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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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烈酒为血,长剑做骨

    李溪臣这个动作,那可真是茅房里扔炸弹——激起公愤(粪)了。

    “这是什么意思?面对墨圣居然连个躬都不肯鞠吗?”

    “还真是给三分颜色就染坊啊,这就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啦?”

    “这种人连德行都没过关,也能成为巨子候选人吗?”

    “就是,他要是能得到墨矩的肯定,我就把姓倒过来写!”

    ……

    所有的弟子在看见李溪臣直视墨圣且不肯弯腰的行为后都大为不满,竟然忘记了巨子草堂的规矩,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指责之声

    墨燃抬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示意众人屏息。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墨燃比在场任何人都焦急的等待着墨矩的裁决。可偏偏一直到了八个呼吸之时,墨矩还是无动以衷。

    所有人开始对李溪臣报以轻蔑的微笑,就连墨燃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

    只有墨溪,眼神中还抱着期待的神色。

    第九个呼吸刚过,第十个呼吸还没来临之时。

    墨矩动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李溪臣闭目而立,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像是被一团光包围着,尤其是背后那条常常发冷,需要靠葫芦中的“酒”才能压制的黑线竟然如猫一般温顺。

    墨矩震动不止,再次从黑色的纹理之中爆射出金色的光芒,光芒扫射着李溪臣的全身,如同追光灯一般将其衬托成这个世界的主角。光芒稳定之后,墨矩便脱离出墨子的手掌,转了个九十度的圈,竖直的凭空漂浮在巨子面前,停止了震动。

    “快,去拔出墨矩!”墨燃无比兴奋,发出因为太过激动而嘶哑的吼声。

    然而此刻的李溪臣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只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他似乎能看见天地万物,却又什么也看不见。他的世界很亮,炽盛的光芒把万物都照的无比耀眼。只有远处有一个黑色的球,它是如此静谧,如此安详,挂在空中一动不动却又好像在掌控着一切。

    李溪臣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步,向着黑色的走去。他举起双手,想要触摸这神秘的出口。慢慢的抬起双手,慢慢的舒张开手掌,慢慢的触摸那一轮黑暗,当李溪臣的手指触碰上这个黑球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道猛烈的电流从墨矩的剑柄之上蹿出,像是无数条毒蛇瞬间包围了李溪臣的全身。白色的闪电在他的身体上随意而快速的游走缠绕,不断的从李溪臣的口鼻之中蹿出,又刺入他的双眼之内。李溪臣登时长袍撕裂,长发爆炸,四肢乱蹬,口鼻流涎,失去了所有知觉。

    墨溪见状,瞬间泪如雨下,可还不等她拔腿冲过去,却被墨燃一把拦住。

    “你不要命啦?!”墨燃看着墨溪鲁莽的行为,语气之中带着重重的斥责之意。

    “那你们就不管我橙子哥哥的命啦?!”墨溪想到李溪臣提醒自己墨矩危险的话,又看着此刻的他万分痛苦的样子,歇斯底里的喊道。可任凭她怎么挣扎控诉,墨燃只是不允,反而还用道术困住了墨溪的身体。

    墨枫看见墨溪被困住,便放下了心,又看见李溪臣这般状况,不免惊讶向墨燃问到:“父亲,怎么会这样?”

    “典籍之中也没有记载墨矩出世的样子啊。”墨燃捋着胡须,疑惑的说到,“难道墨矩认主就是这个样子的?”

    墨枫和四十九位弟子听到这话,当下就觉得不合理。这种程度的雷电之力,不需片刻就能把人杀死,难道这墨矩有认死人为主的癖好?

    “幸好,墨矩没肯定我。”这恐怕是此时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了。

    果然片刻之后,李溪臣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身体停止了本能的挣扎之后,便只好任由墨矩控制着漂浮起来。虽说李溪臣已经没了气息,可这闪电却一点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肆意游走冲撞,使得李溪臣的“遗体”不断的抽搐。

    这不是鞭尸吗?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不寒而栗。原本无

    比兴奋,觉得墨者已经重现复兴机会的墨燃,此刻也开始惴惴不安。至于墨溪,早已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大悲痛的晕了过去。

    而在光电之中的李溪臣,却对此一无所知。此时的他,正在一个奇怪的梦里。梦中,他回到了三年前,自己被鲲击天救活的那个夜晚。他仿佛看见鲲击天用一柄长剑取代了一副骨架的脊柱,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把一块块碎肉贴在骨架之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只要碎肉一沾上骨架,那柄长剑就会生出无数树根一般的触手将之粘合,随即让骨肉生出筋膜和血脉。

    随后半年的时间,这副骨架被泡在用四灵精华酿成的“酒”中,慢慢的生出了皮肤和须发,慢慢的恢复了心跳和呼吸,慢慢的长成了李溪臣现在的模样。接着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柄长剑在维系着他的血肉的同时又尽情的折磨着李溪臣的肉体,让他生不如死。

    这种痛苦的经历一闪而过,转眼间,李溪臣又梦到那柄长剑竟然在用人言在与墨矩对话。

    “你进入九州的一刹那,我就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只可惜发出的示警之声,世人竟无法理解。今日再次重逢,没想到号称天下至邪的弑道剑,居然只能靠依附一个凡人苟延残喘。这可不是你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风格啊。”墨矩开口笑道,语气之中颇有调侃之意。

    “我如果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话,那就就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了。你瞧瞧你,居然甘愿为一柄凡剑做鞘,多丢人啊。”原来这柄取代脊柱的剑的名字叫做弑道,这名字听上去可不太善良啊。

    墨矩倒是心态很好,丝毫没有为弑道剑的嘲笑所激,反而平和的说到:“我又不像你那么喜好虚名,为谁做鞘,都是一样的。我现在的要做的,就是本着杀一救万之心,将你的宿主杀死,阻止你重出天下。”

    “杀一救万?那这个一就该死吗?你伪善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啊。”弑道剑嘲讽道,“再说就凭你,焉能阻挡我的脚步?你杀他一万遍,我就能救活他一万零一遍。”

    墨矩听到这话,忽然沉默了下来,因为它知道,作为上古洪荒之宝,天下至邪之物的弑道剑,无疑是有这种狂妄的资本的。当然这一点,鲲击天也早已经告诉过李溪臣,所以他才不得不背着那装满“四灵之精”的葫芦,以便随时可以压制住它的贪婪恶念。

    可是,若是连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这个九州还有谁能拦住弑道剑呢?墨矩内心十分痛苦,要是让弑道剑吸食了足够的四灵之精,然后修复好受损的剑魂,最终突破封印,那么世界末日就真的要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墨矩心急如焚。

    看来,自己真的到了认主的时候了。虽然眼前的小子没有达到自己的标准,虽然这个世界也不配自己复出,但这也是最后的唯一的机会了。

    “孩子,醒来之后把我带上。”墨矩不再看向弑道剑,转而下定决心对那李溪臣说到,“我能帮你压制它!”

    “你!”弑道剑听到这里,瞬间大惊失色,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你竟然如此下贱,甘愿认凡人为主?!”

    墨矩没有搭理弑道剑,反而等待着李溪臣的回答。

    李溪臣早就受够了弑道剑的折磨,也日日害怕它哪一天吃饱喝足后噬主而出,此刻有了这种好事,哪里还会拒绝,当下便狠狠的点了点头。

    “不!!为什么鲲击天那个杂碎没有算到墨家祖庭居然会有你这么个东西!”弑道剑似乎很害怕这个结果,“有话咱好好说!这次突破封印,我保证不杀人了!我改吃素了还不行吗?!”

    墨矩依旧打理弑道剑:“孩子你记住,心有一丝清明,便不复堕入永劫苦海!”

    说完,墨矩便消失在了梦中的天地。

    “小子,你不能那么做。”弑道剑见墨矩消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李溪臣身上,“你敢带上它,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你舍得吗?我死了,你就等着被封印至天荒地老吧。”李溪臣对弑道剑的心思一清二楚,并

    不上当,“天底下,可就那么一壶四灵之精了。我死了,说不定马上就被杂七杂八的人喝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小奸贼……你等等……不!!”

    无视弑道剑的怒吼,李溪臣走出了梦境。

    因为墨矩已经收去了雷电,转而向其体内渡入了生机。那种感觉,与弑道剑给的完全不同。

    三年前,吴易之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在破掉五教联手布下的十方灭魔阵后,居然亲手用利刃片开了亲生儿子吴嘲风的肉体。吴易之在将剩下的一副完整的骨骼交给了圣帝后,便毫无畏惧的引动罡气逆行,带着安静而神秘的微笑在妻子李绣水的怀中气绝身亡。

    随后,鲲击天收集了散落周天的碎肉,用四灵之精,鲲鹏骨架和弑道剑在北冥极寒之地用了半年时间将之复活,又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将之四分五裂的肉体稳固下来,恢复至与常人无二的状态。

    可偏偏,弑道剑给的那种生命力却是那般的让人绝望,它给了你一口气,却让你觉得在窒息的边缘徘徊;它给你了一点光,却偏偏大部分都是黑暗;它将你的血肉凝结,却又偏偏时不时的要吸食你的暖意,让你堕入无尽的冰窟;更可怕的是,它常常会给你带来恶念,让李溪臣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意志力,一面心神被其控制。这种日子,算起来,已经整整一千个日日夜夜了。

    但此时,李溪臣感觉一种完全不同的世界。

    温暖,足以信任的温暖。

    收了雷电之后的墨矩,释放出了绿色的藤蔓一般的气体。气体慢慢弥漫开来,随即爬满了李溪臣被电焦烤黑的肉身。随后,皲裂的皮肤开始一寸寸弥合,黑色的焦痂开始逐渐掉落,翻白的双眼开始慢慢恢复正常,脓状的浊液从毛孔中分泌而出,释放出无比恶臭的味道。

    众人闻到这个味道,争先恐后的跑出大殿,趴在汉白玉栏杆之上大口呕吐起来,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墨燃问到了这个味道,都不得不用龟息之术屏住了呼吸,对着墨枫喊道:“这气味恐怕有毒!快将溪儿扶出殿外!”

    当李溪臣的最后一块血痂掉落,藤蔓便渐渐收敛进了墨矩的剑身。

    “怦——”

    “怦——”

    “怦——”

    ……

    如重鼓敲击的心跳声在巨子草堂内响起,随后李溪臣的胸膛开始起伏,血脉开始流转。

    “伟力啊,真是天工造化之神奇啊!”墨燃见状,不由从心底发出啧啧称奇的赞叹。

    一切都结束后,墨矩褪去了光芒,随李溪臣一同掉落在巨子草堂的御制金砖之上。墨燃刚想去扶,却害怕李溪臣身上密布的粘液实在太臭太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要么,先派人把他架出去洗干净再说?”墨燃对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领导的人十分嫌弃的说到。

    正当此时,李溪臣双眼突然的睁开,其内似乎有精光流转。

    李溪臣觉得很闷,想要出去透透风。他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又踉踉跄跄的向门外有风的地方走去。

    此时卯时已过,辰时刚到,清晨的第一缕光刚好射出东方的地平线。

    李溪臣扶着门框走出大殿,看见墨溪满脸泪痕的小脸上带着大悲之后的大喜,满脸幸福的看着自己。

    “哭什么啊。都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李溪臣笑着用脏手摸了摸墨溪的头,将她早上刚洗净的青丝弄得污浊不堪。

    但墨溪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羞红了脸。

    曙光透过云层,正好洒在李溪臣的双眼之上,他抬头迎上炙热的光。

    或许是为了向之前那个质疑自己的墨家弟子显摆一下,李溪臣扬了扬手中的墨矩,随后“噌”的一下,拔出了鞘中的剑身。

    剑很锋利,声音宛若游龙之吟!

    但这一幕,却让所有人都仿佛张开了嘴,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鬼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