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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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池中鱼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笔定乾坤

    第二日往西行,竟要穿过一截黄河古道,挺让这位来自江南的尉迟均吃惊的。

    三人越往西,视线所及,则越荒凉。

    人烟稀少,黄河古道万尺奔腾都要显得凄凉许多。

    不过尉迟均心里,倒是觉得苍凉之外,雄壮更多。

    三人在岸边朝西走,还真的给找到一处船家,几人站在船外,商量起此行价格。

    船家撇了眼已经头戴帷帽的吴岑和背后已被布条缠绕起灵匣的尉迟均,不经意道:“几位客官是去往哪里?”

    渔处机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极碎银子,淡淡道:“往西行,就这粒银子,咱们能到什么地方?”

    船家哦了一声,啐道:“停停走走,逆水行舟,一日一夜可到景州。”

    渔处机点点头,“那便到景州。”

    船家收下银子,招呼几人上船却没有立即走,而是坐在岸边对渔处机几人说道:“先坐坐,等五六人便可开船。”

    三人在略微宽敞的甲板上肃立,瞧见岸边风景,和已经远远看不见的赤金城。尉迟均心里既有些兴奋,可更多的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行此一路,尉迟均已经得到渔老的交代,此行需要低调,所有一切全看他的心意,行几时,行几里全由渔老安排,行走江湖,虽是倚仗一身通天修为,可仍旧需守规矩。

    尉迟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江上开阔,被江风一吹,几人都觉得有些发冷,纷纷抱住胳膊。

    船家瞧着身子骨有些单薄的年轻人,笑了笑问道:“几位客官是哪里人?”

    面宽色黑,瞧着老实的船家问话,尉迟均还未答话,就听到渔处机抱拳道:“老家扬州江南郡人士,初到西北,还有些不习惯!”

    “江南郡?扬州?”船家听了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三位竟是遥远的东南来的客人,“那可是个好东西,姑娘美的很!”

    “哦?”渔处机满怀深意的笑了笑,“船家这是尝过?”

    “嗨!”船家脸一红,连忙摆了摆手,“只听我走商的侄子提过一嘴,见笑了!”

    渔处机笑笑,没有说话。

    尉迟均倒是来了兴致,挪了挪身后灵匣,正准备开了话匣子,接着说下去,就听到渔处机白了他一眼,“干嘛!小大人凑什么热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尉迟均一愣,眼角就瞥见船家老远的讪讪一笑,还未言语,就见船家招了招手,恰好远远走过来两拨人,有两两一起,也有孤身一人。

    船家忙碌一阵便开了船往上游行去。

    水面开阔,又有两岸枯山作伴,时时有秋鹭惊吓飞起。

    渔处机一屁股坐在船沿上,对尉迟均笑道:“这幅大江东去的场景,为何不赋诗几首,以祝雅兴?”

    吴岑咯咯直笑,却听渔处机不似往常做派的晃起脑袋。

    尉迟均凑近一听,果真是喃喃念着一些颇有韵调的诗词,竟大多是他从未听过的。

    吴岑凭栏远眺,秋风一阵一阵拂过那帷帽下的面庞,让她的面容在江波之外,忽隐忽现。

    秋风,江水,美人,诗赋。

    还有逐渐升起的胸中豪情,尉迟均一时有些痴了。

    如此闹了一阵,那两个结伴来的行商却是去了底舱,叫船家船开的稳些,他们需要补些觉,如果扰了清梦,便要扣回交出去的二两银子。

    船家只得吩咐忙前忙后这会儿还在掌舵的小徒弟别失了神,凭白损失这些已经到手的银子。

    不过那位小徒弟傻乎乎的应着,眼里不时眺望着船边那位身材窈窕的帷帽少女,更加失神了。

    这位才学艺不到半年的傻徒儿,哪里能够掌的稳舵。

    随行还有一位负笈的读书人,见着在吟诗的渔处机,没有任何表情,站在另一侧船沿,望着江中怔怔出神,根本没有搭理渔处机几人的意思。

    抒发完诗意,渔处机大约是觉得口渴了,便叫尉迟均取出随身行囊,可去江中汲些水来。

    尉迟均弯腰汲过水,便听到不远处的读书人突然道:“酒不如水好喝!”

    尉迟均一愣,晃了晃水壶,直言道:“我们可没带酒!”

    读书人远远望向渔处机,“你没有,船家有!底舱下有陈年的黄河大曲,你们该尝尝,定然不负此次黄河之行,不过能不能贡献出来,就看船家的意思了!”

    船家正在甲板上绑着钩绳,顿觉讶然,不知这位第一次上船的读书人怎么知道他底下还有酒水的,于是啐道:“客官也经常喝酒?怎滴鼻子如此灵泛,咱们那些酒,可是拿来卖的,也不贵,仅仅三钱银子,便可喝上一坛黄河大曲!”

    渔处机借机道:“早说便好!害我酒虫馋了半天!那就来两坛!”

    船家倒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一听说有人买酒,便朝尉迟均笑笑,收下他的钱两便下到底舱搬酒去了。

    那位没了主心骨的笨徒儿,没了师傅教导,手心便没了准儿,任由这船在江心胡乱打着转。

    渔处机坐在船沿上,朝着远处读书人致了致意,说道:“既然有缘,该当请读书人喝一坛好酒!”

    读书人很快笑道:“无功不受禄!那我便送幅画已作谢意!”

    读书人解开身后小笈,从中取出纸笔,动作娴熟。

    渔处机指了指一旁看热闹的尉迟均,啐道:“那便画一画我这个傻徒弟!”

    尉迟均一愣,不知渔老卖甚关子,便见读书人果真左移几步,朝他端详片刻,郑重道:“如此甚好!”

    那读书人缓缓在甲板上铺开画卷,并无墨水的笔尖在口前一哈,手腕一动,便直直落笔。

    船身骤然一顿,稳稳定在江心。

    渔处机淡淡道:“一笔定乾坤,阁下好境界!”

    尉迟均心头俱震,不觉心头忽然起雾,扬起那双眼眸,细细打量起那读书人。

    只见这读书人并没多大,模样瞧来同样清秀,举手投足皆是文人风范,脸上笑容和煦,如此一瞧,并不是他眼中所见那些高人之流。

    读书人并未由着渔处机的话头接下去,而是认认真真做起画来。

    船立时便随笔而动,只要他急速动笔,便破浪极快,如若凝滞不动,船便倏然停

    住。

    如此往复,始终风雨岿然,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是在水面上。

    船家从下面上来,怔了半晌才敢说话,仍觉得是在做梦,不住的称赞高人。

    很快,那位读书人便笑问尉迟姓名,收到答复后很快便停住笔锋,啐道:“好了!”

    尉迟均连忙抱拳谢过,小心凑过去,伸长脑袋要看,吴岑也忍不住投去视线,结果被渔处机一把抢在怀里,动作神速的收入怀里。

    这时船家才敢打扰读书人,放下酒坛躲进驾房去了。

    尉迟均往风里嗅了嗅,哪里有什么酒味,那两坛陶缸之上的封泥没有一丝渗透,明明封印的很好,不知那读书人是如何得知这船家还有几坛好酒的。

    吴岑远远躲开几位酒鬼,只留下三人痛快饮了一阵。

    尉迟均已经堪堪胜过酒力,越发觉得酒好喝,忍不住赞叹道:“这酒,就是比水有劲道些!”

    读书人笑笑,不置可否,“兄台几位,西行何干?”

    尉迟均一愣,接着就觉得读书人这话问的颇为奇怪,两边八竿子打不着,该是询问去处身份家籍才对,怎滴是问此行目的。

    却听渔处机毫不犹豫答道:“避祸亦可,杀人亦可!”

    读书人再次饮酒,笑道:“挺巧,我也是!”

    船家按住笨徒儿的脑袋,一下子缩进驾房内。

    渔处机眯了眯眼睛,“嗯,挺巧!”

    接着渔处机轻轻摇了摇头,劝尉迟均别再言语。

    读书人却仿佛看不见,“此去敦煌,我便是要去杀个人!”

    渔处机笑道:“原来阁下是去敦煌!”

    读书人望向渔处机,“兄台岂不是也去敦煌?”

    说罢他捏起酒坛,看向渔处机,啐道:“敬兄台一坛酒!”

    渔处机跟着抓住酒坛,两两一碰,渔处机浑身一震,嘴唇苍白,嘴角竟无端溢出血来。

    读书人讶异一声,将酒坛一斜,便有轻微酒渍旋转荡出。

    渔处机哐当丢了酒坛,按住胸口不住咳嗽。

    读书人满脸歉意,将他扶住,关怀道:“啊!兄台竟不曾修行,小生失礼!”

    尉迟均吓的一跳,放下瓷碗,连忙道:“渔老,没事吧?”

    渔处机眼角彦彦,摆摆手,“无妨,只是呛了一口,难受的紧!”

    读书人立即道:“抱歉!小生有错在先,万万不该随意揣测!兄台可否告知此行目的是谁?小生不才,却有几两本事,可凭此帮兄台一手!”

    渔处机摆手道:“这倒不必!”

    读书人又道:“好!那我便答应三位,今后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可凭刚才小生的拙画,去云州,有一间花月间的画馆,可将手中画卖与他,我便会立即赶来,为三人排忧解难!”

    渔处机站起身,朝那人抱拳道:“如此,谢过汪老弟了!”

    读书人浑身一震,呐言道:“你认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