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夜 第八十一章 旧巷里的尘与埃(上)
下定决心需要犹豫很长的时间。
但做出决定往往只需要一秒。
宫正眼睁睁看着白夜从郑东岳手中接过了铜钥匙，便明白了事情已无法挽回。
身为皇城司主事的宫正，自认为有无数办法可以让郑东岳开口，说出随珠的下落。
可偏偏，白夜却选择了最为愚笨的一个方法。
这令宫正大感失望。
而站在一旁的宁极则蹙着眉头，显然同样不赞成白夜的做法。
不过，他们两人都没开口反对些什么。
在一片沉默之中，白夜将手里的这把铜钥匙举起，对着刺眼的阳光仔细看了看后，才收入了怀中，而后开口道:
“宫叔，你和宁极先出去一下，有些话我需要与东岳先生单独谈谈。”
宫正闻言，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宁极轻蔑地看了郑东岳一眼，甩了甩衣袖，与宫正一前一后地出了茶铺。
而白夜见两人离开后，也不顾是否干净，便席地而坐在满地的茶叶碎上，对郑东岳说道:
“隔墙有耳，先生要告诉小子什么，不妨用纸笔写下来吧。”
郑东岳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取纸笔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殿下年纪轻轻，不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相差不多…而我与小殿下非敌非友，莫非小殿下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白夜接过了纸笔，淡淡道:“以小子所看过的有关先生的资料而言，小子深信，先生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郑东岳听到白夜的回答，不禁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喟叹道:“小殿下心性胆识俱是万里挑一，来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若我能在二十年前就遇见小殿下……
唉，可惜！可惜！”
郑东岳长叹了几声，同时，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深深埋在了心底。
白夜并不知道，此刻的郑东岳内心已是翻江倒海，难以平息。
可白夜却有些好奇，对方强行咽回去的话，究竟是什么？
他无声打量着跪坐在地上，右手有些颤抖的郑东岳
，想从对方的字里行间找寻出答案。
可白夜怎么也没想到，他此刻小小的好奇，直到很多年后，才有了解答——
郑东岳刚刚咽回去的话，内容其实很简单:
“若我能在二十年前就遇见白夜，那我必然会辅佐于他…称孤道寡，定鼎天下！”
……
日头渐西。
当金灿灿的阳光变成了火红色之时，白夜才从郑东岳的茶铺里走了出来。
绚丽的晚霞沿着长街两侧的鱼鳞瓦，倾洒在了熙熙攘攘的行人脸上，莫名地平添了几分伤感。
白夜穿过了依旧繁华的大街，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茶叶叫卖声，心情却微微有些沉重。
他在街口处向右拐了过去，迎面便看见了等得不耐烦了的宁极。
于是，白夜抢在宁极之前便开口道:“别问他跟我说了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说罢，白夜就直接翻身上了马车。
宁极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在宫正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悻悻地上了马车，却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回程之中。
宁极像个乖孩子一样坐在摇晃的车凳上，在盯了白夜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问道:
“老白，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管郑东岳一直叫东岳先生？他很厉害吗？”
白夜闻言，不假思索地回道:“国士无双，有宰相之姿。”
“？！”
宁极惊讶地看着白夜，没想到对方竟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
而宫正适时地解释道:“世子殿下，这郑东岳在先帝朝时，可是咱大周最有名的神童，并且，他在十二岁时就已经连中了四元……”
宁极闻言，下意识地回问道:“四元是什么？”
宫正闻言苦笑，却不得不对宁极耐心解释起来——
自大周开国以来，朝廷内文官最主要的来源，便是科举。
而自宪宗皇帝开始，出于打压世家门阀的目的，科举的地位因此被无限拔高了起来，从此成为了大周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事情。
然而，所谓的科举，说穿了也无非就是考试罢
了。
在大周，科举由下至上一共分为了六场考试，分别是:乡试、县试、郡试、州试、会试、殿试。
其中，乡试、县试、郡试三位一体，必须依次过了这三道考试，才能算是有了功名，自称为‘学生’，即俗称的秀才。
而在乡试、县试、郡试中，每场考试的第一名，被称之为案首，若有人能连中三场考试的第一名，则被称之为三元案首，又名小三元。
只有过了前三道考试，有了秀才功名的人，才能被允许参加三年一度的州试。
能过州试者，则被称之为举人。
而若是有人能在州试上夺得第一，则被称之为解元，乃是读书人中的翘楚。
如此解释，便不难理解‘四元’的意思了。
这意味着，郑东岳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连续夺得了四场考试的头名，属实是学霸中的学霸，堪称学神。
不过，宁极在听完宫正的解释后，却逞强地撇了撇嘴，说道:“不过是能背几本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宁极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心里却不敢再轻视郑东岳了。
因为他扪心自问，以他的水平，别说是四元了，就是最最基础的乡试，估计他也是过不去的。
马车内陷入了宁静。
约莫半刻钟后，宁极却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老白，你莫非真要帮那个郑东岳取回东西？”
“那是自然。”
“可是，你知道郑东岳他家在哪儿吗？”
白夜闻言，伸手轻轻掀开了车帘，目光向着车窗外那片豪宅云集的方向而去——
那里，是朱雀道。
同时，白夜对宁极回答道:“郑家从前的宅子，就在那边。”
宁极伸头，远远望着披着如血般残阳的朱雀道，询问道:
“朱雀道上住着那么多家权贵，到底哪座才是郑家的？”
白夜闻言，轻轻笑了笑，回道:“你想想，郑家家主郑昭博当年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所住的地方，难道还能比别人差吗？”
宁极思索了片刻，惊讶地说道:“老白，你的意思是，当初的郑家，就是…就是上官府？！”
（本章完）
但做出决定往往只需要一秒。
宫正眼睁睁看着白夜从郑东岳手中接过了铜钥匙，便明白了事情已无法挽回。
身为皇城司主事的宫正，自认为有无数办法可以让郑东岳开口，说出随珠的下落。
可偏偏，白夜却选择了最为愚笨的一个方法。
这令宫正大感失望。
而站在一旁的宁极则蹙着眉头，显然同样不赞成白夜的做法。
不过，他们两人都没开口反对些什么。
在一片沉默之中，白夜将手里的这把铜钥匙举起，对着刺眼的阳光仔细看了看后，才收入了怀中，而后开口道:
“宫叔，你和宁极先出去一下，有些话我需要与东岳先生单独谈谈。”
宫正闻言，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宁极轻蔑地看了郑东岳一眼，甩了甩衣袖，与宫正一前一后地出了茶铺。
而白夜见两人离开后，也不顾是否干净，便席地而坐在满地的茶叶碎上，对郑东岳说道:
“隔墙有耳，先生要告诉小子什么，不妨用纸笔写下来吧。”
郑东岳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取纸笔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殿下年纪轻轻，不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相差不多…而我与小殿下非敌非友，莫非小殿下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白夜接过了纸笔，淡淡道:“以小子所看过的有关先生的资料而言，小子深信，先生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郑东岳听到白夜的回答，不禁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喟叹道:“小殿下心性胆识俱是万里挑一，来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若我能在二十年前就遇见小殿下……
唉，可惜！可惜！”
郑东岳长叹了几声，同时，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深深埋在了心底。
白夜并不知道，此刻的郑东岳内心已是翻江倒海，难以平息。
可白夜却有些好奇，对方强行咽回去的话，究竟是什么？
他无声打量着跪坐在地上，右手有些颤抖的郑东岳
，想从对方的字里行间找寻出答案。
可白夜怎么也没想到，他此刻小小的好奇，直到很多年后，才有了解答——
郑东岳刚刚咽回去的话，内容其实很简单:
“若我能在二十年前就遇见白夜，那我必然会辅佐于他…称孤道寡，定鼎天下！”
……
日头渐西。
当金灿灿的阳光变成了火红色之时，白夜才从郑东岳的茶铺里走了出来。
绚丽的晚霞沿着长街两侧的鱼鳞瓦，倾洒在了熙熙攘攘的行人脸上，莫名地平添了几分伤感。
白夜穿过了依旧繁华的大街，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茶叶叫卖声，心情却微微有些沉重。
他在街口处向右拐了过去，迎面便看见了等得不耐烦了的宁极。
于是，白夜抢在宁极之前便开口道:“别问他跟我说了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说罢，白夜就直接翻身上了马车。
宁极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在宫正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悻悻地上了马车，却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回程之中。
宁极像个乖孩子一样坐在摇晃的车凳上，在盯了白夜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问道:
“老白，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管郑东岳一直叫东岳先生？他很厉害吗？”
白夜闻言，不假思索地回道:“国士无双，有宰相之姿。”
“？！”
宁极惊讶地看着白夜，没想到对方竟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
而宫正适时地解释道:“世子殿下，这郑东岳在先帝朝时，可是咱大周最有名的神童，并且，他在十二岁时就已经连中了四元……”
宁极闻言，下意识地回问道:“四元是什么？”
宫正闻言苦笑，却不得不对宁极耐心解释起来——
自大周开国以来，朝廷内文官最主要的来源，便是科举。
而自宪宗皇帝开始，出于打压世家门阀的目的，科举的地位因此被无限拔高了起来，从此成为了大周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事情。
然而，所谓的科举，说穿了也无非就是考试罢
了。
在大周，科举由下至上一共分为了六场考试，分别是:乡试、县试、郡试、州试、会试、殿试。
其中，乡试、县试、郡试三位一体，必须依次过了这三道考试，才能算是有了功名，自称为‘学生’，即俗称的秀才。
而在乡试、县试、郡试中，每场考试的第一名，被称之为案首，若有人能连中三场考试的第一名，则被称之为三元案首，又名小三元。
只有过了前三道考试，有了秀才功名的人，才能被允许参加三年一度的州试。
能过州试者，则被称之为举人。
而若是有人能在州试上夺得第一，则被称之为解元，乃是读书人中的翘楚。
如此解释，便不难理解‘四元’的意思了。
这意味着，郑东岳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连续夺得了四场考试的头名，属实是学霸中的学霸，堪称学神。
不过，宁极在听完宫正的解释后，却逞强地撇了撇嘴，说道:“不过是能背几本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宁极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心里却不敢再轻视郑东岳了。
因为他扪心自问，以他的水平，别说是四元了，就是最最基础的乡试，估计他也是过不去的。
马车内陷入了宁静。
约莫半刻钟后，宁极却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老白，你莫非真要帮那个郑东岳取回东西？”
“那是自然。”
“可是，你知道郑东岳他家在哪儿吗？”
白夜闻言，伸手轻轻掀开了车帘，目光向着车窗外那片豪宅云集的方向而去——
那里，是朱雀道。
同时，白夜对宁极回答道:“郑家从前的宅子，就在那边。”
宁极伸头，远远望着披着如血般残阳的朱雀道，询问道:
“朱雀道上住着那么多家权贵，到底哪座才是郑家的？”
白夜闻言，轻轻笑了笑，回道:“你想想，郑家家主郑昭博当年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所住的地方，难道还能比别人差吗？”
宁极思索了片刻，惊讶地说道:“老白，你的意思是，当初的郑家，就是…就是上官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