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灸
字体: 16 + -

第一章 是你

    五月三日,三天假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早晨,柳倾城决定去市里,这是她犹豫了半个月的最终决定。

    这小半年也不知怎么的,每每一到月事,小腹就疼的厉害,腰还特别酸,心烦的不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连带着失眠,更可恨的是好不容易睡着了吧,凌晨两三点又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这眼睛一瞪就是天亮,白天又困得不行,很是影响工作。

    看了几家医院,没有用,吃了点药,也没有用。前几天同事说市里有家中医诊所很不错,主要是针灸很厉害,想让她去试一试。柳倾城很不相信,所以没有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去也不行了,所以就一咬牙,去试一试吧。

    诊所很好找,手机定位很准确。

    门是开着的,所以柳倾城一挑条形塑料透明门帘,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很干净,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的味道。东西北三面墙上,挂满了锦旗,甚至是一层层叠加着的。这让她不禁暗自赞叹,这得是治好了多少人的病啊,看来这家老字号的诊所还真是不是虚传的啊,看来自己的毛病也是有希望的了。

    她这样想着,左右看了看,见东西两侧各有一道门,门是关着的。柳倾城也不知道应该走哪扇门,所以她只好站在原地,轻声问道:“打扰了,请问,沈大夫在吗?”

    “进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是从东面的门里传出来的,而且声音是带着有气无力的,甚至是不耐烦的。

    柳倾城很是疑惑。但还是顺着声音走向了东面的房门。

    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一副破旧牌匾高挂着,上面的字迹早已看不清颜色,但“悬壶济世”四个字却很是清晰可见。下面不是老照片,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老旧的画像,同样用老镜框装裱着。这两样东西绝不仅仅老的一星半点,没有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是绝不会老旧成这个样子。

    北面的墙上,是两幅正面和背面半旧的人体穴位图。下面是一张单人床,床单是白色的,白得几乎一尘不染。两个墙角,是木制花架,两盆绿萝开得极盛,叶子碧翠欲滴。

    正南的玻璃窗擦得锃亮,初升的阳光斜斜穿过照在两张桌子上,将反射的光,印衬在一张干净的脸上。

    柳倾城不禁眉头一皱,这个人绝对超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这么年轻的大夫怎么会是同事所说的老中医?

    年轻人转过头,柳倾城不禁一愣,忍不住惊叫道:“是你?”

    这个年轻人也看清了她的面目,也不禁叫道:“是你?”

    ..........

    一月前。

    今晚该是月圆的时候,不知怎的,却没有一点月的影子,原来是被云收起来了。

    云是浓墨般的黑,一层又一层,重叠着,极重极重的,仿佛已没了丁点儿力气,稍不留神就掉下来的样子。风刚刚吹过,雨就从它的身体漏下来。

    雨是整

    整齐齐的下来的,好像深锁闺中的怨妇,转过身去,弄着秀发,皱皱眉,发出轻叹。让人细细去猜,去品,去体会个透。

    风极缓极缓地吹,虽刚刚触及肌肤,却早已冷了个透。月终于时隐时现,是未曾盈满的月,清清冷冷的,斜斜的,歪在那里,没一点生气。云尚未散尽,随时仍要有雨的摸样。

    街道很干净,是过后雨的。低洼处,还残留着少许积水,不小心踏上去,溅起丁点落在鞋子的上面。但并不让人在意,继续移动着双脚在这条十分陌生的街道来回地行走,仿佛这腿是别人的,用不着自己的力气。

    正当百无聊赖,漫无目的的在踩着自己那条孤零零的影子的时候,不远处窗子传出一阵接一阵的琵琶声来。仔细听听,竟是古曲《四面楚歌》。弹奏着的手法很有造诣,很高名。节奏、韵律把握极好,极有分寸,其快声如白巾裂,疾风暴雨:其慢则如泣如诉,如幕似怨。节奏错落有致,抑扬顿挫,将那古曲中的萧瑟苍凉的意境发挥到了极处,仿佛又现金戈铁马千里杀场的一代霸王项羽,在四面楚歌中,握长剑,仰天长叹。

    在这样的一个秋夜,用这样的一种心情,听得这样一首古曲,让人的心都碎了。所以只有再次移动双腿到街头买醉。

    买醉的地方叫“冷心缘酒吧”,这条陌生的街道在外滩,外滩在上海。

    蔓延每个角落的,不但有音乐,还有灯光。跳动的音符与闪动的光影是完美的组合,就像酒精与神经的组合。但这样的组合却与他的买醉并未获得成功,所以他的眼神依然是清亮的,是透过忧郁、迷离的一种清亮。

    酒在杯子里面,杯子在吧台的上面,他的手是空着的。他看着它,她看着他。

    她就坐在大厅的一角,已经看了他整整二十九分钟,她想来早已做好了不再看下去一分钟的准备,起了身体,移开脚步,向他的位置移动了过去。

    脚步轻轻的,细高的跟与地面没有半点声响,即便是发出的声响,也早已被音乐所吞噬。她的腿是笔直的,可以判断出来如果这样的双腿并在一起,是不会有一丝缝隙的。她的上衣很合体,刚好衬托出来纤纤的腰和恰好的胸部。

    用这样的双腿、这样纤纤的腰、恰到好处的胸,走的路不是扭的,却远远的比扭出来的更让人多看上去几眼,包括是偷偷地瞄上几眼。

    这是一张正常的、普通的脸,也许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女人的脸,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她得眼睛是只有少数女人才会有的眼睛,特别是与那又长又弯弯的睫毛组合在一起,立刻让这张脸变得不正常不普通了起来。她的眼神竟似也是清亮的,是透过温柔、清纯的一种清亮。

    透过温柔清纯的眼神,并没有与透过忧郁迷离的眼神相遇,只是能够看到他的侧脸,距离875cm,这样的距离即便在这样的灯影下已足够将这侧脸看的清晰而仔细。清晰到足以能分辨出年轻人少有的坚定、坚毅、成熟与

    果敢。

    而且,这半张脸看起来也并不难看,她自己首先这样的确定。

    他并没有在意,但一个男人被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女人持续不断注视十一秒的时候,他开始在意了,是带着警觉的。

    他转过脸,看上去。她仍然继续注视着他,丝毫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于是两双同样清亮的眼睛完完全全地相遇了。

    瞬间,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更加清亮,看着她眼睛的时候,竟似充满了惊异、疑惑、兴奋,竟似又起了淡淡的水雾。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反应,立刻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尽管这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的反应,仍然没有逃脱她的眼睛,依然被她捕捉的眼底,并在心底常驻地封存了起来。她笑了,带着一种捉弄地笑,一种满足了窥探他内心隐藏的心事地笑。

    虽然这不是发自内心的欢愉的真诚地笑,但还是隐藏不了这一笑的美丽。

    笑的很好看,这是他心里说的,嘴里说的是:“我们认识吗?”声音是淡淡的,冷冷清清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不认识。”她回答的竟也干脆,完全没有考虑。

    “的确,我们的确不认识。”他将目光从她的眼睛里移动开来,移动到杯子上面,生怕她像钩子一样的眼神钩起他心底痛楚的心事。

    空落的手中多了个杯子,暗褐色的酒在杯子底部轻轻搅动,让微微激荡的心绪慢慢平淡下去。

    “我们的确不认识,但每个人都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现在我们就先认识一下,我就叫白蛇。”她说话的时候,手里的酒杯“叮”的一声碰了他的酒杯,也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浅浅饮了小口,继续说:“我是不是像极了你心里曾经的某一个她?”她的眼神至始至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他的眼睛,现在又多了几丝狡黠的笑意。

    他霍然又复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眉头微微锁着,眼睛里跳动着几颗火星,是愤怒的火星,但随即又消失不见。淡淡地说:“一个貌似有了婚约的女人,在这种地方,搭讪一个陌生男人,会是怎么样的女人?”

    “你是想激怒我吗?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而报复我?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呀?”白蛇又笑了笑,眼神温柔了起来,轻声说:“一个男人这么容易生气,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他将他的目光注射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白蛇也顺着他的目光同样注射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灯光是忽明忽暗的,是色彩变幻的,但依然能够让他看清这个男人的脸是年轻的,微红的,是过了酒精的。身体看上去随着脚步随有些轻微晃动,但脚掌与地板的结合绝对稳重有力,一步步走了过来,直接走到她的身边,毫不客气将手臂搭在白蛇俏丽的肩膀,更准确地说是直接将她搂在怀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