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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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六十六章 相别离(一)

    “那我也只能坐以待毙。”

    “如若他当了皇帝呢?”

    “如若他能破了沧元都,让天下统一,杀进宫城,那我也只能死在层月台。”

    周隐惊愕的一愣,偷偷看向瞿归云,就见她看着江徐徐,一脸愁容,仿佛是洞穿了自己的一生,生,为了大瞿,死,为了大瞿。她的命运和王朝挂钩,若是大瞿覆灭,她没脸活下去,她与自己的王朝同生共死,这和沧元都里很多人是一样的。

    她爱的哪怕是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希望统一,也要永远记得自己姓瞿,从不妄言识时务。

    她不是愚忠的人,她在千万人里,挑中了唯一一个可以破了沧元都墙的人,就是周隐。在千万人中,她只许死在他的剑下。

    他能让苍生好过,在他拿起寸天剑时,就说明,他有和帝祖一样的本事。

    突然,周隐听到江徐徐喊了一声:“什么人在外面?”

    周隐手一哆嗦,什么也没想就往外跑,跑出去几步,就听见江徐徐站在身后了。

    他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外走,就在这时,听到瞿归云问话:“什么人在外面?”

    江徐徐回答:“没有人。”

    周隐又是一愣,他回头看了一眼江徐徐,刚往外走,就听到:“我不想让殿下见到你。”

    周隐没有回话,迈开腿往外走了。

    他走到外面,越走越抓狂,他挠挠头皮,然后扭头问文息:“舍然就没想嫁给我?”

    “府君为什么要问这?”文息反问,然后接着说:“这是事实啊。”

    周隐皱皱眉头:“那这算什么,是我违背了承诺,还是她违背了?”

    文息没有回答周隐的问题,而是说:“正是因为殿下知道这是府君的承诺,才会冒险来到南恒。”

    “府君对六殿下,和丞郡主,一样吗?”

    “什么?”周隐明白文息的意思,但因为惊讶于文息问这种问题而奇怪。

    周隐见文息等他回答,就犹犹豫豫的转身坐在廊子上,两只手搭在身前,摇摇头:“不知道。”

    “府君喜欢丞郡主哪里呢?”

    “见第一眼吧,那朵云彩停在她到头发上。她的头发真的很迷人,很想让人摸摸。”

    周隐想起在那片丘原之上,她对着他,逆着朝霞的笑。

    “还有吗?”

    周隐低下头:“我不知道,后来见她说话做事,蛮横,霸道,贪欲,为所欲为……”

    “那为什么还喜欢?”

    “因为第一眼。”

    “那六殿下呢?”

    “……”周隐脑子里浮现出瞿归云的眼睛,那双铺满金色阳光的眼睛。

    “府君如何看她?”

    “她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文息不知不觉,往前挪了一点。

    “她……她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善良,虽然有些畏首畏尾的,但是和一些男人比起来,她却很有担当。我怎么配得上公主,我能和她当朋友也挺好。”周隐再次垂下头。

    文息听了这话

    ,突然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么想,若是六殿下对你有心的话,你叫她心凉半截!”

    周隐听着文息语气带着愠味,便实在奇怪,他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文息:“你怎么了?”他皱着眉头,他不愿再说下去,类似文息为何会生气的话他不愿说,周隐不知道自己在护着什么,他想把什么据为己有,他不知道,但是,他不愿从文息嘴里听到什么让他有危机感的话。

    周隐没有听文息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此次相见不成,就一直到了周立和孟欲丞成亲这一日,二人坐在了一起,却不知道如何说话。

    宴席简单,主要是走礼制,行礼做罢,周隐没有饮几杯,就拿着酒壶一个人走了出来。文息在他身后跟着,看着周隐一口一口的把酒往嘴里灌:“文息没有教过府君喝酒,这恐怕是老尹教的。”

    的确,周隐这一路也真的不怎么喝酒,哪怕是仲秋宴,也只是小抿几口,不曾如此狼口吞咽。

    周隐回头看了文息一眼,然后笑笑,说:“怎么,老尹教的不行吗?我出了沧海镇,尝第一口酒时你就该知道了。”他拍拍文息的肩膀,继续沿着廊子往前走。

    文息看着外面阴霾的天色,又看向周隐略微摇摆的身子,言:“府君是不想看到周孟夫人,还是不想看到六殿下?”

    周隐慢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文息:“说起老尹我倒有些想他,离开沧海镇,真的已经好久了。”

    文息看着周隐垂下头,就问他:“府君进了蕴遐宫,还想要再回沧海镇吗?

    府君还记得文息问的问题吗?”

    “记得,问我要周,还是要隐。”

    文息跟着周隐的步子,慢慢往前走:“府君现在可以回答吗?”

    周隐抬眼,看着廊子顶部,一排一排横着竖着的椽木,然后道:“我想要隐,但老天给我的选择是周。”

    “不对。你的选择,就是老天要给你的选择,就是你自己的选择。”

    周隐回头看向文息,刚要问什么,那双眼睛就飘到了文息身后……

    文息扭头看过去,就见到瞿归云站在廊子拐角处。

    他扭头低下了双眸,站到了周隐身后。

    周隐看着瞿归云慢慢往前走过来,沉着的呼口气,将酒壶放在身旁,用目光迎接她。

    瞿归云走过来向他行礼,周隐也与她对礼。

    “世子怎么不在宴席上?马上公子立就要敬酒。”瞿归云道。

    周隐笑着摆摆手:“他是兄,按祖庙规矩就不能给我敬酒。”

    瞿归云本要说地位之别,但还是憋了回去:“那……”

    “殿下找我有事?”

    “世子不想看到周孟夫人是吗?”

    周隐斜斜眼睛,不再看瞿归云,笑容也慢慢消逝,心里面的思量,如一层涟漪裹住一层涟漪的轻轻涌动。

    瞿归云低低眼睛,然后苦笑:“看来我猜对了。”

    “殿下猜这干什么?”周隐歪着头,看着瞿归云。

    瞿归云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而文息却看在眼里

    ,他大概明白瞿归云的心思。

    瞿归云无法说出自己为何要猜这些,只是因为她自认为,比不过孟欲丞在周隐心目中的地位,才会有些自嘲。

    就在那个山洞里,他念念不忘的风筝,日思夜想的那个梦。

    虽然那个风筝是周罗的,可瞿归云不知道,所以这个风筝就成了孟欲丞的了。

    “这不是殿下该了解的。”

    “你放不下她。”瞿归云面无表情,朝周隐摇摇头。

    周隐冷冷一笑,看着瞿归云,阴阳怪气的道:“六殿下聪慧。”说罢,一手撑着腰上的寸天剑,一手拿着酒壶,一摇一摆的往前去了。

    说出口的话,他已经收不回来了,借着酒劲,他脱口而出如此伤人的话。周隐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却无法改变了,这句“聪慧”,能让瞿归云记多久,他不清楚,吐出为快时,并没有嘲讽她的快感,反而更加失落,因为她没有骂他,因为这句话非他本意,因为伤害自己重视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让人后悔,让人毫无发泄后的舒心。只有更加伤感,又叠加一层愧怍。

    “真不是个玩意儿,一点没明白殿下的心思。”吟如嘟嘟囔囔的骂道。

    文息走时,看到了瞿归云暗伤的表情,他和瞿归云一样,是明晰的,可心情却着实有许多不同。

    瞿归云暗自神伤的往桂枝宫去,路上遇到了柴寒楼,他一个人在一棵树下站着,没有阳光,整个人躲在枝丫下面。

    “巫卿?”瞿归云奇怪他会在这。

    柴寒楼转身朝瞿归云拱手行礼,然后道:“六殿下看起来不开心。”

    瞿归云没有讲话,只是低低头,难以吐露。

    “接下来,兴许殿下更不开心。”

    吟如一愣,愤怒的跳脚:“你这厮说什么呢!”

    瞿归云拦住吟如,看向柴寒楼:“巫卿是知道了什么吗?”

    柴寒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殿下怎么办?”

    瞿归云浅浅一笑,然后准备离开:“总能挺过去。”

    柴寒楼看着瞿归云离开,的确,什么都可以挺过去。

    等到瞿归云快到宫门口时,就见江徐徐站在那里等她,身边站着一个人,瞿归云见过他,他是大鸿胪寺的卿臣。

    几人相对行礼后,她才发觉这个臣子官帽绫带是白色的。

    江徐徐一脸凝重,看着瞿归云:“殿下,鲁大人是来接您回沧元的。”

    “回去?怎么回去?”瞿归云看向这位鲁遥生。

    鲁遥生摸了摸胡子,无奈的叹口气道:“这恐怕还要让殿下自己想办法,啊,少卿已经去和恒国公谈判了。”

    瞿归云越看那白色的绫带,就越觉得不安,她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哎……”鲁遥生沉沉的叹口气,然后道:“承贤皇后,薨了。”

    承贤皇后……

    “承贤……是谥号?”瞿归云一愣:“怎么回事?”瞿归云心里已经开始生出一条一条的线,将那块血肉一点一点缠起来,勒的很紧,勒出血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