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歌酒
字体: 16 + -

蜀道难 第七十一章:坏兵刃

    第七十一章:

    有人轻纱遮面,一前一后走,前者身材曼妙,修长的腿上别着一条不细不宽的黑带子,带子上方斜斜别着一把小刀,上身衣紧,紫色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别扭,反而为她平添了一股气场,让人只见着她一眼,便再也不敢望她第二眼,可是人们心里的欲望却又深深的吸引着告诉他们,他们想要一直看着她,最好是能够扯下她的面纱,看一眼这世间的完美无暇。于是所有看见她的人们便都深深陷在这种探窥与自惭形秽之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备受煎熬。

    在她身后不远一起处与她一起走来的那人只比她微微矮上一头,她的身材均称,肤色洁白。此时两人都未曾露出脸来,但是她们的身份却是让人一眼便识得了,前头这人自然是簪花宫中大师姐——鞠巧曼。

    只是不知道那跟在鞠巧曼身后的师妹是曾云还是程思瑶了。

    “小聚峰帅闻理。”

    帅闻理愣神许久,直到一旁的梦然皱着眉头咳嗽的时候他和另三位师弟才回过神来,他微前半步,与她们打着招呼。

    梦然心中默然,这些没出息的家伙,我怎么有这样的师兄,还是三个……她又瞥了一眼小师弟,小师弟却好像还神游天外,一直到感受到她那恶狠狠地眼神的时候才呃呃然地回魂叫道:“啊,啊师姐!我……”

    他我我我的结巴了半天,才磕磕拌拌的反应过来向鞠巧曼两人行礼道:“小聚峰王三。”

    “小聚峰,梦然。”

    不知为何,梦然心里生出了些许莫名其妙的芥蒂,但她还是与鞠巧曼两人打着招呼,西阳庐与簪花宫同为正道派系,每年的正道大比上她们都是会接触的,虽然那个时候通常都是作为“敌人”,但是簪花宫与西阳庐却一向关系不错,她显然不能在此时此地失了礼数。

    “簪花宫,鞠巧曼。”

    “簪花宫,程思瑶。”

    两人出声,一人声朗如朝阳,一人声柔若春水。

    好听……

    声音入耳,梦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们心生芥蒂了,她心头叹气,毕竟自己曾经也想过加入簪花宫,试问这江湖里哪个女子不这么想呢?

    此时与鞠巧曼站在一起,哪怕她未曾取下面纱,她也觉得,这人是比自己好看的,心底下那一抺小心思被自己看破后,她感到一阵通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江湖儿女,终究是要讲究一个实力为王的,正道大比上,我们再分强弱!

    帅闻理忽而有些错谔,刚才梦然师妹明明还是一幅闷声闷气的样子,怎么这才打完一个招呼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男人姑且察觉,身为女儿的鞠巧曼,又特别是一旁心思细腻的程思瑶,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鞠巧曼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笑声爽朗地对梦然说道:“见过同学。”与西阳庐的同辈弟子相见,倒很少有人称道兄往来,平日里大都是以同学相称,这在江湖上倒也成为了另一种识别西阳庐学子的讯号了。

    梦然点点头,又客套了一番回礼。

    “听师妹方前所说,似乎是对阵道颇有研究?”

    帅闻理出声询问,显然是对之前鞠巧曼的那翻谈论有些上心,但说到底却也不免让人起疑,他到底上心的是关于阵道的谈论,还是谈论

    阵道的声音呢? 因为簪花宫中并不擅于阵道教学,这一点身为在西阳庐混迹多年的“大弟子”的他显然不会不知道。

    鞠巧曼心头微转,先前邱一善称自己师姐倒是因为他师父乐萌在宫中修习过一段时间,但是这人又如何称自己为师妹了?但她很快便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是有些当局者迷了,江湖儿女,以年纪称兄道弟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并不懂阵道。”

    鞠巧曼回了一声,讲道:“只是在宫中听课的时候听到过这样的道理,看他们三人不动,且又不像是寻常动手的样子,便随口一说罢了,师兄莫要当真。”

    帅闻理哦~了一声,又回头去瞧亭下战场,此时蔚晓西还在昏迷之中,杜榆与另两位刑字课弟子成品字型各在一方站立,谁也不先动作,若有人眼力好细瞧的话倒是能够见到由他们三人周遭生出的那一圈圈细线。

    敌不动,我不动,显然是因为这线的原因了。

    而另一边,因为邱一善的到来,敖博易得以喘息,他艰难地由地上半撑起身体。

    “调理!接下来我帮不了你。”

    邱一善的声音由前方传来,语落,他便又与刑字课弟子扭打在一起,敖博易心下感激,却也明白他说得在理,便随地打起坐来,开始吐息。

    “师兄可知道事出何因?”

    程思瑶由一旁向帅闻理发问,还没得他回答,身侧的鞠巧曼便打断道:“程儿。”

    “庐中事务自然有人处理,我们莫要多问。”

    程思瑶吐了吐舌头,帅闻理感激地朝鞠巧曼露出笑意。

    “师妹体谅,感激不尽。”

    渐渐的,这里的消息越传越开,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赶到这里来,帅闻理往四下瞧,山周各处都是人头,他皱起眉。

    为何庐中还未有人前来?

    其他弟子只作新奇热闹看,但他却是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那时候他才入门不久,还只是个小孩罢了,可那场景却一直在他心头,就像刻在心上某处一样,虽然被时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是当钟声响起,散尽的时候,显然是将那些灰尘也一起带走了。

    .

    巨大的剑柄立屋顶,剑锋直指天际。

    底下屋前有人站立,这人着着灰衫,伸出手,像是想要接着落下的雪花一样,但是雪花早早落尽了,尽数铺在他的脚底下。

    “雪散了。”

    有人自前方山林走出,来到他面前。

    “老师。”

    能叫西阳庐子亦称一声老师的,来者不是胡无又能是谁呢。

    “嗯。”

    胡无瞧着庐子站立的地方,他的脚四周沾满了细碎的雪花,就像是一脚踩进雪里之后,就再也没拨足移走一样,胡无向他身后的地面瞧去,脚印已经碎得不成影了。

    “一直站着呢?”

    庐子不答话,望着胡无的来路,过了一会儿,说:

    “一直等着。”

    胡无朝屋里走,向庐子招手。

    “进来吧,外边天冷,你这身衣服可比不过人墨,经不住寒。”

    庐子应是,跟在胡无身后走进屋中。

    这间屋子比上次那间还要简朴,

    简朴得多。

    只有一张床,两个凳子,三兵刃,四道墙,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什么东西了。

    就连那三把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利器,也全然没有一个像样的架子给它们摆放,看上去就像是寻常人家处理垃圾一样,被随意地挌在屋子角落,但是细细想想又觉得,一间如此干净的屋子里,放着三把兵刃,却也无论如何也不算垃圾了,算宝贝,算家当。

    “想通了?”

    胡无向庐子发问,两人各坐一张板凳。

    “请老师教我。”

    庐子摇了摇头。

    胡无长叹一声道:“你等了你师哥多少年了,他可曾来过你这卧龙山一次?”

    庐子静默不语,指头紧紧扣在掌心里。

    “唉。”

    胡无起身,正好瞥见扔在屋子角的三把利器,便又坐下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胡无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庐子,庐子咬着牙,胡无每说一句,他便像是愈加痛苦一分。

    “我只问你三句。”

    胡无深吸一口气,指着庐子的头道:

    “第一句,这么多年以来,鹤云卿可有为难过你一次?”

    庐子摇头。

    “好。”

    胡无将手缓缓下移,直到指着他的脚为止。

    “第二句,你只道自己等了他十年,那么这十多年以来,鹤云卿不曾到卧龙,难道你鹤云扬就到过起云了不成!”

    庐子本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这一句如同当头棒喝,心里久久不曾挪动分毫的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松动,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缝隙。

    “呼……”

    胡无吐出一口气,又用手指着庐子的手,说道。

    “第三句。”

    胡无起身。

    “你这双手,还能不能用我那三刀流。”

    声音不大,没有声嘶,也没有怒吼,有的只是平常时候的对话。

    庐子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瞧,瞧了许久。

    “能。”

    声音亦不大,亦没有力竭,更没有大吼大吼。

    有的只是三声锋利的刀声,如剑鸣,却比剑鸣更加气势雄浑,如同酒埋深山,玉藏谷底,今日,却都得以重现天日了。

    胡无双手负后,道了一句:“既然还能用刀,那便去叫那些老家伙们瞧瞧。”

    说完他起身朝屋外走,庐子有屋中依稀可以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这世道,变了啊,老家伙们。”

    胡无往山里更里的地方瞧,只瞧见眼前飞出一把刀,接着是第二把,再然后,一人,捉一刀。

    “老师,我去了。”

    鹤云扬向胡无恭敬地行了一礼,胡无点头,眼里满是赞许与欣慰,就像是辛辛苦苦养着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一样。

    “顶天立地,算半个文人,开天辟地才是庐子所为。”

    庐子已经奔远了,背影在他的眼里渐渐消失。

    “西阳云字,都长大了啊。”

    两人的脚印被风吹进雪中,渐渐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