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字体: 16 + -

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七十九章 就辞去(二)

    周隐看着柴寒楼慢慢低下头,那依旧如光一样的秀发,正随着云卷云舒而飘动。

    “你也是。”周隐转过身,慢慢离开。

    而柴寒楼则抬起手,与周隐行礼。

    周隐离开了柴寒楼之后,就直奔骞阳殿了。

    来到骞阳殿前,他见到胡文禄急匆匆的进了骞阳殿。

    周隐站在门口,等着通传出来,迎他走进去。

    站在胡文禄身边听半天,才知道,是吴尘来报,西越军,驻扎拢水郡外十里。

    胡文禄紧张兮兮的看着周器,等着国公的话。

    周器的鼻孔里送出两股沉气,慢慢启唇:“这是要和谁对着干……”

    “以现在情况看,恐怕就是冲着南恒。”

    听了胡文禄的话,周隐思虑一番,当下驳回:“如果就是冲着乌月关呢?”

    “何以见得?”胡文禄疑惑的看着周隐。

    周隐侧过身子,面向胡文禄:“虽然驻军离拢水郡很近,近,也有难以伸张手臂的麻烦处,倒是像要面对乌月关。”

    “世子殿下可有谋策?”胡文禄皱着眉头,问周隐。

    周隐转转眸子,抬手告国公:“臣愿领兵前去拢水郡,与吴将军一同作战。”

    “胡闹!”周器当堂否定:“你是世子,你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这该如何是好?”

    胡文禄看了一眼周器,也迎合:“是啊世子,这西越军向来野蛮难攻,如若世子执意如此,万一有什么意外,于南恒不利啊。”

    话是有道理,但周隐却不以为然:“是吗?我可有一半神人血统,死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周隐朝胡文禄低低头。

    没想到周隐会说这话的胡文禄险然失色,只好拱手与周隐礼了一下,不再与其说话。

    而周器却不同,他显得又是一头的火气:“你这是当过家家吗?这可不是儿戏!”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去前线。不是商议,是奏报。”

    “你去前线又如何?你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如果不牺牲一部分人去保护你,你一定会出事!”

    “国公是担心世子,还是担心周隐?”周隐问完这句话,并未等周器回答,就直接了当的道:“我不需要国公的回答。世子这个位子,老天既然认定我,那我就会活着回来,而周隐,胸有成竹,能活着回来,不牵连别人。”

    无论是天,无论是吾,命的得失,我有把握。

    周器看着周隐离开,突然垮下,坐在座位上,恍惚失神。

    “国公可要给世子派兵?”

    周器看了看胡文禄,然后招手叫周膝来:“拟旨,给羽军统帅,两千精锐骑兵,和世子,赶往拢水郡。”

    周膝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天上飘着细雨,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裳,金色的游丝在衣襟,衣袖,还有前胸后背,都刺上了祥文和团绣。

    那纹路已经花里胡哨到,周隐已经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了。

    细雨滴在衣服上,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洞。风已经凉了,很快就是初冬,下一次恐怕就是雪了。南国少有雪,却又总会有些罕见的大雪。

    他往下走了几步,看到文息打着伞站在那里,他抬头望着周隐

    。

    仰望。他不该仰望自己的。他一定是个比自己强很多的人。

    周隐看着文息慢慢走上来,然后把伞移到自己头顶:“府君说什么了?又和国公争吵了?”

    周隐笑笑,然后往前走:“在你眼里,你家府君就是个会吵架的小市井?”

    文息没有说话,宛如默认了一样。

    得到这样的反应,周隐并不惊讶:“没有争吵。”

    周隐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向文息:“府君我要带你去前线,你乐意不?”

    文息微微皱皱眉头,接着启唇:“府君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周隐看向从他们身边跑过的一行宦官,他们拿着个盒子,高高的举起来。打伞的并没有给领头的打伞,而是给那个盒子打伞。

    这是宣旨队伍。

    周隐点点头,然后拐弯往储华宫的方向去:“是啊,只不过,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不带你。”

    “没有想不想一说,府君在哪,文息就应该在哪。”

    “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在府君左右。”

    “哪有那么聪明那么厉害的跟班。”

    “我就是。”

    “你就是?”

    周隐再次转身看向文息,看着他那双半睁着的细眸,犹如有游云在飘荡:“跟着你府君离开沧海镇,你后悔吗?”

    文息答:“没有后悔不后悔。”

    “假如你不是我的奴,你会离开沧海镇吗?”

    “我从来都不是府君的奴,而是府君的左右。”

    “那你会离开沧海镇吗?”

    “因为是府君的左右,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如果你不是我的左右呢?”周隐继续追问。

    “那我根本不会在沧海镇。”

    “那你会在哪?”

    文息看着周隐,他明白周隐打的什么鬼主意,他在套文息的话。

    “在我要在的地方。”

    “哪里才是一个人要在的地方?”

    “天命所指。就如此刻,天命让府君所有假设的过去都不成立,而让我成了府君的左右。”

    周隐点点头,然后无奈的继续往前走,果然,他难从这个冷面狐狸嘴里套出什么。

    不久,就要到储华宫了,可这时,周隐才看见孟欲丞在宫门前站着,白君在她身后给她打伞。

    周隐没想过会见到她,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她扭头看自己了。

    两个人行了礼,周隐先开口:“王嫂怎么不进去等我?”

    “王嫂?”孟欲丞已经没有了婚前那时的样子,那样的憔悴,那样的失态。现在看着,有些为人妻的样子,虽然一样看起来削瘦,憔悴,却谨慎平静许多。

    她莞尔一笑:“这是我婚后第一次见你。”

    “……”周隐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有什么事吗?”

    “你王兄……来过储华宫吗?”孟欲丞试探周隐。

    周隐想了想,然后道:“许久未来。怎么了?”

    “青牙阁……他也很少回去。我知道他经常在外面……”孟欲丞说话断断续续的。

    “二哥不近女色

    。”周隐解释。

    孟欲丞听了笑笑:“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想让他多回来,毕竟青牙阁是家,他不回来,家还是个家啊?”

    “王嫂说的对……”周隐应下,然后又说:“待见到二哥,我就说他。”

    “嗯。”她这一声应的很轻,却好像抛给周隐一个很大的希望。不知怎的,看着孟欲丞渐渐有些安心的表情,周隐竟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妻子应当恋着自己的府君。

    周隐低低眼睛,然后言:“明日我要启程,去前线。”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渴望,孟欲丞的神情。

    “什么?”孟欲丞有些惊讶,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言:“父王竟然答应让你去前线?”

    她说的,是周器竟然会答应他让他去,而不是:你怎么可以去前线那种地方。

    周隐点点头,然后道:“有什么要给我说的吗?”然后笑笑,看着孟欲丞。

    孟欲丞抿抿嘴唇,未说什么话。

    看到孟欲丞的反应,周隐苦笑了一下,然后言:“郡主找到自己真正的夫君了。”

    孟欲丞抬头看向周隐,见他的笑,显得有些失落,就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你觉得我轻浮?”

    文息注意到,说到“轻浮”二字时,孟欲丞的神情明显变化,而白君的表情也变化了,她变得不安,局促,甚至会害怕。会让拿着剑的人害怕的是什么?

    肩膀之上的人的施压。

    白君在怕孟欲丞。

    周隐皱皱眉头,立刻辩白:“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不在我身边,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也说你不喜欢,陪我大婚的,更不是你。你未曾为我努力过,未曾想要争取我,我拉着你的手往前跑,可你从来都在原地无动于衷……

    我不可以不喜欢你了吗?我需要的,是那个我遇到危险,愿意陪着我的人。不是我无论做什么,牺牲了什么,都换不来的人。”

    孟欲丞的眼泪掉了下来,这次不是因为得不到周隐,而是觉得:“我过去太傻了,为什么要做那些破事。”

    说罢,她就转过身,和白君离开了。

    周隐沉沉的叹口气:“她是不是有点太敏感……”

    “夫人说的对。她可以不喜欢你。府君也应该弄清楚,自己对夫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文息和周隐都看着越走越远的孟欲丞。

    “什么意思?”

    文息看着转过来看着自己的周隐,然后道:“喜欢一个人,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是府君不够喜欢。府君从未争取过,从未努力过,可能初见,只是一次悸动,而府君太看重了,甚至以为,应该对此悸动付出感情责任,但这是不需要的。

    因为府君不喜欢夫人。”

    “是吗……”

    “府君为谁努力过,为谁争取过,喜欢一个人,是想要留住她……”

    “你想说什么?”周隐看着文息。

    就见文息收回刚刚到神色,然后揣起手:“没什么。作为府君的左右,说到此便尽了义务。感情这个事,旁观者点到为止便可。”文息低下头,示意周隐进殿。

    周隐眼睛盯着文息,看了半天,才进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