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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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涿云狼烟

    听到龙旭焱这个名字的龙骁顿时愣住了,便是刚才胸有成竹的石俊骧都有些不明所以。两人痴呆呆地望着龙灵儿,蹬着大眼再次问道:“灵儿,你说你碰上了谁?”

    两人一人为总管凌州的将军,另一人是总督江汉军事的将官,皆以为自己耳朵生了茧,要不就是刚才精神恍惚听岔了,否则又怎么会蹦出这么个名字。龙旭焱是谁,几个月前还盛传恶名的纨绔,虽不是自己作孽,便是手下交的狐朋狗友都让人不屑一顾,再加上那提笼架鸟斗蛐蛐的富公子哥习性。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打死也难以令人置信那难成一事的小子竟会做到堂堂大梁北营的统帅。说出来能让人把下巴颏惊掉。

    当二人确定自己没听错时,又不知该惊不知该忧。或许又惊又忧。惊的是这混不吝的纨绔公子,竟能坐了北营之主,还能把文韬武略皆为上乘的龙灵儿打得灰头土脸。忧愁的自然是这混小子突然冒出来,一下便打乱了他们向镇州投诚的思路。便是到而今,他们都不晓得这镇州到底是何人做主,哪个挂帅。

    精明一世的龙骁如今犯了难,若是依了石俊骧所言,递书投降,未能经了大将军的手令,一到镇州,那早便盼着斩尽凌州军的龙雎突然反悔,他便是追悔也莫及了。可若是继续打下去,便更是伤了和气,二万铁甲如何能抵住三万骁骑的冲杀,万一败北,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一下,他这凌州将军可当真是走了没路标的三岔口——左右为难。

    最喜欢摆弄胡须的石俊骧皱起了眉毛,手指轻轻扣着椅子扶手思索一番,终究不知该如何,只好将目光转向龙骁。

    心思缜密的龙骁思虑片刻,扔下手中刚要起草书信的秃笔,冲帐外喝道:“来人。”

    大帐外走来数员参将,俱是凌州铁甲军内正营将官。龙骁丹凤眸子一扫帐下,下令道:“传令,各军谨守战备,营内各将各司其职,不可轻言进军。”

    “是。”众将应下将令,便各自回营了。

    见众人纷纷离去,龙骁才望向石俊骧道:“俊骧,这些日要多派探马打探南楚军的下落,另外要派人去镇州城内走上一趟,探一探虚实。看看我那兄长到底在何处。”

    石俊骧点点头,思虑一番道:“将军,如今北营还未渡渭水,前些日斥候来报的三千黑羽虎贲也不见了踪影,我担心其中或会有诈呀,当小心提防才是,我想亲自探查一下那武靖臣手中的三千虎贲去了哪里。莫非又退回了云州城?”

    相比城北的三万铁骑来说,最令石俊骧心中发颤的便是那常隐匿于暗处擅攻阵突袭的‘西南双虎’了。当年征伐南疆时,他也曾亲眼目睹过那虎骑营的骁勇,入万军之中掠阵斩将刈旗如履平地。说是奔袭如风,驰骋如电也不为过。抛却虎骑营这只幼虎不说,还有功勋彪炳,战功履历具为西南第一的‘黑羽虎贲’在侧,相比于虎骑营的攻战更加熟稔狠练。虽人数算不得多少,可精锐程度自可见一斑

    ,若是战场上遇到,只令人想想便觉得脊背发凉。

    可龙骁却摇头一笑,开口道:“俊骧,你带兵多少年,怎得到现在越发胆小了,不必忧虑,依照武靖臣的性情,知晓我龙某人出兵,他定会出兵来与我厮杀大战,又岂会任由我走到了平壤城下,也未曾见一兵一卒?我想他早已是退去了。以这一点来看,镇州城内换帅或许是真的。”

    这时,一头雾水的龙灵儿突然开口道:“父亲,若是如此,那就是说龙旭焱他能够做主,我们何不依照他的意思直接递上降表岂不省事?”

    听罢此话的龙骁哈哈大笑道:“灵儿,你空有文韬武略,却尚欠智谋啊,这事岂是一下便能拍板决定的,若是你那龙伯父不点头,依旧是想要你老爹我的性命,我进了镇州城不就是找死吗?那龙小子即便真是掌了北营,他又有多大的本事能罩得住我?”

    涿云郡内的军帐内,白袍张云生的折扇下压着一叠草纸军报。略带着些皱纹的干净手指拖着一盏朱红茶碗,双眼微闭斜倚在帅椅之上品茶。翘着二郎腿,一只脚脚尖轻踏着地板,抬起再放下似在打着节拍。

    旁边顶盔贯甲还遮掩不住那肥胖肚腩的程运山手握一杆玄铁枪在营帐立下,眼中却透着些不耐烦的焦躁。眼中斜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文轩,又吧嗒了一下满是胡茬的嘴,再望向堂上帅案后坐着的白袍张云生。

    神色轻松的陆文轩则是怀揣双手抱着那杆红缨虎头铜枪,斜倚着帅帐旁的铜柱,一手握着腰中佩戴着的青钢剑鞘,拇指捻着剑柄,向上捻起分寸,露出片刻寒光,又任由剑刃滑进剑鞘。如此反复,似是觉得无趣,无精打采地打了一个哈欠后,再接着接着摆弄着剑穗。

    张云生微微睁开双眼,用眼角的余光轻扫了帐下二人一眼,轻托起茶碗咂摸一口,慢慢扣上茶碗,放下翘着的二郎腿道:“好了,战报你们都知道了,三苗初次叫关,数万大军陈兵剑门关外,叫嚣要占领我涿云郡,现已攻陷一镇,你们有什么良策啊?”

    早就憋得青筋暴跳的程运山捋开战袍叫嚷道:“军师啊,要我说这就是你用人不当了,派谁不好你非得派邓瞎子,这倒好,阵前眼神不好冷不丁中了一枪,没立下功,还落了一个被剁死的下场,连郡南一镇也丢了。要让俺老程上场,还能是这局面,十日之内怎得也要提一个三苗老将的头来,将那蜀苗蛮子裤裆里打出屎来。让这些戴着布盖帽儿的土鳖全他娘滚回蜀地去。”

    一旁身着红袍的陆文轩斜瞥了程运山一眼,叹口气摇了摇头,轻轻呢喃一句‘粗俗’。便继续回过头摆弄手中剑穗,不再看他。

    程运山的耳朵可好使的很,便是再没在意,也早听见了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呢喃,可在中军大帐哪里能与陆文轩呛火,只是扭头瞪了一眼,便再看向帅案前的张云生。

    热衷穿一身白袍的张云生眼睛看向程运山,饶有兴趣道:“哦?想不到程将军能有这等本事,你真有能耐

    带来那蜀苗老将的头?”

    “那是,俺老程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吐口唾沫是颗钉,谁也不像那空念了几年书,便装得大尾巴狼似的一直拽文,咱老程的功劳可是实打实凭本事一刀一枪打的,若是还不信,老程愿即时立下军令状,拿不回那老将人头,将某家人头献在帐下,任凭军师处置。咋样?”挺着大肚子的程运山声音如雷鸣,还不忘斜瞥一下那摆弄剑穗的陆文轩,眼中满是不屑。

    程运山不修文墨事,他哪里知晓那军令状是何等厉害的物什,虽不知是什么东西,却听过以前龙家大少爷龙云依仗一身虎胆,帅虎骑营出师时在大将军帐下立下过军令状,之后果将蛮将人头献上,此后便从没再见过谁敢再拿这张文书说事。不知深浅的程运山便逞英雄一口答应下来,自己便觉得神气几分。

    连一旁低头手捻剑杆的陆文轩都不得不抬起头一脸佩服地看向那程运山,不得不服气这家伙的胆气。竟连军令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敢贸然立下,心想这胖东西以后且得倒霉吧。

    一肚子坏水儿的白脸牛鼻子想是正等着程运山这句话,立时便展眉不怀好意笑道:“好,程将军既然有此雄心大志,自不能驳了他的一片赤胆之心。”

    说罢,便从书案上扯来浮白大纸,提笔蘸墨于那厚宣上书‘军令下,令涿云步兵营帐下副将军程运山取武苗大首领耶戈奈项上人头,十日内献在帐下,若未达成,营外立斩不赦!’

    张云生将军令状写就之后,又取来虎符金印扣上,放在案头,朱红眸子看向那程胖子道:“程将军,念你不识字,本军师自不能欺了你,我可将这军令状说与你听,再赐你令箭一支,命你率五千大军立时开拔,不得有误。”

    脸带傲气的程运山接过金牌令箭,捧在手心,至于那白纸黑字的军令状,以他这目不识丁的人,自然是不感兴趣。对于他程胖子来说,莫说这一张小小的军令状,便是那皇宫大内的圣旨,也不过是废纸一张。以他那手持屠刀戮万人的手段,什么事办不来?心中想着,知不知道也都一个样了。

    程胖子一边是自大,另一边心中也有着些许盘算,自己龙家军内效力几十年,便是犯了军法,除了镇州城大将军能一言定夺,便是面前掐指运筹帷幄的牛鼻子,怕也要卖自己三分面子吧。

    张云生一边解释着那军令状,一边又耳提面命道:“程将军,此去你可得当心啊,若是完不成,你即刻人头落地啊!”

    程运山则是不在意一笑,摆手咧嘴道:“军师啊,您唠叨完了没有?咱老程在涿云郡,除了你手下那虎头铡刀尚且惧上三分,便是皇帝老子来了,老程也能戳痛他那龙腚!”

    张云生不再多言,只命人取酒斟上两杯,一杯递给程运山道:“那就祝程将军出师凯旋了。”

    程运山大大咧咧举杯便饮了下去,随后取来朱红紫砂,在军令状按下手印,便拖枪迈步出了军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