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几天前元启随着阿莫士下了一趟山，这个被他们称作五维世界的地方大概比她原来生活的地方还落后四五十年。她一直在脑子里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初春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不是阴天却无光，让人感到沉闷和萧杀，就连山的轮廓也被淹没了。或许是环境的原因，她感到呼吸困难，深切地想要空气和光芒。她在屋子外面的平地上走动，然后走进对面的房子，她之前注意过这间小平房，因为晚上的时候这里的灯光会照到她的房间里。小平房室内的陈设相对生活化一些，门雏正坐在沙发上整理替换扶手上堆的一些旧书。他对她的闯入简单微笑示意，元启感到尴尬却又不好马上退出去，就在房间里转悠，高大的书橱上方塞满了封皮几乎快脱落的厚书，中间摆放着精装的书，样子很新，书签花花绿绿的。她没有翻看任何一本书的内容，走在一架钢琴边停了下来，想象琴键振动所发出的流畅效果。
“我可以按两下吗？”
“请便。”
她用食指和中指交错往下摁，琴键意外的沉重，于是空气中抽出不协调的躁动。她又乱摁了几下，意识到自娱自乐的愚蠢可能会在这陌生的气氛中凭添愧疚，就停了下来。
“原来你不会弹吗？”
“不会。”她又好奇地瞅了瞅右边背光放置的书桌，桌子笨重厚实，陈列品极其单调，有一堆石片标本、两摞封皮粗糙厚重的笔记、一个大水壶和几只小水杯。她靠近桌子，正好看到呈书架的挡尘玻璃上反射出门雏面容上秘而不宣的等候，看来他以为她来这里是有什么疑问。
“我来是对五维世界的事情有点兴趣。”
“是嘛，我该怎么解释。”
“这个空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空间？”
门雏思考有没有必要向她详细解释，牵扯到记忆诱导的因素可能在任何细节中，因此他断定元启有必要对这些有个充分的了解。但是在这个对空间展开尚无经历的思维面前，要解释这不可言说的隐约与断片还需要一套清晰的逻辑。语言的绽出是最普便的传导，脑内的空间姑且先得导入到更为低级的平面上。
“你看，我给你画一个草图怎么样？”
“可以。”
“我们保证不会对你的生命体动手脚。”他突然顾自地对一个臆测进行解释。
元启生硬地笑了笑，“那我出去等你吧，很期待你的草图。”说着退出了房间。
门雏等元启出去之后就将门关上，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在这种还能听到空气流动的环境中，制造了一个与空间对话并互相展露的一个场合。
“你在三维世界里体验到的空间与在这里的日常空间体验几乎是一样的。在各种假想中，时间成为了四维空间的一个展开方式。这种假想所具有的争议是——时间作为第四纬度，缺少前三个纬度都具有的空间性质。是的，如果文学一点说，时间是空间的一种特殊形式，那么再解释下去也会变得滑稽，所以要明确——时间本身并不具有空间性质。可是溯源来说，就会有一个新的解释，这个源头就是时间是怎么产生的。将世界的在场看作一个“当下”，这个当下可以被想象成一个立方体一样的空间以及它的内含物质，虽然在某个意义上，这个“当下”无限地向过去和未来爆炸，但也无限地向它的内容坍塌。在两个意义的基础上，这无限坍缩的向无限绽放的在迫近，或者说是破进。这个“当下”进入下一个“当下”的过程，就是打破某个区间的过程，这个区间和一维积累推向二维、二维积累推向三维时打破的区间有类比性，宛如一个隔阂，就暂且称之为“空间壁阂”。
一维的点无法直接推向高维，一点只能在“当下”那个立方体的表面行径，它在“阂”上的无数条行径，其对角线会在“当下”的空间之内割开无数平面。这个点，就是时间的绽放点，这样一来，它就以这种拘束的方式，在“当下”形成无数个完整时间线的“平面”。而形成平面的终点，就是下一个“当下”的时间绽放点，终点在它切割的平面内行径直接返回原点，作为一个向导形成通道，暂时称它为“内返线”，这时绽放点才得以在“当下”前进，形成时间。所以说，同样的，时间是“点”规律运动的结果，它是线性运动，过程的本质是二维的，在三维中作用，形成第四纬度。说时间是第四纬度，但并未说四维空间是以时间为轴而展开的。
时间在“阂”这个概念内进行一次，才会以物质状态显现，而且，本来我们度过的时间就是“物质”。所以这样说或许会比较简单，你们口中的预兆，命运之类的，与“时间先行线”开辟引导“物质时间”有关也说不定。总之，时间不是空间性的，但时间的形成是空间地。
为了更好地解释身处的五维空间，对四维空间的定义自然也跳不过，简单来说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四维空间是三维空间以三个维度的方式无限扩展形成的空间，也就是空间空间地展开空间。其中有两条轴所形成的空间就是平行空间，而一条轴是时间线，用几何来表示便是隐性的。这些空间聚集在一起，平行空间和位置上的上下空间的“时间先行线引导物质时间的内返线”在四维空间内切开平面，进而平面切开空间，这个空间就是五维空间，因此，五维空间是在四维空间内联系三维空间的一种空间。需要说明的是，虽然时间先行线是互逆的，但生物的生长性是相同的，就像在北极和南极生活的人都是脚着地一样。”
门雏在脑海中模拟出空间，以语言总结成思维写出来，再用思维指挥在纸上绘出脑海中闪现的几何图式作为文字的帮助理解。当这个完整的行为结束，他整理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他所处的这个封闭的房间内适时地打破了他与空间的这次对话、他与空间对视的场合。
晚饭的时候，他们聚在前厅，阿莫士没来，只有元启和门雏两个人，门雏顺便将图纸给了她。她停下正在吃饭的动作低头看了起来，等到门雏收拾桌子的时候，她才抬起头。
“的确感受上没什么差异。”
“我说这里是五维空间，但这是个秘密。事实上这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三维空间。”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我跟你说啊，我们在这一点上认知的过程是互逆的，所以我也不能断言。”
“所以说这只是你的想法？”
门雏在这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不全是我的想法……”
“那你自己无法证明它的正确性吗？”
“只要逻辑可行，正确与否不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
“可我看你的态度，就好像相信着它们一样。”
他并不否认，他将它们像是研究成果一样记录下来，这样它们就有了一层意义，就不再有无限可能性了，是对领会中无限可能的有限占有。无限让他害怕，他身为人会否认，所以他偏爱唯一解释，以免失去自己。唯一从无限里守护生命，很简单，当他产生疑问，只要解释说出来或是写下来，就能一定程度上避免被思绪扯碎。
“第一句，为什么空间的体验不会有变化？这里的世界与我原来所处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还是个人，就算世界起了变化，也不在你的感知范围内。最简单的理论解释就是——五维空间经历了比三维空间更艰难的时间线的前进与折返，所以时间的速度相对慢，我没有去过三维世界，但那个世界整体应该比这里发达。”
元启点点头。
“你能感知到的物理不会起变化，有变化的物理不会被感知。我猜想在维度世界的跨越之间会产生一次光的折返。”
“那时我看到原本的日落变成日出。”
“地平线？视界的反面？这个我还无法解释，我会记下来。”
“我以为你什么都能解释。”她没有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嘴角抽动了一下，意识到失礼随即转化话题，“那你是怎么让我来到这里的？”
门雏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表情，继续耐心而详细地解释道：“原理上，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几个地方。但如果将多面反光体对着一个人以某种角度呈像，便会出现多个同一个人的不同角度的影像，这样来说，一个人是拥有无数影子的，拿走其中一个也不会被发现。在这种时候，将其中一个影子换成那个人自己过去照片上的影子，他在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发生时空上的或是身份认知上的意识混沌，就在这一瞬间可以从混沌中将那个人的意识借来，载体便是照片上的样子。”门雏在这里并没有提到目涂的作用。
“那本来的我怎么样了？”
“把载体看作你的摄影，它们自身并非再呈现，所以它上面的内容皆退位后置时间，于当下绝对不在场，真实的你于它也绝对不在场，你现在寄居于它，与原来的你并不冲突。”
元启随着他的解释表情变化着，最后呈现出理解的状态。他的说辞完全说服了元启，因为她透彻理解了照片是将一个人的在场留下这个意思——时间的绝对流逝让在场绝对无法复制，但若让停在静止在场中的人突然重返流动的时间，那这个人必定脱离了本体。然而倘若她没有理解他说的话到也不至于被欺骗，她被分割出来的意识寄居的躯壳可并不是什么有她肖像的墙体。被骗者如果聪明到完全不误解欺骗者表达的意思，那么反而愚蠢到完全误解了欺骗者的本心。
“感兴趣？”门雏看到元启两眼闪着光，她的脸上出现了抑制不住的激动表情。
“这么说我看到对面车上有一个望着我的女孩儿是梦境？”
“那是假象，由必然的结果牵扯出的伪装现象。”
“这么说是幻觉？”
“也并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这个空间的制造体。”
“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是维度高的原因吗？”
“是一种学术，撰纸，塔图教给我们的。”门雏说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元启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撰纸？”
“撰纸是一种理论术，由我们自己研究，通过创造学术理论，来实现理论中预期的目标。概括来说，就是通过不连续（因果）的合理理论，连续时不合理，但定义使它成立。当然，达成相同目标的方法也不是只有一个。”
“有规律吗？”她问，“有的话，掌握规律就可以统筹优化了。”
“我只对零散的思维方式感兴趣。”门雏说，“这也是塔图生前一直挂在嘴上的。”
“所以说没有？”
门雏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也许。”
“告诉我这些是......”
“的确，这些是属于我们的秘密，但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必须要你的配合才能完成。”
“你说。”
“我们想通过在你的大脑内植入他的记忆来引导你回忆。”
“这听起来很好玩，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首先编写理论，如果有现成的理论最好不过......”
“已经写好了吗？”
“不，接下来才……”
“这样，如果你答应告诉我几个我想知道的撰纸方法并让我参与接下来的编写过程，我就答应你......”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逃跑或是反过来对付我们呢？”
“那我为何要相信并配合你们？”
“你想要什么？”
“我……”
“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元启陷入了沉思，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之后说：“我还是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未来没有能力向她显现她得到某样东西后的心境，所以她说不上她想要哪样的。
“你们应该可以找到实体的我，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坐在这里的我和本来的我思维互不干扰，那么我、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我逃了，你们就用她来当人质或是杀掉。”
其实关于本体上下空间层理的方法门雏至今还没找到，不会直接干扰到别的空间的生命，但是既然她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后退的选择。
“那么你先说说你想知道的。”
“回到过去应该是可以办到的吧。”
“时间的倒回会让逻辑失效。”
“所以不行？”
“话虽这么说，我们也做过尝试。”
“怎么样？”
“很遗憾，这一点我们暂时还无法突破，如果已知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问他自己了。之前让你帮我画的地图你还记得吗？我们生活的空间表面，展开可以看成是一张地图。这样的假设是把三维压缩成了二维。所以要具体表现出四维，就要将其压缩成三维。用图片（二维）来表示空间（三维），所以用三维表示四维。这种地图由不同时期的地图空间前后排列构成。但是......”他将拼好的立方体地图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来，地图的表面被切割成魔方一样的格局，他将其拿在手中旋转玩弄着。“如你所见，像这样随便转动的话，地域和其对应的时代可以随意组合。这样的推理过程你觉得有什么差错吗？”
“这我倒是没发现，不过看来是没有成功。”
“是的，于是这只是一个玩具而已。真要成功的话也太乱套了。”门雏说着将方块地图丢回了抽屉。
“我更在意的是思维的切入点，就拿这个做比方吧，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下提出什么样的疑问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的。”
“啊，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想出来的啊，”门雏笑了笑，“我给你找找手稿吧，这是那孩子，塔图，他想出来的。”
“好的，麻烦你了。”元启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他避开了她刚才的疑问，一旦她问及他是怎样运用思维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自然而然的。人的思维对人的意识来说，在时间上起到一个格局作用，人总是在思考限定的内容，若是尝试将被思维离析开来的意识整体同时向内呈现，就会被神经抑制；相反如果要尝试暂停思维，纯粹意识就会不断涌入来提醒人灵魂的消失，使人被迫产生思维。当然在思维的展开中去陈述它的发生，则已经是宇宙范围的能力了。他从书柜里的一本书中翻出两页纸，“就这些了，也不是很多。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我看看这些就好。”元启拿着纸往出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那个，关于往我记忆里植入记忆的事，我没问题。”
“那真是感谢了。”
“不用谢，门雏先生。”
她没有再往出走，就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开始读那两页手稿，中间还夹杂着凌乱的绘图。
“世界的现状：位移改变地域，时间也改变；不位移不改变地域，时间改变。
那么作如下思考：不位移改变地域，时间也改变；位移不改变地域，时间改变。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在以上思考成立的条件下，如何在因位移改变长跨度时间的同时，不改变空间图像，地域只是其中一种（如果空间图像一直变化，图画作为空间的平面表现方式将无法呈现）。是否可以把时间像地理地图一样划分开来，完全以地域的表达方式来表达时间?（图略）在这样一张地图上位移，假设到了‘三世纪’，在此处位移改变时间，那么在场的空间将以何种面貌呈现，如果此时期的空间图像不能完整展现，就要位移，位移又会改变时间。这样看来，此版图不能很好地改变地点，所以以上行不通。
进入一个空间也是进入一个切割时间内，以这个切割时间的时间段长度为基本单位，在这个单位内可以改变空间。这样的话，把空间看作一个平面相当于把三维压缩成二维，再引入一个维度时，就要用三维的方式来表现了......”
元启看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她走到书桌前问门雏：“这里提到的四维和你一开始告诉我的四维不一样啊。”
“所以这里是错误地将第四维度引入了四维空间的概念，时间在维度上是隐性的，并不能图示，也不能和空间一起伪造空间，所以这个理论逻辑上的冲突就在此处。”
“所以不可能回到过去吗？”
“至少凭这个地图办不到。”
“办不到……”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往门口退。
“你等一下。”门雏朝她摆摆手，打住她后退的动作，“关于植入记忆的方法我想给你一些建议。”
“我可以按两下吗？”
“请便。”
她用食指和中指交错往下摁，琴键意外的沉重，于是空气中抽出不协调的躁动。她又乱摁了几下，意识到自娱自乐的愚蠢可能会在这陌生的气氛中凭添愧疚，就停了下来。
“原来你不会弹吗？”
“不会。”她又好奇地瞅了瞅右边背光放置的书桌，桌子笨重厚实，陈列品极其单调，有一堆石片标本、两摞封皮粗糙厚重的笔记、一个大水壶和几只小水杯。她靠近桌子，正好看到呈书架的挡尘玻璃上反射出门雏面容上秘而不宣的等候，看来他以为她来这里是有什么疑问。
“我来是对五维世界的事情有点兴趣。”
“是嘛，我该怎么解释。”
“这个空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空间？”
门雏思考有没有必要向她详细解释，牵扯到记忆诱导的因素可能在任何细节中，因此他断定元启有必要对这些有个充分的了解。但是在这个对空间展开尚无经历的思维面前，要解释这不可言说的隐约与断片还需要一套清晰的逻辑。语言的绽出是最普便的传导，脑内的空间姑且先得导入到更为低级的平面上。
“你看，我给你画一个草图怎么样？”
“可以。”
“我们保证不会对你的生命体动手脚。”他突然顾自地对一个臆测进行解释。
元启生硬地笑了笑，“那我出去等你吧，很期待你的草图。”说着退出了房间。
门雏等元启出去之后就将门关上，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在这种还能听到空气流动的环境中，制造了一个与空间对话并互相展露的一个场合。
“你在三维世界里体验到的空间与在这里的日常空间体验几乎是一样的。在各种假想中，时间成为了四维空间的一个展开方式。这种假想所具有的争议是——时间作为第四纬度，缺少前三个纬度都具有的空间性质。是的，如果文学一点说，时间是空间的一种特殊形式，那么再解释下去也会变得滑稽，所以要明确——时间本身并不具有空间性质。可是溯源来说，就会有一个新的解释，这个源头就是时间是怎么产生的。将世界的在场看作一个“当下”，这个当下可以被想象成一个立方体一样的空间以及它的内含物质，虽然在某个意义上，这个“当下”无限地向过去和未来爆炸，但也无限地向它的内容坍塌。在两个意义的基础上，这无限坍缩的向无限绽放的在迫近，或者说是破进。这个“当下”进入下一个“当下”的过程，就是打破某个区间的过程，这个区间和一维积累推向二维、二维积累推向三维时打破的区间有类比性，宛如一个隔阂，就暂且称之为“空间壁阂”。
一维的点无法直接推向高维，一点只能在“当下”那个立方体的表面行径，它在“阂”上的无数条行径，其对角线会在“当下”的空间之内割开无数平面。这个点，就是时间的绽放点，这样一来，它就以这种拘束的方式，在“当下”形成无数个完整时间线的“平面”。而形成平面的终点，就是下一个“当下”的时间绽放点，终点在它切割的平面内行径直接返回原点，作为一个向导形成通道，暂时称它为“内返线”，这时绽放点才得以在“当下”前进，形成时间。所以说，同样的，时间是“点”规律运动的结果，它是线性运动，过程的本质是二维的，在三维中作用，形成第四纬度。说时间是第四纬度，但并未说四维空间是以时间为轴而展开的。
时间在“阂”这个概念内进行一次，才会以物质状态显现，而且，本来我们度过的时间就是“物质”。所以这样说或许会比较简单，你们口中的预兆，命运之类的，与“时间先行线”开辟引导“物质时间”有关也说不定。总之，时间不是空间性的，但时间的形成是空间地。
为了更好地解释身处的五维空间，对四维空间的定义自然也跳不过，简单来说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四维空间是三维空间以三个维度的方式无限扩展形成的空间，也就是空间空间地展开空间。其中有两条轴所形成的空间就是平行空间，而一条轴是时间线，用几何来表示便是隐性的。这些空间聚集在一起，平行空间和位置上的上下空间的“时间先行线引导物质时间的内返线”在四维空间内切开平面，进而平面切开空间，这个空间就是五维空间，因此，五维空间是在四维空间内联系三维空间的一种空间。需要说明的是，虽然时间先行线是互逆的，但生物的生长性是相同的，就像在北极和南极生活的人都是脚着地一样。”
门雏在脑海中模拟出空间，以语言总结成思维写出来，再用思维指挥在纸上绘出脑海中闪现的几何图式作为文字的帮助理解。当这个完整的行为结束，他整理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他所处的这个封闭的房间内适时地打破了他与空间的这次对话、他与空间对视的场合。
晚饭的时候，他们聚在前厅，阿莫士没来，只有元启和门雏两个人，门雏顺便将图纸给了她。她停下正在吃饭的动作低头看了起来，等到门雏收拾桌子的时候，她才抬起头。
“的确感受上没什么差异。”
“我说这里是五维空间，但这是个秘密。事实上这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三维空间。”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我跟你说啊，我们在这一点上认知的过程是互逆的，所以我也不能断言。”
“所以说这只是你的想法？”
门雏在这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不全是我的想法……”
“那你自己无法证明它的正确性吗？”
“只要逻辑可行，正确与否不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
“可我看你的态度，就好像相信着它们一样。”
他并不否认，他将它们像是研究成果一样记录下来，这样它们就有了一层意义，就不再有无限可能性了，是对领会中无限可能的有限占有。无限让他害怕，他身为人会否认，所以他偏爱唯一解释，以免失去自己。唯一从无限里守护生命，很简单，当他产生疑问，只要解释说出来或是写下来，就能一定程度上避免被思绪扯碎。
“第一句，为什么空间的体验不会有变化？这里的世界与我原来所处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还是个人，就算世界起了变化，也不在你的感知范围内。最简单的理论解释就是——五维空间经历了比三维空间更艰难的时间线的前进与折返，所以时间的速度相对慢，我没有去过三维世界，但那个世界整体应该比这里发达。”
元启点点头。
“你能感知到的物理不会起变化，有变化的物理不会被感知。我猜想在维度世界的跨越之间会产生一次光的折返。”
“那时我看到原本的日落变成日出。”
“地平线？视界的反面？这个我还无法解释，我会记下来。”
“我以为你什么都能解释。”她没有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嘴角抽动了一下，意识到失礼随即转化话题，“那你是怎么让我来到这里的？”
门雏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表情，继续耐心而详细地解释道：“原理上，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几个地方。但如果将多面反光体对着一个人以某种角度呈像，便会出现多个同一个人的不同角度的影像，这样来说，一个人是拥有无数影子的，拿走其中一个也不会被发现。在这种时候，将其中一个影子换成那个人自己过去照片上的影子，他在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发生时空上的或是身份认知上的意识混沌，就在这一瞬间可以从混沌中将那个人的意识借来，载体便是照片上的样子。”门雏在这里并没有提到目涂的作用。
“那本来的我怎么样了？”
“把载体看作你的摄影，它们自身并非再呈现，所以它上面的内容皆退位后置时间，于当下绝对不在场，真实的你于它也绝对不在场，你现在寄居于它，与原来的你并不冲突。”
元启随着他的解释表情变化着，最后呈现出理解的状态。他的说辞完全说服了元启，因为她透彻理解了照片是将一个人的在场留下这个意思——时间的绝对流逝让在场绝对无法复制，但若让停在静止在场中的人突然重返流动的时间，那这个人必定脱离了本体。然而倘若她没有理解他说的话到也不至于被欺骗，她被分割出来的意识寄居的躯壳可并不是什么有她肖像的墙体。被骗者如果聪明到完全不误解欺骗者表达的意思，那么反而愚蠢到完全误解了欺骗者的本心。
“感兴趣？”门雏看到元启两眼闪着光，她的脸上出现了抑制不住的激动表情。
“这么说我看到对面车上有一个望着我的女孩儿是梦境？”
“那是假象，由必然的结果牵扯出的伪装现象。”
“这么说是幻觉？”
“也并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这个空间的制造体。”
“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是维度高的原因吗？”
“是一种学术，撰纸，塔图教给我们的。”门雏说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元启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撰纸？”
“撰纸是一种理论术，由我们自己研究，通过创造学术理论，来实现理论中预期的目标。概括来说，就是通过不连续（因果）的合理理论，连续时不合理，但定义使它成立。当然，达成相同目标的方法也不是只有一个。”
“有规律吗？”她问，“有的话，掌握规律就可以统筹优化了。”
“我只对零散的思维方式感兴趣。”门雏说，“这也是塔图生前一直挂在嘴上的。”
“所以说没有？”
门雏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也许。”
“告诉我这些是......”
“的确，这些是属于我们的秘密，但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必须要你的配合才能完成。”
“你说。”
“我们想通过在你的大脑内植入他的记忆来引导你回忆。”
“这听起来很好玩，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首先编写理论，如果有现成的理论最好不过......”
“已经写好了吗？”
“不，接下来才……”
“这样，如果你答应告诉我几个我想知道的撰纸方法并让我参与接下来的编写过程，我就答应你......”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逃跑或是反过来对付我们呢？”
“那我为何要相信并配合你们？”
“你想要什么？”
“我……”
“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元启陷入了沉思，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之后说：“我还是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未来没有能力向她显现她得到某样东西后的心境，所以她说不上她想要哪样的。
“你们应该可以找到实体的我，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坐在这里的我和本来的我思维互不干扰，那么我、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我逃了，你们就用她来当人质或是杀掉。”
其实关于本体上下空间层理的方法门雏至今还没找到，不会直接干扰到别的空间的生命，但是既然她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后退的选择。
“那么你先说说你想知道的。”
“回到过去应该是可以办到的吧。”
“时间的倒回会让逻辑失效。”
“所以不行？”
“话虽这么说，我们也做过尝试。”
“怎么样？”
“很遗憾，这一点我们暂时还无法突破，如果已知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问他自己了。之前让你帮我画的地图你还记得吗？我们生活的空间表面，展开可以看成是一张地图。这样的假设是把三维压缩成了二维。所以要具体表现出四维，就要将其压缩成三维。用图片（二维）来表示空间（三维），所以用三维表示四维。这种地图由不同时期的地图空间前后排列构成。但是......”他将拼好的立方体地图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来，地图的表面被切割成魔方一样的格局，他将其拿在手中旋转玩弄着。“如你所见，像这样随便转动的话，地域和其对应的时代可以随意组合。这样的推理过程你觉得有什么差错吗？”
“这我倒是没发现，不过看来是没有成功。”
“是的，于是这只是一个玩具而已。真要成功的话也太乱套了。”门雏说着将方块地图丢回了抽屉。
“我更在意的是思维的切入点，就拿这个做比方吧，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下提出什么样的疑问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的。”
“啊，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想出来的啊，”门雏笑了笑，“我给你找找手稿吧，这是那孩子，塔图，他想出来的。”
“好的，麻烦你了。”元启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他避开了她刚才的疑问，一旦她问及他是怎样运用思维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自然而然的。人的思维对人的意识来说，在时间上起到一个格局作用，人总是在思考限定的内容，若是尝试将被思维离析开来的意识整体同时向内呈现，就会被神经抑制；相反如果要尝试暂停思维，纯粹意识就会不断涌入来提醒人灵魂的消失，使人被迫产生思维。当然在思维的展开中去陈述它的发生，则已经是宇宙范围的能力了。他从书柜里的一本书中翻出两页纸，“就这些了，也不是很多。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我看看这些就好。”元启拿着纸往出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那个，关于往我记忆里植入记忆的事，我没问题。”
“那真是感谢了。”
“不用谢，门雏先生。”
她没有再往出走，就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开始读那两页手稿，中间还夹杂着凌乱的绘图。
“世界的现状：位移改变地域，时间也改变；不位移不改变地域，时间改变。
那么作如下思考：不位移改变地域，时间也改变；位移不改变地域，时间改变。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在以上思考成立的条件下，如何在因位移改变长跨度时间的同时，不改变空间图像，地域只是其中一种（如果空间图像一直变化，图画作为空间的平面表现方式将无法呈现）。是否可以把时间像地理地图一样划分开来，完全以地域的表达方式来表达时间?（图略）在这样一张地图上位移，假设到了‘三世纪’，在此处位移改变时间，那么在场的空间将以何种面貌呈现，如果此时期的空间图像不能完整展现，就要位移，位移又会改变时间。这样看来，此版图不能很好地改变地点，所以以上行不通。
进入一个空间也是进入一个切割时间内，以这个切割时间的时间段长度为基本单位，在这个单位内可以改变空间。这样的话，把空间看作一个平面相当于把三维压缩成二维，再引入一个维度时，就要用三维的方式来表现了......”
元启看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她走到书桌前问门雏：“这里提到的四维和你一开始告诉我的四维不一样啊。”
“所以这里是错误地将第四维度引入了四维空间的概念，时间在维度上是隐性的，并不能图示，也不能和空间一起伪造空间，所以这个理论逻辑上的冲突就在此处。”
“所以不可能回到过去吗？”
“至少凭这个地图办不到。”
“办不到……”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往门口退。
“你等一下。”门雏朝她摆摆手，打住她后退的动作，“关于植入记忆的方法我想给你一些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