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游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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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说鬼2

    牛大头沉默着,在边上用一种捉黠的目光看着我。

    纵使我心头突然翻起万千波澜,充满了疑问,但面对牛大头这种异样的目光,我却下意识的没了勇气问出口,甚至,我莫名的忍不住有些难以忍受他这样的目光,眼神。

    “很奇怪?”

    好像看透了我脑海之中所想一切,牛大头抖了抖西服,扭了扭腰,很懒散的作了一个扩胸运动,笑眯眯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吞了口口水,有些‘不舍’的生生掐断了脑海中那不由自己冒出的画面,慢腾腾从地上扶着防护栏站起,忐忑不安的看向牛大头,结结巴巴的开口问,“这...怎么...怎么回事儿?”

    牛大头闻言神秘一笑,随即摆摆手,冲我随意道:“没什么没什么,乃不过刚刚灵魂得到了一丁点儿升华,对于乃这种刚刚褪去肉身桎梏,挣脱了大道束缚的小鬼头来说,自然反应,自然反应而已。”

    “灵魂...升华?肉身桎梏?自然...反应?”

    我张大了嘴巴,全是让我觉得陌生的词汇。

    牛大头点点头,眯起眼来,摸了摸下巴,来回度了两步,抓着脑袋,“怎么说呢,该怎么向乃解释呢?哎呀,麻烦死了......”

    牛大头一跺脚,一扭腰板,又发嗲犯娘了......

    见状,我来不及恶心,急忙趁机问起心里疑惑,“那,鬼是什么样一种存在?比如现在的我们?”

    来回度步的牛大头听到我这话,一笑站定,看着我,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解释,摸了摸下巴,牛大头低头嗯嗯念叨了两句什么,抬起头来,才对我说道:“这个问题其实不算复杂,不过鉴于阳间现如今的科技,科学力量,要琢磨出所谓鬼,也就是如今我俩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存在,那也是极其复杂的。”

    “极其复杂?意思是很难,但也就是有几率能够成功?那你的意思是,用现如今的科技力量,其实是早就已经能证实所谓鬼魂,灵魂的存在了?”我一惊,忙问。

    牛大头笑笑,说道:“可以这么理解吧。”

    对于这种完全颠覆我世界观的问题,我怎么能不追问,我急忙又道:“那我还活着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牛大头嘿嘿一笑,“对于唯物主义根深蒂固的阳世人,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一套所谓的、‘纯粹的唯心理论怪力乱神之说’?”

    不等我开口,牛大头顿了顿,旋即接道:“科学,唯物,当然也是有理,但当这种唯物的论调被蒙上了面目,事实得不到印证,或者说,是刻意的被‘忽略’,蒙蔽。那这样一种科学,其意义也就不言而喻了。于神学,走心之说,形而上,与科学其实本身并无矛盾,存在,即是有理,我地府存在万万年绵长岁月,无人论证,或者说,真相太过令人匪夷所思无法接受的时候,愚昧的世人,又岂会自毁谎言,推翻自己崇尚的,所谓的科学观念?”

    冷冷一笑,牛大头哼哼道:“掩耳盗铃,自欺,亦欺人耳,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奥妙无穷,人类所涉足,不足万一矣。就像曾几何时,古人又岂可知‘天外有天?’,尔等不过围绕着炙星而行?井底蛙,笑天下,不知天下几大,这就是人类的目光短浅之处。”

    一甩脑袋,牛大头叹了口气儿,旋即低沉道:“也只有每人都来走上这么一遭,也许才能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像他们原本认为的该是那样,或者说,它本来就是这样,不过被人为的,蒙上了一层充满了所谓‘善意谎言的面纱’罢了。”

    形而上?

    存在即是有理。

    我若有所思,正如牛大头所言,如果是从前,谁他奶奶的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所谓的鬼,所谓的灵魂,所谓的地府,那我一定会毫不客气,也绝不客气的讽刺一句:有鬼?那你逮儿一个儿,让大爷瞧瞧来?地府?房价也上去了么?

    但现在,泥马,我都挂成鬼了,事实摆在眼前,我能不信?

    “奶奶的,不科学,简直一点儿也不特么科学......”

    就像一首歌样,歌词这样写的:我的世界开始狂风暴雨,哦~哦~爱情走得太快......

    咦,不对不对,x,关爱情鸟事。

    反正此刻我的心里是狂风暴雨迭起,高-潮涌现了,我不禁感慨万千,心里回想着曾几何时老师教我们阿波罗登月那响儿,她激动的在讲台上说,也许这宇宙,我们人类并不是唯一的有着高等智慧的生命体......

    说到底,牛大头还是没能回答我的问题,鬼,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管他呢,姑且就算是东西吧。

    好吧,如今我也是这种‘东西’了,我当然要了解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

    只是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别扭?

    我是东西了?我是什么东西?我不是东西?那我

    又是什么东西?那我还是什么东西啊!

    我跪了,活活被自己在心里给绕的,赶紧镇了镇心神,不再去作无谓的纠结。

    我冲牛大头接连投去疑问的目光,等待着他的解答。

    见我一副求知欲旺盛,旺盛到就像幼儿园小盆友对什么都好奇困惑一样的表情,牛大头点点头,颇为满意的模样,冲我笑道:“作为一只鬼,乃有这样刨根问底儿的觉悟,作为乃的引路使者,我是很欣慰的。”

    欣慰?我欣慰你妹!

    我恨的牙痒痒,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我就那个心肝脾肺肾狂跳,怒气值无限上涌,没有丫,我能莫名其妙来地府?现如今还这么吊老子胃口!

    就在我忍不住又想使用封印已久的天马流星拳的时候,牛大头嘿嘿一笑,开口了:“乃不要激动,乃现如今还是嫩不过我的,还是想想待会见阎王爷了,肿么争取好优待,好福利吧,加油哦亲,我看好乃~”

    我一愣,正耳听得电梯‘叮咚’一声,终于停止了上升。

    见,阎王?

    尽管没了小心脏,我还是依稀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这个boss,到底还是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么?

    没来由的,我突然一阵紧张。

    牛大头在边上,冲我满是深意的一笑,随即飞快收起笑容,换上了一张严肃刻板表情的门板脸,努了努嘴角,他抛下一句,“关于阴间的一些琐事,待会儿办完正事了,我自会告知乃的,大龙兄。走了,跟上。”

    随即如同早前,牛大头率先迈出了电梯间,在前引路,我迷迷糊糊,只得紧张跟上。

    入眼,不如早前白无常办公室所在楼层的那条走廊,没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了那七折八拐的各种分岔道,在这288层,怪异的是,就只有一条装点得富丽堂皇的过道。

    真是诡异的建筑。

    你能想象,在这座参天大夏的下十几层,平面有无数的走廊通道,通向无数个房间无数个出口,而到了这二百多层高,就笔直得只剩下了这么唯一的一条走廊通道了么?

    而且,这座建筑物,还并非越往上建,面积越小的那一类。

    我知道的,我能看见的,就是这一条走廊很长,很直,很霸气。

    为什么说霸气?因为我脚下踩的,一路走来,几乎都让我小心翼翼如坐针毡,泥马的,不知啥皮毛的绒地毯子铺满了过道,而且地毯上面据牛大头说,用得都是正儿八经的金线缝制得装饰绘画!

    我就很奇怪,问牛大头,难道鬼,也和人一样用实物的东西么?

    牛大头低声说了一句,是谁告诉乃鬼不是一种物质存在的形式了?

    我当时就震惊了,但见着牛大头越加严肃古板的面孔,我知道现在可不是我该问他问题的时候,于是我只得把这样震惊的几乎可以轰动全世界的问题,死死地憋着了心里。

    抛开那个问题不说,越跟着牛大头往前走,我就越发的惊讶于这层楼的富丽堂皇之处,杏黄色的暖色调炉灯,从走廊两壁雕龙画凤的盘龙柱之上淡淡闪烁,仿若流烛残火,古香古色的墙雕鎏金素彩画,越行到走廊深处,便越发得焕发出迷蒙的神秘东方帝皇色彩,一切都是金色装点的视觉冲击,我越发的觉得,越往里走,这条走廊给我的感觉,就越像是穿越到了古代某个皇朝的帝宫。

    不同于早前那层楼,差别真是太大了,隐隐,一股子庄严肃穆的气势,就莫名压在我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儿’来。

    而且,这条走廊两侧,走了这么久,我根本没有见着,一扇门。

    也就是说,这里难道只有走廊尽头那里,才会有一个宽敞的空间么?

    厚重压抑的气氛,让我忍不住小声问起了牛大头,牛大头却眉头一皱,低斥我不要作声。

    我冷冷的,如此暖色调熏黄的格调下,没有让我有点点春天温暖的感觉,反倒是有些秋风煞爽,凉飕飕的。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偌大的一层办公大楼,幽深暗长看不到尽头的笔直走廊里,只有我和牛大头踩在绒地毯上,‘沙沙’的脚步声......

    我心头压抑得厉害,忍不住想和牛大头攀谈几句,但牛大头只顾迈步在前走,根本不搭理我,一脸严肃,死了爹妈一样的表情。

    十几分钟,匆匆过去,不停的向里走,不停的向走廊深处走,这走廊,处处长得一边样,根本让人看不出哪里有点点差别,在这样看不到头的重复场景不停重复中,人往往心里烦躁不安,鬼也当然一样,就在我实在是忍不住要抱怨咧咧几句什么的时候,突然眼前终于出现了不同之处。

    那是一道做工考究的镂雕合页黄花梨大扇门,就出现在视线延伸处走廊左侧一边,高傲凛然的孤立在那里,连着牛大头2米5有加的个头,竟然都还达不到它门框的三分之二,可以想见这样一道大门是何等的亮眼。

    离它十多米,牛大头

    突然转身,停步冲我示意,我愣愣,见牛大头蠕动嘴角,竟是在用唇语告诉我:恭敬,肃穆,雁过无声,偷偷滴进村,打枪滴不要,乃懂?

    我一抠脑门,忍不住直接恼道:“你丫到底要闹哪样?不就见个阎王嘛?弄得跟做贼似的,老子又不是见不得人,哦,不是,见不得鬼!”

    本来就是嘛,我,封大龙,纵观短暂且奇葩的一生,除了念小学时烧了女同学辫子,念中学时冲老师讲台放了两条蛇,念大学时踹了隔壁班一二货同学妹旅店开的房,上了社会调戏调戏了无良小商贩,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破事儿?

    何况,老子这还不是阎王爷派你牛大头请来的?

    合着我偷偷摸摸的这是干啥咧?

    我特么是受害者!我有什么见不得人,见不得鬼的?!!

    想着这窝火事儿,我就来气儿,见着牛大头那副死了爹妈的倒霉样,我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窝火,还被搞得这么神经叨叨的,是个人,哦,不,换个鬼也受不了啊!

    妈妈的,不理牛大头那副要窒息没窒息的死憋表情,我出离愤怒了,“阎王杂滴?阎王还不兴人讲理啦?!苦了吧唧的把我坑这儿来,我倒是要问个清楚,丫的这都到底是一啥破事儿?!”

    也不知哪里来得脾性,兴许是被牛大头突然憋红的门板子脸给激的,我突然就是一股子无名火,几步抢到那高大气派的镂雕合页黄花梨大扇门前,“我丫就高调了?怎么滴!我今天还就tm要问阎王一个明明白白,为啥我就平白无故嗝屁了!我是上辈子犯了多大的罪过,今天才因果报应的这么衰!?”

    怒气值爆棚,一路走来,我都快憋疯了,太讨气儿了,真是太讨气儿了!

    难道还真没地方说理了?!

    没点点犹豫,二话不说,我提起脚来冲着面前足足有我两人来高的门板儿就是一踹!

    “嘭!”

    “我滴亲娘咧!”

    牛大头在我身后突然杀猪一般嚎叫了起来。

    我哪里理得,憋着气儿的一脚下去,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只听得立马紧跟着响起“咔咔”几声脆响,我愣了楞,这丫是质量问题?还是质量问题?

    偌大的一页黄花梨镂雕大扇门呐!

    我是眼见着我这脚下去,咔咔的,一道道手指粗的裂缝就跟着镂空雕刻着纹绘地地方瞬间就起来了!再眨眼,那一道道手指粗的裂缝就像大地龟裂一般,迅速四散开去,再几秒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门片子就应声掉了一地,顿时灰尘漫天,遮得我都晃不开眼来,镂雕的黄花梨啊,看着不是挺厚实么?!杂滴,就特么一脚——

    一脚就玩完了?!

    看着脚跟前乱糟糟一地的木板子木片子门破片儿,我在沉思,如今这豆腐渣工程,都泥马做到地府来了么?

    “我滴亲娘亲娘舅咧!!!”

    牛大头七脚八步飞也似地连滚带爬一咕噜滚到了我的跟前,捧着我脚跟前的乱木板子门片子,双手颤抖不止,膛目结舌,青经暴起,都快哭了。

    我挠挠头,尴尬了,正想冲已经快要泪流满面的牛大头解释说这该是无良开放商的责任,却没想突然从残破不堪的门里,光亮处传来一阵纷扰的脚步声,以及嘈嚷声。

    “娘咧,我四个二炸了,打完这局,跑啥跑,给钱给钱!”

    “不兴赖账啊!你丫又耍赖!!”

    “你们去死,谁赖账了!我听见我家门真给人炸了!!”

    啪嗒啪嗒,一阵脚步声响,我听见门里吼话就晓得要遭,正想着怎么解释呢,牛大头已经嚎出了声儿,“完了,完了,不死都的扣上几百年的工资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牛大头脖子通红,门板脸通红,眼泪口水混着鼻涕流,坐在地上哇哇大嚎,就只差捶胸口了。

    我咽了口唾沫,看着牛大头,怯怯的问,“有...有这么夸张...夸张吗?”

    牛大头突然用一种吃人的目光瞪向我,牛环眼内,泪眼婆娑,他气极反笑,无限幽怨,“乃知不知晓,这一脚,就这一脚,乃...乃就可能毁了我的下半生呐!!”

    “我滴个亲娘,亲娘舅,亲娘舅姥姥咧!我肿么就摊上这么个破事儿咧!我肿么就摊上这么这么个智商捉急的娃儿咧......”

    牛大头两个大烧饼样的大铁拳,“咚咚”的,捶得胸口响,那模样,要多凄凉多凄凉,要多忧伤多忧伤,悲怆极了。

    我就纳了闷儿了,一道顶多算是材质好点儿的破门嘛,要不要寻死腻活的样?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我深刻的认识到我错了,我肠子都悔青了,我怎么就能下得那一脚?我怎么就能踹得下去那一脚?

    苍天呐,大地呐,哪个天使大姐这是没开眼忘记赶来拦我一小下下啊!如果时光能倒流,就是给我一百个鬼胆,老子打死也不去踹那破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