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夜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旧年故事的后半段(四)
微风带着春和湖水的湿气，拂过了老太尉眼角的皱纹。
仿佛十八年前的幽魂，此刻在无声地叹息。
老太尉轻轻闭起了双眼，回想起来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轻声道:
“万象元年正月十二…老夫记得，那日洛阳的天气很阴沉，像是要下大雪，可持续了一整天，终究什么也没下。”
“在还不到辰时的时候，郑昭博就领着太后和一大堆朝臣，簇拥着少帝，前往城南的皇陵拜谒先帝和徽宗皇帝……”
“哦，对了！”
老太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白夜解释道:“你这小家伙可能不知道，因为先帝在位时间不长，驾崩的又很突然……
所以皇陵并没有建成，只能暂时葬入了徽宗皇帝的陵寝内。”
白夜闻言，神色有几分低沉。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白夜其实是知道的。
并且，他还知道徽宗皇帝那座皇陵的名字——
高平陵！
……
老太尉见白夜沉默，自顾自地闭目说道:
“当时，郑昭博带去高平陵的人马，绝大多数都是属于郑家的势力，只等着拥戴少帝正式登基，然后大家加官进职，回城收拾东西南下建康。”
“而像老夫这种不肯依附于郑家的大臣，则被留在了洛阳城里……”
说到此处，老太尉霍然睁开了双眸，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了铁血的气息。
宛若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无双军神！
“郑昭博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想让老夫等人死在北蛮子的马蹄之下…可他也不想想，凭他这种人也配让老夫送命吗！”
“所以，您老决定动手了？”
白夜语气苦涩地对老太尉开口询问，听对方毫不掩饰道:
“不错！早在徽宗皇帝驾崩时，先父就预感郑家必成祸害，所以暗中在洛阳城外的山里，训练出了三千甲士，终于在正月十二这天，起了大作用！”
白夜闻言，不由露出了苦笑。
老太尉的这番话，还真是足够实诚，一点都不掺杂水分。
只不过，私养人数过千
的带甲之士，并且还藏在京城附近…这无论搁在哪朝哪代，都是板上钉钉的谋反大罪！
而谋反…最好的下场也是要诛三族的！
由此可见，老太尉在面对白夜时，还真是足够放的开，可以毫不顾忌地畅所欲言。
当然，这也跟老太尉如今的身份地位有关——
普天之下，绝没有人能敢诛杀太尉大人的三族！
若有谁胆敢提出这个想法，一定先会被大周的将军们送去阎王殿学做人！
白夜可以理解老太尉的有恃无恐，听对方继续道:
“后来老夫才知道，在老夫安排的三千甲士顺利夺取了洛阳城各处城门时，少帝已经在高平陵正式登基，称孤道寡了……”
白夜听老太尉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心中却顿时有了明悟。
用三千甲士，顺利夺取了整座洛阳城……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洛阳城可是天下第一雄城，城门高大，城墙高耸，又有杀伤力极强的弓弩守城……
如此雄城，别说是三千人了，就算是动用三万人也不一定能攻破其中一处城门！
参考随后北魏皇帝亲率十五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围城数月，最后把自己的性命都给丢了，也没能踏入洛阳城半步。
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当时太尉大人在城里有着数不清的内应，洛阳城的守军或许压根就没抵抗！
白夜深吸一口气，突然对老太尉问道:“小子记得，当时洛阳城里的军队首领，是那个郑筠吧？”
“不错。”
“那他的下场如何？”
“老夫成功夺取了洛阳之后，就顺手把他一刀宰了。”
“……”
白夜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得不说，老太尉确实担得起杀伐果断这四个字。
可是，这种做法在白夜眼中，却显得殊为不智。
当老太尉成功夺取了洛阳城以后，表面上看似占据了上风，但并不代表着大局已定。
尚在高平陵的郑昭博等人，手里掌握着刚登基的少帝，在北方
还有二十万名义上支持郑家的边军。
若郑昭博选择狗急跳墙，挟持少帝南下建康，再挟天子号令四方勤王……
这样做虽不一定能成功，但必然会给洛阳带来滔天大祸！
说不准，顷刻之间，传承六帝近百年的大周皇朝，就要毁于一旦。
当然，郑昭博也并非没有顾虑。
毕竟，他没料到于庆之会悍然发动政变，所以，郑家绝大部分的亲眷们，都还被留在了洛阳城里。
而当时在高平陵，陪在郑昭博身边的郑家子弟，只有一人——
他最为器重与宠爱的嫡孙。
年仅十三岁的少年，郑东岳。
……
郑昭博之所以不敢狗急跳墙的根本原因，在于被困在洛阳城里的郑家满门。
可惜，关于这一点，十八年前的老太尉看的还不是很真切。
老太尉注意到了白夜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禁赞叹道:
“你这小家伙，果然聪明绝顶，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不错，老夫确实后悔杀了郑筠……”
郑筠作为导致松山惨败的罪魁祸首，就算被凌迟处死，也不足以抚慰那些英勇战死的亡魂。
当时老太尉一刀宰了郑筠，固然快意恩仇，但却并未往深处想，他这么做会让身处高平陵的郑昭博，产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老太尉成功夺取洛阳城后，忙于整顿兵马，准备抵御北魏的侵略，一时间忽略了郑昭博并非冢中枯骨的这个事实。
若老太尉当时什么表态都没有的话，那郑昭博说不准真的会狗急跳墙，从而酝酿出不可测的可怕后果来。
不过万幸的是，老太尉手下还是有足够睿智的人，看出了这一问题。
“老夫至今都记得，在宰了郑筠不到一刻钟后，我那小师弟就匆匆赶了过来，与我痛陈利害，细说杀了郑筠的种种坏处……”
“在那一刻，我听完小师弟的话后，确实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好在，我那小师弟临危不惧，自告奋勇代表老夫作为使者，前去高平陵与郑昭博谈判……”
（本章完）
仿佛十八年前的幽魂，此刻在无声地叹息。
老太尉轻轻闭起了双眼，回想起来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轻声道:
“万象元年正月十二…老夫记得，那日洛阳的天气很阴沉，像是要下大雪，可持续了一整天，终究什么也没下。”
“在还不到辰时的时候，郑昭博就领着太后和一大堆朝臣，簇拥着少帝，前往城南的皇陵拜谒先帝和徽宗皇帝……”
“哦，对了！”
老太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白夜解释道:“你这小家伙可能不知道，因为先帝在位时间不长，驾崩的又很突然……
所以皇陵并没有建成，只能暂时葬入了徽宗皇帝的陵寝内。”
白夜闻言，神色有几分低沉。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白夜其实是知道的。
并且，他还知道徽宗皇帝那座皇陵的名字——
高平陵！
……
老太尉见白夜沉默，自顾自地闭目说道:
“当时，郑昭博带去高平陵的人马，绝大多数都是属于郑家的势力，只等着拥戴少帝正式登基，然后大家加官进职，回城收拾东西南下建康。”
“而像老夫这种不肯依附于郑家的大臣，则被留在了洛阳城里……”
说到此处，老太尉霍然睁开了双眸，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了铁血的气息。
宛若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无双军神！
“郑昭博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想让老夫等人死在北蛮子的马蹄之下…可他也不想想，凭他这种人也配让老夫送命吗！”
“所以，您老决定动手了？”
白夜语气苦涩地对老太尉开口询问，听对方毫不掩饰道:
“不错！早在徽宗皇帝驾崩时，先父就预感郑家必成祸害，所以暗中在洛阳城外的山里，训练出了三千甲士，终于在正月十二这天，起了大作用！”
白夜闻言，不由露出了苦笑。
老太尉的这番话，还真是足够实诚，一点都不掺杂水分。
只不过，私养人数过千
的带甲之士，并且还藏在京城附近…这无论搁在哪朝哪代，都是板上钉钉的谋反大罪！
而谋反…最好的下场也是要诛三族的！
由此可见，老太尉在面对白夜时，还真是足够放的开，可以毫不顾忌地畅所欲言。
当然，这也跟老太尉如今的身份地位有关——
普天之下，绝没有人能敢诛杀太尉大人的三族！
若有谁胆敢提出这个想法，一定先会被大周的将军们送去阎王殿学做人！
白夜可以理解老太尉的有恃无恐，听对方继续道:
“后来老夫才知道，在老夫安排的三千甲士顺利夺取了洛阳城各处城门时，少帝已经在高平陵正式登基，称孤道寡了……”
白夜听老太尉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心中却顿时有了明悟。
用三千甲士，顺利夺取了整座洛阳城……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洛阳城可是天下第一雄城，城门高大，城墙高耸，又有杀伤力极强的弓弩守城……
如此雄城，别说是三千人了，就算是动用三万人也不一定能攻破其中一处城门！
参考随后北魏皇帝亲率十五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围城数月，最后把自己的性命都给丢了，也没能踏入洛阳城半步。
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当时太尉大人在城里有着数不清的内应，洛阳城的守军或许压根就没抵抗！
白夜深吸一口气，突然对老太尉问道:“小子记得，当时洛阳城里的军队首领，是那个郑筠吧？”
“不错。”
“那他的下场如何？”
“老夫成功夺取了洛阳之后，就顺手把他一刀宰了。”
“……”
白夜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得不说，老太尉确实担得起杀伐果断这四个字。
可是，这种做法在白夜眼中，却显得殊为不智。
当老太尉成功夺取了洛阳城以后，表面上看似占据了上风，但并不代表着大局已定。
尚在高平陵的郑昭博等人，手里掌握着刚登基的少帝，在北方
还有二十万名义上支持郑家的边军。
若郑昭博选择狗急跳墙，挟持少帝南下建康，再挟天子号令四方勤王……
这样做虽不一定能成功，但必然会给洛阳带来滔天大祸！
说不准，顷刻之间，传承六帝近百年的大周皇朝，就要毁于一旦。
当然，郑昭博也并非没有顾虑。
毕竟，他没料到于庆之会悍然发动政变，所以，郑家绝大部分的亲眷们，都还被留在了洛阳城里。
而当时在高平陵，陪在郑昭博身边的郑家子弟，只有一人——
他最为器重与宠爱的嫡孙。
年仅十三岁的少年，郑东岳。
……
郑昭博之所以不敢狗急跳墙的根本原因，在于被困在洛阳城里的郑家满门。
可惜，关于这一点，十八年前的老太尉看的还不是很真切。
老太尉注意到了白夜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禁赞叹道:
“你这小家伙，果然聪明绝顶，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不错，老夫确实后悔杀了郑筠……”
郑筠作为导致松山惨败的罪魁祸首，就算被凌迟处死，也不足以抚慰那些英勇战死的亡魂。
当时老太尉一刀宰了郑筠，固然快意恩仇，但却并未往深处想，他这么做会让身处高平陵的郑昭博，产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老太尉成功夺取洛阳城后，忙于整顿兵马，准备抵御北魏的侵略，一时间忽略了郑昭博并非冢中枯骨的这个事实。
若老太尉当时什么表态都没有的话，那郑昭博说不准真的会狗急跳墙，从而酝酿出不可测的可怕后果来。
不过万幸的是，老太尉手下还是有足够睿智的人，看出了这一问题。
“老夫至今都记得，在宰了郑筠不到一刻钟后，我那小师弟就匆匆赶了过来，与我痛陈利害，细说杀了郑筠的种种坏处……”
“在那一刻，我听完小师弟的话后，确实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好在，我那小师弟临危不惧，自告奋勇代表老夫作为使者，前去高平陵与郑昭博谈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