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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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月 第十九章 半途劫难

    一行人坐在大堂吃早

    段千赢咽下最后一口茶,宣布了一句,“稍后出发。”

    “太好了!”孙清一掌拍在桌面,杯碗盘碟纷飞四起,桌子应声塌下,一群人早已远远掠开,唯有伺候的小二被洒了个猝不及防,

    “客……”小二目瞪口呆,脸上挂着茶渣与面条。

    “对、对不起对不起……”孙清反应过来抓起抹布在小二脸上胡乱擦拭。

    巨大的动静惹来人群,孙清抬起头时,身边只剩下一个唐笑,正捂嘴偷笑。

    掌柜已挤进来,看到眼前一幕登时愣住,“元宝,这怎么回事啊?”

    小二苦笑道:“掌柜的,我也不知道啊。”

    孙清忙道:“对不住掌柜的,是我打坏的。”

    掌柜大愕,“这、公子因何动手呢?是小店照顾得不周?”

    孙清忙摆手,“不不,是我一时失控,错在我……”

    唐笑道:“掌柜的,是我们一时大意,这里面的损失就一概由我们负责吧。”

    孙清忙点头,“不错不错,该由我赔,掌柜的快算算多少钱吧。”

    孙清的诚意,反令掌柜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旧物什,公子慷慨,就五两结清吧。”

    “好好,多有冒犯,还请莫怪。”孙清掏出银锭塞给他,拉起唐笑撒腿跑出去。

    “公子你给多了……”掌柜的在背后大喊。

    回房唐笑忍不住抱腹大笑,“你什么时候有这等功力了……”

    孙清也笑起来,“他们也太不仗义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幸亏有你。”

    “我也想跑来的,但是更想看热闹……”

    ……

    收拾过,一行人开始出发,依旧是那辆大到没理的骈驾马车。

    庄叔赶车,段千赢与五月坐在车厢内,孙清四人则各守马头。

    终于不用屈窝客栈,孙清一路如沐春风,坐在马背悠悠哼起了小曲儿,

    “桌子修好了?”

    左钰冷不防一句,孙清曲声戛止。

    “我要是修桌子,你们会等我吗?”孙清道。

    “不会。”左钰道。

    “左钰,”孙清神色一肃。

    “嗯?”

    “上次的药,能分我一点吗?”

    “做什么?”

    “唉,行走江湖,人心叵测,难免有一天面临你死我活,我不想伤人,同样也不希望别人伤我,但凡一丝的可能,我也不愿以鲜血定胜负。”

    “嗯。”左钰点点头。

    “有赢必有输,有生则有死,既然谁也不愿做那后者,倒不如各自相安,少沾那无妄之祸,你说是吗?”孙清继续道。

    “是。”

    “那、”

    “不给。”

    “哈?”

    “哈哈……”唐笑埋头藏不住笑。

    楚桑海道:“孙清,孙将军可还有其他子嗣?”

    孙清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楚桑海摇摇头,“不应该啊……”

    唐笑道:“七爷,时间久,您就见惯不怪了……”

    孙清终于回过味,“笑笑,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是在为家父感到遗憾?”

    楚桑海摆手,“不,遗憾谈不上,我与孙将军并不熟。”

    “我、”

    “哈哈哈……”

    ……

    说说笑笑中,不觉已出了城,上了官道,一行人开始策马飞腾,

    央央大道,六马一车,卷起浓尘如同黄龙呼啸……

    奔了许久,忽远处一道长鸣,声音幽沉入耳。

    奔在前头的马车缓缓停下,四人忙上前。

    庄叔撩开帛帘,“爷,来了。”

    段千赢道:“来者不善,今日,你们要辛苦了。”

    楚桑海道:“无妨,早该来了。”

    众人不再言语,马儿似乎也感到异样,蹄子轻轻捣在地上,开始慢慢前进。

    渐渐地,前方一捧灰影由浅而深,缓缓放大。

    走近停下,压压人影如同一堵阔墙挡在眼前,连两旁的草丛也不落空,

    “又是你。”目光掠过一道白衣,左钰顿时不耐。

    “哼!今日,且看你们如何逃过。”拈花无笑冷嗤道。

    “你们又是谁?”左钰目光扫过人群。

    “交出五月。”当中一个乌篷遮面的男子冷冷发话。

    “荼月鬼窟?”左钰心底一凛。

    “兴龙帮,只要七杀门唐笑!”又一中年男子喝道。

    一闻兴龙帮,唐笑脸色刹变。

    “交不交?”黑篷再次发话。

    “恕难从命。”楚桑海亮出钢刀。

    楚桑海话落,熊熊杀气陡然蒸腾!

    “鬼窟沈荼月,领教!”一句落,滔滔人影乍如骇浪卷来,

    “杀啊!”怒叱声、兵刃声,宣天动地,将左钰四人汹涌淹盖,一时间,狠狠拧杀成团……

    七爷、左钰、孙清、唐笑四人皆没进浩大的撕杀里,庄叔镇守马车前,五月段千赢未见身现。

    敌潮汹涌,四人紧守前

    路,混乱中沈云子突然身形一晃,瞬间掠过人群直取马车,四人为激战所牵,根本无暇顾及。

    驭雷刀不枉其名,一起一落呼风唤雨,更如雷擎九天。楚桑海的刀法炉火纯青,加之内力深厚,一把大刀挥舞起来竟有排山倒海之势,众人招上他的刀,不是被扫飞数丈便是兵器震落脱手,眼见包围他的众人就要被扫清赶尽。

    忽然“呛!”一道银光闪过,横空飞来一股钢鞭绞住刀刃。

    “堂堂楚门,何时也变成别人脚下的走狗了!”拈花无笑厉声啐道。

    “多管闲事!”楚桑海猛一挥刀,拈花无笑竟被扯飞起来。

    她实在不该与楚桑海以力相搏,“驭雷”乃玄铁所炼,重一百八十斤,能只手挥动自如,其力可想而知。

    拈花无笑乃老江湖,此事岂会不知,只可惜近日的连连挫败令她心浮气躁,故一时大意起来,当下不禁暗暗叫苦,幸凭着轻功过人,几个飞跃迅速将骨鞭解开来。

    拈花无笑自知内力绝非对手,唯借着轻功灵动,骨鞭度时击出,却是丝毫也不敢往刀锋上招惹。

    大刀看似拙重,但楚桑海的动作却是惊人的敏捷,眼见一刀劈出势不及回,骨鞭飞速袭向空门,大刀却在半途瞬间转变,且变化,并非由腕力转成,而是整个身子一起变化,其双腿之力,可见惊人!

    拈花无笑心下正苦,突然楚桑海一个翻身,大刀高高劈下,其势乍如盘古开天辟地,一股沙土轰然激起连弩般射向拈花无笑,拈花无笑慌忙避开,再回头,楚桑海已不知去向。

    不见楚桑海,拈花无笑反倒松了口气,轻功掠起,飞向马车。

    ……

    唐笑的“淘沙掌”已无比纯熟,一般人,的确很难将她拿下,但此时,与她交手的乃兴龙帮堂主,号称“仁心铁臂”的鲁大侠鲁承义。

    鲁大侠一双铁臂一颗仁心,名震江湖,谁人不知。

    唐笑自然不是对手。

    “小丫头,只要你将那毒妇的行踪说出来,我兴龙帮定既往不咎,毕竟我与唐门主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不到不得已,实在不忍伤你。”鲁承义负手看着唐笑,缓缓说道。

    “哼,我不认识你,你也无需攀交情,想动手就赶快。”她心知此番,软硬都是难逃,倒不如爽快了断。

    “好,姑念你年少无知,我让你一臂。”鲁承义脸色一黑,示出一臂。

    唐笑自然不想死。

    掌功,须有内力相持,愈是深厚的内力,掌功才愈有魄力。唐云岂会不明此理,只因淘沙掌与其他掌法不同,淘沙掌,乃昔年“扶桑魔女”所创,其刚柔并济四两拨千斤之势,不止弥补了女子体力上的不足,更将女子身形上的灵巧淋漓尽现。

    淘沙掌,一掌劈出,不管对方如何接招,都总能临危忽变,专攻要害,就像一条蛰伏暗中毒蛇,时刻择机而噬。

    深知不敌,唐笑不敢懈怠,唯凭着手脚灵敏处处闪避,鲁承义双手虽有击石成粉之势,但一时也拿她不下。

    唐笑心底暗忖,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再拖几分定被拿下,倒不如索性一搏。

    唐笑凌空飞起,一掌扑向鲁承义心口,鲁承义挥臂迎出,双掌只距半分时,唐笑突然掌形一变,灵蛇般滑过鲁承义的手臂,身子顺势闪至背后,另一掌已挥起击向后心,“砰!”

    鲁承义身子顿了顿,却没有挪动半分,唐笑登时怔住了,说时迟那时快,鲁承义单臂一捞,唐笑被囫囵扫开,未待反应,一只铁掌已迎面轰来!

    “嘣……”

    一把钢刀横在唐笑面前,鲁承义整个人被弹开数丈,银晃晃的钢刀伴着九环嗡嗡回响。

    “兴龙帮之事,七爷何苦横插一刀。”右手轻攥,鲁承义脸上已难掩痛色。

    “唐笑年少,鲁大侠又何苦狠下杀手。”收起刀,楚桑海冷冷道。

    “若不是这丫头太过蛮横,我又怎会出手,我帮帮主为奸人所害,我等至今不能报仇雪恨,皆因这丫头从中作梗,鲁某今日之举不过是伸张正义,七爷也要阻挠不成?”

    不待楚桑海接言,唐笑喝道:“敌不过段千赢,是你们无用,找不到凶手,也是你们无用,如今你要杀我唐笑,更是你们无用!今日你也不必假惺惺让我个三头六臂,十招之内,我若制不住你,我唐笑自甘却命,若是制住你,请你们今后莫要再来讨我烦!”

    字字铿锵入耳,莫说鲁承义,连楚桑海都大吃一惊,刚要制止,唐笑已抢先一步迎上去,目光灼灼,不容置否,令鲁承义也不禁心底一蹬。

    “好,好,好猖狂的丫头!今天不好好教训与你,他日必成武林之害,我鲁承义也只好以大欺小了!”鲁承义被气的满脸通红,受伤的右手竟忘痛攥得发白。

    “来吧!”一声喝出,唐笑抢先飞上去。

    “且看你有何本领猖狂!”鲁承义不再谦让,双臂虎虎生风迎战而上。

    楚桑海顿时冷汗直下,手里的驭雷不敢放松,可是,武术决战,往往生死一瞬,若真发生什么,自己未必能插手。

    只见唐笑身子飘忽不定,掌形变化愈加无常,但鲁承义却深知她的功力,因此不论其攻守,皆迎刃而上,毫不

    退避。

    唐笑一掌劈出,鲁承义迎头接上,唐笑慌忙转型换位出击,仍被迎上,再换……

    唐笑每一掌皆发向要害,毫不留情,鲁承义绝非泛泛之辈,心想,若能在一两招内拿下她总比在七八招拿下好,带着这等心思,此刻更加不遗余力,掌掌带风,劈石成粉。

    五、六、七……招招过去,唐笑仍是毫无进展,招式也促急紊乱起来。眼见十招将尽。

    鲁承义心里冷笑一声,虽不能速速将她拿下,但她要成功也是妄想。

    “十!”背后的唐笑突然大喝。

    鲁承义被她一喊不禁一怔,但并无影响,一个猛虎回头,一双铁臂破风震出!

    “噗……”唐笑仰头呕血,同时听见“喀嚓”一声。

    不管那甩出数丈外的唐笑,鲁承义低头瞪着双手,目眦欲裂,豆大的汗珠滑下嘴角,死死想不明眼前这一出......

    只见他强硕的双腕上,一只狭长的铁锁完美嵌入,铁锁泛着白光,中间两个凹孔锁住手腕,不见锁孔,不见裂缝,仿如量身定造。

    “如何,唐笑猖狂的本领,鲁大侠可还满意?”唐笑踉跄站起,擦掉嘴角的血痕。

    “你,你这个恶女!”鲁承义火冒三丈,狠狠撕扯着双手,铁锁却纹丝不动。

    “鲁大侠不必费力,此锁,玄铁浇铸,唐氏机关,一般人等,唐笑还舍不得给他用,咳咳……鲁大侠若想解下它,还不如断去双臂来得易。”鲜血又顺着嘴角流出,唐笑依旧拭去。

    “你当我这样便杀不了你么!”鲁承义登时杀意焚身,恨不得飞过去将她剥皮拆骨。

    “呵、我只知你此刻杀了我也解不开这铁锁。”

    鲁承义心头一凉,“恶女!你究竟想怎样!”

    “不知鲁大侠是否乃诚信之人?十招之诺,是否算数?”

    “哼!自然诚信!”鲁承义咬咬牙,心里纵有千万个不愿,此刻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压下怒火。

    “好,寻仇之事,各凭本事,兴龙帮从此不得向我唐笑为难半分,答应吗?”

    “可以。”

    “那辛苦鲁大侠亲自跑一趟七杀门,此锁,唐笑会锁却不会开,开锁之人,只有我爷爷。”

    “什么?你胆敢耍我!”太阳穴突突跳动,鲁承义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

    “你看我这般模样还会有力气耍你鲁大侠么?”唐笑掏出一块小竹牌,丢给他,“鲁大侠你带着它,我爷爷定会二话不说给你解开,当然,鲁大侠若想杀了我一洗耻辱再去解锁,那无非是想永远戴个手镯玩玩,劝您,莫要低估了七杀门。”

    心思被抖出,鲁承义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若敢戏耍半分,定要你挫骨扬灰!”

    “放心。”

    “走!”鲁承义跳上马背,绝尘而去。

    其门下弟子纷纷收手随后,此时离开,无疑丢脸,但此事再拖,更加丢人,鲁承义也是个知深浅的人。

    兴龙帮一干离开,唐笑再也挺不住倒下,口中热血不止。

    “左钰!”楚桑海大喊,抱起她纵向马车。

    混战中左钰听见呼喊,撂下众人迅速往马车飞去。

    接近时,两道身影从马车里先后飞出,正是沈荼月与拈花无笑。

    追在身后的拈花无笑怒喊:“号称天下一邪的荼月鬼窟也要当缩头乌龟不成!”

    沈云子不理她,拈花无笑忽发疯般,骨鞭飞向沈云子后心。

    沈云子竟头也不回,长钉一挥绞住骨鞭,拈花无笑如绳上蚂蚱被甩过来,未定睛,一道黑影在她眼帘闪过,拈花无笑顿觉脸颊一阵刺痛,一股热液流下,

    沈云子已幽灵般消失。

    鬼窟一众离去,毫无声息,仿佛这一干人从未出现过。

    只剩拈花宫一行愣在原地,左钰楚桑海不理会他们,抱着唐笑冲进马车,未坐定,

    “干什么!”

    车外一道呼喊,左钰掀帘一看,外面空空荡荡,只留下满地的沙尘飘舞不绝,拈花宫的“莲花幻步”果然独步天下!左钰不禁感叹。

    “坏了!孙清!”楚桑海喊了一声。

    孙清被掳了!

    唐笑仍清醒,听孙清被掳,抓着楚桑海的衣袖,嘴里咕哝冒血,半字也吐不出。

    “我去找他。”五月按按她手臂,起身出去。

    “庄叔你随他去。”段千赢道。

    庄叔点头,随后出去。

    “你能救她吗?”楚桑海盯着左钰。

    左钰快速检查,面色逐渐凝重,“肺腑俱裂,只怕……”

    段千赢道:“夏游子如何?”

    “立刻出发!”左钰迅速展开针包。

    “七爷,立刻前往夏游庄。”段千赢话一落,楚桑海策马飞奔起来。

    厚厚的软裘垫在唐笑身下,马车不算颠簸,但对精细施针却不易,左钰刚要言语,段千赢已附过来,握住唐笑的双肩。

    “夏游庄,快马也需四五个时辰。”段千赢道。

    “放心,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话虽如此,左钰已是细汗满额。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