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下山虎 第八十六章 解铃系铃
赤金城穿城而过的清水河上，属于香荷楼的那艘花船上，清晨一早便迎来了一位贵客。
一位相貌平实，却花白胡子的老人此刻正坐在渔芙姑娘的闺阁内，听着她弹奏着一曲如痴如醉的江南小曲，悠哉的跟着节奏拍着大腿。
琴音袅袅，坐在茶案和琴案之后的两人却各有心思。
事实上，这位一早便凭空出现在花船之上的神秘老者，渔芙并不认识，甚至连这位老者什么时候到访的，又是为什么而来，一概不知。
只是从见面之时，到如今，那老人只是寥寥数语，便彻底沉默下去。所说言语，无非就是弹些小曲，奏些小词的长篇滥调，渔芙听的厌烦，但却并不敢流于表面，乖巧的随其心意。
只不过前几日，掌柜的羽化青临走之时，特意交代过一件事，就是最近如果遇到奇怪的人或事，需要让船上小娘，寻了人知会他一声。
渔芙并不知此事用意何在，掌柜的这么说，她便如此做。
如此这老人刚刚出现，她便借着调试古琴的机会，让花船上的姐妹私下禀报掌柜的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会儿掌柜的已经在路上了吧。
一曲奏罢，老人按了按手，示意渔芙可以休息一时，出声道：“姑娘是哪里人士？”
“妾身健忘，如今来了赤金城已然数年有余，倒是忘了……”
听见渔芙有些敷衍的话，老人明显一滞，眼角闪过一丝苦涩，不动声色的啐道：“那的确可惜了，老身行万里路，说不定去过姑娘美丽的家乡呢……”
渔芙眯起双眼，点点头，跟着啐道：“的确可惜了！贵客还想听什么曲子吗？”
老人笑笑，从茶案一侧站起身，笑道：“不了不了，差不多时候了。”
接着他眼一眯，一改刚才的柔和，朝花船窗牖外问道：“我说羽掌柜，还要藏到何时？老夫时候不多，懒得跟你打机锋了！”
已经藏于花船外勾角上多时的羽化青心里一惊，自知来人定是高手，别说是自己这份轻功和收敛心神的功夫炉火纯青，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自己的存在，最主要的是自己查探那人的功力深浅也是泥牛入海。
他身子一动，滑入船舱，站在渔芙琴案一侧，打量了老者片刻，并不是自己过去的仇家，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你是谁？”
老者摆了摆袖子，并不在意羽化青放肆的打量，平静道：“我之前是谁
并不重要，我之后是谁恐怕你也没必要知道。”
羽化青心中浮起千万种可能，顿时心乱如麻，脸色却不动声色的转头问道：“阁下既然不肯言明，那么羽某便要送客了！”
说完这话，羽化青目露凶光，望向这位在他看来深藏不露的高手老人，这条花船停留位置做过精心布置，船外柳树、槐树，还有藏于树下的各色阴器，以及埋于河内五行位置的冥器，能够瞬间被他气机牵引，发动河间破五行大阵，困敌于这花船之上。
老人却浑不在意羽化青的龌龊心思，朝一边怔怔出神的渔芙努了努嘴，看向羽化青淡淡道：“羽掌柜，今日我要带她走！”
羽化青皱了皱眉，心思白转急下，这位看上去花甲有余的老人，清晨来此就是为了一个香荷楼出了名的花魁？
看老人的样子，并不是一个好色之人哪？
为何会有这般打算？
“阁下，我香荷楼花魁，乃我青楼镇楼至宝，岂是阁下想带走就带走的，再说了，阁下如若想以钱两赎下渔芙姑娘，那也得看阁下兜里的银子够不够份量，最不济，也得问一问，咱们这位渔芙姑娘的意见不是？”
羽化青目光灼灼的说完，转头看向渔芙，眼里是一贯的倥侗杀机，渔芙只瞧了一眼便浑身一震，怯生生低下头去，嘴里嗫嚅道：“妾身全凭掌柜的安排。”
老者瞧见这一幕，便知晓了个大概，平静道：“这么说，这事是没得商量了？”
羽化青未说话，只是轻轻嗤笑一声，算是答复。
老者点点头，看向在旁惴惴不安的渔芙姑娘，轻声问道：“渔姑娘，是否愿随老夫而去？”
渔芙抬起头迎向老者的目光，恍惚间，她竟瞧见一丝熟悉，不禁有些失神，末了又晃了晃头，将心中燃起的那丝希望彻底抹杀，摇了摇头回道：“谢过贵客美意，只是妾身如今长在香荷楼，便生是香荷楼的人，死是香荷楼的鬼，余生只想安然度过，已别无他求。”
只问过渔芙一遍答案的老人，背过身望向清晨花船外的街景，这座昨夜满是萧杀之气的赤金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好像昨夜发生的那场人间惨剧，只是某场皮影戏中的闹剧假象。
老人目光深深，轻声呢喃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下一刻，羽化青的脸色大变，心中浮现一个惊悚可能，身子一动，右手已然扣住了身旁渔芙的脖子，声色俱厉道：“渔处机，我早
该想到是你的！”
听闻这话，被扣住脖子生命已在旦夕的渔芙似乎浑然不觉，目光之中只有那位身形异常熟悉的老人，浑身震撼，眼眶微红。
老人缓缓转身，右指在脸庞上一点，便撕下一层鲜嫩面皮，看样子还未在脸上生根就被他摘下。
他看向渔芙，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祥笑容，轻笑道：“孙儿，你受苦了！”
那位阔别老人十多年的渔芙姑娘，瞬间泪眼婆娑，热泪夺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多年酸楚，如江河堤坝一夜溃倒倾泻如洪，嚎啕大哭。
羽化青震骇万分，心中巨悚，手上不自觉的加大了力气，只是他蓦然发现，周身上下气机已经被彻底锁定，他刚要用出玉石俱焚的法子，彻底毁掉渔芙和他这条船，便瞧见老人右手轻轻在空中叩了两下。
接着两团气机涟漪瞬间没入他的丹田气府之中，响起两声啪啪声，顿时将他打飞，摔在船舱中堂上，将一应家具砸的粉碎。
“老夫行事，向来不喜拖泥带水，今日这般与你商量，便是给你救过渔芙一命的面子，你还得寸进尺了……”
说完这话，渔处机不理会气海翻腾、痛彻心扉的羽化青，看向那位哭成泪人的渔芙，轻柔道：“孙儿，爷爷来晚了！”
渔芙瘫坐于地，习惯以轻纱曼罗示人的她，此时衣袖间已经沾满了泪水，望向这位日日夜夜想念的祖父，叫出了那声夜夜呢喃的称呼：“爷爷……”
渔处机喜极而泣，多年郁积的心结，竟瞬间烟消云散，他走到一旁披挂衣架上，取下一件衣衫，走上前披在渔芙肩上，扶起她，“没事，爷爷在呢！”
两人刚转过身向船外走去，一团黑雾陡然爆起，从中射出无数细小淬毒的银针，瞬间便至渔芙身后。
渔处机未回头，一脚轻踏船舱甲板，整座花船陡然一沉，立时便下降了两尺，在清水河上压出滔天巨浪，接着他右手大袖一卷，将所有银针卷入袖中，回身一掷，所有淬毒银针原路射回。
顿时黑雾之后响起嗖嗖的银针透体之声，羽化青凄惨的嚎声响起。
渔处机皱眉道：“老夫念你救下小孙之情，未取你狗命，算是对得起你！怎滴，活腻了不成？老夫不介意送你一程！”
“渔处机，羽某……羽某跟你没完！”
“羽掌柜，好好活着，下一次见到老夫之时，便是你的死期之日！”
（本章完）
一位相貌平实，却花白胡子的老人此刻正坐在渔芙姑娘的闺阁内，听着她弹奏着一曲如痴如醉的江南小曲，悠哉的跟着节奏拍着大腿。
琴音袅袅，坐在茶案和琴案之后的两人却各有心思。
事实上，这位一早便凭空出现在花船之上的神秘老者，渔芙并不认识，甚至连这位老者什么时候到访的，又是为什么而来，一概不知。
只是从见面之时，到如今，那老人只是寥寥数语，便彻底沉默下去。所说言语，无非就是弹些小曲，奏些小词的长篇滥调，渔芙听的厌烦，但却并不敢流于表面，乖巧的随其心意。
只不过前几日，掌柜的羽化青临走之时，特意交代过一件事，就是最近如果遇到奇怪的人或事，需要让船上小娘，寻了人知会他一声。
渔芙并不知此事用意何在，掌柜的这么说，她便如此做。
如此这老人刚刚出现，她便借着调试古琴的机会，让花船上的姐妹私下禀报掌柜的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会儿掌柜的已经在路上了吧。
一曲奏罢，老人按了按手，示意渔芙可以休息一时，出声道：“姑娘是哪里人士？”
“妾身健忘，如今来了赤金城已然数年有余，倒是忘了……”
听见渔芙有些敷衍的话，老人明显一滞，眼角闪过一丝苦涩，不动声色的啐道：“那的确可惜了，老身行万里路，说不定去过姑娘美丽的家乡呢……”
渔芙眯起双眼，点点头，跟着啐道：“的确可惜了！贵客还想听什么曲子吗？”
老人笑笑，从茶案一侧站起身，笑道：“不了不了，差不多时候了。”
接着他眼一眯，一改刚才的柔和，朝花船窗牖外问道：“我说羽掌柜，还要藏到何时？老夫时候不多，懒得跟你打机锋了！”
已经藏于花船外勾角上多时的羽化青心里一惊，自知来人定是高手，别说是自己这份轻功和收敛心神的功夫炉火纯青，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自己的存在，最主要的是自己查探那人的功力深浅也是泥牛入海。
他身子一动，滑入船舱，站在渔芙琴案一侧，打量了老者片刻，并不是自己过去的仇家，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你是谁？”
老者摆了摆袖子，并不在意羽化青放肆的打量，平静道：“我之前是谁
并不重要，我之后是谁恐怕你也没必要知道。”
羽化青心中浮起千万种可能，顿时心乱如麻，脸色却不动声色的转头问道：“阁下既然不肯言明，那么羽某便要送客了！”
说完这话，羽化青目露凶光，望向这位在他看来深藏不露的高手老人，这条花船停留位置做过精心布置，船外柳树、槐树，还有藏于树下的各色阴器，以及埋于河内五行位置的冥器，能够瞬间被他气机牵引，发动河间破五行大阵，困敌于这花船之上。
老人却浑不在意羽化青的龌龊心思，朝一边怔怔出神的渔芙努了努嘴，看向羽化青淡淡道：“羽掌柜，今日我要带她走！”
羽化青皱了皱眉，心思白转急下，这位看上去花甲有余的老人，清晨来此就是为了一个香荷楼出了名的花魁？
看老人的样子，并不是一个好色之人哪？
为何会有这般打算？
“阁下，我香荷楼花魁，乃我青楼镇楼至宝，岂是阁下想带走就带走的，再说了，阁下如若想以钱两赎下渔芙姑娘，那也得看阁下兜里的银子够不够份量，最不济，也得问一问，咱们这位渔芙姑娘的意见不是？”
羽化青目光灼灼的说完，转头看向渔芙，眼里是一贯的倥侗杀机，渔芙只瞧了一眼便浑身一震，怯生生低下头去，嘴里嗫嚅道：“妾身全凭掌柜的安排。”
老者瞧见这一幕，便知晓了个大概，平静道：“这么说，这事是没得商量了？”
羽化青未说话，只是轻轻嗤笑一声，算是答复。
老者点点头，看向在旁惴惴不安的渔芙姑娘，轻声问道：“渔姑娘，是否愿随老夫而去？”
渔芙抬起头迎向老者的目光，恍惚间，她竟瞧见一丝熟悉，不禁有些失神，末了又晃了晃头，将心中燃起的那丝希望彻底抹杀，摇了摇头回道：“谢过贵客美意，只是妾身如今长在香荷楼，便生是香荷楼的人，死是香荷楼的鬼，余生只想安然度过，已别无他求。”
只问过渔芙一遍答案的老人，背过身望向清晨花船外的街景，这座昨夜满是萧杀之气的赤金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好像昨夜发生的那场人间惨剧，只是某场皮影戏中的闹剧假象。
老人目光深深，轻声呢喃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下一刻，羽化青的脸色大变，心中浮现一个惊悚可能，身子一动，右手已然扣住了身旁渔芙的脖子，声色俱厉道：“渔处机，我早
该想到是你的！”
听闻这话，被扣住脖子生命已在旦夕的渔芙似乎浑然不觉，目光之中只有那位身形异常熟悉的老人，浑身震撼，眼眶微红。
老人缓缓转身，右指在脸庞上一点，便撕下一层鲜嫩面皮，看样子还未在脸上生根就被他摘下。
他看向渔芙，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祥笑容，轻笑道：“孙儿，你受苦了！”
那位阔别老人十多年的渔芙姑娘，瞬间泪眼婆娑，热泪夺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多年酸楚，如江河堤坝一夜溃倒倾泻如洪，嚎啕大哭。
羽化青震骇万分，心中巨悚，手上不自觉的加大了力气，只是他蓦然发现，周身上下气机已经被彻底锁定，他刚要用出玉石俱焚的法子，彻底毁掉渔芙和他这条船，便瞧见老人右手轻轻在空中叩了两下。
接着两团气机涟漪瞬间没入他的丹田气府之中，响起两声啪啪声，顿时将他打飞，摔在船舱中堂上，将一应家具砸的粉碎。
“老夫行事，向来不喜拖泥带水，今日这般与你商量，便是给你救过渔芙一命的面子，你还得寸进尺了……”
说完这话，渔处机不理会气海翻腾、痛彻心扉的羽化青，看向那位哭成泪人的渔芙，轻柔道：“孙儿，爷爷来晚了！”
渔芙瘫坐于地，习惯以轻纱曼罗示人的她，此时衣袖间已经沾满了泪水，望向这位日日夜夜想念的祖父，叫出了那声夜夜呢喃的称呼：“爷爷……”
渔处机喜极而泣，多年郁积的心结，竟瞬间烟消云散，他走到一旁披挂衣架上，取下一件衣衫，走上前披在渔芙肩上，扶起她，“没事，爷爷在呢！”
两人刚转过身向船外走去，一团黑雾陡然爆起，从中射出无数细小淬毒的银针，瞬间便至渔芙身后。
渔处机未回头，一脚轻踏船舱甲板，整座花船陡然一沉，立时便下降了两尺，在清水河上压出滔天巨浪，接着他右手大袖一卷，将所有银针卷入袖中，回身一掷，所有淬毒银针原路射回。
顿时黑雾之后响起嗖嗖的银针透体之声，羽化青凄惨的嚎声响起。
渔处机皱眉道：“老夫念你救下小孙之情，未取你狗命，算是对得起你！怎滴，活腻了不成？老夫不介意送你一程！”
“渔处机，羽某……羽某跟你没完！”
“羽掌柜，好好活着，下一次见到老夫之时，便是你的死期之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