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巫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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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花(二)

    “前朝末年,武清县天花,十室九空,万户人口最后只余一千七百余户。”药王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惜老道空自学了一身医术,却不能救治这些人。”

    巫恶蹲下身子,看了眼不可描述的部位,心头涌起一丝希望。在那里,一丝白色的脓疥已经形成,母牛有些不安地扭动身子,牛尾拍打着飞舞的牛牤。

    “药王一生活人无数,且不藏私,所著《千金方》在下也曾受益。”巫恶起身,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天花不同于其他病症,药王一时没有想透也是正常。”

    孙虎没反应过来,药王已经惊喜的看着巫恶:“巫郎中有办法了?”

    “办法有,对于已经染上天花的病患效果不是特别好,但是对于没染上天花的人来说,却可以断绝染上天花的可能。”巫恶的消息让药王精神一振。“已经患上天花的,即便治愈了,也免不了成为麻子脸。”

    “能保得住命就不错,还管那脸干什么。”药王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快说说,怎么弄,我亲自下手。”

    巫恶浑身冷汗直冒,想起药王他老人家亲自弄那个部位,画风太美啊!

    然而药王他老人家不以为意,用他的话说,这是为了治病救人!再说,这一把岁数了,就更不用忌惮这些了。

    看着药王挤出大约半杯脓疥,小心翼翼地放在搬出的桌面上,罩上一个纱笼,等待日头晒干,巫恶拿鹅毛笔,在白纸上细细画出注射针头、针筒的模样,详细标上尺寸,递给了孙虎:“这些器具,必须找能工巧匠制好,数量越多越好。另外,去我毒医馆,让阿狼带你把半缸烈酒弄来。”

    “药王,你老人家这里架大锅,煮盐水,待水沸后自然冷却,密封装桶。”巫恶一连串的使唤人。

    是夜,巫恶住在封王庄外的军帐里,那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像极了当年在废墟中伙伴们的哭声,让巫恶烦躁得无法入眠。

    天色渐亮,远方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印入眼中的是孙虎憔悴的脸庞,一看就知道也是个彻夜未睡的。身后,府兵押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不用猜也知道那装的是酒。

    “只能做到这地步了。”孙虎拿出一大号针筒、针头,苦笑着递给巫恶。

    密封性还行,就是尺寸大得吓人,都有兽医给牛注射的针筒那么大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制造水准,巫恶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反正被戳的不是自己。

    田胆安排人在边界处安放两个帐篷,其中放置了被絮和两天吃食

    ,大声喝令庄上的人送来一个病患、一个健壮青年。

    战战兢兢的送来两个人,其余人在十丈外密切的关注着进展。庄里的愚夫愚妇传说,官府这是打算将他们活活焚了,谁能不惊心?

    巫恶和药王戴口罩,巫恶把极少一点脓疥粉放入量杯,倒上足够的盐水,用针筒吸了进去,药王也有样学样的操作着。

    “注意,针头向上,轻轻推一点,将里面吸入的空气推出来,不然打进人体会引起心脏大脑堵塞,会死人的。”巫恶认真的演示。

    简单粗暴的褪下病患裤衩,露出半边屁股蛋,巫恶一针下去,病患发出杀豚般的叫声,直到巫恶把药水推完,拔去针头,用巨大的蘸了烈酒的棉签压住针孔,巫恶转身出了帐篷,身后那病患兀自哼哼,十丈外围观的封王庄村民看向巫恶的眼神都是惊惧。

    药王有样学样的注射了一把,乐呵呵的拿着空针筒左右打量。

    “本来这东西应该是一次性的用品,可是现在就那么几支,必须得重复使用,就必须放在沸水里煮上一阵。”巫恶倒是不藏私。

    不过半日,病患的体温缓缓升了些,健壮青年也有点轻微的发热趋势,巫恶却是喜上眉梢,这说明自己的土疫苗管用了。

    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孙虎立刻让府兵们找了许多母牛过来,与有脓疥的母牛关在一处。

    “巫郎中这法子有何深意?”药王依旧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巫恶拿一根树枝在地上戳了戳,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圈:“同一种病,落入不同的载体,效果是不同的。天花对人来说是必死之症,可对牛来说不是,因为牛的身体比我们强健,那么牛在染病之后自然会针对病情分泌一种抵抗病情的物质,我称之为‘抗体’,有抗体之后,天花的杀伤力便下了一个台阶,这时候把它注入人体,最多就是发热、身上有个小疤,却不再危及生命,但之后身体内便有抗体产生,终生不会再染上天花。”

    巫恶的说法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药王已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手舞足蹈:“奇思妙想!奇思妙想!老道以前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点。有这思路,老道手头几个尚未攻克的病症或许能解决了。”

    封王庄的人在帐篷十丈外扯着嗓子与那两人说了几句,见确实没有更多的状况,只能忐忑地回转,毕竟夕阳西下,这风是越来越冷了。

    巫恶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宿,才刚起床就听得药王惊奇的叫声,出去一看才知道,那健壮青年竟然已经精神抖擞地在

    帐篷附近溜达,要不是府兵看着,估计这家伙能直接溜回家去。

    手背探了一下那青年的额头,触手冰凉,巫恶点头道:“不错,这样你以后再也不会生天花了。交待你一个任务,回去大力宣传此事,让庄里所有人,不分老幼全部出来接种,染病的和未曾染病的分成两队。”

    青年兴奋的跳跃着回庄。

    查看了一下那个病患的情况,略有好转,身上脸上的脓疥在缓慢转小,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精神也好了些,还能和巫恶聊上两句:“郎中,我还有治吗?”

    “你感觉不到吗?”巫恶神情有些夸张。“抬进来时,除了被针扎会有嚎叫,你有精神和我说话吗?放心,你的情况已经是极好了,虽然不能和那些本身未曾染病的相比,但痊愈是指日可待的。”

    病患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药王蹲下身子记载,嘴里念念有词:“脓疥要结痂了,看样子快好了。不过,这一脸麻子是肯定跑不掉了,要没娶妻可就难说媳妇了。”

    “我有媳妇,还有个小崽子。”病患难得的露出一丝骄傲。

    府兵们七手八脚地立起大帐篷,然后排队打针。他们多少与病患有些接触,预防工作必须到位。

    呼啦啦的来了几百号人,按性别分成了两组,男的归巫恶扎针,女的归药王处理,只听得惨叫连连,帐篷外则是哈哈的取笑声。

    对压抑了许久的村庄来说,这些放松的笑声竟是有些久违了。

    小半日之后,这些人退散,病患被陆续送来,按男女分别安置在帐篷里。病患们压抑的神情,除了身体上的痛楚,更有心里的担忧。历朝历代,对于不能治愈、更可能传染的重症,最省事的做法是一烧了之,谁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

    “哈哈,全都来了。”第一个病患有些精神不足的出现在帐篷区中间。对于他来说,精神不足已经是极幸运的事,至少还能活着,前面那三个死去的才叫倒霉。

    “封麻子,嗬嗬,这回真成麻子了。”有人冷嘲热讽的道。

    封麻子立刻反唇相讥:“成麻子咋了?再过两天爷就回家了。你们呐,嘿嘿……”

    “麻子哥,说说,这神医真这么厉害?”立刻有男女极为恭顺的询问。事关生死,客气一点算什么?

    “刚来,我也想着,是不是要被烧了,嘿嘿,好家伙,郎中拿这么粗的针扎我屁股蛋啊!疼死了啊!然后,迷迷糊糊的发了半天热,清醒过来就这样了。”封麻子嘚瑟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