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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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龙蛇起陆 第二章·终焉的花园

    空旷的郊外,人迹罕至的公路边,空无一人的小教堂矗立在金黄色的麦田中央,一个浑身被东方制式的朱红色锁子甲裹着的年轻人正在和一个牧师攀谈着什么,牧师的情绪非常激动,可能是今天原本他要在这里主持自己女儿的婚礼的缘故,年轻人这么想的原因是这里里里外外都有鲜艳的花团点缀,还有琳琅满目的宴会食品,这无疑是要为一场婚礼做准备。

    “不要去……热衷坠崖和高人灌顶的少侠,你不要去,没用的,前面的城区都是丧尸,我是拼了老命才回到这里,不过也没用了,我想我就待在这里等死好了,我想至少最后一刻我还能做他们的见证人,如果,他们还活着来到这里的话……哦,不!我养了十八年的乔瑟芬!都被他们咬死了!哦,愿上帝让他们下地狱!”牧师哭诉着,声音拉长而撕裂。

    “您的女儿?”身着朱红锁子甲的年轻人皱皱眉,问道。养了十八年?感觉这种说法有点怪怪的,像是养什么宠物的说法。说不定真的就是一条狗狗什么的。

    “没错!就是我女儿!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的明丽动人,她本该在这里的,由我亲自把他送到新郎的手里!他们不是人!是禽兽!衣冠禽兽!”牧师痛哭流涕,说起女儿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了,放声怒骂道。

    “恕我冒昧,您的女儿是……人类吗?”年轻人不解的问道。

    “不是人类,难道是狗吗?”牧师凶巴巴地盯了他一眼,活像一只护犊子的老哈巴狗那样凶恶,事关他的女儿,没人可以说她的坏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您叫她乔瑟芬,而您还说养了她十八年……”年轻人连忙辩解道。

    “有什么问题吗?”老牧师几乎要泄底斯理了,两只窝下去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是那种深深地悲伤,“早上,早上我还亲自开车送她去城区,她说她要去把寄养在宠物医院的狗狗接回来,让它也一同祝福他们两个,她是个多么可爱的姑娘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牧师双手狠狠地抓着头,像个犯罪的罪徒那样忏悔,“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我在外面闲逛等她的时候,丧尸突然来袭,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当我穿越拥堵的人流进入那家医院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我的女儿,我可爱的女儿被一只凶恶的犬型丧尸叼着脖子,它看着我,像是与撒旦在对视一般,我一下子吓傻了,我拿着猎枪,却怎么也开不出枪来,我太害怕,也太懦弱了,我想是被魔鬼附体一样,我满脑子都被逃跑的意念驱动了,等我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年轻人安静的聆听着这位胆怯的牧师的充满悔恨的话语,他比谁都能够理解,这种悔恨,比死在那只恶狗的嘴下都要更加悔恨的愤恨!

    那是他的女儿,有将近半数的人生他们是一起度过的,平日里那些亲昵的充满爱意的话语,是由这张嘴巴说出来的,可是关键时候,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他做出了与那些话语,完全相反的事情。

    但年轻人跟这个牧师完全不一样,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对自我的悔恨与批判,而是第一时间打算杀回去,他开始询问牧师是否能借给他停留在门口的那辆快要闪瞎狗眼的土豪金全金属外壳的超级豪车,可以让他去往市区,去见证那个悲戚的结局,或者将他改变!“你能将您尊贵的曹氏集团最新发售的2012年回归新老顾客所举行的特别卖场所出售的九十九辆限量典藏版的爪黄飞电,借给我吗?我是一名退役的特种兵,我也许可以帮您,在丧尸咬伤的24小时内注射血清还可以挽回,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带回她的骨灰,咱们东陆人就讲个死要见尸,您说呢?”

    “啧。真有东陆风格,广告真是目不暇接到我兵荒马乱,你要是一会打的时候你他妈还敢滚动播放,老子就要打消费者维权电话了!”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颇有微词的意见声。

    “哦!当然没问题了,孩子,要知道尊贵的曹氏集团最新发售的2012年回归新老顾客所举行的特别卖场所出售的九十九辆限量典藏版的爪黄飞电可是花费了我好多钱呢!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爪黄飞电,男人的必备!曹操有的,你也给有!欧耶!”牧师像说广告词一样在那突然就穿起来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牧师刚才还一副欲仙欲死痛不欲生的样子,但现在好像摇身一变成了某个电视购物的主持人一样,临了还在那用二把刀的中文说什么欧耶。

    简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吐槽好!

    “我靠!你女儿呢!这时候了,难道不应

    该多关心下你女儿,路人甲借个车你激动屁!”那个颇有微词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啊,不对——你说的没错,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我的女儿,热衷坠崖和高人灌顶的少侠先生,如果你真的要去,那我只好在这里为你默默地祈求上帝的庇佑,我的女儿在——朱雀大街37号的戴维斯宠物医院——少侠先生,一切拜托你了!”牧师好像出了岔子一样,立马强行返回对话剧情,很不走心的说道。

    “戴维斯宠物医院?”年轻人腹诽了一阵,疑惑道莫不是真的是一条狗狗之类的吧,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种剧情借到车就好了。

    “我一定会尽力找到您的女儿的……但是您女儿长得什么样子,能给我说说看吗,或者给我一张照片。”年轻人说道。

    “哦,当然可以。”牧师点点头,从裤袋中摸一张老旧的照片,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眼前的神父,另一个就是他那珍贵的“女儿”。也是以这篇金黄色的麦田为背景拍摄的,盛夏的阳光洒落,麦穗随微风飘摇,女孩一袭纯白的连衣裙,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的微笑是年轻人见过的很多人中都不曾有的纯粹与治愈人心,笑靥如花,年轻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以前他以为这个词只存在于那些绝代的妖姬脸上,殊不知,即便是平凡的女孩原来有人真的笑起来也能够像花儿一样美,这跟妆容气质毫无关系,有的只是相望的一刹那的心动,你的心动了,你自然觉得她就像是花儿,甚至比花还美艳动人。

    一时间,就连年轻人都忍不住的动心,抓着那张照片端详了许久,也许,每个人的故事里的一页,总会有那么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在你还青春稚嫩的时候,在你神思恍惚不知胡思乱想什么的时节,在你的身边蹦蹦跳跳歌声悠扬,但等到你反应过来,心动的时候,那个女孩却早已走远,留给你的只是那时那景和那熟悉的却快要忘记的声音。从此,相逢便是路人,你们之间隔断的是时间这条从不回头的河流。

    年轻人忽然觉得这个故事,不那么脑残了。

    那张照片,并不是用制图软件做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世界里的照片,这个情节的触发,并没有告知太多的信息,一切都很模糊,比如新郎去哪里了?宾客们呢?乔瑟芬被咬死了?

    这些都是bug,但唯独那个牧师在讲述她女儿的时候的那份深情,年轻人觉得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在现实里也曾真实发生过,当然不会是什么被丧尸咬死的事情。

    而且这个牧师必然还有很多不知为人的道道,不过无论年轻人在借车完毕后怎么再次触发对话都无法让牧师再开口说有用的剧情了。总之,一切去了那个宠物医院就知道了。

    爪黄飞电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年轻人百无聊赖,于是滑动手指,点开了qq列表,滑动到一个用柯南和小五郎背靠背的头像,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交到的一个技术特别过硬的骨灰级玩家,网名叫“千年老妖君亦可”,平常就年轻人就叫他老妖,不过这个家伙一直强调年轻人叫他君亦可。听着这三个小乖的名字,听着就像什么正太或者女孩子的名字,想想年轻人就一阵反胃,像这种卖正太人设的,一般都网骗。

    好在装嫩归装嫩,老妖的技术和人品还是讲究的。至少他没有上这个世界的黑名单悬赏,没有怨妇恶女要找他算桃花债。

    “老妖,老妖,你上线没有?来东陆版块,一世长安的区,这有个副本,不错的,npc妹子超漂亮!”年轻人打字说道。

    片刻,老妖回复:“小教堂?”

    “你已经在刷了?”年轻人回他。

    “你在哪里?快别到市区来了,我已经去了他告诉我家的那医院了,那个什么乔瑟芬,就是条贵宾犬而已!而且中央城区怎么会被丧尸攻破,那个医院可是在朱雀大街,这座城是以现实世界长安为舆图的,朱雀大街破,城就毁了,这个区就会消失,你忘了吗?君莫笑!”老妖显得很激动,竟然还喊出了他真名,他曾经告诉过老妖自己的名字,老妖也说他是西陆人,也有东陆名字,叫君亦可,西陆名字叫“柯南·道尔”,只不过后来因为某部动画的播出,这个名字莫名其妙的带来了某种违和感,他就改名叫“柯内·道尔”了。

    只不过君莫笑一直不相信他会是个西陆的小正太,而坚定认为他是个痴迷侦探小说的法国老流氓。

    “该死!我错

    了!那个牧师是个死女儿控!怎么会容忍自己丢下女儿逃跑,那样他会自己把猎枪的子弹吞下去的!老妖,花园的终焉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君莫笑也瞬间清醒过来,怪不得刚才那个故事听着那么的违和,原来是这样的,你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的女儿,对么!

    君莫笑一个急刹,然后猛地掉头,油门踩到底,向开来的方向冲刺了过去。

    “还有不到30分钟!”老妖回复道。

    “该死!这个“园丁”可真有意思!竟然写出这样的故事!”君莫笑说。

    “一世长安的园丁,本来就是留学的假东陆人,一直生活在现,怕是有感情了,也是知名的短篇小说家,他写的短篇,能把几百斤重的糙老爷们都整的泪流满面的!”老妖解释道。

    “该死!越来越好奇了!”君莫笑大吼着说。

    爪黄飞电,车如其名,真就快得像一道黄色的闪电一样,但再快的闪电终究追逐不上命运的步伐。

    等到君莫笑驱车赶到的时候,婚礼已然开始,只不过这场婚礼没有新郎,没有来宾,没有那只她爱的狗狗,只有穿着婚纱的新娘子,故事中父亲抛弃的那个女儿,安详的躺在那里,婚礼的主桌被一具水晶的棺材代替,录音机还在滚动播放着那首可能是那个牧师自己弹的婚礼进行曲,曲调悠扬,却徒增伤感。

    水晶棺的边缘,夹着一封信,信里牧师说明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是的,牧师从未丢下自己的女儿离去,那场灾难也并不是发生在市区,而是在这里,那只落单的犬型丧尸杀死了所有人,新郎,宾客,还有……一位父亲。

    他矢志要灭绝那些丧尸为死去的女儿复仇,于是在这片金色的麦田里安装了不计其数的“荧惑”,一旦终焉的潮水开始涨落,他就按下引爆的按钮,这将是举世瞩目的烟火,带着牧师的愤恨和不甘,将他们送入黄泉!

    故事的末尾,写着这样一段令人在意的话:“我的园丁朋友们,如若见信,已完成和见证了牧师的过往,就此离去可以获得这座城十分之一的建筑元素,若是为此而来,已可以止步。若是想要见证牧师的终局,我想请你,在未来的某一个不同的世界,去改变它,他们不仅仅是虚幻的人,他们也曾活过,痛苦过,我这么坚信!”

    看完信后,君莫笑觉得百感交集,似乎觉得这个人玩游戏也太认真了,但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好像冥冥之中有命运指示他来到这里,看这份信一样。

    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君莫笑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属于那个牧师的结局,他在麦田的尽头找到了他,他正在和一只体型巨大的犬形态的丧尸厮打,这个npc设计上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牧师,此刻却英勇的像是个斯巴达战士,热血咆哮着和敌人们厮杀,和他恨的人厮杀到死!

    那一刻他头破血流,张牙舞爪,下一刻,丧尸的利爪洞穿了他,他的匕首也扎在了丧尸的头颅上。

    然后,他们两的血槽同时清零。

    丧尸绝望的嗷呜了一声,碎裂成雾气消散了,牧师也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他惨笑着看向君莫笑,说了一句:“我觉得我真正的活过了。”

    然后他也消失了。

    最后的场景,世界开始慢慢地崩溃,地平线的那一端,无数的丧尸汇聚成擎天的潮水涌来,君莫笑就在那里呆呆地站着,还在思考那个本该没有自主意识的npc所说的话,那么的像人类的一句话!

    最后一刻,在他登出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看见了漫天的烟火在黑色的潮水中盛开,仅仅是很短暂的一瞬,却也美丽的不可方物。

    之后,万物寂寥,黑色湮没了一切。

    黄昏的余晖落进君莫笑的二楼房间,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关闭了通感器,这个“the garden of the end”是西陆末日企划公司推出的最新全息游戏,终焉的花园,自由度极大,玩家被称作园丁,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制造堡垒,来抵抗丧尸。也可以到别人的世界进行联动与冒险。

    君莫笑几乎无聊的时候都会在玩这个,但是今天却久违的感到了某种违和感,那个牧师最后死去的眼神,多么像他的……父亲!

    他起身打开窗户,西湖的湖风迎面吹来,傍晚夕阳西陲,一切都很宁静,这是他在东陆度过的第十个年头的夏天了,已经完全不会再想起那里了,虽然根本无法忘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