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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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掌帆

    南楚军五万水军沿泾水顺流北上西进,途径江汉把守的三州六道,直插镇州城,果然是来势汹汹。带水师西进北上的是南州城号称翻江蛟的水师元帅贾泽贾元方。

    自轩辕王朝立世以来,为避免南地凭水脉划江割据,便降下一道旨令,令楚地最富盛名的第一水师解散,几十万江左子弟报国无门,当年英雄含恨而终。后来的南楚之主虽尝试过捋那轩辕氏的虎须,可哪一次换来的不是一顿教训,无须轩辕家自己动手,只那依偎江畔割荆州凭借裙带关系崛起的公孙家,便次次兴兵掠境,不仅奉下王命旗牌,更是多了尚方宝剑护身,南地谁敢多言半句?

    南楚终究距那北疆重镇太远,再加上依山傍水关难城险,那轩辕家纵是手揽百万大军,也有些鞭长莫及之感,何况北地还有戎狄连年犯境,掌权者更是顾此失彼,便懒得再去管那些诸侯家的琐事了。可南楚军终究未能训练出一支有模有样的水师,令得曾雄霸江左的南楚处处受气。

    江汉掌守的三州六道并非真实的三州,不过是三座不大不小的城池罢了。可‘风景最美不过南’,说的便是这南地的锦绣河山。有千里大礁百家名胜的处所,隔岸花红柳翠自胜一堂。且不论那禅教至善之地的佛寺禅宗所在,便说那可作为道教南地道场之一的公望山风景都是不差。那山脚下的方圆百里,尽是夹岸翠柏,春夏之交时更是有百里花海,十里荷塘的盛景。山顶落下一道白练瀑布,可接百丈之高,宛若青钢宝剑自天而降刺下人间,被传为‘天公一剑刺青山,翮开涧水一线天’。

    据说那道祖王真人门下大弟子玄明道人曾遍游西南,在不少名胜古迹都刻碑写文,留下不少墨宝。那公望山作为残存西南的道家清远一派,自然得到不少眷顾,不仅有那被奉为天下第一碑的‘金刚碑’,更是留了北地道经在南地弘扬道统。

    公望山常持拂尘披青衣的白髯老道青阳子与那江汉之尊的凌州府龙将军交情甚笃,隔三差五品酒谈诗,倒是自在快活。也曾派下不少道门子弟帮助稳固江汉,才令得那未曾在江汉有过基业的龙家铁甲军扎下了根。结了不小的善缘,由此江汉道家历来鼎盛不衰。

    七国时,各家各派始建于北地齐鲁之地,那青兖大地才算是文兴的祖庭胜地,南地虽文风不盛,可南北教化皆可窥见一斑。自耽好文墨的龙骁掌守江汉一地时,便学着那龙氏第三代先祖的嗜好大兴文路,开了不少的诤论学宫,才成了百家争鸣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沿着泾流北上虽是可赏景览尽一州风物,但若是认为只有风景名胜便错了,便说那龙家历来便极重兵戈,沿江便修了不少箭塔哨所,守卫江都。三里一营,五里一箭塔的景象,在这条绵延千里的泾渭线可算是屡见不鲜。便是率军逆江而行几千里的楚地五万大军,看那箭塔上的剑光利刃,便不觉胆寒几分。俨然一派以重兵锁龙口的兵戈

    盛况。若非是江汉与那南楚有约书在前,便是再凶狠的水师都不敢轻易沿江而行。

    洋洋大江之上,驶来百十艘黄龙楼船,其他都是二层楼船,只有最前一艘挂黄蛟旗,起了三层高船。黄龙楼船虽比不得那江汉独有的金尾鱼梭,可也是战力不俗,因那船身皆是玄铁打造的鳞甲而得名。那鳞甲可并非那顺鳞铁板,而是一个个带刺的铁蒺藜,最不怕的便是硬碰硬。

    七国乱战时的长江一战,掌守荆州的公孙家与南楚田氏南地争锋,十万荆州水师兵败如山倒,所部海战船只尽皆被撞毁,数万大军葬身江渚,从此谁还敢逆其锋芒?若非之后轩辕大军扫灭南地,剪去楚地的这般锋利的利牙齿爪,才使得南地猛虎成了病猫。

    而这临时组建的水部三军,还是那南楚朝廷得了主战一党的压力,才勉强拼凑出来的。可步卒改水军,战力终究是有些掣肘受限,打不得水战,在那大江大洋上便算不得战力了,那沿江而下战力不俗的黄龙大船便做了运兵之用,这才是檀香木做马桶,白瞎了好材料。

    旗帜下一个披黑蓝锦袍的将官,着锁子甲腰挂宝剑,目若灿星,口若海关,那眉目间一点威严甚是压人,出身贵胄的贾泽手捧一盏团龙黄瓷茶碗于江风下的帅椅正坐。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身高九尺的赤髯将官,手持一杆升龙大戟,傲然而立。

    贾泽打量着两旁夹岸翠柳,吸了口清新江风笑道:“恒林,这江汉竟能令你我大军过境而不阻,看来当代徐寿也非真徐寿,梁地也并非坚不可摧呀!”

    赤髯将官持戟摇头轻笑道:“元帅莫非自信了些,楚王殿下那一纸约书,依末将看来并不牢靠,当代徐寿的名号岂是白叫的,为今之事,未到战场之上,多言皆是无用,还不如信自己手中这杆大戟来得实在。”纵是身边有着为一军统帅的贾泽在侧,也挡不住那赤髯大将的眉间傲气。

    有‘忠勇风骨’之称的姜元义出身楚地寒门,有古楚地士子不凡的旌节傲骨,以赴死国殇之志,不屈诤臣之节,辅佐南楚,更是佐助神州朝廷。

    不谈品格高古,便是这身本事也着实了得,当年楚地边患甚急,几万流寇趁荆州与南楚战事正急伺机犯境,便是这位使戟大将率几千枪兵铲平的。此一举不仅稳了南地边患,更是壮了天朝声威,得了轩辕朝廷不小的嘉奖,赐号为靖节将军,赐贵族身份,可不受皇旨进京朝拜。不说那般天大功劳,便是这番殊荣都非常人可比。

    为南楚立下不世功勋的姜元义向来性格孤高,不喜攀结权贵,可碍于恩师曾是那贾家家臣,便不情愿地缔结了这层关系,在南楚立下门户。虽是寒门出身,可有了轩辕朝廷的奖掖,在南地贵族世家内也受到不少礼待。

    南楚乃南地一霸,自七国乱战时便有门阀氏族为一地掌权之势力,虽在轩辕氏当政后南楚实力被削减得厉害,可这么多年,世家在楚地的地

    位依然是超然的存在。有‘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官’之说。世家门阀中又以贾、陈、薛三大家族分执牛耳,权势熏天,令人眼红侧目。

    直到还是楚王三世子的田翏依靠军队力量瞬间壮大,为寒门谋求了一条晋升之路,之后出身草莽的满家依附大势迅速崛起,佐助田翏政变夺位,三大家族才逐渐退出政治舞台,可在南楚小朝廷的宦臣百官之内,影响却一直存在,不可小觑。

    官家之争历来残酷,宫廷之争更是如此。当年老楚王未及逊位时,便有三大家族各立一党,分扶一支王室血脉,明争暗斗不断。生于南楚贵胄王室的世子成了几大家族博弈的棋子,常年的纷争令得本就年老体衰的老楚王不多长时间便耗空了心血,于病榻上奄奄一息。待到军队哗变,拥庶出子田翏为主,披黄袍一路高歌猛进到南州城下,重兵围城宣告了城内束甲相攻的结束。连英雄一世的老楚王都被幽禁深宫冻饿而死,南州城靡费甚巨的鸾凤台上,乌鸦争相啄肉十几日不绝,成为南楚王室最大的丑闻,楚民口中也争相传扬不休。

    而坐稳了楚王之位的田翏自登位伊始,便兴刀戈除尽田家宗室之人,毁去多少王室贵胄府邸,可那作为惑乱朝政根源的四大家族不仅无一人被发配砍头,核心人物反而被加官晋爵,更是显赫不已。也是这田翏精明,知晓南楚朝内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未敢妄动,才丢出了这许些的高官厚禄乌纱帽,将那些掌权之人安抚下来,不少的武职将官被解了兵权改为文职,调到了朝廷中枢陪王伴驾,倒是落了一个清闲。也有不少世家的明白之人知晓这是明升暗降,可碍于面上不好撕破,再加上楚王行伍出身的极高威望,便只好从了命。

    水师元帅贾泽出身不俗,乃四大家族之内贾家世族中人,历任水师将军多数都出自贾氏家族,与那江水打了不知多少年的交道。据说贾家先祖自七国时便跟随了田氏共管水师,说到交情,田氏与那贾家世族也算是世交,是从那隔断南北之地的泾渭之间挣的不凡交情,贵不可言。

    楚地百姓口中的贾家之人,贵气才算是贵到骨子里了。那不可一世的满家在南州城够嚣张了吧,可在这位真正贵族出身的贾家人面前却一点摆不出高架子,别看那满家靠着满老太爷的从龙之运挣来了不凡的爵位,是楚王驾前的正当红,够显赫了吧。可出身水师的这位翻江蛟贾泽却从未正眼瞧过他,不为别的,只是看不起他那泥腿子的出身。

    可贵气如此的贾氏家族却对这姜元义青眼有加,便可见这赤髯大将在南楚的地位之高。

    不善言辞的姜元义傲气无双,最不会聊天,一开口便让贾泽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尴尬一笑,缩了缩手没有再多言。可尴尬归尴尬,但细一琢磨却觉得这话却颇有几分道理。没有过多在意,揭起茶盖饮一口茶,才站起身高声吩咐道:“掌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