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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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入浊世 第五十一章 拨云雾(二)

    骞阳殿外刹那间狂风肆虐,整个蕴遐宫上,一片乌云笼罩,风像是刃雨一样在天地之间鸣叫嘶吼,如同惨绝人寰的沙场一样,叫人触目惊心,肝胆俱颤。

    周器不再说话,他皱着眉头,往下走了几步,低沉的声音吼起:“这就是你的命,没人能替你。”

    “我无父无母也是我的命吗?”

    “世子殿下注意言辞!”周膝怒道。

    周器拦住周膝,沉沉的低下头:“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周器抬头看向周隐手里的剑柄,道:“你就是杀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周隐摇摇头,他言:“我不会杀你。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你石头做的心,杀你干嘛?”

    “我只是想要阿立来制衡你,古来党争没有只一个人树立威望的道理!”周器苦口婆心。

    “只是没想到阿立不争气!我扶植他,为的也是让你们相互抗衡……”

    周隐苦苦一笑,道:“当王的人,都喜欢让儿子们角逐。算了。这个王,你想让谁做,就让谁做吧。”

    “混账!”

    周隐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周器在后面喊:“这是你的天命,谁都不能替你!”

    周隐站稳,扭头看向周器:“这是你的野心,谁又该替你呢?”

    周器抬起眼睛,平静下来后,声音略显沙哑:“明日寡人要在朝堂上见到你。”

    “你不给我面子,我为什么给你面子呢?”周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文息站在殿门前,看着周隐走出来:“刚刚风很大。”

    周隐看着文息,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刚刚……我如何?”

    文息低低头,然后道:“府君相当硬气。”

    周隐笑笑,然后往后廷走去。总觉着他刚刚燃起了一团火,屋外的冷风,叫他平静了下来。

    这是他的命,谁都不能替他。

    他会想起沧海镇,便是因为在杨洛郡他的出手相救。周隐好像把很多百姓当成是沧海镇的百姓。他从出生就好像很想融入那个镇子,因为他以为他可以在那里生活一辈子。

    但他没想到,那些人始终感受不到他的善心,也始终无法接纳他这个外乡人,那些人性的冷暖,只存在于人之间,这恐怕就是道,神仙天生高傲,不适合任何下里巴人的东西。

    他走了许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瞻青台。柴寒楼坐在门槛上,他都腰上还系着那个腰带。整个眼帘都非常的安静,安静的像一卷画,一卷云。

    “巫卿。”周隐走过去,看着柴寒楼闭着眼睛,安静的坐在那里。

    柴寒楼睁开眼睛,看到周隐后,站起身朝他行礼:“世子殿下。”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来是干嘛的?”

    “殿下的撒气在骞

    阳殿已经得逞,来到瞻青台已经浑身没了气力,空囊一个,完全就是漫无目的的走来的。”柴寒楼说罢,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周隐叫住:“我知道你说的两个影子什么意思了。”

    “殿下都是到了跟前儿,才知道的是什么意思,等于不知道。”柴寒楼摇摇头,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但我终归知道了。”周隐和文息跨进门槛,然后周隐跟上柴寒楼,看着他:“我好奇,你会预言,是不是事先都知道我要说什么?”

    柴寒楼摇摇头:“没那么具体。”

    “那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死吗?”

    “没那么具体。巫族的预言,是南恒的生死,是百姓的生死。”柴寒楼继续往前走,绕开了浑仪,也绕开了周隐,往前走了。

    “兄长竟在这!”

    一听这尖耳磨心的声音,就知道是周罗。

    周隐扭过头一看,却见周如与她并排站着,正冲他行礼。

    周隐应了她的礼,然后不耐烦的问周罗:“找你兄长什么事?”

    周罗揣起胳膊,往外走:“二哥的联姻郡主来订婚呢,咱要过去。”

    周隐疑惑,从未听周立提起过,他好奇的问着,和周罗周如往前走:“哪位郡主?”

    周如扭过头来,轻声言:“东孟郡主。”

    周隐不知怎的,步子越来越慢,最终竟完全不知晓的,停在了那里。他微微皱起眉头:东孟只有一位郡主,就是孟欲丞。

    他心里突然有那么一阵酸痛,竟然是那么的明显。

    周隐跟着周罗周如,来到了殿门前,看着远处走来的轿辇,微风荡起上面的纱幔,她的影子影影绰绰的藏在那些凌乱的纱幔后面。

    走近之后,周隐看着轿辇下站着一个白衣,束着发冠的女子,正扶着孟欲丞下来。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轻轻的笑着。

    “看来我这小小郡主不配国公迎接。”孟欲丞走上来,和众人行礼。

    周隐看了一眼周立,见他并不是很高兴。他面无表情,转身往骞阳殿走去。

    周如笑着走在孟欲丞并肩:“丞郡主说笑,外面风大,父王与母后在内殿等候。”

    孟欲丞抬起头看看天:“风很大吗?”

    “母后体弱,不易沾风。”

    孟欲丞看向周如,朝她扬扬嘴角:“郡主叫什么名字?”

    周罗上前拉开了周如,站在孟欲丞身边:“她叫周如,我叫周罗。”说罢,就又往旁边躲开一步,朝周如冷冷的言:“少低眉顺眼的,咱是并肩的。”

    “可人家是嫁到咱这……”周如解释。

    “那又如何,不过是订婚,哪怕是那个六殿下来了,也不足叫我低下头!”说着,她就拉着周如走的快些,先

    行进入骞阳殿。

    几人到了内殿,礼制过罢,便开始寒暄。

    王后手里仍然是那个玉如意:“郡主舟车劳顿,应该好好歇息。”

    “郡主与阿立的订婚大典,根据瞻青台和礼部的商议,就定在三日后……”周器还没说完,就见到孟欲丞脸色一变:“阿立?”

    孟欲丞扭过头,看向那个白衣女子:“怎么会是公子立?”

    白衣女子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是啊郡主,就是公子立啊。”

    “不是说是公子隐吗?”孟欲丞神色大变,仿佛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样:“你们对我说的都是公子隐!”

    白衣女子看着孟欲丞:“我们一直说的都是公子立。”

    座下都站起身,扭头议论。

    周隐看着孟欲丞,看来,她是被孟衣骗了。真是可笑,为了联姻,连唯一一个女儿都能骗。

    “郡主说笑的吧?”周罗看着孟欲丞,说道:“我兄长现在是世子,不是公子隐了。”

    “周罗……”周隐示意她不要再讲话。他看得出,孟欲丞如今内心十分的愤恨,父亲就这么拱手相让自己的一生。

    想到这里的周隐,比刚刚知道孟欲丞要和周立联姻时更加煎熬。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十分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自己不是那个王,也没有任何权力。与这些郡主公子一样,都是待宰的羔羊。

    奉献的不仅仅是血肉,还是用血肉长起来的人生、岁月、生命。

    “兄长叫我干嘛?”周罗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兄长联姻,确实要联姻,只不过人家是沧元都城的六公主殿下,不是你啊郡主!”

    “周罗!”周隐看着周罗那张嘴脸,真想冲上去……

    周耽拉住周隐,看了一眼周隐,又看了一眼孟欲丞,歪歪头:“兄长和,丞郡主认识?”

    孟欲丞听了这,立刻扭过头,看着周耽:“当然了,我们是朋友!”

    周隐低低头,这几个字扎进他的心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立,就见他依旧站在那里不说话。

    周隐松开了周耽的束缚,看了周罗一眼,转身离开了。

    谁的呼声都没有理会。

    文息一直跟在周隐后面,绕开一条又一条宫廊,文息终于说话了:“真是一场闹剧。”

    周隐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看向文息:“我错了吗?”

    文息摇摇头:“还没有对错。”

    周隐惨笑一下,扭过头,放慢了脚步:“怎么还没有对错……”

    风从周隐的发丝之间穿过,那一两条丝线在他眼前飞舞,无所停留之处。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抓住了。回头看去,不是孟欲丞,他有些失望,却是周罗!他有些惊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