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虫师
字体: 16 + -

第二卷 池中鱼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绿水长流

    渔处机站起身,朝那人抱拳道:“如此,谢过汪老弟了!”

    读书人浑身一震,呐言道:“你认得我?”

    接着不等渔处机有所应答,便垂下头,似有愧疚之心,“方才一举,实数冒犯,小生再无脸面能与兄台共乘一舟,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尉迟均便突然觉得眼前一空。

    再转头望去的时候,尉迟均蓦然发觉天地间灰蒙蒙的,江水流声似乎都止住了动静,唯有那一道素白的身影朝西激射而去。

    等到尉迟均好不容易睁大眼睛,便发觉刚刚还在船上的读书人已经负笈,远远落到另一艘比这船还要大的甲板之上。

    尉迟均一股脑爬起来,还以为自己喝醉了酒,看了看左右才发觉这是真的,于是愕然道:“原来这就是高手!真人不露相啊!”

    尉迟均跳了跳,跟逐渐远去的读书人招了招手,凭栏而立。

    渔处机说道:“方才应该借机找他借些银子的!”

    尉迟均黑了黑脸,“渔老,咱们又不缺钱!”

    渔处机一栗子扣在他头上,“银子这东西,多多益善,出来时左良硬要塞,我可不好意思收!”

    尉迟均抱住头,一脸哀怨,“渔老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啊!早说啊!咱何至于此!”

    捂着头,尉迟均望着天边一抹白,久久出神,想起那读书人走前留下的一画,“渔老,方才那人给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风流,很玉树临风?”

    渔处机笑道:“风流倒没见到,不过很下流!”

    尉迟均撇了眼踱回来的吴岑,憋出气咳了两声,“渔老……”

    “你放心,这姓汪的画还算有些价值,等到能给你看的时候,再给你!”

    尉迟均一愣,接着好奇心皱起,好奇道:“渔老,你刚才说这人姓汪,你真的认得他?”

    渔处机晃了晃喝的只剩几口的黄河大曲,意犹未尽,摇摇头:“并不认识!不过是猜的!江湖之中,持笔为剑,内力身后如此的唯有两人而已!一个是南麓书院的曾巩,一个便是方才的汪无期,江湖中只知这人来历颇为神秘,因为此人尝尝独来独往,行事也十分诡异。”

    尉迟均愕然,啐道:“渔老,你怎滴不猜那人是曾巩?”

    渔处机嘿嘿两声,淡淡道:“原因无他,只因我认识曾巩。”

    尉迟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渔处机将手中酒坛扔给尉迟均,“你真以为这人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是咱们恰巧遇见?”

    “不然呢?”

    “他啊,是来见我的!”

    尉迟均侧头狐疑道:“渔老,这是为何?”

    渔处机抱袖看向江中,神情有些萧索,“赤金城一役,动静太大,恐怕这下子,江湖中想见我的人就更多了!”

    如此三人便在船上歇了一阵,到了翌日黄河上开始下起雨来,噼里啪啦的打在黑蓬蓬的小船上,就像烂泥巴滚进了池塘里。

    三人如今已经过了赤金城所在的梧桐州辖地,到了景州地界。

    景州这地儿,比赤金城地位稍逊,不过与赤金城所在的梧桐州素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有“景梧锁钥,南北咽喉”的重要战略地位,所以朝廷在这一带的小城池里,均驻扎有不到五千人的边军,以拱卫西北边防,由三品或者以下的官员镇守着。

    在这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千万不要以为这三品官员官职小,不足挂齿,如果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对于一地百姓来说,这样一州一县的官儿,那可是顶天的大人物。

    虽然诸如刺史功曹这样的人物,也不过是从三品之类的,即使把握一州政务布政使之类的人物、甚至是诛丁里一些个三品都督佥事,都可以让这大西北掀的天翻地覆。

    要知道,这些人可就是平日里百姓称之为土皇帝的人物,在地方耕耘了数年,关系错综复杂,谁能轻易扳倒?

    京都里那些做任何小事都战战兢兢的人物,能有这些人物这样的威风?

    渔处机带着一双男女,就着凉凉的秋雨,走进临着河的一处边隘。

    梧桐州地域极大,可这景州地域则更大,在往北往西则人烟越加稀少,北边还临着浩然无际的草原。

    所以三人进了边隘,见着许多往来匆忙的行商。

    当然更多的还是眼底溜滑的马贩子。

    来来往往,让这座几千人的关隘越发显得繁华起来,等到三人进了城,竟发觉这城池之大,隐隐已有初等城池的规模。

    本身这里就临近国界,还真的应了那句天高皇帝远的鬼话,所以那位手握五千人兵马的大人,便是这儿顶了天的土皇帝。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位已经在此地任职超过六年的大人,不但凡事有个规矩,而且并没有如传说之中一样手眼通天,做事情还留有余地。

    毕竟,在来来往往敢在这边关做着草原生意的,谁背后没有站几个中原门派?谁背后没有站几个资历雄厚的大将军?

    别的不说,就拿那群鼻孔朝天的贩马人来说,基本上人人背后都有倚仗的军中大佬,甚至和草原另一边的锡剔大人,都有非常过硬的交情。

    在这里生存,本身的关系网不够硬,那便是给人做嫁衣,恐怕刚

    出了这座关隘城池,便会彻底消失在茫茫戈壁里,连骨头都剩不下。

    所以这位手握五千兵马的大人,怎么会没事去招惹这些人?

    只要打点的银两给的及时,那么双方,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赢的局面便会继续下去。

    谁会跟钱过不去?

    三个人走在被雨水沾湿的沙街上,躲在屋檐下时,便瞧见一群群神态桀骜的汉子呼啸而过,几人腰间全悬佩的是草原制式的长刀,一侧的马背上,更有朝廷明令禁止的诸多箭矢。

    进了城之后,本就已经头戴帷帽的吴岑,身子裹的更紧了,直接就在渔处机的授意下,穿上了一件宽大的长袍,将曼妙的身躯和精致的面容藏在伪装下。

    这群大汉从三人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也并未注意到这位容貌艳丽的道门女子。

    等到几人彻底走远之后,渔处机才笑问道:“猜一猜,都是几境?”

    尉迟均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半晌才出言答道:“猜不出来,渔老!”

    老人伸出一掌轻微握了握,“多是四境之姿,不过其中有两人达到了五境之巅!瞧见那些制式弓没有?都是一些疆场上退下来的老弓,而且还都是一些二石弓、三石弓,你想想,寻常一石便是一百斤,可想而知其臂力多么惊人,比之疆场将士毫不逊色。”

    尉迟均脸色有些沉重,他如今的修为,也只到三境之巅,与这些人对拼,胜算还在伯仲之间,鹿死谁手都不好说。

    沿着这条沙街往前走,老人似乎很是熟悉,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城中一处生意极好的客栈,并且要了两间天字号房。

    花白老人看到两个一脸茫然不解的年轻男女,正正经经的说道:“临近关隘,晚上这里可不太平,老夫自然不需多说,你们两在一起,有什么情况也好有所照应!”

    说完,渔处机自顾自离去,却被尉迟均一把抓住,回望见尉迟均的窘迫面容,老人摆摆手,只说自己还有事,早些回房休息。

    接着他仍旧走了,哪里还管逐渐弥漫在两个男女之间有些异样的情绪。

    尉迟均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能叫回渔老,但是隐约间察觉渔老似乎是笑了一下,笑容挺玩味。

    老人进了房间,放下一些小行李,那张古井不波的脸终于出现一丝古怪神情,鼻头红润的笑道:“你小子要是不知道渔老这份心思,可白瞎了这份悟性!”

    而回过神来的尉迟均握着手,终于靠着自己那仅存的一点墨水,猜到知道了老人离去之时偷偷在自己手心写下的字。

    接着脑袋从面颊红到了脖子根。

    那个字是: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