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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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姑苏城外女流氓

    墨燃虽然瞎了,但对距离和时间的把握却十分精准。

    巳时隅中两刻,李溪臣和墨溪站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山顶,远眺而望,已经能看到姑苏城的城头。

    “人间烟火姑苏城,满池芙蕖弦琶铮;栀子香艳平江路,桐油伞下笑语盈。”墨燃文绉绉的酸道,“望见姑苏城头,就仿佛闻到了城中小巷中飘出的碧螺春茶的清香了。”

    李溪臣和墨溪却没有感到丝毫兴奋之情,他们对姑苏城中的繁华旖旎也并没有什么切骨的喜爱,此刻的他们只想这条通往巨子草堂的路能远一些,再远一些,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愣什么呢?继续开拔!争取今天晚上能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借住一晚,这样我们明天一早就能入城了。”墨燃说完,便先一步迈开了腿。

    李溪臣二人虽然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条路如果迟一天到,那么与秦澈的约战就少一分胜率。

    平举铁链过肩,背负重尺疾行。一直走到了星辰闪烁之时,一行三人才带着一副空空的皮囊叩开了早已紧闭的寒山寺山门。

    五教之中,道佛二家因其玄妙的教义和高深的道术,在千百年的历史沉淀下生出了浓厚的宗教色彩。于是浮萍一般的俗世百姓为了寻一处可以改变命运和寄放精神的所在,便在九州大地上将道观和寺庙弄得遍地开花。

    寒山寺的僧侣比不上正统佛家祖庭的弟子,但佛家热善好施的教义倒也颇为熟稔,当下看见风尘仆仆的三人,便热情的迎进了后院厢房,拿出了素食水果招待起来。等三人狼吞虎咽的吃完所有斋饭后,僧侣便很知趣的退了出去,并嘱咐三人只管安睡,明日一早自然还有小僧将早点奉上。

    “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进城。这么点路整整走了一个半月,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墨燃说完,就和衣躺在了僧床上睡了过去。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在温软的床榻上睡过安稳觉了,墨燃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李溪臣和墨溪知道明天一旦入了城门,恐怕他们将要与无数人、无数事打交道了。人一多,就成了江湖;江湖一大,就不免有了风波。正当二人愁绪升起之时,寒山寺外竟然传来了一声声悠远而沉沉的钟声。

    “寒山寺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李溪臣和墨溪面对此情此景,不约而同的念起了大诗人张继的《枫桥夜泊》。诗句刚念完,两人随即被彼此的心意相通所打动,相视释怀一笑。

    墨溪再次顺势将头埋在了李溪臣肩上,语气颇为深沉道:“一旦我们回到巨子草堂,恐怕就没有这么安静的夜晚可以供我们独处了……”

    李溪臣将表达对墨溪的爱意的时刻故意推迟到两年以后,就是不想让墨溪太快太深的坠入爱河。可没想到墨溪竟然会错了意,以为李溪臣只是不好意思在一穷二白的时候表达爱意,于是先一步忍住少女的娇羞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李溪臣想要将墨溪推开怀抱,却又害怕墨溪伤心,更怕这种相处的时光恐怕真的没有几次了。既不忍心,又舍不得,李溪臣只好把已经悬在半空中的手轻轻拍了拍墨溪的后背道:“猪崽要往好处想啊,到了墨子草堂,你就可以看见多年未见的爹爹了呀。”

    “我爹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管我啊。”墨溪幽怨的说到。她之所以如此离不开李溪臣,就是因为他能给自己充足的被关心,被尊重,被喜欢的感觉,这种感觉墨溪还从来没有在他人身上感受到过,“要么真的和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们逃走吧。”

    “嗯?”李溪臣感受着温香暖玉,心旌不禁动摇,“你不想中兴墨家啦?”

    墨溪抬起头,眼睛直直的对向李溪臣的眼眸,打趣道:“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怎么到我这里就反过来了呢。什么功名大业,跟你比都如过眼云烟一般不值一提了。”

    “怎么感觉我成了你这个女流氓手里的玩物了呢?”李溪臣看和墨溪故意表现成英雄风流的样子,调侃道:“你是不是还要醒握杀人刀,醉卧帅哥膝啊?”

    “切,不要脸,你哪里帅了。”墨溪

    口是心非的鄙夷完,重新将头靠在了李溪臣的肩上。

    李溪臣被幽默可爱的墨溪所打动,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肢说到:“你爷爷说得对,我们即便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这个九州,我闯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是啊,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当年父亲为了自己身历退身劫,跑到梧舟小郡万千群山中的溪城小村中隐居,还不是照样被找到了吗?

    “为了你”加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李溪臣一下子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为了墨溪敢于面对一切,挑战一切的情圣。这话说出来,墨溪只觉自己找对了人,哪里还会觉得前途未卜,随即把头埋的更深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了,赶紧睡吧。这点路反正也看见了尽头,我们早一步走完,就早一步开始下一段征程!”李溪臣拍了拍墨溪,示意她起身上床睡觉。

    “我不,我要你抱着我睡!”墨溪说完顺势躺倒,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将李溪臣的大腿当起了枕头。

    看着蛮不讲理又万分可爱的墨溪,李溪臣只好无奈的轻轻摇头,等待着她入睡后再抽身而出。

    ……

    第二天大清早,墨燃便带着李溪臣二人站在姑苏城北门外,只等瓮城一开,便可进入这座整个圣朝最为繁华秀美的都城。

    时间虽然还早,但着急赚第一笔生意的小贩却已然将队排的老长。李溪臣和墨溪背尺举链,跟在一个佝偻邋遢的瞎子身后,着实吸引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城门外的守吏虽然见识不多,但看这三人的模样便是自己依命等待的贵客,当下便安排两名小兵朝太守衙署骑马赶去。

    守吏也知道墨燃三人不愿被旁人打扰,只好装作不认识,例行检查后便放其三人过了关。

    进入姑苏城的瞬间,李溪臣只觉满面扑来的空气都带着靡丽的金粉之气。无数座亭台楼榭错落而雅致的分布在街道、小河之畔,其上无一不带着精美绝伦的斗拱挑檐;人群涌动的街道上有无数妇女小孩在街道之上自由穿梭,小贩的叫卖声让早市更显热闹;格外浓郁酒香茶香之中还伴着丝丝胭脂之气,仿佛这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已被这些俗世烟火熏染到了每一块城砖之中。

    “难怪人家说姑苏城是个销金窟啊。”李溪臣不由的喟然叹曰啊。

    “那当然了,不然怎么会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姑苏’的诗句啊。天下富甲到了这里,也得弄得形销骨立!”墨燃从小在这长成,对姑苏城温柔陷阱的威力再清楚不过了。

    墨溪一脸不屑的道:“所以我才不喜欢这里。也不知道以‘节用’作为教义的墨家怎么会把祖庭悬在这种地方。”

    三人边走边说,倒也惬意也幸好是姑苏居民早就见惯了天南海北的奇异人士,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李溪臣和墨溪的奇葩打扮。

    寒山寺的早斋不过白粥配馒头,三人行至正午,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可无奈李溪臣钱囊中的铜板早已在前日花完,此刻只好忍着饥饿,强忍这馋心继续走在满是香味的街道之上。

    “诶,有了。”墨溪灵光一闪,说道,“爷爷,橙子哥哥,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李溪臣二人细问,便消失在了人群中。两人追赶不及,便只好站在原等待。过了大概半颗钟,神神秘秘的墨溪便踩着欢快的步伐回来了,她摇了摇手中不知哪里得来的一锭银子,开心的说道:“今天本姑娘就请你们吃顿大餐吧~”

    李溪臣和墨燃早已饿急了眼,加之墨溪本是纯良之人,也不怀疑此钱来路,当下便赶紧找饭馆要填饱那五脏。可无奈李溪臣眼界实在有限,即便是发了一笔横财,也只敢找了一家沿街的面店,点了一叠酱牛肉,三碗虾爆鳝丝面,便觉得已经是极尽奢靡了。

    三人仰着碗喝干了最后一口汤,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待店家掏空了钱匣子将找零的钱凑足,墨燃便催着二人继续上路。

    行到一家药店门口,便见路口被人堵得水泄不通。墨燃想推开人群走过,却反而人群推

    搡的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求求你们了,别抢走我姐姐!”只听闻药铺屋檐之下,传来稚嫩的啼哭和恳求之声。

    李溪臣和墨溪到底年纪小,爱看热闹,又加之正值同情心泛滥的年纪,听闻有人受了欺负,哪里还会视若罔闻,于是卸下重尺与玄铁链一把塞到墨燃怀中,便挤进了人海之中。

    “小子,你开什么玩笑。你姐姐卖身给你娘买药,我可是把钱给了她了。钱花了,人我就必须领走的嘛。”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恶狠狠的对着药店门口的一男一女喝道。

    女的大概就是男孩的姐姐了,她年纪虽然不过二八,但已经出落的颇有姿色。听了两人的对话,李溪臣和墨溪便也就对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就是啊,赶紧把你姐姐交给他吧。你这样闹,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呢。”药店掌柜对男孩的打搅自己生意的行为十分不耐烦。

    “唉,穷人真是没办法。这小女子这么有孝心,却只能嫁给那个有五房妻妾的王员外。”

    “是啊,听说那个王员外可已经是六十多了啊。”

    “老就算了,听说脾气还差,动不动就要打人的……”

    听到人群中的议论,男孩子就更舍不得相依为命的姐姐掉入魔窟,只好跪倒在地苦求道:“不卖我姐姐,卖我,卖我,我干苦力还钱!”

    “笑话!”中年男子一把推倒少年,怒道,“我家老爷要你这么个乳臭为父的小子干嘛?你是能暖床啊,还是能上床啊?”

    人群中发出哄然的笑意。

    这个世界本不缺少看客,热闹越大,他们反而越开心。

    少女赶忙扶起弟弟,红着脸,噙着泪,却不敢把愤怒表露出来。

    墨溪却忍不了了,她一把扶住少女,拿出了剩下的银两甩在了男子身上,怒道:“这钱,我帮她们还了,你赶紧给我滚!”

    “呦呵?还真有强出头的。”中年男子一招手,人群之中蹿出几个打手,男子一把将钱扔到地上,嘲讽道:“钱,我们老爷多的是。缺的,就是如花似玉的美人!”

    墨溪气愤之下,就要辩驳。可没想到有了打手在后的男子更是得寸进尺的道:“看你的模样,虽然灰头土脸的,但姿色应该不差。不如也跟了我们家老爷,保管你吃香喝辣!”

    说完,就伸出手想要摸墨溪的脸。

    李溪臣一看,哪里能忍,当下便出手将其的咸猪手撅的咔嚓作响。

    “断了断了……疼……疼。”中年男子胖脸胀的通红,露出痛苦万分的神色,“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打啊。”

    四个打手见状,连忙挥着拳头向李溪臣冲来。

    “给我往死里打。”恶奴不同的抖着青红的手掌,下命令道。

    李溪臣虽然没学过什么武学招式,但经过一个多月的炼体的他已然力大无穷。所谓一力降十会,更何况是对付那么几个绣花枕头。李溪臣三下五除二,便将四人打的抱头鼠窜。

    “橙子哥哥真棒!”

    “我看你们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与我们姑苏王氏为敌。”说完,恶奴便吩咐打手回府叫人,“你们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打几个!”

    “恩公,这都是奴家的命,我不拖累你们。你们斗不过他们的。”说完将弟弟交到李溪臣手中,恳求道,“只求恩公能把弟弟和这些药交到我娘手中。”

    说完,便认命起身,走向姑苏王氏家奴。

    看着恶奴洋洋得意的样子,李溪臣一把拉住少女道:“我倒要看看,姑苏王氏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捏了一把汗。

    真当所有人都以为少年少不了皮肉之苦,牢狱之灾之时。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之声,马蹄疾驰而来,人群应声分开。

    “下官,姑苏太守毛余恩参见!”护卫甲兵随着扣手请安的长须男子翻身下马,也整整齐齐的朝墨溪单膝跪地。

    随即熙熙攘攘的闹市,瞬间鸦雀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