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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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之夜 第三十一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白夜自然不会告诉宁极,那上官锐是因为什么而摔断了腿,上官伯烈又是因什么而丧了命。

    有些事,只要某些人心知肚明便好,若是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则大家的面子难免都会难堪。

    离开了小厨房后,白夜找了块空地,独自修炼了一遍太清功与诛神剑法,竟隐隐感觉胸口翻腾不止,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若有高人此刻在他身旁,则不免要指出,这是真气对冲所导致的后果。

    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情况。

    因为这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丹田之内的真气都呈乳白色,只有极少数之人的真气才会呈现异色。

    本来异色真气便世间少有,可白夜的真气竟还是由紫青二色真气混合构成,这便可以称得上是独一无二了。

    但也正是因于此,在同时身怀剑阁与道门无上功法的情况下,白夜非但没能将这两门功法融合贯通,反而伴随着修炼时间的变长,他的体内隐隐出现了两色真气分离之势。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白夜自己也能感觉到,随着境界的稳步提升,他体内的紫色真气变得越发锋利,而青色真气则变得越发的平和。

    可这就如同烈火与寒冰对撞,迟早是要分出个你死我亡。

    而身为紫青两色真气载体的白夜,到时又岂会安然无恙?

    白夜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春风拂面,白夜在朝阳之下露出了笑意。

    凭借自己这两个月来的日夜努力,他已经隐约触及到了武道二品的门槛。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间,那他便很想看看,站在圣人的高度上,究竟会看到些什么样的风景……

    ……

    洛阳皇城乃是基于前赵的紫微城扩建而来,风水格局极好。

    相传,这是由道门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掌教大真人张至水亲自设计而成。

    白夜从梧桐宫乘马车出来,绕过了居于中央的乾元殿,在紧靠宫墙处的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正坐在地上扔石子玩的宁极,在看到白夜出现后,兴冲冲地站起身来,对白夜说道:

    “老白你也真是的,练功就练功,怎么就不能让我陪着你练!”

    白夜闻言,却只是笑而不语。

    他心中暗想:要是让宁极和他练功时待在一起,那他极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一记气剑就朝宁极飞过去。

    白夜咳嗽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对宁极微笑着问道:“蔡老先生到了吗?”

    宁极撇了撇嘴回道:“哼!那个老不…那个老先生哪次不是等我们都到了,才慢悠悠地露面。”

    宁极的语气充满了不屑,显然还怨恨着头两日被打手板的事情。

    白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与宁极同进入了小楼之内。

    这栋小楼名为雅思学堂,乃是宫中及贵族家里不满十岁男孩儿的启蒙之处,从属于国子监名下。

    据传,这雅思学堂地处皇城里最接近天上文曲星的位置,所以又被称作为文曲楼。

    白夜与宁极同时上了二楼,进入了文曲楼内最大的一处房间中,果然如宁极所言,给他们授课的蔡老先生并不在此。

    宽敞的课堂内吵吵闹闹的,让白夜忽然产生一种回到了小道观的错觉。

    他和宁极特立独行地坐到了偏僻角落,也不与别的小孩子搭话,表现地倒像是来旁听的家长。

    约莫一刻钟后,最后一个学

    生也坐到了座位之上。

    而就在这之后不到两分钟内,身形高瘦,灰色长衫上打着七八个补丁的蔡老先生,便迈着八字步推门进了课堂。

    “哼!装模作样……”

    看到蔡老先生的神气模样,宁极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哪知这蔡老先生听力极佳,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宁极,忍不住呵斥道:“宁极,莫非你说的乃是老夫?”

    宁极梗着脖子,小脸上满是不服,正欲与对方来上一场唇枪舌剑,却忽然被白夜拉了拉衣袖。

    白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这蔡老先生施了一礼,而后说道:“先生,刚才是我们两人之间在交谈,无意中让先生听到了。”

    蔡老先生冷冷地看了白夜一眼,说了句‘下不为例’,倒也没再多追究些什么。

    而宁极恰好对上了蔡老先生那鄙夷的目光,小脸顿时涨地通红,却也无比的委屈。

    宁极年龄虽小,但经过这一个月的上课,也知道这蔡老先生乃是削藩的坚定拥护者。

    所以,当他面对着宁极这西凉世子,未来二十万铁骑共主的凉王千岁之时,能有好脸色就出鬼了。

    宁极终究还有几分小孩子心性,但白夜却是不一样。

    白夜面色平静地听着蔡老先生开始了高谈阔论,眼神中却泛起了不易被人察觉的戏谑。

    尽管这蔡老先生表现出一副义正言辞,忧国忧民的文人形象,但在白夜眼中,其作态还真是令人作呕。

    世上总是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一直在严于律人,表现地道貌岸然,但却宽于律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下限。

    借助洛阳剑堂的帮助,对于这蔡老先生究竟是个什么人,白夜心中早已一清二楚。

    不用多说别的,只需知道这蔡老先生乃是玉音院的常客便好。

    白夜本没有找事的爱好,但奈何这蔡老先生竟是走了上官家的门路,才当上了这国子监的博士。

    那白夜就容他不得了!

    虽然白夜并不小心眼,但却极为记仇。

    上官一门欠他的,可不止是上官锐的一双腿那么简单!

    白夜看了眼仍愤愤不平的宁极,转过头对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而宁极闻言,充满灵动之意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当真?!”

    “当真。”

    白夜微微点头,令宁极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晴朗了起来。

    两人的小动作并未被正吐沫横飞的蔡老先生发现,其仍在直言不讳道:

    “…所以,为避免当年洛阳的惨事,朝廷理应将各地的军权都收回,并且派有学识的大儒们监军,使其通晓仁义教化。

    只有仁义之师,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要不然,等到北魏再打过来,我大周必然会重蹈覆辙。”

    蔡老先生每次都是这样,讲着讲着就开始掺杂私货。

    在座众人虽然都是小孩子,但出身皆是不凡。

    有一个祖上出过大都督的将门子弟听到蔡老先生的话,一时气不过,直接怒怼道:

    “先生,我听说北魏的使团今天中午就会抵达洛阳,还请先生去对他们施以仁义教化,让他们将燕云十六郡归还我大周!”

    “你…!”

    蔡老先生一时语塞,显然没想到有人敢在课堂上这么怼他。

    而众人闻言则是哄堂大笑了起来。

    “肃静!肃静!”

    蔡老先生不停用戒尺拍打着身

    前的木台,对开口说话的少年怒斥道:

    “曹子铭,你竟然敢当堂蔑视师长,何其放肆!”

    课堂间的笑声戛然而止。

    大多数孩子们听到蔡老先生的怒斥声,皆胆战心惊地垂下了脑袋。

    这文曲楼不比其他地方的私塾,乃是皇家学堂,最为讲究威严与规矩。

    这曹子铭终究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少年,方才开口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而等他看到蔡老先生发怒时,他便后悔了刚才之举。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曹子铭战战兢兢地抬头,偷偷地看了眼蔡老先生,却见对方猛地一拍木台,含怒道:

    “还不过来受罚!”

    曹子铭害怕地从木凳上站起,面色惶恐地走到了蔡老先生的面前。

    而蔡老先生看着曹子铭显得刚毅的面庞,想到对方刚才所说的话,便愈发地感到怒不可遏。

    他将手中的戒尺放到了木台上,转身从身后掏出了一根大拇指粗的藤条出来。

    蔡老先生看着浑身发抖的曹子铭,眼神中却并无一丝的怜悯,对其严厉地说道:

    “还不赶快把袖子撸起来!”

    在场的学生们看到蔡老先生手中的藤条,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只因为,相比于被戒尺打手板,这被藤条抽手臂简直称得上是酷刑!

    学生们若是被蔡老先生打手板,撑死不过是掌心红肿几天。

    可若是被抽藤条,那手臂必然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曹子铭心中虽然害怕不已,但还是咬了咬牙,颤抖着撸起了衣袖。

    而宁极见此,却是再也忍不住,顿时从座位上站起,对蔡老先生怒道:

    “先生你凭什么打人!”

    蔡老先生眯着眼,对宁极冷冷道:“曹子铭蔑视师长,我教训他乃是天经地义…怎么,莫非你有什么意见?”

    宁极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场面因此而变得僵持起来。

    而在此刻,白夜没经蔡老先生允许,就这么站起身来,对蔡老先生问道:

    “敢问先生,曹子铭所说的话哪里错了?

    先生口口声声说要对将士们进行教化,莫非你要让我大周的将士们都成为先生这样的人吗?!”

    蔡老先生看了看白夜,顾忌到对方剑阁少阁主的身份,强压着怒意说道:

    “那有何不可?老夫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又岂是那些匹夫们可比的!”

    白夜闻言,不由冷笑了起来,对其说道:

    “先生,小子从前听过一句话,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今日小子将这句话送给先生,望先生能以此勉励自己。”

    蔡老先生闻言一愣,而后变得怒不可遏了起来。

    而白夜见此,却转身便欲离开此地。

    蔡老先生指着白夜的身影怒骂道:

    “反了!反了!

    白夜,老夫必要将你所作所为禀告陛下!”

    “随便!”

    白夜临出门时对蔡老先生冷冷说道:

    “不过小子劝先生在告状之前,还是多关心关心景行坊的那座宅子,还有宅子里那对貌美如花的母女吧。”

    白夜抛下了一句,便独自离开了课堂。

    而蔡老先生的老脸则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好似白纸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