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柱换宝戟（上）
在前带路的玄顶道人脚下生风，窜山越岭如履平地，考虑到身后大马在崎岖山地的艰难行进，也时不时放缓步子，回头张望一番，瞧见了头前打黑旗的弩手，才敢继续向前飞进。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老道士不敢怠慢，几十年攒下这点家业，可是不容易啊，若是怠慢了一丝，身后跟着的蛮小子耍起性子来，真派兵拆了自己的老窝，那可不妙。虽说对于这位二公子来说，自己那老窝烂如王八窝，可比起一般百姓来，可就好得没边了。
二公子跨马带人在前行进，手持朴刀的谢老副将一脸满足的样儿，自己这下可当真是杀得爽，回去可得好好跟老吴副将吹嘘一番，看自己满背囊揭下来的那光如钵盂的头盖骨，回去还不得多得几两几十两的赏银呐？这次回去得花银子沽酒，就是馋死也不让那老小子咂摸一口，那西街铺子里酿酒最好的馆子里面喝他个通宵，再灌上满当当一壶，还不让他眼红一番？
光想着跟那吴良安炫耀斗气儿的谢国安，依旧是挥着朴刀稳着那大队阵型。自家兵营里挑选来的，那是没话说，一等一的骁骑勇将，放到哪儿不是弓马骑射样样精通的悍卒？瞅着这些被带出来打仗的兵油子们，老谢就感觉长脸，风光无限。
在二公子身边策马慢慢跟着的卓参将，倒没有老谢那般兴奋，只不过缺了陷阵老卒封刀已久的那股劲儿，对那杀生灭良的事多了些不忍，可终归是滚过刀刃，闯过阵的悍勇大将，对死亡又显得没有那般畏惧和怜悯了。
二公子轻甩马鞭，在阵前随着那施展轻功步履生风的老道，身侧依旧是保驾的两大高手如影随形。卓恒跟得最近。
“恒子，如今搞清楚了，在那前面的老道便是园空山的玄顶道人，镇州南郊的慈云寺可是一家大道观，听说其内就藏有徐寿徐将军使得那杆九霄蟠龙戟。”五花马上，龙旭焱凑到卓恒耳畔喃喃小声道。
本来平静的卓参将再也淡定不了，眸子瞪得比水牛大，不可思议道：“龙哥，此话当真？”
经历过几场厮杀的卓恒，以往都是带马舞刀，砍头颅犹如割麦子，一茬又一茬。可杀得都是些短兵相接的兵卒土匪。可令卓参将失落的是，这些年，纵是其有手托千斤之力，却从来没杀过那纵横驰骋的骁将。古来便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说得便是那武将兵战时的趁手武器。可手中只有一柄虎头官刀，想跟那些手持长刀长枪的大将们争先，便是难如登天了。
如今，听到二公子说到那观内的蟠龙戟，这才耐不住那性子，两眼发亮。
龙旭焱爽朗一笑，点头道：“那还有假？我想着，这杆大戟怎么说也算那当世一件宝贝，总不能放在这老道观里蒙了尘不是？若是能取来，派上用场怕也不难。”
卓恒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激动，咽了口唾沫道：“龙哥，莫不是取来送与大将军？大将军当世豪杰，配这一把大戟也正合适。”
这杆蟠龙戟怎么说也算是当世神兵，就是有些死沉，寻常气力的人也用不着这么个玩意儿，而能令二公子下这么大心思，不惜出动重兵围剿一座道观，冒着被江湖人所不齿，辱骂的风险，干这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想来也不是送给一般人。
而卓恒终归是没有往他这里想，毕竟自己可没那么大面子，劳驾不了自己的大哥动用这般排场。
二公子看着心性耿直的兄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先取回来，到时候再说。”
带着前锋人马急匆匆而过的洛胖子倒没管掉队这么长的大部队，心急火燎地来到了园空山底，便令三百午字营向山上冲去，自不管那些还在山间的什么人，踏死踏伤都活该，急火火的催马上山，想立一个头功。
山前立下一道碑，上刻一手玄奥偈文。乃是王元清老祖首席
大弟子，如今掌守蓬莱的玄明道人刻下的。‘脚踏凌云红尘渡，会当穹顶览作仙。此觉生来恒作古，剑道一缕俱浮屠’。若是懂行的人一看，自然是视如至宝，免不了上前瞻仰一番，然后作诗称赞几句。可这一脑袋浆糊的洛胖子自然是看得模糊，看不出个劳什子，便一锤子砸烂了。毁却了这道观名片一般珍贵的玄文碑。
倒没有想到那横插古木簪的老道回来，怕是会气歪了牛鼻子。
几百人马声势浩大闯到了山腰道观前，勒住马头，抬头望向那云顶琼楼，顿觉虚无缥缈。洛胖子瞬时便想起了那一日自己登空觉寺觉缘亭的那般场景，心想若非是顾忌大将军笃信禅宗，自己早提兵将那清觉禅师的云泽山给荡平了，还轮得到那老僧在那儿耀武扬威。可如今见到这亦如那空觉寺般以半座山为道场的道观，便气不打一处来，光想着放火烧了这一座道观，心里才落得干净。
察觉到寺外大兵到了观外，门内小道士心急如焚，个个都在扒着门缝墙垣偷看，从内里伸出一个个带着束发黑冠的脑袋，忽隐忽现。气得洛阎王急了，便抄来旁边马上军士的一柄枢机硬弩，‘嗖’的一剑，射掉一个帽子，弓箭依旧带着蛮劲儿冲撞，最后钉在了柳树干上。吓得一个个道士赶忙低头缩脖子，不敢吭声。
观后的丹房内，一个身着白衣道袍的中年道士仍旧急着炼丹，头顶裹着一道玄巾，用一根金绫子将绣着八卦的白袍扎了，单手捻指，手握拂尘不住挥动，装神弄鬼一番，口中念念有词。刚令人将柴火扔到丹炉下升起火来，便听到门外窸窣的脚步声，冲门口问一声道：“何人在门外？”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扎方巾裹黑色道袍的一个小道士，打躬作揖道：“师叔，半日仍旧寻不到师祖的下落，带丹药的师叔祖下山求见大将军，至今也未归，可山前大兵已经杀到，不如组织弟子们山门前阻拦抵抗？”
中年道士挥洒拂尘，挥去那飘出的一缕缕浓烟，即令人马上撤了火，不安问道：“什么？怎么这么快？我知道了，你快去通知你玉振子师叔一同出去看看。”这中年道士怎见过这等阵势，从他上山来便没给官兵差役们打过交道，头一次见到凶狠杀伐的大军，便顷刻乱了方寸。
只是观内名号为玉玄子的道士一直琢磨养气练气之道，从不善那兵戈之术，道门讲究以气御剑，气府充盈才能挥剑自如，有洋洋大观之感。在玄顶道人这等‘玄’字辈时还可以做到气与剑合一，祖庭蓬莱也尽是练气加剑术的高手。
可到了‘玉’字辈下便悬了，竟兀自将‘气’与‘剑’二者分开，自己搞出来这么一套胡乱章法。像这玉玄子便只是练气，偶尔炼丹想求得‘长生’。而那玉振子则是练剑不练气，想将剑术练到如那李玄庭般的至高化境，到时一剑劈开园空山才算完美。可折腾来折腾去，终究还是没出过一位高手，哪怕如那‘古元境’之下的‘神霄境’都没有出现过一人。
“洛将军，我们到底要不要攻山啊？”旁边一匹军马上，一个身披甲胄的骁骑问道。一心只想着杀光屠灭这座道观的午字营骁骑，早便准备得刀枪雪亮，想着一举端了这座王八窝，好早一点立功。如今也是刀出鞘，弓上弦，只等那一声号令。
洛阎王望向那山头云层突兀，将自己手中拎着的八十斤大锤放到地上，嚼着一支草根，看向那朝阳渐升，琢磨了一会儿，终觉得没有滋味儿，说道：“再等等，我大哥怕要不了半炷香就到了，到了再一举拆了那老道狗窝。”
洛胖子别看半篇文章没读过，可也是个精明的人，若是只知道胡搅蛮干，怕早就葬身在那险恶江湖中了，还能有今日这执掌刑冥殿的洛阎王？
在胖子眼中，这座蔚为大观的道观，别看与那白陀寺齐名，可内中玄机可就大了去了。当年洛
阎王还未能在江湖崭露头角时，便知晓有几座山的土匪，听闻这观内有徐将军当年冲阵所用的大戟，便起了歹心，可最终哪一个落了好下场？不是被剁折了胳膊，便是被砍了腿，命好点的落下了个终身残疾，命不好的直接就葬身在了园空山底，不知被多少野狼野狗叼了去。
可如今手中人马虽比那些土匪精良得多，可也要小心行事，若是一不小心折了进去，想再出来也难。自己怎么敢拿着大将军精心调教出来的铁骑随便扔呢？
莫看被洛阎王一箭射没了胆量，可这慈云观道士也不是盖的，再加上有慈云剑术第一的玉振子出来压阵，先前的胆气便被找补了回来，一个个握着闪亮宝剑的道士得到急命，火速聚到了三清殿下。
几十个带剑道士廊下听命，被称为慈云第一剑的玉振子立在琼阁之上，手上握一把不带剑鞘的雪亮宝剑，眼神远眺那云层间的起伏山峦，脚下便是观内练剑的道场，只能看到一面大太极图停在中央，周围是嶙峋山石。
“将军府二公子要来攻山，你说这些人为何而来？”身后，顶着束发玄巾，裹着一身白衣道袍的玉玄子轻声问道。刚还听到那大兵就在山前，便急匆匆找到了自己的师弟，看到练剑道士聚在了三清殿，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玉振子依旧站立，清风抚动衣角，红穗儿子的剑袍迎风散乱，只轻轻脱口道：“不知道，昨日观内小道士报来，说是我们盘剥了山下教众的粮食，起了民愤。不过我却不信，若就是这么一点小事，那被梁州士子称之为大纨绔的龙二公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作为观内剑术担当的玉振子倒是看得比常人清晰，可唯独算漏了一点，那便是他口中的二公子，早便不是了那只知提笼架鸟的纨绔，而是一个打着为民做主旗号可杀尽万人的枭雄人物。
看得模糊的玉玄子则是将手插如袖筒，平静道：“既然师父已经下山，便不必过多猜测了，想那二公子也不会昏聩到那地步，一切还是等师父回来再做决断便是。”说完，便转身缓步离去。
慈云观前，龙旭焱率领的几千骁骑终究匆匆赶到，老天师落在自家道观前，见到了那被砸得稀烂的玄文碑，气得火冒三丈，可看到身后龙家军的大军，心底的火终究是压了下去。后方龙旭焱率梁州骁骑登山，有卓参将在前开道。
不片刻便来到了道观前，老道士躬身一礼，显得谦恭十分。
洛胖子听到一旁马嘶人吼，知晓大部队到了，才调转马头跑到龙旭焱面前殷切道：“龙哥，怎么样？咱们可以开杀了吧。那里面的小道士倒真不含糊，都拿剑挡在了门口，咱先来上几箭，灭一灭他们的威风，再来闯门。”
龙旭焱摆一摆手，指了指身旁跟着的白发老道，开口道：“有人求情了，咱不是那杀戮的人，算了，你带人随这老道拆了一侧耳房，将那杆蟠龙戟取出便是。”
本想打杀一场的洛阎王这才忍下了心头的杀意，向那一旁瞟一眼，终究策马来到那玄顶道人面前笑着道：“嘿嘿，老头儿，听我龙哥说你要交出蟠龙戟？”
玄顶道人抚着胡须轻点头笑道：“当然，我观愿交出蟠龙戟以赎罪愆。”
“好，那便动手拆吧。”洛胖子倒是雷厉风行，问清楚便想着动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带人直奔道观。
还不待胖子动身，便被一旁策马而来的卓恒挡住了，卓参将捞过洛胖子马缰张口道：“胖子，不用了，取那一杆大戟，用得着这么多人马？凭我卓恒一人之力便可。”
洛胖子浅见，忙渣渣追问道：“我说恒子，你打算一个人拆掉那房子啊？”
卓参将看了一眼洛胖子，摇了摇头，眼中透出一抹寒光安静道：“不，我可叫耳房安好不动，以一柱换宝戟。”
（本章完）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老道士不敢怠慢，几十年攒下这点家业，可是不容易啊，若是怠慢了一丝，身后跟着的蛮小子耍起性子来，真派兵拆了自己的老窝，那可不妙。虽说对于这位二公子来说，自己那老窝烂如王八窝，可比起一般百姓来，可就好得没边了。
二公子跨马带人在前行进，手持朴刀的谢老副将一脸满足的样儿，自己这下可当真是杀得爽，回去可得好好跟老吴副将吹嘘一番，看自己满背囊揭下来的那光如钵盂的头盖骨，回去还不得多得几两几十两的赏银呐？这次回去得花银子沽酒，就是馋死也不让那老小子咂摸一口，那西街铺子里酿酒最好的馆子里面喝他个通宵，再灌上满当当一壶，还不让他眼红一番？
光想着跟那吴良安炫耀斗气儿的谢国安，依旧是挥着朴刀稳着那大队阵型。自家兵营里挑选来的，那是没话说，一等一的骁骑勇将，放到哪儿不是弓马骑射样样精通的悍卒？瞅着这些被带出来打仗的兵油子们，老谢就感觉长脸，风光无限。
在二公子身边策马慢慢跟着的卓参将，倒没有老谢那般兴奋，只不过缺了陷阵老卒封刀已久的那股劲儿，对那杀生灭良的事多了些不忍，可终归是滚过刀刃，闯过阵的悍勇大将，对死亡又显得没有那般畏惧和怜悯了。
二公子轻甩马鞭，在阵前随着那施展轻功步履生风的老道，身侧依旧是保驾的两大高手如影随形。卓恒跟得最近。
“恒子，如今搞清楚了，在那前面的老道便是园空山的玄顶道人，镇州南郊的慈云寺可是一家大道观，听说其内就藏有徐寿徐将军使得那杆九霄蟠龙戟。”五花马上，龙旭焱凑到卓恒耳畔喃喃小声道。
本来平静的卓参将再也淡定不了，眸子瞪得比水牛大，不可思议道：“龙哥，此话当真？”
经历过几场厮杀的卓恒，以往都是带马舞刀，砍头颅犹如割麦子，一茬又一茬。可杀得都是些短兵相接的兵卒土匪。可令卓参将失落的是，这些年，纵是其有手托千斤之力，却从来没杀过那纵横驰骋的骁将。古来便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说得便是那武将兵战时的趁手武器。可手中只有一柄虎头官刀，想跟那些手持长刀长枪的大将们争先，便是难如登天了。
如今，听到二公子说到那观内的蟠龙戟，这才耐不住那性子，两眼发亮。
龙旭焱爽朗一笑，点头道：“那还有假？我想着，这杆大戟怎么说也算那当世一件宝贝，总不能放在这老道观里蒙了尘不是？若是能取来，派上用场怕也不难。”
卓恒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激动，咽了口唾沫道：“龙哥，莫不是取来送与大将军？大将军当世豪杰，配这一把大戟也正合适。”
这杆蟠龙戟怎么说也算是当世神兵，就是有些死沉，寻常气力的人也用不着这么个玩意儿，而能令二公子下这么大心思，不惜出动重兵围剿一座道观，冒着被江湖人所不齿，辱骂的风险，干这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想来也不是送给一般人。
而卓恒终归是没有往他这里想，毕竟自己可没那么大面子，劳驾不了自己的大哥动用这般排场。
二公子看着心性耿直的兄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先取回来，到时候再说。”
带着前锋人马急匆匆而过的洛胖子倒没管掉队这么长的大部队，心急火燎地来到了园空山底，便令三百午字营向山上冲去，自不管那些还在山间的什么人，踏死踏伤都活该，急火火的催马上山，想立一个头功。
山前立下一道碑，上刻一手玄奥偈文。乃是王元清老祖首席
大弟子，如今掌守蓬莱的玄明道人刻下的。‘脚踏凌云红尘渡，会当穹顶览作仙。此觉生来恒作古，剑道一缕俱浮屠’。若是懂行的人一看，自然是视如至宝，免不了上前瞻仰一番，然后作诗称赞几句。可这一脑袋浆糊的洛胖子自然是看得模糊，看不出个劳什子，便一锤子砸烂了。毁却了这道观名片一般珍贵的玄文碑。
倒没有想到那横插古木簪的老道回来，怕是会气歪了牛鼻子。
几百人马声势浩大闯到了山腰道观前，勒住马头，抬头望向那云顶琼楼，顿觉虚无缥缈。洛胖子瞬时便想起了那一日自己登空觉寺觉缘亭的那般场景，心想若非是顾忌大将军笃信禅宗，自己早提兵将那清觉禅师的云泽山给荡平了，还轮得到那老僧在那儿耀武扬威。可如今见到这亦如那空觉寺般以半座山为道场的道观，便气不打一处来，光想着放火烧了这一座道观，心里才落得干净。
察觉到寺外大兵到了观外，门内小道士心急如焚，个个都在扒着门缝墙垣偷看，从内里伸出一个个带着束发黑冠的脑袋，忽隐忽现。气得洛阎王急了，便抄来旁边马上军士的一柄枢机硬弩，‘嗖’的一剑，射掉一个帽子，弓箭依旧带着蛮劲儿冲撞，最后钉在了柳树干上。吓得一个个道士赶忙低头缩脖子，不敢吭声。
观后的丹房内，一个身着白衣道袍的中年道士仍旧急着炼丹，头顶裹着一道玄巾，用一根金绫子将绣着八卦的白袍扎了，单手捻指，手握拂尘不住挥动，装神弄鬼一番，口中念念有词。刚令人将柴火扔到丹炉下升起火来，便听到门外窸窣的脚步声，冲门口问一声道：“何人在门外？”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扎方巾裹黑色道袍的一个小道士，打躬作揖道：“师叔，半日仍旧寻不到师祖的下落，带丹药的师叔祖下山求见大将军，至今也未归，可山前大兵已经杀到，不如组织弟子们山门前阻拦抵抗？”
中年道士挥洒拂尘，挥去那飘出的一缕缕浓烟，即令人马上撤了火，不安问道：“什么？怎么这么快？我知道了，你快去通知你玉振子师叔一同出去看看。”这中年道士怎见过这等阵势，从他上山来便没给官兵差役们打过交道，头一次见到凶狠杀伐的大军，便顷刻乱了方寸。
只是观内名号为玉玄子的道士一直琢磨养气练气之道，从不善那兵戈之术，道门讲究以气御剑，气府充盈才能挥剑自如，有洋洋大观之感。在玄顶道人这等‘玄’字辈时还可以做到气与剑合一，祖庭蓬莱也尽是练气加剑术的高手。
可到了‘玉’字辈下便悬了，竟兀自将‘气’与‘剑’二者分开，自己搞出来这么一套胡乱章法。像这玉玄子便只是练气，偶尔炼丹想求得‘长生’。而那玉振子则是练剑不练气，想将剑术练到如那李玄庭般的至高化境，到时一剑劈开园空山才算完美。可折腾来折腾去，终究还是没出过一位高手，哪怕如那‘古元境’之下的‘神霄境’都没有出现过一人。
“洛将军，我们到底要不要攻山啊？”旁边一匹军马上，一个身披甲胄的骁骑问道。一心只想着杀光屠灭这座道观的午字营骁骑，早便准备得刀枪雪亮，想着一举端了这座王八窝，好早一点立功。如今也是刀出鞘，弓上弦，只等那一声号令。
洛阎王望向那山头云层突兀，将自己手中拎着的八十斤大锤放到地上，嚼着一支草根，看向那朝阳渐升，琢磨了一会儿，终觉得没有滋味儿，说道：“再等等，我大哥怕要不了半炷香就到了，到了再一举拆了那老道狗窝。”
洛胖子别看半篇文章没读过，可也是个精明的人，若是只知道胡搅蛮干，怕早就葬身在那险恶江湖中了，还能有今日这执掌刑冥殿的洛阎王？
在胖子眼中，这座蔚为大观的道观，别看与那白陀寺齐名，可内中玄机可就大了去了。当年洛
阎王还未能在江湖崭露头角时，便知晓有几座山的土匪，听闻这观内有徐将军当年冲阵所用的大戟，便起了歹心，可最终哪一个落了好下场？不是被剁折了胳膊，便是被砍了腿，命好点的落下了个终身残疾，命不好的直接就葬身在了园空山底，不知被多少野狼野狗叼了去。
可如今手中人马虽比那些土匪精良得多，可也要小心行事，若是一不小心折了进去，想再出来也难。自己怎么敢拿着大将军精心调教出来的铁骑随便扔呢？
莫看被洛阎王一箭射没了胆量，可这慈云观道士也不是盖的，再加上有慈云剑术第一的玉振子出来压阵，先前的胆气便被找补了回来，一个个握着闪亮宝剑的道士得到急命，火速聚到了三清殿下。
几十个带剑道士廊下听命，被称为慈云第一剑的玉振子立在琼阁之上，手上握一把不带剑鞘的雪亮宝剑，眼神远眺那云层间的起伏山峦，脚下便是观内练剑的道场，只能看到一面大太极图停在中央，周围是嶙峋山石。
“将军府二公子要来攻山，你说这些人为何而来？”身后，顶着束发玄巾，裹着一身白衣道袍的玉玄子轻声问道。刚还听到那大兵就在山前，便急匆匆找到了自己的师弟，看到练剑道士聚在了三清殿，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玉振子依旧站立，清风抚动衣角，红穗儿子的剑袍迎风散乱，只轻轻脱口道：“不知道，昨日观内小道士报来，说是我们盘剥了山下教众的粮食，起了民愤。不过我却不信，若就是这么一点小事，那被梁州士子称之为大纨绔的龙二公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作为观内剑术担当的玉振子倒是看得比常人清晰，可唯独算漏了一点，那便是他口中的二公子，早便不是了那只知提笼架鸟的纨绔，而是一个打着为民做主旗号可杀尽万人的枭雄人物。
看得模糊的玉玄子则是将手插如袖筒，平静道：“既然师父已经下山，便不必过多猜测了，想那二公子也不会昏聩到那地步，一切还是等师父回来再做决断便是。”说完，便转身缓步离去。
慈云观前，龙旭焱率领的几千骁骑终究匆匆赶到，老天师落在自家道观前，见到了那被砸得稀烂的玄文碑，气得火冒三丈，可看到身后龙家军的大军，心底的火终究是压了下去。后方龙旭焱率梁州骁骑登山，有卓参将在前开道。
不片刻便来到了道观前，老道士躬身一礼，显得谦恭十分。
洛胖子听到一旁马嘶人吼，知晓大部队到了，才调转马头跑到龙旭焱面前殷切道：“龙哥，怎么样？咱们可以开杀了吧。那里面的小道士倒真不含糊，都拿剑挡在了门口，咱先来上几箭，灭一灭他们的威风，再来闯门。”
龙旭焱摆一摆手，指了指身旁跟着的白发老道，开口道：“有人求情了，咱不是那杀戮的人，算了，你带人随这老道拆了一侧耳房，将那杆蟠龙戟取出便是。”
本想打杀一场的洛阎王这才忍下了心头的杀意，向那一旁瞟一眼，终究策马来到那玄顶道人面前笑着道：“嘿嘿，老头儿，听我龙哥说你要交出蟠龙戟？”
玄顶道人抚着胡须轻点头笑道：“当然，我观愿交出蟠龙戟以赎罪愆。”
“好，那便动手拆吧。”洛胖子倒是雷厉风行，问清楚便想着动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带人直奔道观。
还不待胖子动身，便被一旁策马而来的卓恒挡住了，卓参将捞过洛胖子马缰张口道：“胖子，不用了，取那一杆大戟，用得着这么多人马？凭我卓恒一人之力便可。”
洛胖子浅见，忙渣渣追问道：“我说恒子，你打算一个人拆掉那房子啊？”
卓参将看了一眼洛胖子，摇了摇头，眼中透出一抹寒光安静道：“不，我可叫耳房安好不动，以一柱换宝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