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破亡 第一百一十六章 献上人头
“蝼蚁之徒，终将一死，还将有千万人步我后尘，先去一步又何妨？”
这句话在李锦年的脑海里不停回响，此中似有真意，却又无迹可寻。
此时此刻，他看着这老人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桌上，目光有些呆滞。
死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剑锋一带，人头就落地，可是，亲眼看着一个与自己颇有渊源的老者就这样自尽在自己的面前，李锦年却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他又能做什么？
那神色严肃的弟子目中带泪，偏着头不忍直视这惨象，用一块灰布将大宗主的人头包起来，然后痛哭着将其递给了李锦年。
李锦年麻木的接着，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出了这间屋子，心里只觉得手里的包裹似重千斤，心也沉得就像压了一座山。
一个时辰还未过，楚人还在山下等着，那身形纤细的黑裙少女立于半空，似乎等得倦了，便命令她的下属端来一张椅子，她慵懒的斜倚在椅子上，凝视着下方仙剑宗的众人，目光淡然，甚至连不屑的意思都没有，在她的眼里，这群人就如蝼蚁，蝼蚁即无物，所以她目中无物。
人群后方，黑衣少年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目光闪动，一眼就看到了少年手里提着的那血淋淋的包裹，她的嘴角忽有一丝微笑，笑得真狡猾。
仙剑宗的弟子们转身看去，也看到了李锦年手里的包裹，反应快的人已猜出这就是大宗主的人头，一开始他们难以置信，然后心痛如搅。
李锦年的脸上就仿佛没有表情，可是他的眼神却很奇怪，他慢慢的走了过来，在人群前停下，抬头望着半空中的黑裙少女。
黑裙少女嘻嘻笑道：“这就是你们大宗主的人头么，是你帮他割下来的，还是他自己割下来的？”
李锦年没有回答，只是奇怪的看着她，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包裹。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眼神，那里面至少包含了两种感情：仇恨和藐视。
黑裙少女不太理解，哼了一声，说道：“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难道你想吃了我？”
李锦年似乎对她无话可说，仍未开口，他将手里的包裹抛了上去，眼见血淋淋的包裹朝自己砸来，少女花容一惊，所幸她的手下反应快，昨日与她商议大事的那中年男子一声冷哼，飞身而上，于半空将那包裹拦截下来，血溅了他一脸，他却连擦都懒得擦一下，就似对鲜血染身习以为常的屠夫。
黑裙少女瞪着李锦年，道：“你这臭小子，难道我昨天还没有把你收拾妥当，你还想再挨几鞭子？”
李锦年道：“人头已献。”
黑裙少女挑了挑眉，道：“我们得先去验验货，万一这人头是假的，我自会来找你们算账。”
她说得就好像是在做买卖，害怕自己上了当，仙剑宗一群弟子狠狠瞪着她，从他们的眼神来看，是真的巴不得吃了她。
她离去，百个剑仙强者就随她而去，人潮顷刻退散。
有人问：“那真的是大宗主的人头？”
李锦年道：“是。
”
闻言，仙剑宗弟子一个个面如死灰，沈玉君一脸沉痛的闭上了双目。
现在，他们虽然化解了被灭宗的危机，但代价却太重，堂堂铂金剑仙就此命丧黄泉，可是，仙剑宗失去了这位强者的庇护，就算现在还能存在，又有什么依托，难道要靠沈玉君一人撑起一片天，她保得住仙剑宗？
每个人的心里都空荡荡的，都近乎麻木。
朱雨亭皱着眉头，心情就好上次仙剑宗被屠杀一样，压抑得要命，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洒脱，可是遇见这种事情，总是难以承受，他也是从小在仙剑宗长大的，这一年以来，发生了太大变故，他的师父死了，现在大宗主也死了，看看现在的仙剑宗，哪里还像个宗门，倒是比较像难民窝。
轩辕九仙的心情也很沉重，她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看了看李锦年，她是个坚强的女子，可是此刻从她的眼神看来，就像是个受了伤的孩子，需要寻找一个依靠，需要安全感。
女人毕竟是女人。
李锦年一言不发，独自离开了这里，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他的心还是那么冷，那么犟，无论遭遇了什么，他都习惯独自面对。
轩辕九仙望着他远去，在犹豫要不要跟上。
人群散去，沈玉君将她留了下来，带她来到后山，跟她说了一些话。
轩辕九仙看着自己的师父，她见师父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也满是哀痛，更加伤心。
沈玉君问道：“你跟我已有多少年了？”
轩辕九仙道：“十八年。”
沈玉君道：“十八年……好漫长的十八年，恍然间我竟没留意，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轩辕九仙道：“可是徒儿永远都是一个孩子，师父一手养大的孩子，当年若非师父救下了我，世间哪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沈玉君道：“其实，我心中对你仍有一丝愧疚，我虽然救了你一条命，却给不了你家的温暖，这么十几年来，我知道你过得很孤独。”
轩辕九仙眼含热泪道：“有师父在的地方就是家，师父就是我的亲人。”
沈玉君苦涩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咱们这个家就要散了，我估计那群楚人不会就此罢休的，咱们仙剑宗怕是已到了穷途末路，至于我么，万一我死了，这世上就真的只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轩辕九仙强忍着泪道：“不，师父不会死的，只有我还没有死，就不会让人伤害师父。”
沈玉君的眼里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她知道轩辕九仙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可是这句话已经完全足够，她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跟你比起来，我已经老了，你却还年轻，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经历。”
她忽然话锋急转，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问得虽然突然，心里却早已在琢磨此事，轩辕九仙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思又怎么逃得过她的眼睛。
轩
辕九仙愣着，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目光有些闪躲。
沈玉君道：“从你看他的眼神我就感觉得到，你对他的心意。”
轩辕九仙垂着头，她没有否认。
沈玉君道：“我也知道，他的心中装着另一个女子。”
轩辕九仙黯然，道：“是的，那个女子比我要好得多。”
沈玉君笑了笑，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就永远追不上他了。”
轩辕九仙沉默半晌，道：“弟子不懂。”
沈玉君道：“你若想得到一个人的心，首先要足够自信，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一个，要不然，他凭什么看上你？”
轩辕九仙有点懂了，可还是不完全懂，只能先将这话记在心里。
沈玉君接着道：“还有一点很重要，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轩辕九仙道：“请师父交代。”
沈玉君道：“不管你有多喜欢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让他轻易得到，因为轻易得到的东西都绝不会被珍惜的。”
轩辕九仙点了点头，“嗯，徒儿记住了。”
她遥望远方，心里细细琢磨着这句话，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正是她自己很容易犯下的错误。
黄昏后，夜色渐浓，树林里，有人在挥剑砍树，他举剑，挥剑，反反复复，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木偶。
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他已累了，却不肯停下。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悲愤的火焰，又有不服。
他对很多事都不服，这也许并不是因为他太骄傲，只是因为世事太不公平。
他要的并不多，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温暖，幸好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的女人，那就是他唯一的幸福和快乐，可是他却永远失去了她，他没有归宿，仙剑宗对他来说虽也算不上归宿，但他终究还是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这一年多以来，他也许过得不算快乐，但起码仙剑宗容纳了他，接受了他，现在，仙剑宗却也已穷途末路，人气凋零。
那个为了延续宗门生命而无私奉献生命的老人，在临死之前却在想着为他修复剑心，他对那老人也许谈不上喜欢，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熟，但别人对他总算不错，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剑心还是没有修复，虽然感觉有些微妙的变化，但抬起剑来，还是那么无力。
所以他恨，恨这世界，恨这一切，更恨他自己。
轩辕九仙远远地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走过来。
她的心情当然也很低落，可是她的心毕竟还没有李锦年那么冷，因为她的心里还有爱。
李锦年的心里已没有爱，只有恨，恨又如何，唯有挥剑，或者毁灭这世界，或者毁掉他自己，似乎没有别的出路可言。
夜色浓，大地已被黑暗笼罩，又是一个漫长而已寒冷的夜。
李锦年还是在挥剑，他唯一能握紧的，就只有手里的剑。
轩辕九仙凝视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本章完）
这句话在李锦年的脑海里不停回响，此中似有真意，却又无迹可寻。
此时此刻，他看着这老人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桌上，目光有些呆滞。
死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剑锋一带，人头就落地，可是，亲眼看着一个与自己颇有渊源的老者就这样自尽在自己的面前，李锦年却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他又能做什么？
那神色严肃的弟子目中带泪，偏着头不忍直视这惨象，用一块灰布将大宗主的人头包起来，然后痛哭着将其递给了李锦年。
李锦年麻木的接着，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出了这间屋子，心里只觉得手里的包裹似重千斤，心也沉得就像压了一座山。
一个时辰还未过，楚人还在山下等着，那身形纤细的黑裙少女立于半空，似乎等得倦了，便命令她的下属端来一张椅子，她慵懒的斜倚在椅子上，凝视着下方仙剑宗的众人，目光淡然，甚至连不屑的意思都没有，在她的眼里，这群人就如蝼蚁，蝼蚁即无物，所以她目中无物。
人群后方，黑衣少年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目光闪动，一眼就看到了少年手里提着的那血淋淋的包裹，她的嘴角忽有一丝微笑，笑得真狡猾。
仙剑宗的弟子们转身看去，也看到了李锦年手里的包裹，反应快的人已猜出这就是大宗主的人头，一开始他们难以置信，然后心痛如搅。
李锦年的脸上就仿佛没有表情，可是他的眼神却很奇怪，他慢慢的走了过来，在人群前停下，抬头望着半空中的黑裙少女。
黑裙少女嘻嘻笑道：“这就是你们大宗主的人头么，是你帮他割下来的，还是他自己割下来的？”
李锦年没有回答，只是奇怪的看着她，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包裹。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眼神，那里面至少包含了两种感情：仇恨和藐视。
黑裙少女不太理解，哼了一声，说道：“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难道你想吃了我？”
李锦年似乎对她无话可说，仍未开口，他将手里的包裹抛了上去，眼见血淋淋的包裹朝自己砸来，少女花容一惊，所幸她的手下反应快，昨日与她商议大事的那中年男子一声冷哼，飞身而上，于半空将那包裹拦截下来，血溅了他一脸，他却连擦都懒得擦一下，就似对鲜血染身习以为常的屠夫。
黑裙少女瞪着李锦年，道：“你这臭小子，难道我昨天还没有把你收拾妥当，你还想再挨几鞭子？”
李锦年道：“人头已献。”
黑裙少女挑了挑眉，道：“我们得先去验验货，万一这人头是假的，我自会来找你们算账。”
她说得就好像是在做买卖，害怕自己上了当，仙剑宗一群弟子狠狠瞪着她，从他们的眼神来看，是真的巴不得吃了她。
她离去，百个剑仙强者就随她而去，人潮顷刻退散。
有人问：“那真的是大宗主的人头？”
李锦年道：“是。
”
闻言，仙剑宗弟子一个个面如死灰，沈玉君一脸沉痛的闭上了双目。
现在，他们虽然化解了被灭宗的危机，但代价却太重，堂堂铂金剑仙就此命丧黄泉，可是，仙剑宗失去了这位强者的庇护，就算现在还能存在，又有什么依托，难道要靠沈玉君一人撑起一片天，她保得住仙剑宗？
每个人的心里都空荡荡的，都近乎麻木。
朱雨亭皱着眉头，心情就好上次仙剑宗被屠杀一样，压抑得要命，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洒脱，可是遇见这种事情，总是难以承受，他也是从小在仙剑宗长大的，这一年以来，发生了太大变故，他的师父死了，现在大宗主也死了，看看现在的仙剑宗，哪里还像个宗门，倒是比较像难民窝。
轩辕九仙的心情也很沉重，她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看了看李锦年，她是个坚强的女子，可是此刻从她的眼神看来，就像是个受了伤的孩子，需要寻找一个依靠，需要安全感。
女人毕竟是女人。
李锦年一言不发，独自离开了这里，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他的心还是那么冷，那么犟，无论遭遇了什么，他都习惯独自面对。
轩辕九仙望着他远去，在犹豫要不要跟上。
人群散去，沈玉君将她留了下来，带她来到后山，跟她说了一些话。
轩辕九仙看着自己的师父，她见师父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也满是哀痛，更加伤心。
沈玉君问道：“你跟我已有多少年了？”
轩辕九仙道：“十八年。”
沈玉君道：“十八年……好漫长的十八年，恍然间我竟没留意，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轩辕九仙道：“可是徒儿永远都是一个孩子，师父一手养大的孩子，当年若非师父救下了我，世间哪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沈玉君道：“其实，我心中对你仍有一丝愧疚，我虽然救了你一条命，却给不了你家的温暖，这么十几年来，我知道你过得很孤独。”
轩辕九仙眼含热泪道：“有师父在的地方就是家，师父就是我的亲人。”
沈玉君苦涩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咱们这个家就要散了，我估计那群楚人不会就此罢休的，咱们仙剑宗怕是已到了穷途末路，至于我么，万一我死了，这世上就真的只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轩辕九仙强忍着泪道：“不，师父不会死的，只有我还没有死，就不会让人伤害师父。”
沈玉君的眼里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她知道轩辕九仙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可是这句话已经完全足够，她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跟你比起来，我已经老了，你却还年轻，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经历。”
她忽然话锋急转，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问得虽然突然，心里却早已在琢磨此事，轩辕九仙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思又怎么逃得过她的眼睛。
轩
辕九仙愣着，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目光有些闪躲。
沈玉君道：“从你看他的眼神我就感觉得到，你对他的心意。”
轩辕九仙垂着头，她没有否认。
沈玉君道：“我也知道，他的心中装着另一个女子。”
轩辕九仙黯然，道：“是的，那个女子比我要好得多。”
沈玉君笑了笑，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就永远追不上他了。”
轩辕九仙沉默半晌，道：“弟子不懂。”
沈玉君道：“你若想得到一个人的心，首先要足够自信，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一个，要不然，他凭什么看上你？”
轩辕九仙有点懂了，可还是不完全懂，只能先将这话记在心里。
沈玉君接着道：“还有一点很重要，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轩辕九仙道：“请师父交代。”
沈玉君道：“不管你有多喜欢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让他轻易得到，因为轻易得到的东西都绝不会被珍惜的。”
轩辕九仙点了点头，“嗯，徒儿记住了。”
她遥望远方，心里细细琢磨着这句话，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正是她自己很容易犯下的错误。
黄昏后，夜色渐浓，树林里，有人在挥剑砍树，他举剑，挥剑，反反复复，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木偶。
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他已累了，却不肯停下。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悲愤的火焰，又有不服。
他对很多事都不服，这也许并不是因为他太骄傲，只是因为世事太不公平。
他要的并不多，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温暖，幸好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的女人，那就是他唯一的幸福和快乐，可是他却永远失去了她，他没有归宿，仙剑宗对他来说虽也算不上归宿，但他终究还是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这一年多以来，他也许过得不算快乐，但起码仙剑宗容纳了他，接受了他，现在，仙剑宗却也已穷途末路，人气凋零。
那个为了延续宗门生命而无私奉献生命的老人，在临死之前却在想着为他修复剑心，他对那老人也许谈不上喜欢，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熟，但别人对他总算不错，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剑心还是没有修复，虽然感觉有些微妙的变化，但抬起剑来，还是那么无力。
所以他恨，恨这世界，恨这一切，更恨他自己。
轩辕九仙远远地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走过来。
她的心情当然也很低落，可是她的心毕竟还没有李锦年那么冷，因为她的心里还有爱。
李锦年的心里已没有爱，只有恨，恨又如何，唯有挥剑，或者毁灭这世界，或者毁掉他自己，似乎没有别的出路可言。
夜色浓，大地已被黑暗笼罩，又是一个漫长而已寒冷的夜。
李锦年还是在挥剑，他唯一能握紧的，就只有手里的剑。
轩辕九仙凝视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