峭光滑,毫无凭据的柱子,李溪臣难以置信的说到:“墨老,这下面可是万丈悬崖啊,摔下去可就全完了。”

    墨燃也不回话,反而却运起道术,直接将李溪臣送到了柱子的中间:“有我在,你担的哪门子心?”

    李溪臣落在柱子中点,离两端距离一致,想来想去,还是爬上去比较赚。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恐惧,猫下身子,双手撑地,李溪臣一步一步的沿着柱身先前挪动。

    背着李子,加上心神不宁,李溪臣多次脚下打滑,摔得只好四脚紧紧夹住柱体,过了好久才收拾好勇气重新猫起身子继续前行。

    怕了足足有一刻钟,李溪臣双手才触及到感天台的边缘。握住感天台的栏杆,李溪臣用尽余力翻身而上,随后四脚朝天的趴在其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躺尸啊??赶紧跏趺打坐,沉心内观,凝神连天啊!”墨燃见李溪臣居然躺在其上休息,气的差点吐血。

    李溪臣听到这里,只好强打起精神,将李子卸下,将背立正,将腿盘坐,随后按照墨燃之前教的办法调息内视,以期到达玄妙的虚静之境。

    呼吸,呼吸,呼吸……李溪臣确实觉得心中有一种独特的安静,一种奇妙的空虚,他开始觉得身体变得空洞,而周天世界却便的充实……

    看着已经沉下心的李溪臣,墨燃赞许的点了点头,并且甚至开始期待李溪臣能够在获得墨矩认可之后才创造一个奇迹,那就是一朝悟道。

    一朝悟道,顾名思义就是在修道的第一天就成功体会到了天地之力,开窍悟道,步入九品守拙之境!古往今来,能完成这种梦想的只有区区数十人,而且这十余人无一例外都跻入了一品入神之境,完成了修道之士的终极梦想!这岂能不让墨燃期待!

    “阿嚏!”也许是早晨的山风太大太凉,李溪臣身上的汗又太多太密,几阵风过去,李溪臣居然打出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一出,一朝悟道的美梦是别想了。分了神,再想归于虚静简直就是做梦。

    “看来还是得一步一步来啊。”墨燃只好摇了摇头,无奈的接受了李溪臣失败的现实。

    可是李溪臣好不容易爬上感天台,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了。他深呼吸了几次后,再次尝试着将身心安静下来,可这次非但没有像之前一般触及到奇怪的感觉,反而满脑子都是墨溪的身影……

    尝试了几遍之后,李溪臣叹了口气,只好无奈的选择了放弃。

    背起李子,重复之前的动作,花了两刻钟爬下感天台,李溪臣又是一身臭汗。

    “墨老,我问你个问题啊~”李溪臣试探这问到。

    “你说。”墨燃回答的很干脆。

    李溪臣挠了挠头,吸了口气才下定决心问到:“这个墨薇是怎么回事啊?”

    墨燃怎么也没想到李溪臣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看来,你的心也和他爹一样有了死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