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年花落花开十四 抗争
七月初，正如崔喜顺料想的那样，东兴镇的知青连队分配到了一个工农兵上大学的名额，经过知青连队的民主测评和全州范围内的统一选拔考试，袁贞淑最终脱颖而出，成为全县工农兵上大学的五名知青代表之一，考试结束后一直在知青连队苦等消息的袁贞淑，接到县里的正式通知后，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只待体检通过后，就可以直接到大学报到了。
静等着县里体检的的这几天是熬人的，时光在你面前一分一秒地走慢，慢得让白天分外的长，长的几乎藏不住只有自己能够独享的喜悦。“我们的百灵鸟就要飞走了，陪伴我们的只有猫头鹰了。”庄剑有气无力对袁贞淑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在经历了最初阶段的惊奇、兴奋和激情浪漫的奋斗理想后，单调枯燥的工作生活环境正一点点消磨和吞噬着所有知青们的心头最后的工作热情，特别是今年每一个知青的调走和离开，都会给每一个未走知青的心头留下呼唤回城的流感病毒蔓延开来，绝望着每一个留守知青坚持的意志。
“姐姐准备调走了，你也要飞了，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刘莹甚至没有了羡慕嫉妒恨的力气，面对重回自信的袁贞淑，脸上写满了悲伤和无助。
袁贞淑对刘莹姐姐刘畅印象一般，去年十月初，她和刘莹初次到这个在镇医院工作的姐姐家做客，这个戴着黑边眼镜模样还算俊俏的女人坐下和他们闲聊时，当着她的面忽然细数起干部家庭子女的种种骄纵劣性，弄得她和刘莹都很尴尬。事后刘莹诚恳地对袁贞淑解释说：她的这个大姐是因为和干部子女搞对象受挫才一气之下远嫁到这里的。
当时的袁贞淑对于这种解释一笑置之，可心里依旧有着不舒服，因为她从刘莹姐姐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敌对和不屑的态度。
从七月初以来几乎没有间断的连绵细雨焦灼着袁贞淑等待的情绪，事情开始变得好事多磨。自六月底至七月初，整个延州地区普降大到暴雨，导致山洪暴发，部分乡镇受灾，延春县医院因多数医生被抽调赶赴延清、延龙等基层乡镇，进行灾后防疫工作，，县里便一再推迟着知青体检的日期，最后，随着大学新生报到日期的临近，更是通知各基层连队按体检项目自行组织，上报结果即可。
袁贞淑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她满以为可以在镇里顺顺当当通过的体检，偏偏出了大事，也令人与大学的校园彻底无缘。
袁贞淑今生都忘记不了在镇医院体检那天的经历，那天中午，在各项体检指标基本都通过的情况下，临行时，她却被负责体检镇医院妇科大夫刘莹的姐姐刘畅单独留了下来。
“坐下，我给你
号号脉。”30多岁的刘畅风韵依旧，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打量着一脸兴奋的袁贞淑说。
袁贞淑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看着搭住自己的手腕刘畅的手指，似乎在按着自己的命门。
“放松，放松。”在刘畅目不转睛的眼神里，袁贞淑狂跳的心好久慢慢缓下来。
又过了难捱的好久，刘畅才收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袁贞淑问：“袁姑娘，你是我们镇上家喻户晓的百灵鸟，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没成家吧？”
“没有。”
“哦，有男朋友吗？”
“分手了。”
“哦。”刘畅微微一笑，手里拿着袁贞淑的体检表格反复翻看了半天说：“我知道，对于你们知青来说，工农兵上大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州里到县里各级领导都非常重视，对于政审的要求非常高，这你是懂的。”
袁贞淑诚惶诚恐地点点头，刚才还兴奋的心情早已跌进了谷底。
“青年人嘛，冲动活泼，可以理解，但要有个限度，可是婚前有过性行为，足以说明你在处理男女关系上，行为的不检点，对照上级有关政审的相关精神，体检你是不合格的，这章我卡不了。”刘畅黑边镜框后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袁贞淑，一字一句地说。
袁贞淑呆呆地听完这番话，如五雷击顶般，晕了好久也没缓过神来。
“姑娘，听懂我的话了吗？”一脸平静的刘畅态度和蔼地问。
“不！不！！你放过我吧！，如果我走不了，继续呆在东兴镇，就是不死我也会疯了的。”袁贞淑说完，“扑通”跪在刘畅面前，嘤嘤痛哭。
“起来吧，姑娘，没用的，做为成年人，我们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通过体检，我也不敢保证你下一步身体会出现什么状况，建议你做进一步的检查。”刘畅似乎见惯了这种突发情况，不动声色地规劝着袁贞淑。
得知自己体检不合格上不了大学的袁贞淑，根本听不进去刘畅的进一步劝告，她长跪不起哀求刘畅放过自己，但最后被坚持原则的刘畅强力拽起身。感动不了的坚持无论多久都是徒劳，她收住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
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吧！走在阴凉凉的天空下，袁贞淑的记忆里忽然闪现出己赵东升的身影。不知何故，两个月来，那激情飞扬的音容笑貌早已湮没在匆匆奔走的时光里，想起他，不仅仅是因为流转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了樱花飞雪要塞，还有早已随风而逝的温情，更有还犹言在耳的海誓山盟。
袁贞淑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咸咸地浸在伤口上，痛彻心扉。直到她神情恍惚地走到连队大门口，才把心
思努力地切换到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中来。
正值午休，袁贞淑意外地发现，宿舍内外，三三两两的知青反常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低声紧张议论着什么，全然顾及不到她的反常。直到她忐忑不安地回到宿舍，刘莹才神色慌张跟进屋悄声告诉她：庄剑失踪了。
庄剑不是失踪了，而是准备叛逃到苏联。时隔不到一个小时，刘莹向袁贞淑刷新着她得的最新消息：据说庄剑比较倒霉的是在他准备偷偷翻越铁丝网时，铁蒺藜刮住了他的上衣，被及时发现的解放军东兴边防连队巡逻兵抓个正着，从他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还搜出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边防连队马上对抓获的庄剑进行了突击审讯，他如实交待了因回城无望后，通过偷听敌台产生叛逃苏联的想法。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袁贞淑眼前一黑，她心里清楚，那台收音机是经过自己的手借给了庄剑。原本说是听上两天，结果到现在他也未还。
越来越多的恐惧罩在袁贞淑的心头，这一刻，她想到了母亲，就在她拔腿想离开营区到镇里电话求援母亲时，从办公室冲出来的郝连长高声制止了她，在宣布任何人员无论何种原因都不得外出的命令后，便匆匆离开了营区。
下午一点半，镇里和东兴林场主要领导同时出现在知青连队破旧会议室的主席台上，镇长在全体知青大会上宣布，从明日起，因整顿工作需要，顾业明从镇里调到东兴林场任政工专干，同时兼任知青连队指导员，从即日起，东兴林场整顿工作组进驻知青连队，开始为期半个月的纪律作风整顿。
大会结束后，顾业明马不停蹄地开始分别找相关人员谈话问讯。
袁贞淑自然成了顾业明谈话问讯的重点，已成惊弓之鸟的她，从顾业明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里，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漫长的等待顾业明问讯的过程，也是所有无助累加的过程。
等到袁贞淑进入知青连队连长办公室谈话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屋里烟气缭绕，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顾业明不时地扫描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袁贞淑，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他一手夹着再次点燃的香烟，又若有所思地翻着以往的问讯笔录，精力充沛的让人感到恐惧。
这是袁贞淑第二次正式见到顾业明，长脸上方那双牛眼透出的每一丝不经意的光都让她心惊胆颤。
袁贞淑暗暗吃惊着顾业明对自己情况了解掌握的全面，包括自己到知青连队的报到时间、自己的出工情况、还包括她和赵东升前庭韩昭辉家的次数，甚至母亲崔喜顺目前的工作状况等等。
讯问的重点是围绕从庄剑身上搜
出的收音机进行的。从赵东升这台收音机的来历、在何种背景下赠送给了韩昭辉、又因何故辗转到了她的手里，以及收听哪些波段、哪些节目、收听的目的、她借给庄剑收音机一事的动机等思想和行动的细节，不厌其烦地做了最为充分详细的了解，弄得袁贞淑近乎崩溃。
袁贞淑最为担心的体检一事在讯问中顾业明并没有提及，直到临近结束时，他再次点上一支烟，意味深长地告诉袁贞淑，体检情况他已充分了解掌握，出于爱护和保护的角度，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目前体检表在他的手里，盖上公章后，便可以拿着已经通过的政审和体检表格到大学报到，只待她明天上午八点前去林场办公室去取。
“明天上午便能取到合格的体检和政审表格？！”袁贞淑一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我看来，有些事可大可小。”顾业明说完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便结束了这次漫长的讯问。
（本章完）
静等着县里体检的的这几天是熬人的，时光在你面前一分一秒地走慢，慢得让白天分外的长，长的几乎藏不住只有自己能够独享的喜悦。“我们的百灵鸟就要飞走了，陪伴我们的只有猫头鹰了。”庄剑有气无力对袁贞淑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在经历了最初阶段的惊奇、兴奋和激情浪漫的奋斗理想后，单调枯燥的工作生活环境正一点点消磨和吞噬着所有知青们的心头最后的工作热情，特别是今年每一个知青的调走和离开，都会给每一个未走知青的心头留下呼唤回城的流感病毒蔓延开来，绝望着每一个留守知青坚持的意志。
“姐姐准备调走了，你也要飞了，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刘莹甚至没有了羡慕嫉妒恨的力气，面对重回自信的袁贞淑，脸上写满了悲伤和无助。
袁贞淑对刘莹姐姐刘畅印象一般，去年十月初，她和刘莹初次到这个在镇医院工作的姐姐家做客，这个戴着黑边眼镜模样还算俊俏的女人坐下和他们闲聊时，当着她的面忽然细数起干部家庭子女的种种骄纵劣性，弄得她和刘莹都很尴尬。事后刘莹诚恳地对袁贞淑解释说：她的这个大姐是因为和干部子女搞对象受挫才一气之下远嫁到这里的。
当时的袁贞淑对于这种解释一笑置之，可心里依旧有着不舒服，因为她从刘莹姐姐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敌对和不屑的态度。
从七月初以来几乎没有间断的连绵细雨焦灼着袁贞淑等待的情绪，事情开始变得好事多磨。自六月底至七月初，整个延州地区普降大到暴雨，导致山洪暴发，部分乡镇受灾，延春县医院因多数医生被抽调赶赴延清、延龙等基层乡镇，进行灾后防疫工作，，县里便一再推迟着知青体检的日期，最后，随着大学新生报到日期的临近，更是通知各基层连队按体检项目自行组织，上报结果即可。
袁贞淑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她满以为可以在镇里顺顺当当通过的体检，偏偏出了大事，也令人与大学的校园彻底无缘。
袁贞淑今生都忘记不了在镇医院体检那天的经历，那天中午，在各项体检指标基本都通过的情况下，临行时，她却被负责体检镇医院妇科大夫刘莹的姐姐刘畅单独留了下来。
“坐下，我给你
号号脉。”30多岁的刘畅风韵依旧，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打量着一脸兴奋的袁贞淑说。
袁贞淑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看着搭住自己的手腕刘畅的手指，似乎在按着自己的命门。
“放松，放松。”在刘畅目不转睛的眼神里，袁贞淑狂跳的心好久慢慢缓下来。
又过了难捱的好久，刘畅才收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袁贞淑问：“袁姑娘，你是我们镇上家喻户晓的百灵鸟，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没成家吧？”
“没有。”
“哦，有男朋友吗？”
“分手了。”
“哦。”刘畅微微一笑，手里拿着袁贞淑的体检表格反复翻看了半天说：“我知道，对于你们知青来说，工农兵上大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州里到县里各级领导都非常重视，对于政审的要求非常高，这你是懂的。”
袁贞淑诚惶诚恐地点点头，刚才还兴奋的心情早已跌进了谷底。
“青年人嘛，冲动活泼，可以理解，但要有个限度，可是婚前有过性行为，足以说明你在处理男女关系上，行为的不检点，对照上级有关政审的相关精神，体检你是不合格的，这章我卡不了。”刘畅黑边镜框后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袁贞淑，一字一句地说。
袁贞淑呆呆地听完这番话，如五雷击顶般，晕了好久也没缓过神来。
“姑娘，听懂我的话了吗？”一脸平静的刘畅态度和蔼地问。
“不！不！！你放过我吧！，如果我走不了，继续呆在东兴镇，就是不死我也会疯了的。”袁贞淑说完，“扑通”跪在刘畅面前，嘤嘤痛哭。
“起来吧，姑娘，没用的，做为成年人，我们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通过体检，我也不敢保证你下一步身体会出现什么状况，建议你做进一步的检查。”刘畅似乎见惯了这种突发情况，不动声色地规劝着袁贞淑。
得知自己体检不合格上不了大学的袁贞淑，根本听不进去刘畅的进一步劝告，她长跪不起哀求刘畅放过自己，但最后被坚持原则的刘畅强力拽起身。感动不了的坚持无论多久都是徒劳，她收住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
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吧！走在阴凉凉的天空下，袁贞淑的记忆里忽然闪现出己赵东升的身影。不知何故，两个月来，那激情飞扬的音容笑貌早已湮没在匆匆奔走的时光里，想起他，不仅仅是因为流转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了樱花飞雪要塞，还有早已随风而逝的温情，更有还犹言在耳的海誓山盟。
袁贞淑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咸咸地浸在伤口上，痛彻心扉。直到她神情恍惚地走到连队大门口，才把心
思努力地切换到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中来。
正值午休，袁贞淑意外地发现，宿舍内外，三三两两的知青反常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低声紧张议论着什么，全然顾及不到她的反常。直到她忐忑不安地回到宿舍，刘莹才神色慌张跟进屋悄声告诉她：庄剑失踪了。
庄剑不是失踪了，而是准备叛逃到苏联。时隔不到一个小时，刘莹向袁贞淑刷新着她得的最新消息：据说庄剑比较倒霉的是在他准备偷偷翻越铁丝网时，铁蒺藜刮住了他的上衣，被及时发现的解放军东兴边防连队巡逻兵抓个正着，从他随身携带的挎包里，还搜出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边防连队马上对抓获的庄剑进行了突击审讯，他如实交待了因回城无望后，通过偷听敌台产生叛逃苏联的想法。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袁贞淑眼前一黑，她心里清楚，那台收音机是经过自己的手借给了庄剑。原本说是听上两天，结果到现在他也未还。
越来越多的恐惧罩在袁贞淑的心头，这一刻，她想到了母亲，就在她拔腿想离开营区到镇里电话求援母亲时，从办公室冲出来的郝连长高声制止了她，在宣布任何人员无论何种原因都不得外出的命令后，便匆匆离开了营区。
下午一点半，镇里和东兴林场主要领导同时出现在知青连队破旧会议室的主席台上，镇长在全体知青大会上宣布，从明日起，因整顿工作需要，顾业明从镇里调到东兴林场任政工专干，同时兼任知青连队指导员，从即日起，东兴林场整顿工作组进驻知青连队，开始为期半个月的纪律作风整顿。
大会结束后，顾业明马不停蹄地开始分别找相关人员谈话问讯。
袁贞淑自然成了顾业明谈话问讯的重点，已成惊弓之鸟的她，从顾业明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里，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漫长的等待顾业明问讯的过程，也是所有无助累加的过程。
等到袁贞淑进入知青连队连长办公室谈话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屋里烟气缭绕，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顾业明不时地扫描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袁贞淑，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他一手夹着再次点燃的香烟，又若有所思地翻着以往的问讯笔录，精力充沛的让人感到恐惧。
这是袁贞淑第二次正式见到顾业明，长脸上方那双牛眼透出的每一丝不经意的光都让她心惊胆颤。
袁贞淑暗暗吃惊着顾业明对自己情况了解掌握的全面，包括自己到知青连队的报到时间、自己的出工情况、还包括她和赵东升前庭韩昭辉家的次数，甚至母亲崔喜顺目前的工作状况等等。
讯问的重点是围绕从庄剑身上搜
出的收音机进行的。从赵东升这台收音机的来历、在何种背景下赠送给了韩昭辉、又因何故辗转到了她的手里，以及收听哪些波段、哪些节目、收听的目的、她借给庄剑收音机一事的动机等思想和行动的细节，不厌其烦地做了最为充分详细的了解，弄得袁贞淑近乎崩溃。
袁贞淑最为担心的体检一事在讯问中顾业明并没有提及，直到临近结束时，他再次点上一支烟，意味深长地告诉袁贞淑，体检情况他已充分了解掌握，出于爱护和保护的角度，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目前体检表在他的手里，盖上公章后，便可以拿着已经通过的政审和体检表格到大学报到，只待她明天上午八点前去林场办公室去取。
“明天上午便能取到合格的体检和政审表格？！”袁贞淑一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我看来，有些事可大可小。”顾业明说完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便结束了这次漫长的讯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