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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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之夜 第六十七章 分飞

    皓月当空,皎皎无瑕。

    清冷的月光斜洒于雅间外的高墙上,在这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

    雅间之内。

    烛台上的灯花正在不安分地上下跳动,映照在了白夜漆黑如墨的瞳孔之中,显得有那么几分诡异。

    他看着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付游,小脸上忽然浮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之色。

    白夜自知,刚才自己所出的题目,确实是过分的简单。

    这道题,别说是小学生了,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应该都能知道正确答案。

    然而,在白夜所处的这个世界里,却并不存在着乘法公式,更别说九九乘法表了!

    而付游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答出正确答案,应该便是由于他的心算能力远超于常人。

    当然,这只是白夜心里的猜测。

    而要验证这个猜测,倒也很简单。

    白夜打断了宁极仍扒拉手指头的行为,对付游说道:“你回答的不错…

    我再问你,若这姑娘每天丢十二支簪子,连续丢了十三天,那她一共丢了多少支簪子?”

    付游闻言,仍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一共丢了一百五十六只簪子!”

    白夜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在心中演算出了下一道题的结果之后,对付游再次问道:

    “若这姑娘每天丢二十八支簪子,连续丢了一百四十九天呢?”

    宁极闻言,下意识地对白夜说道:“老白你疯了,哪儿有人会丢这么多簪子!”

    “你闭嘴!”

    白夜没去理会宁极毫无意义的较真,瞪了对方一眼之后,便死死地盯着付游冷汗直流的脸。

    而这次,付游虽然没有立刻回答出来,但在沉默了两三秒后,却脱口而出道:

    “一共是丢了四千一百七十二只簪子!”

    白夜闻言,目光中含有几分赞赏地说道:“你答对了,我原谅你冒犯我的事了。”

    付游闻言,不由松了一口长气,对白夜问道:“多谢小公子宽容之恩,那小人能否带着悯儿姑娘先行告退了?”

    付游是不敢再在这小恶魔面前再自称学生了,只想着赶快逃离此地,离这几人越远越好。

    而白夜好不容易挫败了付游身上不知所谓的傲气,正事还没办呢,岂能就这么放他走了?

    于是,白夜似笑非笑地对付游说道:“你既然已经看出了我们三人是乔装打扮,就应该清楚,若今夜你不能帮我们见到郑绣儿,那你是绝对无法脱身的。”

    付游闻言,心中哀叹了一声,悔不该一时心软,错信了陈悯儿忽悠他的鬼话,以至于落到受制于人的地步。

    他内心挣扎了一番,如同陈悯儿先前那样,对白夜将信将疑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公子,你之所以要见绣儿,仅仅是有事要问吗?”

    白夜闻言,伸出了右手的三根指头,极为郑重地对付游说道:

    “我对天发誓,此次来见郑绣儿,确实只为询问事情,别无其他想法,若有违此誓言,当不容于世,恶果加身。”

    站在一旁的宫正闻言,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相比于白夜的前世,在这个时代里,誓言的含金量还是极高的。

    而白夜是何等身份?

    他乃是大周皇帝目前最看重的孙子,剑皇

    明照唯一的徒弟,剑阁未来的阁主。

    如此高贵无比的身份,怎能屈尊对一个小小账房发下毒誓呢!

    而付游显然也未料到,眼前的小恶魔竟会对自己发下毒誓。

    他惊讶地看着白夜,见对方神色极为认真,便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既然人家毒誓都已经发了,那自己再多说什么也都没意义了。

    付游站起身,对白夜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公子言重了,若真如小公子所言这般,那小人现在就带几位去见绣儿。”

    说罢,他走到茶桌前,取了张信纸,提笔匆匆地写下了几句话后,将之揣在了身上,对白夜说道:

    “现在离绣儿登台表演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还请几位跟小人快些过去吧。”

    ……

    今夜的玉音院可谓是高朋满座,人满为患。

    不为别的,只因今夜是头牌花魁郑绣儿的出阁之日。

    这玉音院从成立之初,便坚持着每年推出一位头牌花魁,不仅要求这花魁具有绝色的容貌,更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因此,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有大批的富商巨贾们,前来玉音院一睹花魁的绝代风采。

    当然,他们也只是来看看而已。

    虽说玉音院极力地为花魁造势,就是为了能抬高花魁的赎身银子,凭此赚上一笔好钱。

    但这也并非说,出价高者就一定能得到花魁。

    如前年的花魁红苏,去年的花魁沈如清,最终都被上官家的嫡长孙上官言以高价赎身,养在了上官府的别院,当了无名无分的外室。

    而在去年,来自汝州的一个富商家的公子,就仗着其家中豪富,出了个比上官言还高的价格。

    结果,这公子非但没得到花魁沈如清,反而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至今都还没被放出来。

    由此可见,这上官家的气焰是有多么的嚣张。

    而早在前些时日,上官言便在芙蓉楼放过话,言明自己对于今年的花魁郑绣儿那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因此,这玉音院内有不少有资格露脸的富商名士,皆在雅间稍坐之后,就赶着去给上官言提前贺喜去了……

    ……

    白夜三人跟着付游,从西边的桂堂楼往两楼中间的绣阁而去,沿路碰见了不少赶去面见上官言之人。

    宁极低着头,鄙视地看着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对并肩而行的白夜小声嘟囔道:

    “老白,这些人怎么像苍蝇一样,哪里有史就往哪儿凑。”

    白夜闻言,看了几眼从身边擦肩而过的名士,不由哑然失笑道:

    “你这比喻还真是形象!”

    两人有说有笑地跟在付游的身后。

    而他们两人的表情,却与付游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此刻的付游,表情却无比的凝重,隐隐夹杂着痛心疾首之色。

    就仿佛,自己最心爱的琉璃杯即将被人打翻到地上,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作一地的碎片。

    这种苦涩到足以令人落泪的感觉,哪里是身旁这些前来寻欢作乐之人能感受得到的!

    付游脚步沉重地行走着,带着三人穿过了长长的楼梯,绕过了玉音院中心处已经布置好了的戏台,最终在绣阁之外停下了脚步。

    所谓的绣

    阁乃是楼中楼,其内部所有的装饰布置都堪称玉音院之首,乃是专供花魁日常居住和接待贵客们的地方。

    这里要说明一点,历来的花魁都是清倌人,向来卖艺不卖身,只有在出阁之夜被人赎身之后,才会与替其赎身的人在此共度良宵,权当是洞房了。

    而在第二天,旧花魁就会离开这里,而这地方也会被选定的新花魁入住,并且改名。

    比如,在一年之前,这个地方还不叫绣阁,而是叫做清水苑,乃是用上一代花魁沈如清的名字命的名。

    因此,今夜是绣阁这个名字存在的最后一个晚上。

    也是郑绣儿在这玉音院待的最后一晚。

    ……

    付游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四五个护院们,强撑着让自己露出了几分笑容。

    他将先前写好的信拿了出来,交给了一个像是护院首领的汉子。

    外表膀大腰圆的汉子接过了信,看了看付游强颜欢笑的样子,压低声音对付游说道:

    “大哥,只要你一句话,弟兄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帮你把大嫂抢出来!”

    “彪子,别做傻事!”

    付游低声训斥了程勇彪几句,却令听力极佳的白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白夜的笑声极小,并未被心不在焉的付游察觉。

    付游拍了拍程勇彪的肩膀,对他说道:“将信送过去就好,她看到信后会明白的。”

    程勇彪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入了绣阁。

    大约过了半刻钟之后,程勇彪去而复返,同时,带了一个穿着桃红色锦服的丫鬟出来。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付游,冷言冷语地对其说道:

    “小姐请三位客人进去。”

    付游闻言,点了点头,刚想踏前一步,却被小桃伸手挡住。

    “你这人是听不懂话吗!小姐是叫三位客人进去,可不包括你!”

    付游听到小桃有些显得刁蛮的话语,脸色变了一变,颤声说道:“绣儿她…不肯再见我一面吗?”

    小桃没有再去理会失魂落魄的付游,对白夜三人说道:

    “过会儿钱姑姑就要带人过来了,小姐不能见你们太久,你们快点进去。”

    白夜闻言,眼含同情地看了看呆呆站在原地的付游,而后随小桃进入了眼前的复式小楼。

    刚一进屋,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便传到了白夜的鼻尖。

    他蓦然间抬起了头,却见一个穿着薰衣草色烟纱的清丽女子,就这么倚着栏杆,痴痴地透过窗缝向外看去——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付游此刻所在的位置。

    而白夜将视线稍稍从这女子的身上偏移,却发现,在她的身旁,竖立着一个画架般的东西。

    架子之上,赫然摆放一件已经完成了的绣品。

    白夜刚想细细打量绸缎上的图案之时,却突然听身后的宫正感慨道:

    “不会错的,这色彩,这针法,绝对是蜀绣无疑…”

    白夜闻言,略感惊讶。

    而更令他惊讶的却是,他终于看清了绸缎上的图案——

    绸缎之上,被人用七彩之线惟妙惟肖地绣出了一只红尾的伯劳鸟,还有一只黑色的燕子。

    各自被绣在绸缎的东西两边。

    劳燕分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