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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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诞

    天底下,头顶上,看过去,又回头望。

    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悲剧——他的亲生父亲,是家族中不为人所容的庶生(私生子),野孩子;而他的母亲,没有名分,甚至不被允许留下名字。

    他叫董承鑫,那是他早亡的母亲为他取的名字。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实他知道,尤其是在亲眼看见自己的阿娘被蹂躏至死的绝望后,他再也忘不了了。

    他的父亲原本给他取了鲜卑名字:“宪章,”可是他不喜欢,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识文断字的本事,他的父亲,只是乡间小路上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忙忙碌碌了一辈子,都只是为了自己和阿娘。

    而他的生母还给他取了另一个名字:慕容维摩诘。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维摩诘是佛经中的隐士、贤者,可是从一出生,这个孩子就背负的太多,他注定成不了贤者隐士。他一生都在被抓不到的亲情牵制。因为他渴望亲情却得不到。

    养父母被山匪杀害之后,董承鑫彻底沦为了地狱的走狗。他疯狂嗜杀,绝不再隐藏自己对于别人莫名的仇视和从心底溢出来的畏惧。甚至于到后来,他有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号——冷面神荼。

    不管是令人发指还是令人望而生畏,总之董承鑫做到了——他要让所有罪恶都畏惧自己。他喜欢用敷衍睥睨的眼神看着所有人,董承鑫本来就生得高大威猛,就算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曲高和寡。

    独栋殿,董承鑫的宫殿,若无董承鑫本人的诏令,别人是进不去的。

    前尘往事,沸沸扬扬。

    他现在正在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

    “我是你说的,董承鑫!”

    “我是慕容,慕容……维摩诘!”

    谁对谁错?孰是孰非?不知道。

    在西疆戍边日久,以为自己会孤老一生,直到遇到了恩师。

    跟着师父去到了天水,直至有了窥探天机的那一次,有机会接触、并且有目的性的秘密修炼了诸多道门绝密禁术“南明离火行逆死火绝门”,被人发觉后,因为触犯道庭天规,被地椁天棺封禁了六百年,但是最后也幸运的被我逃脱了。

    当年的我,因为触及道门绝密,如“死火绝门,冥门通幽,冥霆死雷”之类的通冥之术,竟然为此被地椁天棺封禁六百年之久,这太不公平了。

    我的命运、那所谓的天道如此不公,却不允许我反抗。被天刑地椁压岁层层重压包裹住、层层叠压着,挤压得血肉模糊,眼珠爆突,喷出来的血溅的到处都是,身体也被压得骨肉残连;

    天棺的钉命钉钉穿了我,整具身体都插进地里,想抬个头也让人狠狠的压制住,眼睛扎爆了,可我还活着,为了折磨我,为了让我认输。

    浑身上下全都扎穿了,穿插切割,撕碎身体,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却仍然不能反抗。伸出手去想要挣扎,地椁的十二道边线四射,轻轻巧巧的叠压折断了我身上所有的骨头,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修炼了一个什么狗屁“天理不容”的禁术?还是只因为我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吗?

    ……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装!

    我要杀了他!哪怕真的天理不容!

    我要杀了他们!

    不!仇恨能毁了一切,包括你现在所拥有的,所有的东西!

    不能只纠结于脚下,那样只会让你裹足不前;

    “你想失去一切吗?”

    “……”

    “你不想失去一切!”

    “……”

    所以我隐藏一切,隐藏自身,把自己埋没在尘土之中。伴身的只有一身纹绣和一把宿铁长刀,其它的都是别人的东西。

    不能只纠结于眼前,那样只会让你畏首畏尾。

    ……

    我不会裹足不前,我还要继续往上爬。

    我是慕容维摩诘,我是董承鑫。我喜欢这种分裂的感觉,我可以任何人,我也可以隐藏我的本性,去装成任何人!多么有趣啊!

    “初次见你,我是慕容维摩诘。”

    “第一次见你,我叫董承鑫。”

    “你好,我是……”

    ……

    转眼就到了三月修禊的日子,(修禊,古代的基本祭祀之一,在某个月中的“除”日进行,用以祈福、禳除灾疠。缘起于阴阳八卦中的十二建神: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

    正月建寅,除在卯日;二月建卯,除在辰日;三月建辰,除在巳日。是故有《后汉书·礼仪志》“是月(三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为大洁”之说。

    在每个月的“除”日举行仪式进行祭祀,可以扫除恶煞、去旧迎新。每年有三十四个除日,但禊事多在春、秋的除日举行,一为气候温良,二是春种、秋收之际,此时祈求具有实际意义。另,禊事多在水边举行,取涤旧荡新之义。)

    拜全公为“仲父”之后,董承鑫甚至还无耻的奉全公早亡的兄长全寿梦为“仲大父(伯父)”。也不知道这位没能等到晚辈子孙对他三拜九叩、跟别人唯唯诺诺了一辈子,一辈子腰就没挺直过,到了晚年还没享受几天就上天了的全寿梦老人在知道有人拜他为“义父”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这也很难说,难保不会被这个死皮不要脸到处乱拉亲戚的小伙子逗得笑醒过来。

    董承鑫要去为他的仲大父举行祭礼的消息传开,乡里乡亲的都炸了锅了:这小子又要做什么啊?

    死人的冥诞,他一个小小的边吏也能这么尽心,真是难为他了!

    好在董承鑫在军中颇有威望,全寿梦先公的祭礼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不管高不高兴,全公的面子上确实是贴了很大的彩。毕竟谁都喜欢戴高帽子嘛。

    “公宪啊!”大哥的冥诞刚刚过去不久,全公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自己的义子那里讨酒喝了。

    董承鑫从不喝酒,他的家里也没有存酒的习惯。全公是来“看顾”自家孩子来的。

    他给董承鑫带来了礼物:全公送给他的“生日贺礼”铁刃臂鞲(臂鞲,大致出现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少数民族护具,用以护臂架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明珠黑蛮狮蜀锦披风,八股黑风蛮狮带,铁匕护臂,画面兽筩袖铠,还有一件狻猊狼牙箭神甲,雪白紫纹无伤衣,可谓是装备齐全,闪瞎人眼。

    另外,全敏也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众人一同奉举董承鑫为云骑尉、飞骑将军——这已经是他这种级别所能做到的最高官阶了。

    “谢谢仲父,不过我的生辰(生日)是在七月!”董承鑫故意笑着说。

    全公没有接话,打着哈哈绕过了这一段。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当年杀害董承鑫养父母的山匪是跟全公勾结在一起,蓄谋已久,早就盯上了他们两口子的。为的就是打击当时已经在军中多次立功,并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圈的董承鑫。

    而为避免被董承鑫发觉自己就是幕后黑手,是杀他父母的凶手,全公故意放出董承鑫的养父母是因勾连山匪被斩草除根的谣言。

    董承鑫为了死后父母的名声没有敢大肆声张,他自己也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把整件事压了下去。但这件事他也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暗中偷偷调查,不打扰任何人。

    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的杀父凶手就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却是要依附他的人。甚至人家还要给自己庆祝生辰!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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