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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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难 第九十八章:鱼骨

    起云山深处,思论台下山,林广而盛,夏漱的身影在其间行走,倒显得尤为的小。

    “这西阳庐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随意找到一棵树靠着坐了下来,伸手作着扇子,不断呼着粗气。

    “累死了。”

    她抱怨道:

    “不就是去坐在那里听那些老头子讲一些子乎者也什么之类的东西吗,还要弄得这么复杂。”

    不过她也就是只敢在这儿抱怨了,毕竟那日她在笑春风客栈看见了李利来,李利来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那么老态?

    她心头疑惑,但也明白江湖事一向变化多端,事情变化之快,倒也不是她能去预见的,好在的事情是,那天看李利来看她的样子,分明是知道自己便是杀了文节使的凶手。

    “既然他看见了……”

    夏漱心里有些疑惑与古怪,因为如果李利来知道,那便是说那天夜里其实李利来是发现自己了?

    念头升起倒是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己实力高低自己还能不清楚么?要说打架之类的话,自己的实力也就算是一般,甚至是有些差了,但是要说轻功与藏匿之术的话,这天底下,她觉得应该很少有人能比自己还要快,在年轻一代江湖人当中,自己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吧。

    但是李利来并不是年轻人啊……

    “他都老得快要死了。”

    .

    “啊切!”

    此时白日,但是客栈里却并无一个客人,黄昏的光使人见难免生出惆怅情怀,那些光打在桌子、椅子和那些客栈里的物件儿上,这种感觉便更是强烈了。

    “老爷,天凉。”

    有仆人听见声音后由手边取下一件宽大衣裳向前方坐在窗前的老人走去,老人面向窗外,由此往外看去,低头见街道,抬首见远方。街道上是行人三两,远方是群山相绕。

    老人道了一声无妨,但还是任那女仆人将衣裳披在了自己身上。

    “飞竹。”

    女仆人突然顿住,停下了去取热茶的手。

    “嗯。”

    她应了一声,却依旧未能回过神,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竺飞竹。

    她的名,是很少见到的姓。

    “店里的人都走了吗?”

    老人出声问。

    竺飞竹听见声音,便放下回忆,向老人回答道:“都走了,老爷。”

    “虞镜呢?”

    老人又问道,老人的眼睛渐渐合起来,微眯微张的样子,像是下一刻便要睡过去一样。

    “他也走了么?我记得他应该会睡在店里才是……”

    竺飞竹直起身,推动了老人坐着的椅子,她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是却已经跟着身前这位老人足足有十五年了,老人的喜好她心下是一清楚的。

    他坐着休息的时候,是喜爱向着阳光的,就算是此时的黄昏,老人也是喜爱得很,他常常跟她讲,现在的诗人都太过于做作了些,蜀地本就是文风昌盛的地方,更别说是近着蜀西西阳庐了,可是近些年的江湖朝野上,却多出了好些无病呻吟的文章,还被民众吹捧至极,一提到黄昏,诗人便唱起悲凉,人们便大唱哀伤,可是真正的心情,却是不一而足的。

    在李利来

    眼中,黄昏与白日的艳阳没什么两样,都是同等的光。

    “虞镜已经走了好些天了,老爷,您不记得了么?”

    竺飞竹轻声回话,老人嗯嗯啊啊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算是回答了吧。

    “我扶您回房里休息吧。”

    竺飞竹与老人讲道,这里只不过是个宽敞一点儿的大厅堂。

    老人未应声,竺飞竹便一只站在老人身后,也与他一同看着外头的黄昏。

    一点儿也不好看。

    她倒是没有李利来那样的心情,她也觉得自己与大多数人一样,觉得那太阳落下山去,这世间就冷下来了,悲由心底起,老人突然说道。

    “你也走吧。”

    “什么?”

    竺飞竹有些疑惑,继而是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她疑惑出声,重复着,问了一声。

    “是谁在背后讲我的坏话呐……”

    老人并不回她的话了,自说自话的在椅子上睡着了。

    竺飞竹盯着老人的背景发呆,她将手负在身后,望着沉睡的李利来,眉头紧皱着,眼神深处如同缭绕在一起的一团麻绳,绳子相绕,在两端打上了死结。

    “飞竹。”

    她离去的身影突然停下,回过身,李利来身份未动,背着她。

    “你已经心软了十八年了,以后,就莫要心软了。”

    竺飞竹咬着嘴唇,红了眼框,身后的手拿上前来,手里是一只特制的匕首。

    那是李利来在她小时候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五岁,她记得很清楚。

    “是。”

    飞竹应声,将匕首收回了腰间。

    她抺了抺眼角,走到门边时停下,又回头,此时她的脸上再也见不着一丝温柔了。

    “飞竹走了。”

    她如是讲道。

    这一次,她并没有由外头替李利来关上房门。

    她走之后,屋子便陷入了良久的安静。

    “咳咳……”

    老人咳嗽,身子颤动着,外头的阳光,就连黄昏色也不见了,在李利来的肩膀上落下最后一粒,便销声匿迹了。

    .

    “他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捉我去,还要将公皙檠那狗娃儿捉去牢里?”

    夏漱有些不明白,她思前想后,忽然觉得狗娃儿好像还是个有点重要的人物?她想到由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发生在公皙檠身上的事情,顿时觉得他居然有些神秘了起来。

    “被关过了匚牢,可是他还能出来?这便算了,我到了这边,又能见到他被西阳庐通辑,当真是有意思……那天他好像突然变了另一个人,他们叫他圣僧?可是她觉得公皙檠一点儿道行也没有,那他便是被鬼上身咯?”

    她靠着大树一直轻语,可突然有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诶,你说够了没有?”

    声音疲惫,像是经受了许久的劳累。

    夏漱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当既由地上惊坐起身,先是回身退出几步,再想起来取出自己的武器,但她的武器看上去像是一只小巧的飞镖……其实也只是像飞镖而已,这武器真叫什么名字好像也很难讲,它寸余长,通身透亮,要不是经意还看不见哩,这一点倒是与飞镖颇为相似,毕竟同样属于暗器,自然要讲究一个

    出其不意。

    它似剑,却又无剑柄,只有末端有一颗圆环,可以供一只手指串进去,而两侧是两个半月,弯向里侧,留下两根手指的位置,可供使用它的人驱使,尖端与剑尖一样,但是却更要细些,有些像是扩大的针尖,问之,极为的古怪,而又让人见着便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把来头不小,威力不俗的兵刃。

    “鱼骨?”

    夏漱本来听到声音四下寻找,可是四周除去那树之外再无其他东西了,正在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毕竟她自山下一路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见到一个人,哪怕只是远远的见到人影也没有,起云山脉在西阳庐群山山系里最为深广倒是名幅其实,更莫说此时进山的人中,如果没错的话,只有十二个人,当然是除去了西阳庐那些主持思论的人以外。

    不过她念头想到这里,她忽然发觉,好像这次并没有主持思论的人啊?

    她只是被那天与公皙檠一同见到的那个矮胖子带到了这座山前,并告诉她,上了山顶,便能看见思论台,其它的话,那个胖子便再也没多说了,说完胖子就离开了,她本来还很疑惑,就这样让她们上山么?

    直到她进入山中时才发现,哪怕将她们放入山中完全不管,西阳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至于说他们同样等到信的十二个人起了争执,倒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个人也没有嘛。”

    她想到信封,便又想到了那胖子与思论台,还有其它得到信封的人来——公皙檠。

    她好像并没有看见公皙檠啊……

    “莫不是那小子昨天根本就没有找到集合的地方?”

    昨天她与公皙檠分手之后便很快找到了那矮胖子所讲的那个地方,在那里她见到了同样得到信封的其他十来位人物,还且还有另一位——被她抢走信的那一位。

    俗话讲得好:仇人见面,当是分外眼红。

    那人见到夏漱的那一瞬间当真是红了眼,眼里血丝清晰可见。

    “至于么……”

    夏漱心里想,有些鄙夷起来:真小气。不就是借了一下你的信封嘛,等我用完之后便还给你就是了。

    可且不说这信封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用,就算是事后还给他了,而且那人也能再破例上一次思论台,可夏漱所不知道的是:那他的打也算是白挨了……

    “道兄,庐中不可打斗,请自重。”

    西阳庐弟子的声音有些冷,不再是像之前那样的温和。

    “信本身便是可易主之物,道兄可明年再来。”

    弟子出声,一板一眼,便是默认了夏漱做为“君子”信的新主人了。

    因为那人的打扰,再加上当时现场也没有她认识的人物,在听完关于思论的安排之后,她便跟着弟子去了休息的地方,也就没有注意到公皙檠到底赶到没有。

    “今天早晨好像也没有看到他嘛……”

    她突然开心了起来,先前因为爬山太久而产生的疲惫与恼气也像是随风散去了一样。

    “狗娃儿好可怜喔……但是我好开心。”

    她出声,便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来,直到她听到声音坐了起来,四下寻找,并无一个人的身影。

    正这时候,

    “鱼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