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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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吾有跌宕路 第九十六章 追因果(三)

    “我不去后廷,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瞿钟山下了朝,走在往东宫去的路上,给温戒说话。

    温戒言:“何不让太子嫔走一趟?太子妃无法出玲园,罗嫔可以。”

    瞿钟山看了一眼温戒,还没下定主意,就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印川王。

    “请王兄安。”印川王以及他身后的弘显王一齐行礼。

    瞿钟山低低头,应下:“这是有什么事吗?”

    印川王直起腰,然后道:“朝上群臣议论立后一事,王兄可没有参与啊。”

    “立后是后廷之事,是皇兄家事,何以群臣朝议?”

    “可这立后明摆着牵扯前朝,如今白氏没有闺中女子,有也只是旁支,难成气候,而大家一致认为得当的郑氏,温婉淑良,王兄若是表个态,这事可就成了。

    王兄难不成不想让郑氏为后吗?”

    “原来钟川是来探虚实的啊。”瞿钟山笑着将手叠放在身前,言:“我没有想不想让谁当皇后,还是那句话,后廷的事,你,我,都管不着,更不是那群臣子管得着的,无论树立谁的势力,压制谁的势力——陛下说了算。”

    瞿钟山转过身,迈开步子就离开。

    瞿钟川轻轻扬了扬嘴角,道:“他不会管后廷的事。”

    “那后廷,就是兄长运筹帷幄了。”

    “可是,我去惊月宫也不是一两次了,这出入后廷也麻烦。这良妃,是真正的不为所动。”印川王皱皱眉头。

    “王兄就一定要和郑氏联合吗?”瞿钟显朝转身往回走的瞿钟川言。

    瞿钟川揣着手,看了一眼跟过来的瞿钟显,言:“这不是你和右相的主意吗?”

    “……”瞿钟显没有说话。

    “况且,扶持郑氏,也没什么不好的,多一个臂膀,太子就多一个绊脚石。”

    “但,这个良妃,的确不好攻破。”瞿钟显言。

    瞿钟川看了瞿钟显一眼,冷冷一哼:“我去过那么多次,我能不知道吗?

    搞得我都想放弃了。”

    “对了。听说五殿下……”

    瞿钟川听到他提到瞿归霜,立刻愁云满目:“唉,怎么好端端的提她?”

    “据说她从露息阁出来后,得了失心疯,天天在潮满台里的梨花树上挂着。”

    风一吹,她的衣服飘着,头发飘着,树叶簌簌的想着。这树已经几年没开过花了,就是在瞿归霜疯了的第二夜里,在这初冬时节开了花,这会儿风起,白色的花瓣像雪一样纷飞着。

    “哥哥说要带我去看初雪呢,等到灯节,还要在我十二岁生辰上作诗……”瞿归霜傻傻的笑着,两支胳膊勒的露着青筋色,下面几个宫人伸手护着,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了下来。

    瞿钟川远远的就看到她的身影,隔着宫墙,也只能看到一半。

    “哥哥!”

    ……“啊!”

    她看到了瞿钟川,正给他打招呼,却因为松开了手,一下从树上掉下去了。

    瞿钟川站在原地,咽了一口口水,没有再往前走,呆呆的盯着梨树看了半天,转身折回去了。

    瞿归霜从一堆人的臂膀里挣扎出来,跑到门口,看着瞿钟川,大喊:“哥哥!是哥哥让妹妹做的!是哥哥让妹妹做的好事啊!是哥哥让妹妹杀的……”瞿归霜的嘴被侍女柳渊死死捂住,几个人架着她,硬生生把她拖回了宫内。

    瞿钟川回头看着几个宫人跟在后头,这会儿正在关门。

    文华殿里也能

    听到蔚帝因为帝王家出了个疯子而震怒,下令要封了潮满台,断绝了瞿归霜和外人的来往。

    这个外人,是指潮满台以外的所有人。

    “可这和明氏有什么关系?”周隐问。

    瞿归云皱皱眉头,然后言:“是这样的。有一日上朝,明滁和大多群臣对立,反对立即立后,还反对立郑氏为后。太子殿下觉着奇怪,就让温戒下去调查,发现有人看到明滁曾出入郑府,还有甚者,听到明滁央求郑之省,让他盖私章,拿回兵符,被郑之省回绝了。”

    “糊涂啊!”

    “这是罗嫔听见的,又转给我听。”

    那日清晨,瞿归云刚刚梳洗完毕,就看到一个宫娥哭着跑进来,说江姨要去劳务司,引咎却职。”

    瞿归云连忙赶去,就见江姨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开。

    她立刻跑过去拉住江姨:“江姨这是干嘛?你是层月台的老人,从我母亲到我,您不曾离开的。”

    江姨连忙弯腰:“老奴受不住殿下的称谓,也担不起忤逆的罪。说到底还是老奴的罪过,没让殿下把自己和这个公主头衔分清弄懂,才有了昨日如此罪过的事情发生,全是老奴的罪过,老奴无脸再在层月台生活。”

    “江姨可不能走,江姨去留怎么能如此算,到底还是该殿下说的算啊!”吟如劝道。

    瞿归云听了江姨的话,便知道她是在吓自己,也是在恼自己。

    接着,她就跪在了地上,看着江姨也跪在地上:“不会有下次了。只要江姨还能和以前一样,层月台不能没有江姨。”

    “当真没有下次了?”江姨的浊泪在眼里打转。

    “嗯。”瞿归云肯定。

    这下,江姨才算把包袱放下。

    就这时,周罗拜访。

    她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就是明滁的糊涂事,二,就是陛下已经当众表态意要瞿归云游说列国,太子与左相,还有鸿胪寺的都不同意,几人又坚定的不得了,蔚帝也只好把此事搁置了。

    然而为什么到最后,瞿归云还是做了这件事,还是江徐徐点燃了导火线。

    这日是御狩之时,几位皇子要骑着高头大马在宫门前迎接皇帝。

    瞿钟川站在最前头,甚至比瞿钟山的位子还要往前,他不在乎这个,要怪也就怪马算了。马敢当先,这不是人说了算的。况且瞿钟山并没有来,他此刻,正在御政殿。

    他正和其他人说笑,不经意一看,就见远处跑来一个人,头发松松垮垮的,步子特别大,跑了几步摔倒了,接着又站起来,再次往前跑,跑着跑着,还喊着。

    看不清是谁,也听不清喊的什么。见那人摔倒后又重新站起来,苍白的脸上,泪痕刚刚干却,定睛一看,竟是满面明媚的笑靥。

    是瞿归霜。

    瞿钟显比瞿钟川还要早的认出来那是谁,他没有告诉瞿钟川,而是等着她跑过来。

    瞿钟川愣在那,手里拉着缰绳,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就在这时,就在瞿归霜越来越近之时,瞿钟川的马突然痛苦的嘶鸣一声,仰起前身,抬头长啸。

    瞿归霜一下停住了脚步,看着在自己身前那匹马的两只蹄子,耳畔的嘶鸣声震耳欲聋,将她的脚死死的扣在地上。

    瞿归霜的眼睛瞪得比马的眼睛还要大。四处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瞿钟川也险些栽下马去。

    他不顾马有没有站稳,就立刻下了马,跑向仰面倒下的瞿归霜,伸手接住了她。

    “小霜!”

    “哥……不是我……”鲜血从她嘴里流出来:“是你……是你杀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香消玉殒了。

    瞿钟显抬头看向远处的阁楼,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似是一缕烟一样,消失在眼际。

    “死了?”蔚帝皱着眉头。

    “五殿下本身就已经心脑俱损,又受了马惊,当场去世了。”下面跪着一个太监,颤巍巍的言。

    “为何会在宫里出现这种事,钦天监呢?去了吗?”

    “回陛下,亓官监正已经去了。”

    亓官子浑从指端送出一股气,指向那匹倒在地上的马。

    马蹬了蹬蹄子,眼睛扑烁,嘴角冒着气,前蹄之上的肉一个劲儿的颤,一声声低低的哀嚎,一直缠绕在耳畔。

    不一会儿,在众人的惊叹中,那块肉上出现了一支箭,一支非比寻常的羽箭。

    瞿归云听到瞿归霜死亡的消息后,心中自生疑窦,然而下一瞬,她就看向了江徐徐。

    她没有和江徐徐说话,而是又移开了目光:“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马就失常了?”

    瞿归云正疑惑,就见吟如听了门口一个侍卫说的话后,脸色大变,惶惶然跑了过来,一下扑倒在案前:“殿下,有御政殿的鸿胪寺卿被陛下赶走了,左相也患病,听闻小道消息说圣旨已拟,如今,只有太子殿下在殿前帮您了!”

    接着,她就看向江徐徐,就见江徐徐一脸冷淡,眼睛里依旧是一层身后的镀冰。

    瞿归云再次移开目光,看着案前的地板:“徐徐。”

    江徐徐立刻直起腰板,站起身子,来到案前跪坐下来。

    “如今的局势,我的命,层月台的命,就全在太子一人手里了。他还在御政殿,为我们争一点能活下去的机会。”瞿归云淡淡的言。

    江徐徐并未说话。

    “徐徐,宫里和宫外一样吗?”

    “不一样。”

    “哪里险恶?”

    “宫外。”

    “那宫里呢?”

    “宫里罪过大,一个人死了,绝不会说只有一个人死。”

    瞿归云舀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来吹了吹,言:“朝堂是这样,后廷是这样,乱世也是这样。太后死了,小九也死了,皇后也死了,小素也死了,瞿归霜也死了。下一个,你觉得会是谁。”

    “殿下不像是在问我。”江徐徐没有回答。

    瞿归云抿了一口茶,然后言:“善和恶,相互对立难以分割,则是取决于一念之间。恶,杀一个人都是恶,善,救一个人都是善。”

    江徐徐抬眼看着瞿归云:“徐徐不说别的,徐徐只觉得皇后的死五殿下脱不了干系,印川王也是。”

    “绝不只皇后的死。”

    没过多久,御政殿的旨意来了,蔚帝要见瞿归云。

    瞿归云本以为是要她出使的旨意,却不曾想蔚帝要见她。

    蔚帝愈加的瘦弱,看起来单薄很多,却又有一股精气神,游走在他身体周围。

    “请陛下安。”瞿归云叩头。

    “平身——!”高贞言。

    “小云知道,朕要小云游说列国的事吧?”

    “小云……”瞿归云再次跪下:“小云恐怕难担此重任。”

    “为何?”

    “小云是女子,不能成为一朝象征,小云是个公主,不好游历,当似民间女子待字闺中,小云,不是个脑子真正灵光有大谋略的,操持不得这等大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