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之夜 第六十一章 郑氏孤儿(中)
阳光照在了柳树长长的枝条上，在白夜的身上投射了几道纵横交错的阴影。
微风吹过，柳条轻轻摇晃，使得白夜的小脸在光与影之间不停转换，显得如此的阴晴不定。
与白夜面对面站着的宫正，听到了白夜的吩咐，却是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说道:
“小殿下，安老太医孙子的事情倒是好办…可奴婢若要查郑氏余孽的消息，就只能调阅皇城司的密档，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皇城司高层的察觉…”
宫正的话说得很含蓄，但无疑暴露了自己权位不够的事实。
他宫正既是皇城司的武道六品高手，又是大总管宫长秋的干儿子，按理来说，在这皇宫里不说呼风唤雨，但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但可惜的是，在这大内深宫之中，关系远比实力更为重要。
宫正在皇城司里当然具有一定地位。
但也仅此而已。
在遇到白夜之前，宫正已经当了七年的皇城司执事，却是寸步未进。
直到前几日，他依照白夜的吩咐，协助宁极封锁了文思殿之后，才被破格提拔为皇城司主事，并因此得到他顶头上司的另眼相待。
因此，宫正对于白夜的吩咐不敢违逆，但他也必须讲出自己的难处。
而白夜在听完宫正之言，暗暗思索了一番。
他不得不承认，宫正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盗走随珠的贼人是荥阳郑氏之人的这个秘密，可是他好不容易从萧湛口中得到的，岂能随随便便透露给别人？
更何况，白夜在听闻安老太医的死讯后，便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要亲手揪出幕后真凶，怎么允许其他人来干扰？
于是，白夜对宫正说道:“宫叔，调阅皇城司密档的事情先缓一缓，先着手去查安老太医的孙子，看看这人到底是谁，身在何处…”
白夜一边对宫正交代着，一边自然而然地看向身前不远处的老柳树。
而当他从树枝看到树根，又从树根看到树枝之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转头对宫正问道:
“宫叔，若是有
人犯了郑昭博那样诛九族的大罪，即使是法外开恩，留了其家族某些人的性命，那这些人会被放回家吗？”
宫正闻言，顿时感觉一头雾水。
但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连忙回答道:“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若是有人犯了诛九族的大罪，那这人全家十有八九都会被押去菜市口问斩…
即使是有人承蒙天恩，侥幸留了条命，那也逃不过为奴为仆的下场。”
白夜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对宫正追问道:“那这些人会被发配到哪里？”
宫正闻言，有些明白了白夜的想法，回答道:
“若侥幸不死的人是男丁，无外乎就是被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垦荒，或者像奴婢这样进宫当太监。
而要是女流的话，若年老色衰就被发配到浣衣院去做苦役；若年轻貌美，就难免沦落到教坊司控制的玉音院中去…”
白夜听完宫正的回答，忍不住击掌道:“宫叔，在不惊动皇城司的前提下，你能查看宫中和教坊司的在籍名单吗？”
宫正回道:“小殿下，这件事对于奴婢来说倒是不难，可是…想靠着这种方法找出郑氏余孽，无异于像是大海捞针啊…”
白夜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眼下没别的法子了…
既然正着查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倒着来查了…若实在不行，再去调阅皇城司的密档吧…”
“奴婢谨遵小殿下的吩咐。”
宫正颔首，转身便想去办白夜所交代的事。
“宫叔，等一下！”
白夜看着离他已有两三步远的宫正，忍不住说道:“宫叔，从昨夜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你还是先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办事吧。”
宫正闻言，忽然感到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他对白夜笑了笑，竟隐隐有些许哽咽地回道:“奴婢遵命…”
……
……
夕阳西下。
冉冉的檀香在大周皇帝的御书房中燃烧，散发着厚朴的香味。
坐在御桌后的皇帝，在批阅完案
上仅剩的一份奏折后，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对如一棵松般侍立在旁的宫长秋问道:“大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长秋平稳地回答道:“回陛下，刚到酉时。”
酉时即傍晚五点钟。
皇帝闻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这一天也要过去了…”
忽地，皇帝想起了什么，对宫长秋问道:“今天是不是朕与萧湛约定的第六天了？”
宫长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陛下，确实是第六天。不过您不必太忧心，大理寺和刑部已经追查出线索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回随珠…”
“大伴，你不必在这安慰朕，朝堂上的事情朕还能不清楚吗？”
皇帝有几分暗恼地说道:“自上官青云接掌相位以来，这朝堂上满眼的都是酒囊饭袋，能堪大任者屈指可数！
像大理寺卿郎鹤萍，刑部左侍郎张浔统这样的人，压根就配不上朝廷给他们的俸禄！”
宫长秋闻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后宫不得干政。
宫长秋身为宦官之首，始终谨记着这条大周太祖皇帝留下来的铁律。
皇帝见宫长秋沉默不言，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对宫长秋说道:
“大伴，当晚朕对萧湛所做出的承诺，其实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为了维护我大周的颜面，不得不那么说而已…”
宫长秋一边听着皇帝的倾诉，一边为皇帝端了杯具有宁神功效的菊花茶，说道:
“陛下肩上担着的是江山的社稷，难免要比别人辛苦许多。”
皇帝喝了口茶水，自嘲地笑了笑，对宫正说道:
“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关于随珠的下落，大伴你让皇城司尽力吧…不过，就算四天后没找到，朕也不会怪罪他们。”
“陛下仁厚，老奴代那些不成器的东西谢过陛下恩德。”
皇帝闻言，摇了摇头，而后轻轻地拍了下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宫长秋开口问道:
“对了，夜儿那个臭小子这几天在做什么？”
（本章完）
微风吹过，柳条轻轻摇晃，使得白夜的小脸在光与影之间不停转换，显得如此的阴晴不定。
与白夜面对面站着的宫正，听到了白夜的吩咐，却是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说道:
“小殿下，安老太医孙子的事情倒是好办…可奴婢若要查郑氏余孽的消息，就只能调阅皇城司的密档，但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皇城司高层的察觉…”
宫正的话说得很含蓄，但无疑暴露了自己权位不够的事实。
他宫正既是皇城司的武道六品高手，又是大总管宫长秋的干儿子，按理来说，在这皇宫里不说呼风唤雨，但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但可惜的是，在这大内深宫之中，关系远比实力更为重要。
宫正在皇城司里当然具有一定地位。
但也仅此而已。
在遇到白夜之前，宫正已经当了七年的皇城司执事，却是寸步未进。
直到前几日，他依照白夜的吩咐，协助宁极封锁了文思殿之后，才被破格提拔为皇城司主事，并因此得到他顶头上司的另眼相待。
因此，宫正对于白夜的吩咐不敢违逆，但他也必须讲出自己的难处。
而白夜在听完宫正之言，暗暗思索了一番。
他不得不承认，宫正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盗走随珠的贼人是荥阳郑氏之人的这个秘密，可是他好不容易从萧湛口中得到的，岂能随随便便透露给别人？
更何况，白夜在听闻安老太医的死讯后，便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要亲手揪出幕后真凶，怎么允许其他人来干扰？
于是，白夜对宫正说道:“宫叔，调阅皇城司密档的事情先缓一缓，先着手去查安老太医的孙子，看看这人到底是谁，身在何处…”
白夜一边对宫正交代着，一边自然而然地看向身前不远处的老柳树。
而当他从树枝看到树根，又从树根看到树枝之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转头对宫正问道:
“宫叔，若是有
人犯了郑昭博那样诛九族的大罪，即使是法外开恩，留了其家族某些人的性命，那这些人会被放回家吗？”
宫正闻言，顿时感觉一头雾水。
但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连忙回答道:“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若是有人犯了诛九族的大罪，那这人全家十有八九都会被押去菜市口问斩…
即使是有人承蒙天恩，侥幸留了条命，那也逃不过为奴为仆的下场。”
白夜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对宫正追问道:“那这些人会被发配到哪里？”
宫正闻言，有些明白了白夜的想法，回答道:
“若侥幸不死的人是男丁，无外乎就是被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垦荒，或者像奴婢这样进宫当太监。
而要是女流的话，若年老色衰就被发配到浣衣院去做苦役；若年轻貌美，就难免沦落到教坊司控制的玉音院中去…”
白夜听完宫正的回答，忍不住击掌道:“宫叔，在不惊动皇城司的前提下，你能查看宫中和教坊司的在籍名单吗？”
宫正回道:“小殿下，这件事对于奴婢来说倒是不难，可是…想靠着这种方法找出郑氏余孽，无异于像是大海捞针啊…”
白夜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眼下没别的法子了…
既然正着查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倒着来查了…若实在不行，再去调阅皇城司的密档吧…”
“奴婢谨遵小殿下的吩咐。”
宫正颔首，转身便想去办白夜所交代的事。
“宫叔，等一下！”
白夜看着离他已有两三步远的宫正，忍不住说道:“宫叔，从昨夜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你还是先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办事吧。”
宫正闻言，忽然感到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他对白夜笑了笑，竟隐隐有些许哽咽地回道:“奴婢遵命…”
……
……
夕阳西下。
冉冉的檀香在大周皇帝的御书房中燃烧，散发着厚朴的香味。
坐在御桌后的皇帝，在批阅完案
上仅剩的一份奏折后，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对如一棵松般侍立在旁的宫长秋问道:“大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长秋平稳地回答道:“回陛下，刚到酉时。”
酉时即傍晚五点钟。
皇帝闻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这一天也要过去了…”
忽地，皇帝想起了什么，对宫长秋问道:“今天是不是朕与萧湛约定的第六天了？”
宫长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陛下，确实是第六天。不过您不必太忧心，大理寺和刑部已经追查出线索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回随珠…”
“大伴，你不必在这安慰朕，朝堂上的事情朕还能不清楚吗？”
皇帝有几分暗恼地说道:“自上官青云接掌相位以来，这朝堂上满眼的都是酒囊饭袋，能堪大任者屈指可数！
像大理寺卿郎鹤萍，刑部左侍郎张浔统这样的人，压根就配不上朝廷给他们的俸禄！”
宫长秋闻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后宫不得干政。
宫长秋身为宦官之首，始终谨记着这条大周太祖皇帝留下来的铁律。
皇帝见宫长秋沉默不言，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对宫长秋说道:
“大伴，当晚朕对萧湛所做出的承诺，其实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为了维护我大周的颜面，不得不那么说而已…”
宫长秋一边听着皇帝的倾诉，一边为皇帝端了杯具有宁神功效的菊花茶，说道:
“陛下肩上担着的是江山的社稷，难免要比别人辛苦许多。”
皇帝喝了口茶水，自嘲地笑了笑，对宫正说道:
“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关于随珠的下落，大伴你让皇城司尽力吧…不过，就算四天后没找到，朕也不会怪罪他们。”
“陛下仁厚，老奴代那些不成器的东西谢过陛下恩德。”
皇帝闻言，摇了摇头，而后轻轻地拍了下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宫长秋开口问道:
“对了，夜儿那个臭小子这几天在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