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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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五十五章 双重身(一)

    白意忠皱皱眉头,还没讲话,就听到蔚帝再问:“当下应该如何?”

    他不能放弃瞿归云,这中间要有利益关系,放弃的不仅仅是一个瞿归云那么简单。

    还有这么一个难以抓住的机会,还有疑似与瞿归云一条战线的势力,例如皇后,太子。这二人后面,又有面前这个姓白的。

    其实最不需要怀疑的,就是白氏的忠心。因为世代联姻,瞿氏与白氏像是捆绑在一起一样,相互依靠。

    齐怀珍上前一步,答:“应当派遣能将,快速跟上队伍,在乌月关落脚。以免李令关得到质子撕毁连横,突然袭击。”

    “右相还想开战不成?”白意忠看向齐怀珍。

    齐怀珍皱皱眉头,看向白意忠:“左相觉得,应当如何?”

    白意忠扭头,朝蔚帝拱手:“不如大瞿也派一支队伍,前去另阳,联亲。”

    “你这招数,手腕太软了吧!”齐怀珍冷笑。

    白意忠接着说:“在队伍之后,跟上派遣能将,在乌月关落脚,这是威慑。”

    齐怀珍一愣,再次扭头看向白意忠。

    蔚帝也是一愣,这算是中和了齐怀珍的手段。这样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太过明显,引起警觉。起码不会让战心太过泄露,而叫南恒防备。

    这是蔚帝的想法,白意忠的想法却是,单单联亲,蔚帝肯定不同意,然后他还会采取齐怀珍的计策,如果这样,还不如二者兼和。

    这个能将,想必就是明氏的人。明家刚刚收回兵权,如若此刻可以派人到那里稳住军心,反而会加固乌月关可守之度。意不在开战,而是与李令关相持,这样,乌月关联合拢水郡,才算是给李令关一些威慑,令其不能轻举妄动。

    周隐去了习深府上。因为宫里的人,想见的因为舟车劳顿正在休息,不想见的,却一大堆。为了让自己眼不见为净,就只好驱车跑到了习深这里。

    “世子怎么想到来我这了?”习深被习文文搀扶着,在书房正案后落座。

    周隐挠挠头,然后道:“宫里太闷了,也没什么想见的人。我送走百里将军,就来老师这了。”

    “是吗?我怎么觉着,世子还有什么事呢?”习深笑着举起茶盅。

    周隐匿匿眸子,无奈的叹口气,道:“学生想不明白。”

    “哦?”

    “我在别样酒楼,是头一次见到吕阴。当时他被两个官员架着来到了别样酒楼,如果没猜错,就是从梨香坊到的别样酒楼。”

    “然后呢?”习深仔细听着周隐讲话。

    “那官员问他要不要给大瞿写信,他反应很强烈,说什么生是南恒的人,死是南恒的鬼。”周隐支起一只腿,烦恼的用手托住下巴:“好奇怪。”

    习深笑笑,然后道:“你是觉得,监察大君的家人向来被沧元都把控,吕阴为什么倒戈的如此轻松?”

    “我现在想想,他可能还没怎么反叛。那两个官员明摆着是一伙的,说不定吕阴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世子想见吕阴?”习深洞察周隐心思。

    周隐看着习深,问:“能见吗?

    ”

    习深不由笑笑:“想见的话,就能见。”

    周隐和习深坐在马车上,随着颠簸,周隐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心里其实是觉得,吕阴可能是被冤枉的。”

    “如何讲来?”习深恭听周隐想法。

    周隐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日吕阴喝了酒,在那里手舞足蹈的说这说那,他不认得我,但是他还不认得周立吗?”

    “你是说,他在故意引起注意?”

    “他那时还不认得我,我觉得,他在引起我那位二哥的注意。”周隐道。

    “所以呢?”

    “他肯定知道周立在查武库署那件事,既然如此,他何苦引火烧身,别人躲着周立还来不及,他偏要砸在周立身上?”周隐解释。

    习深摸摸胡子,道:“他想让周立查下去。”

    “对。并且那日在天牢,他对我和盘托出,更是叫我费解。他明明要效忠南恒,说明他的利益全在国公手里,为何还要出卖了国公呢?如果国公手上有他的把柄,他把国公的事全说给我听,岂不是满盘皆输?他被押解到帝都后,是必死无疑的。”

    “他想依靠你。”习深得出结论后,立刻又补充:“他要第二次见你。”

    习深突然想起什么,再次警觉:“前些日子你没上朝,国公说要请示,在南恒处决吕阴。”

    “在南恒?”周隐匪夷所思。

    周隐来到天牢里,铁门前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吕阴的名字。

    “来见你不容易,银子花的像流水。”周隐看着门被打开,就一步跨了进去。

    吕阴看着周隐走进来,笑着抬起被铁链锁着的手腕,将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接着露出憔悴苍白的脸:“但是世子想见我,多少钱都愿意吧?”

    周隐笑着盘腿坐下,看着吕阴:“说说吧,你的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吕阴笑着倚在墙面上。

    周隐摸摸眉梢,道:“你在别样酒楼的那场戏。”

    吕阴笑的颤了颤肩膀:“我常常唱那样的戏。”

    “你给大瞿写的有信对不对?”周隐问吕阴。

    吕阴抬抬那对浓黑的眉毛:“对。”

    “没有倒戈,对不对?”

    “怎么能呢?我的大哥和弟弟,还有我母亲,拙荆,都在蔚帝手里。”吕阴冷冷一笑,这可不算是白意忠所说的“忠君报国”。

    “那为何最终,闹得国公要对你赶尽杀绝呢?”周隐明白的,吕阴看起来是个变质的大瞿官员,但他写的信恐怕已经被恒国公发现过了,究竟是他写了什么,让恒国公最终对他起了杀心呢?

    “我想让大瞿和南恒撕破脸。”吕阴冷冷的笑道:“八成信被国公截到了。”

    “如何撕破脸?”

    “告发国公在换掉大瞿军队的事啊。他如今会在名单上写上我的名字,叫你以反叛和贪污的罪名把我抓起来,还不是为了叫我死?”吕阴冷笑。

    “那他为何要想请示大瞿,在南恒杀你?”

    “……”吕阴敛去笑容,转着眼珠子:“恐怕……”他

    突然站起来,看着周隐:“他,是非要置我于死地。如果请示蔚帝,那么我就会被以反叛罪被处死,我的家人没一个能活。”

    周隐大概能想到,这个罪名,肯定连坐且诛九族。

    “或许,我的死,也是一个信号……他想杀了我,表示与大瞿决裂。”吕阴沉闷的低下头。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诸侯王杀死监察大君,代表与皇族决裂。

    “看来我不能等到周器杀我那一天了。”吕阴抬头,望着铁窗外的天空。

    “为什么?”周隐站起身,看着吕阴,又问:“你怎么知道请示一定会成功?”

    “一,是因为我知道蔚帝这个人,他疑神疑鬼的,肯定想知道周器要干嘛,如果周器请示后真的要在南恒杀我,蔚帝一定会开始进入完全戒备南恒。二,请示成功与否,我觉得周器都会在南恒杀了我。要么是为了叫我这个多舌的得到报应,要么,就开始他的决裂信号,他完全可以随便一点理由搪塞过去,暗地里示意蔚帝,他要称霸了。”

    吕阴看向周隐,突然眼睛里亮出两束光芒:“我想请殿下帮罪人一个忙,可以吗?”

    周隐皱着眉,抬起眼睑:“凡是我能做到。”

    “你一定能!”说罢,吕阴就撕破了自己的衣袂,咬烂了手指,在白布上写下了四个字:丹心天鉴。

    周隐接过这块布,听到吕阴言:“我吕家一家人,就靠殿下了。我写过的四封陈情信,在我家里书房桌案下面的暗格里,一并送入沧元都,会更好。”

    周隐看着跪在地上的吕阴,心里不是个滋味。他知道吕阴要干嘛,这个被周器逼到绝路的人,除了自杀竟然想不到一点别的办法。

    自杀作何?表忠心。他的忠君报国。

    其实周隐也想不出什么。他横竖都是个死,但如若这个血书可以送到沧元都城,死的人,会少一些罢了。但他相信,蔚帝一定会对南恒完全警觉起来。

    这一趟跑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值。

    但周隐心里是愿意帮他的。一是因为,他觉着吕阴不是什么滑骨头,只是在忠和谋之间摇摆的人,他的目的很纯粹,以自己的忠,保护自己的家人。二是因为,他不愿看到有那么多人都因为周器而死,这样他会更加厌恶周器,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扔下担子离周器越远越好,逃的远远的?

    这是周隐,能想到的好办法。

    他不想在周器面前,索取什么。周隐总是很清醒,他什么都得不到。

    周隐从吕阴家,回到储华宫,将血书交给了文息,道:“把这个东西,还有……”周隐从袖子里掏出那四封信,也交给了文息:“给……太子殿下送去。”

    “府君……要我用遁术去一趟沧元宫城?”文息有些惊讶。

    周隐点点头,看向文息:“你可以的。”

    文息刚要回绝,就见周隐拍拍他的肩膀:“展现你能力的时候到了。”然后他就低低头:“真是疲惫的一天,主人要去休息了。”

    文息油然而生一股要抄起扫帚打他的感觉。不过说实在的,从沧海镇离开后,文息好久都没有拿扫帚追着周隐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