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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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龙蛇起陆 第三章·我的“叔叔”

    东陆,青铜帝国。

    这一年是2012年,一个世纪刚好过去了,现任的皇帝颁布了新的年号,大同,取自于礼记。

    这一年在东陆的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边境安好,百姓忙着炒房热,考公务员热,大家都忙得各有其道,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大同这个词附会在如今,其实有点夸张,要做到天下为公,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桃花源社会还是有点差距,但也没什么好刨根问底,深究其名不副实的。

    但君莫笑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眼中,皇帝一直都是那么个实用主义的人,他跟君莫笑提及过,想要修改年号为“而立”,古文云三十而立,就是说人到了三十岁,就应该有自己坚定的人生观念,也可以说三十岁的人心智已经完全成熟,可以为一家之主,撑起一个家庭了。

    放在国家之上,就是确定国家的发展韬略,相比于这个看起来粉饰与夸耀过往功绩的年号,要更加有意义。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初衷呢?

    君莫笑不解……

    杭州,西湖。

    一家名为小楼外楼的古典咖啡厅就坐落在西湖湖畔处,此处距离那座西湖断桥很近,不大不小的牌匾上的四个字用娟秀的小楷书写。门庭修建是用本地随处可见的青砖搭配乌黑的蝴蝶瓦,以红木作为门面和格窗的底料,一眼望去整个小店四四方方的,砖石简明,格窗与门面写意,从窗户往里面瞧一眼,桌椅的布局也很明朗,开开阔阔的毫无拥挤之感,设计师在采光方面尤其下功夫,每逢清晨,午后,傍晚,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下零碎的光影,郁郁葱葱的老梅树冠的影子被投影在店的每个角落,十分的惬意。

    内里也是别有洞天,它的建筑格局是地道的四方楼,中间是庭院,栽种有一颗树龄不可考究的老梅,每年夏天都会结出数量不少的青梅。是君莫笑赖以为生的一大乐趣。

    可即便门庭独秀,但这家的老板却不是个上心的生意人。这家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相不错,人白白净净的,身材也好,不知是谁曾瞄到过他在院里裸着上身打太极,无意间发现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竟然还有那么坚实的腹肌,一传十十传百,撇开别的不说,就论外形就被一些嘴碎又好多管闲事的阿姨给盯上了,从此开始漫漫无期的相亲路。总之,可以说在这条街他可是个地道的俊后生。

    用街坊邻居的话说长得比一些女孩都水灵,但尽管邻居们撺掇着,但他还是一直没谈对象。

    这让邻居们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生理方面有什么障碍,或者性取向有点特殊?

    这让君莫笑很是汗颜,总之他在这条街,可以说是一位有点怪的异类。

    他是四年前搬来这里,当时也是一个仲夏的午后,他一袭白衬衫搭水洗蓝牛仔裤,黑色短发精精神神的,顶着那张精致的脸,笑得比那时的阳光还耀眼,更让这条街上的单身姑娘们不禁垂涎三尺,差点没把他生吞活剥了。

    但是很快他就让姑娘们失去了兴趣,他是那种流水挂面般清清白白类型的人,即使不说话就在那坐着,也让人感到很舒服,但不知道怎么的姑娘们跟他聊天总会有点违和感,总之是处于仅差一点点就会动心却一直停留在那一点点上,换算成动漫里,就是那种桃花运爆棚却迟钝的要死的主人公类型。

    但君莫笑肯定不是,他经历过很多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没经历过的事情,心理年龄早就被催发成一位真正的成年人,他当然知道这些姑娘的想法和那些敏锐细腻的情愫,但他并不想在这里产生一段新的情感。

    于是其他开始了为期四年的阿宅生活,每天就过着喝喝咖啡,喂喂鱼,发发呆,过着物我两忘闲极无聊的日子。

    平时懒懒散散的,也不去积极揽客,没人的时候就躲在吧台里打游戏,跟老妖侃大山,吹牛皮。

    这就是他,君莫笑,是这个大同时代的一个庸庸碌碌的小青年。

    没有梦想,没有激情,甚至人们有时候都不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生存的欲望。

    又是一个寻常的上午,天气很好,阳光微熏,君莫笑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睡到了十一点半才醒过来,老猫似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便在柜台下面的摸了个咖啡杯,都不睁开眼睛就熟门熟路地去柜台的饮料机上接咖啡。

    在他身后的炉灶上,锅里咕噜咕噜的滚着一锅炖肉,那是他煮给自己的午饭加晚餐,一个人操持着这家店,有时候就特别随便散漫,也不在乎什么营业额。

    而且他根本不是个缺钱的主,而且就算再不济也会有老天白送几票生意。

    更何况他有许多的“老朋友”和“新朋友”愿意来他这里光临……

    君莫笑闭着眼睛在思索着什么,嘴里呢哪:“今天是几号来着,应该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吧,算算日期,嗯……今天他会来!”

    就在君莫笑这么自言自语的嘀咕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门上的铃铛响了两声,有客人来了,

    君莫笑所在的吧台是进门的右侧,但一般的客人都不会主动去吧台,因为那里比较暗,而在左侧的位置光线的照射却是恰如其分,桌椅的摆放有一种简明与家居的舒适,一般

    客人都会在那边入座。

    但这位客人明显不同,他直接就向吧台这边走过来了。

    君莫笑还是闭着眼,连头都没回,脱口而出:“您想喝点啥?摩卡?卡布奇诺?还是来尝尝我煮的新鲜的炖肉,味道一级赞哦!”

    那位客人开口道:“啧,炖肉倒是挺香的,不过小君啊你这一咖啡店卖什么炖肉啊!你可真是越来越散漫了!”

    君莫笑都不用回头看,这地道的宛普,一听就知道是老王叔。

    君莫笑叹了口气,心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斜靠在吧台上,这时才缓缓睁开那对惺忪的浅黑色双眼,道:“那您吃不吃嘛,这我店里准备新开的菜色,绝对解馋!”

    “嘿,老远就闻着香了,给我肴一碗!”

    老王叔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吃嘴,中午不在君莫笑这儿蹭饭,他都觉得异常。

    “好嘞,不好吃不收您钱,好吃多收您两百!”君莫笑一边得意的吆喝,一边开始摸碗筷。

    老王叔正满意地点头喝水呢,一下子都喷出来了,顿时笑骂道:“嘿,你这小子,真是个小京油子,做生意哪有好吃就加价的,还两百,嘿,小伙子,胃口有点大哦。”

    “嗨,我不是看老王叔你豪气嘛,我可听说了二明可考上京都的明镜大学了,那可是齐名于东陆其他四大院的名校啊,可不得好好庆祝庆祝,我这小店还指着您的经常光顾呢。”君莫笑一脸奉承讨好的模样,照不了解的外人看,还以为想要沾亲带故的以后帮忙在京都介绍个差事一样。

    可是只有老王叔了解这个油滑的年轻人,并非池中之物。

    他的背景身世和在部队上的功勋要是爆出来,足以压盖住着杭州城除了那位叶家的公子外一切的年轻人。

    “嘿,我儿子二明那可是个争气的孩子!可不嘛!把我高兴坏了,明儿我就领他来你这儿吃一顿,不过小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的,真就混在这个店子里啦?”

    老王叔前半句那个兴高采烈的,后半句就收了收,又开始了老生常谈。君莫笑的脑仁子都开始疼了。

    “你要知道你可是从部队里面回来的,那个什么部队,哦对对!七海龙吟,那可是个异人部队啊,你要知道现在一个异人能在高考里加多少分啊,我们家孩子费劲巴拉的想考个大学,出来也找不到你这样的有得天优势的能找个好工作,现在太多的企业要招收异人了,普通人就只能干点没大用场的工作。”

    “你想哪个大学还不是容易的很嘛,早就跟你说了,去参加高考,你去没有啊,我看以你的资质考上国内四大院不是问题,王叔叔前些日子忙,没来照看你,你到底有没有底心里……”老王叔絮叨个没完。

    君莫笑终于受不了他的絮叨了,出声打断,“好了,好了,王叔叔你别念叨了,我快听起茧子了,我去参加高考了。”。

    老王叔一脸狐疑,对君莫笑说的话不太相信,“你去了?不会是骗我的吧?分数呢下来了吗,这都几月分了,你怎么还没去报到,说起报到,你考上了哪个大学?”。

    “不想去国内的大学,会遇上很多不想见的人,都是以前的战友混的都比我好,我给国外的大学发了一些申请,最近应该会有回信。”君莫笑挠挠头,说道,“我分也不算低。”

    “不算低是多少,你这个孩子可不能为了敷衍我,就随便编瞎话啊!王叔这边在几个二本大学也有些硬关系,你要是想的话,我给你说说去……”老王叔还是满脸不信地说。

    君莫笑挠挠头,很是无奈的摸出手机,打开那个保存好的网址,输入学籍号和密码,几秒钟之后信息显示出来。

    “我没有骗你啦,成绩早就出了,只是国外的大学回复慢一些。”

    “是不是啊?你真的去考啦?多少分啊?上四大院有把握吗?”,老王叔还是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接过了君莫笑的手机,他第一眼瞄到在查询网站上查到的页面,顿时惊得像是生吞了一头牛,“6…99!?”

    “怎么做到的?太牛逼了嘿,怎么能卡分卡的这么准就差一分满分哎”老王叔简直是像是中了五百万一样惊叹而后是狂喜,“小君你这孩子,我早看你有出息,哈哈!”

    老王叔这可乐坏了,抱着手机端详了老半天,简直都要找个神位给供起来了,高兴了半天之后开始责怪起君莫笑了,“不过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消息也不跟我说!这你还用羡慕我儿子个屁,四大院就是你家,你想去就去嘛!”

    “低调,低调。”君莫笑无奈地摆摆手,让他小声点,他巴不得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个好消息一样。

    老王叔为人粗糙,但是对人都是至情至性的,没半点虚伪,这让君莫笑一直以来都很舒服。

    在他的身边,耍小诡计的人太多了,这样性情的人真的少有,但是至情至性未必就是不会撒谎,即使是四年了,他依然私下跟街坊保持着某种距离。

    “得得,你今天可别开张了,收拾收拾,王叔带你去楼外楼米西米西,庆祝一下!”老王叔连忙拉着君莫笑的手说道。

    “我这也是楼外楼……”君莫笑弱弱的来了一句。

    “鬼嘞,注意下

    你自己写的那个小字好吗,小楼外楼!”老王叔一阵鄙夷。

    “那炖肉不吃了?”君莫笑道。

    “留着晚上当夜宵,不然没肚子,我这就告诉你老王婶子去,可要把他高兴坏,一门出两状元,嘿,这可真是老天有眼!”老王叔感慨万分,君莫笑看他这意思出门恐怕就要去庙里拜拜的样子。

    老王叔正欲转身就走的时候,君莫笑忽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他:“老王叔,等一下,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啊?下午吃饭再问不行?我得赶紧去楼外楼定位置了,晚了怕赶不上。”老王叔笑盈盈的说。

    “我想知道皇帝陛下预定公布的年号,为什么突然改了?”君莫笑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

    “小君,你还是在关注那里吗?”老王叔愣了一下,稍稍收敛了笑盈盈的表情,君莫笑现在是用另一个身份在问他,他也得端正姿态,以面对那个身份该有的严肃来回答。

    如将下命,兵者听令,回答询问或者命令务必大声洪亮。

    他叹了口气,笑容完全褪去,全身都仿佛时光倒流,全身都不自觉的武装起来了,而后郑重其事的抱拳行礼道,“湖畔王九鼎,翰州第三野战军退役兵,依军令前来查看……少帅,可安好?”

    “安好。”君莫笑直视他,想起那支早已逝去的军团,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变得凌厉的像是狮子,“消息呢?”

    “殿下不愿让少帅知道,但这些少帅还是可以知晓。”老王叔完全褪去了那个展示在他人面前的形容,油滑的小市民形象,转而变成了一位肃杀的老兵,他原本就是服役于翰州野战军的老兵,只是岁数大了,打不动了,才退下来,进了国企上班,但暗地里仍然为一些军部的事情奔走。

    君莫笑的事情则是他目前接到过的最特殊的一件,竟然是帮助他在这里安定下来,隐瞒他的身份,让他平静地生活。

    王九鼎刚刚接下这个任务,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帝国好军功,军功即荣耀,即硬通货,在什么地方都可以适用,特别是一些国家企业,几乎有上年月的兵龄都可以获得不错的职位。

    但不知何故,上头竟然要千方百计的隐藏他的身份。隐藏这位新贵上位的少将军。

    这一瞒就瞒了四年,连他自己都瞒得快要相信君莫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了。

    这时,他却旧事重提,再次提出涉及过往的事情。王九鼎感觉不是很好,这种情况放在一些电视剧里那就是已经退隐多年的江湖高手,因为某某事件,而重出江湖,然后必然歇菜的节奏。

    但君莫笑问他,他还是得回答:“八月初,有人去见过皇帝陛下,是一位西陆的骑士卿,别的消息就没了。”

    “与他交往过的,我知道的……大骑士长爱格伯特么?”君莫笑思索道。

    “不要多想,那些事情,会有上峰去做的,少帅还是该安安心心的去读书!”老王叔宽慰的对君莫笑说道。他很担心这会让他再次牵扯到一些以往的麻烦中,要知道现在的生活,一旦失去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回的。

    “最近是不是看我,看的有点严了啊?”君莫笑皱皱眉问道。

    “没有。但不平静也是真的。”老王叔摇摇头,说道。

    “好吧好吧,我会去认真读书的啦,天天向上,转告给哥哥……如果有事的话,别瞒我。”君莫笑实在受不了这个严肃正经起来的老王叔了,原来他在军队里是这个样子的么?君莫笑觉得有些过于生分,于是又换成了那副轻松调侃的语气。

    “我会转告的。但是小君你绝不可以试图去窥探什么……你知道的,现在的生活,才是你的。之前的,会有人去处理的。”老王叔语重心长地说道。而后叹了口气,之后他又变回了那个油滑的小市民,开始啰啰嗦嗦的:“你这孩子,真是啰啰嗦嗦的,王叔叔什么时候差过钱!不差钱不差钱!下午我订好了通知你!”

    然后他一扭脸就兴高采烈的就跑了出去,一溜烟的功夫就没影了。

    君莫笑苦笑了笑,解开寄在身上的柠檬色的厨裙,看了一眼墙上金丝边的相框,相框的照片里,他许久不见的那个红头发的女孩还是那样的活泼与灵动,那日的夕阳还是那么的唯美。

    “十年了啊,倾城。”他的目光垂落在相框上,他的目光如水,如大海中的潮汐般涨落,仿佛要回溯到那段过去。那段无比珍贵的过去。

    是啊,十年了,真的不知道小时候只属于他们三个的小岛怎么样了?

    老先生还在养养花,喂喂鱼,闲来无事点评点评国事民生,和老张争个面红耳赤,又或者他们都吵累了去河边钓鱼钓虾,还是那么乐活自得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十年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无论是家国,境遇,情意甚至是名字,再次见面她一定认不得这样的自己了吧。

    连他都忘记了自己,那个曾经的名字叫做夏洛特的自己,是否也永远的停留在了那段时间里,不再向前。

    君莫笑趴在吧台上浮想联翩,听着一段他随手点开的轻音乐,暖暖的阳光从玻璃窗折射过来,透过那些碧绿的爬山虎,映出了斑斓的星碎光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