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圣
迟暮，一道晨光穿透过圣殿镂空的帘幕，斜射而下。四周晶莹的松石熠熠生辉，映衬着大厅更加显雍荣辉煌。四周的神像精致而古老。双手抱肩，以极其威严的神势注视着中心的祭坛。中心祭坛镌刻着繁复而沉重的花纹纹路，粗看杂略却实极而有序。
祭坛旁是一个巨大的石柱，说是石柱，倒更像是被岁月风霜磨损的巨大石像。上面斑驳的痕迹和依稀可辨的人形诉说着年代的久远。
石像的手中握着的石杖，却又镌刻着极其复杂的花纹，发着莹绿的暗淡幽光。没有石像般古老的历史厚重感，上面的花纹却也仿佛是很久之前的艺术样式，显得遥远而神秘，遥不可触。
中心祭坛对比起来倒是更加神圣辉煌。在晨光的照耀下嵌镶着的松石煌碧生辉，散焉着金色高贵的气息。
这座横跨在圣都米德尔空中的巨大宫殿，是女神的常驻工作居住的地方，极其宏伟壮观。
“炽焰的女神，这就是这一次选中的圣的继承人...”一位年老的女圣使谦卑而恭敬的站着，双手紧紧拉着圣的手，“她还只有16岁，如果不是上一代的圣的女神在那次战役中死得仓促...应该不会这么年轻...”
在这位女圣使的身后，一位清俊的女子端庄的站着。她未谙世事的双眼中写满了纯净，整齐的长发顺润着披下，笑容如清酒般迷人清冽，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映衬着桃艳的粉丽。身旁似乎有流光在飘洒，更显的威严肃穆，可终究只是个女孩子，端庄又训练有素的动作下，掩藏着一小丝俏皮，强作庄严的脸蛋不免让人发笑。炽焰瞟了她一眼，她的目光知礼地让开，最终把目光投在了炽焰身旁的火焰上。
“经过了的洗礼了吗？”一种极其威严甚至略带怒意的磁性女声。她似乎对这个小丫头有些不满意。
“来的仓促...还没有...”女圣使慌张的低着头，更加显得谦懦。
“那就先带她去见百花吧，让百花带她去接受。”炽焰将手挽起，悄然抚颊。鬓角的焰色不怒自威，“这几天我还有事要处理。”
“可是...炽焰的女神...”女圣使嘴角微微发颤，“百花的女神不还要处理上代圣的事情吗...”
“那能用多久？说是处理事务，真倒不如说是给了她一次休假。去吧，她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这一次的命令...”
“你只管去做，我来负责。”炽焰威怒的脸色露出一丝不耐烦，如石子掷入海中，无可寻踪，“你做圣使这么久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不是的..炽焰的女神..”圣使的脸上焦急而无奈，苍白的脸色仿佛病人一般毫无血色而无力争辩。
“那就闭嘴。去吧。”炽焰轻轻一挽，发丝勾出一道火花。
“是....”女圣使嘴角微噘，欲言又止。
“那就先离开吧。”圣扯了扯圣使的衣角，眼神如清泉般带着草木清冽的香气。
忽然，圣往手一升，一道清泉凭空而升，恍然化作一颗宝石。圣升手一握，摊向炽焰，“炽焰姐姐，这个送给你。”
炽焰轻轻接住礼物，“你见我，就送这么个玩意？”
“炽焰姐姐，你可别小看它，它可以化作液态的屏障，抵御攻击的哦。”
“那你演示演示。”炽焰将宝石一抛，又一抬手，空中射出五道亮焰的火龙。
忽然间，圣微微一笑，用手一展，空中的宝石如网般绽开，绽成一道水屏，火龙撞入水屏，随之消逝，“怎么样啊？炽焰姐姐。”
“不错，这礼物我收下了。”炽焰一抓，水屏忽然往她的手中一聚，又化作宝石，“希望它到时候，真的可以救我一命。”
“炽焰姐姐这么聪明，还需要用它来救命？”圣装作无知的样子，眨巴着眼睛。
“那可说不定，你指不定也救得了我一命。”炽焰轻描着说道。
“那我就有大功大德了咯。”圣露出满意的神色，身旁的流光如溢彩般亮丽。
“炽焰姐姐，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既然你还有事务，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喽。”圣愉快的挥散着手中的金粉，飘飘洒洒，映得整个殿堂熠熠生辉。
炽焰方才心中不满的怒气悄然消散，她直直地凝视着这纷纷扬扬闪闪发光的金粉。
连炽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端详着圣的自己威怒的脸上，竟浅浅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也不会知道，这丝笑意只是清淡的了无痕迹的一道清风，在无数岁月的沉积推进之下，却终会翻起整座城池。
年华尚浅，时候未到。
“圣的女神...我们走吧。”女圣使极其谨慎的发了话。
“嗯。”圣愉快得摇起了铃铛，谁也没有想到，这叮铃铃的声响，竟会化作纷繁的大雪，覆盖整个仙都。
目送了圣的离开，炽焰转身向巨大石像走去，将石杖轻轻一转。左周角的一座石像轰然移开，身后石门缓缓升起。
炽焰快步向石门后的偏殿走去。
“哒哒哒”鞋跟敲击石面的声音仿佛某种动听诡妙的旋律，好听极了。
“哒哒哒”
道旁的芦荻纷扬正茂，在水晶的映衬下絮绒纷飞，散嘢着略带苦涩如澄湖水般明丽的清香。巨大的水晶宫殿旁流淌着清零透彻的不以物理原理而存在的被称为『天河』的透亮河道，一座水晶嵌桥从圣殿伸出，跨过天河，架在水晶宫殿的前殿上，在天河和蒹葭芦荻的环绕之下，整座宫殿就像是落入云间的仙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里便是百花的居憩之处。
“哎呀，炽焰又把这事儿推给我啦。”一位年轻的女子随意的倚坐在水晶座上。“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百花的女神...这次本应是炽焰的女神处办的...”女圣使苍老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些无奈。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带圣去长廊的。”百花轻轻地站起来，裙摆轻旋，花瓣和絮绒随之飞舞，又消若无影。她银白的发盘在脑后，扎成发暨，两鬓落下些散发，随风俏皮地摆动着。她的长裙，虽也有繁复的花纹，但在淡紫灰蓝的搭配之下，又显得极其朴素。她身旁随现随逝的花瓣和絮绒，轻巧而灵动地飞舞着。
她轻悄走到圣使的身旁，微微笑了，“你也辛苦啦，接下来，让我和圣单独聊聊吧。”
“是，百花的女神。”女圣使知礼的退下。
“百花姐姐，什么是啊？”坐在一旁的圣俏皮地舞弄着颊旁的金色流光问道。
“是每一位新诞生的女神任职上位接受的地方，位于极东之端伊斯特古林之中。”百花的声音像风吹过铃铛，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温柔，“是一个长到无限接近于没有尽头的走廊，两旁陈列着历史中各个女神的雕像...每当有女神灵魂消亡的时候，里面的空格之中就会幻化出她的雕像，不过谁也不知道空格还有多少。”百花的手上变幻出一朵花儿，”唯有当你也变成空格时才知道呢。“百花的脸上荡起一丝微笑，蕴育在一片花香里。
“这些雕像到底是怎么幻化出来的呀？”
“这个还没有很好的解释。应该是因为处于极东之地中吧，四极可是这世界上灵力最充沛的地方啊。”
“四极？”
“嗯。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而偏远的四方极端—极东之地伊斯特古林、极西之地巨眼湖泊、极南之地索尔斯海域—就在这片海域的一个巨岛之上、极北之地封禁冰川。它们也是这世上灵力最充沛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的呀。”圣柔柔地伸了一个懒腰，手上的铃铛叮叮作响“那么...百花姐姐，洗礼又是什么啊？”
“也就是一个仪式吧。女神们在这里朝拜，精神神识经历一番极其痛苦的脱胎换骨之后，就会产生一种专属于神的共鸣。”百花收起身旁飞舞的花瓣，优雅地坐了下来。
“神的共鸣？”
“嗯，你与我都是女神，是这个世界上超脱人类的存在。我们是强大的代名词，我们的责任是管理这个世界的安定。而每一届圣的女神，就是所有女神的领导人，”百花温柔地笑着，眼中憧憬的光芒如月般宁静，“与我们共同强大的还有每一代的妖皇，他们与我们相互制约，有着共同的责任。”
“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选中的吗？”
“那可不是，他们从出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从小就接受训练，到了适当的时机就会上任。”
“哦...”
“他们与我们，是一个对立，相似，又区别于对方的体系...”百花凝望远方，眼中遥远的深邃，如细粉末节，飘撒无踪。
“百花姐姐，你知道的真是好多啊。”圣两手托腮，俏皮地笑着。如清风吹过沟壑，沁人心脾。
“呵...都是些常识，你要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圣殿的图书阁，那里存放着世界上最多最全的书籍。等你接受洗礼回来我带你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圣的眼神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她纯纯地笑着，如星芒闪烁于夜空之中一般。
“你还要学习很多呢，还不指定有时间呢。”看着兴致勃勃的圣，百花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啊.....”圣马上颓了下来，嘴角向下翘下，“你就带我去吗！”圣玩弄着百花身旁的花瓣，一转身，便又隐匿于一缕金光之中。
“我带你去！别跟我玩捉迷藏！怪恶心的！”百花摆摆手，露出十分嫌弃的神色。紫色的花瓣纷纷落下，打在了圣的头上。
“嘻嘻！”圣露出胜利的神情，同时也用手抚了抚头上的花瓣。
在白露宫里，圣的流光更加的闪耀，在这悠悠花香的祝愿下，她也将步入女神的长廊，她的铃铛声，也必会在长廊里久久回荡......
看到了吗？那一道迟暮时划破长空震天憾地的辉圣光芒。
炽焰轻巧地站在偏殿的窗旁，窗外是如棉絮扯拉般丝柔的洁白轻盈的云朵。她轻轻地注视着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无聊的消遣，打磨时光。她磨娑着红唇，轻轻地盘语些什么。
她的身后，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圣使卑恭地站着。
“要消失了....”炽焰喃喃着，忽然转向圣使，“你们，给我去巨眼湖泊一趟，去看看那里存放着的是否还在。”
“是，炽焰的女神。”圣使十分恭敬地回答道，“那么，我们是仅需要查看还是应该取回呢？”
“查看即可。”炽焰低头沉思着什么，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好的，炽焰的女神。”
“对了，你们去巨眼湖泊的时候，也顺便将那里的湖水用灯壶罐回来。”
“嗯..为什么？”男圣使露出疑惑的神色。
“别问太多，只管去做。”
“是。”两位圣使不再做声。
“可别让我失望啊。”炽焰忽然一抬头，将手一掀，掀起一道火影，向圣使飞去，刚要碰到又逝于空气，“可别忘了，你们这一次，是戴罪立功。”
炽焰轻轻抚去身旁的火苗，炽热如火的眸子闪烁着威怒。白皙的皮肤，绽放的红唇，十字架的纹印和束起的马尾，极其美艳又极其危险。如火焰燃烧般飘渺的炽红纱裙轻轻随风摇曳，那白皙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
“一定不负所望。”两位圣使都恭敬地下跪答道。
炽焰微微眨眼，表示许可，两位圣使便站了起来，却依然恭敬的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炽焰的女神...审判祭坛的封印...出问题啦...”一阵急切仓促的声音传来。
炽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位老圣使手扶胸口，汗水淋漓。
“这么快？有趣了。”炽焰微微一笑，露出好看洁白的牙齿，自言自语。
“炽焰的女神..您快去查看封印吧...毕竟只有您才有资格进入啊..”老圣使沉沉说道。
“嗯。你帮我准备几位圣使，我需要他们的力量支持。”
“那他们两位...？”老圣使指向殿中的两位翩然绰立的圣使。
“他们还有其他的任务。”炽焰的声音十分平静，却似有有一层纱包裹般，冷漠而不容拒绝。
“是..”老圣使恭敬地低下头。
“那你们，都快去吧。”炽焰轻声命令。
“是，炽焰的女神。”三位谦恭着的圣使同时答道。
也许太过劳累，圣到达白露宫不久便陷入沉沉的憨睡。百花无奈的一笑，只轻轻化一床绒毯，披盖在圣的身上。她轻轻起身，朝门外走去。
百花独自站在天河边。她将手一绕，一道金光欲现，带着晦涩的金粉，凝成一朵娇弱欲滴的淡紫百合。她轻轻摇动百合，招来了一些金嘴蓝身的仙雀。
仙雀叽叽喳喳絮语着什么，百花闭目暝神，若有所思，身旁的瓣绒舞动着清风。
仙雀振翅而翔，蒲扇着，说语着。
百花缓缓睁开眼，将百合向外一挥，又化作金色粉末，便消逝于空中。仙雀也随之飞之散去。
百花谨慎地环视四周，确认无人之后，向圣殿主殿走去。
天河缓缓地流动着，极其晶莹透亮。倒影着晕眩的云彩和茂密的芦荻。如同护城河一般，威严地流淌着。
渐渐的，静若无声。
静得可怕。
刚刚醒来的圣看到了这一切，“百花姐姐...在做什么呀？”她的脸上，无知和疑惑并存，未沾尘灰，格外纯净。仿佛冰泉中流出的清流，清冽芬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