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怀念故人
阿成第一个苏醒过来，他低低呻吟一声，舔了舔干裂带着咸味的嘴唇，身体里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头顶上沉重古剑微弱的闪烁，照得他的面庞忽明忽暗。
他猛的一个激灵，用尽全身气力高声喊道：“赵师兄，莫小哥，青儿”
力道用猛，胸口炸裂似的剧烈撕扯，阿成额头冷汗直冒，差点又昏过去。
半晌，四周还是空寂一片。
一种莫名的悲伤与恐惧强烈升起，阿成的手在微微颤抖，支撑着自己试着爬坐起来。
阿成不敢想像那最可怕的结果，不顾疼痛又奋力喊道：“赵师兄，莫小哥，青儿，柔师妹，冯师妹，你们都在哪里？”
阿成的目光急切的搜索，只希望老天爷不会如此的残忍，不会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这儿的人可是自己在世上最亲近的兄弟与伙伴。
终于，他发现远远的有个黑影匍匐在地，揉揉眼睛定睛再看，心底燃起一线希望，那里倒下的正是赵文。
阿成挣扎着朝赵文爬了过去。这段路真是遥远，身后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每前进一尺都令他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艰难的爬到了赵文身边，阿成看到师兄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终于大透了口气。
阿成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抱住赵文的肩膀，轻轻晃动着唤道：“赵师兄，赵师兄，你快醒醒！”
他想为赵文输入真气，奈何自己此时与一个身受重伤的寻常人无异，身上已经积存不起哪怕一点一滴的真元，只能焦切的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苍天有眼，赵文缓缓睁开眼，看见阿成一张血泪纵横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低声道：“阿成，你没事吧？”
阿成只知道猛点头，也不知其实还可以痛哭或是大笑，哽咽着回答道：“我没事，赵师兄，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赵文目光里也闪烁着欣慰，问道：“阿成，其他人呢？”
就听远远莫不悔微弱的声音应道：“赵师兄，我在这里！”
两人一同举目望去，莫不悔颤颤巍巍的以仙剑支地，起身走了过来。可没行出十步，悔柔仙剑的力量已然耗尽，“铮”的一鸣，炼成剑丸。莫不悔手上一空，身子立刻失去平衡，扑通摔倒，一路滚到两人近前。
赵文与阿成先是一惊，四只手同时抓住了莫不悔，继而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三个人紧紧抱作一团，身上有了暖意，心底更有热流涌动。
三人又找到萧善柔与秦青，将她们一一唤醒。虽说伤势均深入肺腑，但至少暂且并无性命之虞。
可在冯颖处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她独自躺卧在远离众人的地方，身上覆盖着一层冰霜，双颊上有一抹奇异的红晕流动，呼吸虽然微弱，可比众人都来得悠长。
只是不论大家如何呼喊，冯颖那动人心魄的眼睫毛始终像两把刷子一样，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惊人的黑线，眼睛却不肯睁开半分。
萧善柔同为女性，少了些拘束，伸手搭在冯颖右腕脉搏上，触手猛地一激灵，一缕从冯颖体内渗出的寒气透过手指，窜入萧善柔体内，搅得经脉格外的难受。
莫不悔见状不对，赶紧问道：“善柔，有什么古怪么？”
萧善柔收回玉手，蹙起秀眉道：“是很奇怪，冯姑娘的体内好像藏着一道寒气盘踞心脉，甚为棘手。”
阿成道：“会不会是刚才激战时，侵入她体内的魔气尚未退尽，此刻又乘虚而入？”
大伙儿谁也不能肯定。
赵文默默无语探手再握住冯颖的玉腕，低哼一声，激起丹田里所有的潜能，输出一丝真元。如果说往日他随手一掌，就可轰出浩荡如海的罡风，那么此际这一丝真元其实连小溪也算不上。
冯颖嘤咛醒来，错愕的发现周身五人都怔怔的盯着自己。她摸摸自己的脸诧异道：“赵师兄，你们都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赵文望着冯颖原本晶莹清澈的眼眸里，一闪一灭的殷红血光，脸上难掩忧色问道：“我们都没事。冯师妹，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冯颖体察了一会儿，露出璀璨的笑容道：“我很好，只是全身没有气力，胸口也有点发冷。”
萧善柔取出一枚朱红丹丸，说道：“冯姑娘，这是灵空庵的疗伤圣药甘露还生丹，你先服上一颗。”
冯颖并没有接，说道：“多谢你了，善柔姑娘。我不碍事，还是让与秦姑娘吧。她的伤一定比我更重。”
萧善柔道：“冯姑娘，咱们都已经服用过，这一颗是特意留给你的。”而事实上甘露还生丹何等珍贵，萧善柔身上也不过仅携带三粒而已，为了救醒昏迷的秦青已用去一颗，剩下的却是谁也不愿意独享。
冯颖不再拒绝服下灵丹，一股热流生津流转，身上冰冷的感觉稍稍好了一点，但这股热流刚回转到心脉，就被一道奇怪的力量生生挡回。冯颖低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萧善柔急忙用绢帕为她擦拭，惊异道：“怎会这样？”
冯颖急促的喘息，双颊嫣红胜似火炭，断断续续说道：“我不知道，只是胸口闷得像裂开一样。”
话刚说完，眸中妖艳的红光骤然亮起，冰寒的气息席卷全身经脉，蒸腾起一蓬若有若无的血雾。
赵文心中震颤，再顾不得沉稳，一把抓住冯颖纤细的小手，问道：“冯师妹，你怎么了？”
“哼”一缕魔气破体而入，震得赵文胸口窒闷，仰面摔了出去。
众人正在错愕间，冯颖的娇躯缓缓飘浮起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焰，玉容冰冷如霜，那苍老的声音又在众人耳畔响起道：“小娃儿，你们得意得太早。老夫既称神劫，自能历劫而不亡，只要有一缕精魄不破，老夫便能就地重生！”
秦青失声叫道：“神劫魔君，他居然还没有死！”
天晓得，以伏魔六剑与伏魔诀至最高境界，合六人所有的力量轰击，竟也未能除去这个老魔头。
难怪数万年前那么多的上仙与另道仙人也杀其不死，老魔总能凭着一线生机遁逃蛰伏，于数万年后重新再造杀劫。
莫不悔深吸一口气，就听到一尘大师的声音道：“莫小施主，神劫老魔已是不死不灭的金身，除非能以“玉牒金书”锁住他全部元珠，再行轰杀，否则断无他途。”
莫不悔恨恨道：“老和尚，到这时候你还说什么风凉话？“玉牒金书”已被你炼化，莫某根本无法祭出。不然又何至于苦战到现下的局面？”
一尘大师沉默下去。
低空中冯颖的双臂向两侧舒展，慢慢举起，神劫魔君的声音冷冷响起道：“死？老夫很快就会让你们尝到死的滋味！”头顶的血海隆隆鼓动，射下八十一缕血色光束，将冯颖笼罩在中间。
萧善柔道：“不好，这老魔又开始吸收地煞阴气，需得赶快阻止他！”
莫不悔苦笑着摇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赵文的表情，矛盾与痛苦交织令他一向刚毅的脸微微变形。萧善柔暂态明白，神劫魔君抓住的是大伙儿的致命弱点。
他现在占据了冯颖的身体，要想杀他，首先就要杀死冯颖。
萧善柔的玉容由于愤怒而变得通红，厉声叱道：“神劫魔君，你也太卑鄙了，有本事便离开冯姐姐的身体，咱们不死不休，再战一场！”
冯颖哈哈笑道：“老夫做事，岂会任由你这个小娃儿左右？你们不是想杀老夫么，只管上来！”
阿成握着沉重古剑，手在颤抖，心中已是非常的愤怒，眼睁睁的瞧着神劫魔君肆无忌惮的吸纳着地煞阴气，却不敢轻举妄动。
神劫魔君的魔功在不断恢复，众人却已经基本失去再战之力，神劫魔君魔功稍复之时，即是众人灭顶之刻！
冯颖的意识被狂涌的寒流一点一滴的吞噬，但她依然执着地感受到众人的无奈与悲愤。
神劫魔君张狂得意的笑着，眸中却泛起清泪，凝聚成珠泫泫欲滴。冯颖在挣扎，断断续续里，脑子里浮现起许多的往事。
人的记忆应该是连续的，可往事为什么会被截成许多残缺不齐的片段？
师父，师父曾经爱怜自己犹如己出；钱爽，他的脸为何变得如此狰狞，又怎会和师父一起变得满面血污？是谁害的他们？
“冯颖，赵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是谁人在叫，不会，师父不会这么对自己，可那个凄厉的声音当真好熟悉……
赵文？哦，对了，还有莫不悔，跟他们在一起，自己感觉好安心。唔，莫不悔还曾经恨过自己，后来又怎会对自己好起来的呢？
唔，头好痛，有许多事情自己怎会想不起来？那又是谁？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缀在身后的小孩子，云儿！他在叫我姑姑呢，嗯，不是，是叫我师娘。
幸福总是来得不知不觉，为什么不管你是不是舍不得，又急匆匆的到了该是说再会的时候了？
神劫魔君的笑声久久不歇，蔑视着下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五个年轻人。沉甸甸的鼓点已经敲响，死神迈着碎步，缓缓而可见的逼近。
突然，冯颖的神色剧变，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第一次，他露出了恐惧之色。冯颖完美无瑕的面庞上充满了惊骇，可是从那双闪烁红色光焰的眼眸里，重重的魔意之后，隐隐约约流露出圣洁的光芒。
神劫魔君低吼道：“臭丫头，你想干什么，快住手！”
赵文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仿佛看到冯颖向自己投来恋恋不舍的一瞥，她想说什么，她想告诉自己什么，赵文全身变得僵硬，他没意识到自己在摇头，他只知道自己向冯颖冲了过去。
“砰”一团红光从冯颖体内炸裂开，鼓荡的罡风呜咽哀鸣，八十一道光束幻灭不见，一蓬血红的光影不甘的从光雾里脱出。
残留的最后思绪里，冯颖奇异的看见，赵文向自己张开坚实的臂膀，还有卫常云骑在树杈上，小花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正向自己挥手雪白的身影顷刻消融，断裂的心莹仙剑只剩下不到半尺，无力的坠落。
赵文双目充血，脑海里一片空白，用尽全身的力量吼道：“颖儿”！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除了流散的光雾，他再抓不到任何的东西。
“叮当”一声，心莹仙剑落到地上，悲鸣恸天。
莫不悔悲声长啸，目光透过弥漫的光雾，牢牢锁定在那一蓬脱出的血红光影上，神劫魔君！
失去冯颖肉躯庇护，老魔的精魄正向着上空的血海夺路而逃。一旦投身其中，那果真似龙归大海，再难找寻。
莫不悔的心冰冷到极致，扬手抖开悔柔仙剑。如果冯颖能够自爆精魄迫出神劫魔君，那么，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付出同样的代价，与这老魔最后的一缕精魄玉石俱焚！
他一催仙剑，体内刚凝结的一点真元流转，身形射向神劫魔君。忽然听见一尘大师低低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莫小施主，老衲该走了。”
莫不悔一怔，丹田里爆出一股气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顿时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就听见“砰”的一响在上空炸开，神劫魔君的厉啸戛然而止。
莫不悔真元用尽，身躯猛地变沉，从十数丈的高空摔落，刚好砸入萧善柔怀中。
萧善柔虽然接住莫不悔的躯体，却未能完全卸掉直线坠落带来的冲击力，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触动断骨之处，一口鲜血猛喷出来，脸色更是泛青。
依稀里，一条银白的飘带闪耀着夺目金光，纠缠着一尘大师与神劫魔君的精魄，冉冉升向无涯血海。
随着金光渐浓，那两人的精魄已被炼化得模糊淡漠，直至融入血海。这也是莫不悔最后一次看见“玉牒金书”。
五人相互搀扶久久的抬头观望，直到“玉牒金书”最后一抹光辉消失。
阿成问道：“莫小哥，刚才你祭出的便是“玉牒金书”么？”
莫不悔点点头，思绪深陷于一尘大师的死所带来的震撼中，尚不能自拔。
秦青松口气道：“这老魔终于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再过几十万年又会活过来！只可惜，冯姐姐她”
各人心中黯然，赵文沉默无语，缓缓俯身拾起半截心莹仙剑。冯颖走了，这是她唯一留存世间的遗物。
剑断人亡，一缕香魂如今不知飘往了何方。在另一边的世界里，但愿她不会再忍受那么多的苦，经历那么多的难。
莫不悔与阿成一声不吭的走到赵文身边，各自伸出一只大手握紧他的肩头。赵文只管目光呆呆的凝视着心莹，一滴虎泪无声无息的溢出眼眶，滴在了蒙尘的半截仙剑上。
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莫不悔张张嘴，却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阿成脑子里更是一片懵懂，只是机械的用手拍着赵文肩膀，好似安慰伤心的小孩一般，尽管知道这其实根本于事无补。
赵文闷哼一声，嘴角边鲜血溢出，伟岸的身躯晃了晃，向后栽倒下去。迷迷糊糊里，听见莫不悔、阿成等人的呼唤，眼前却看到了那一抹洁白无瑕的雪衣，飘在深深清心林里。
直到两日后，赵文才从昏迷中醒来。
他睁开眼时，就瞧见床边的椅子里坐了一位素服少女，似在垂首假寐。
赵文嘴唇翕动，低声叫道：“冯师妹”
素服少女听着赵文的呼唤，一醒抬头，玉容一样的无限娇好，却是秦青。
赵文一愣，陡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眼睛重又合上，心中空空荡荡从此以后再无着落。
耳中听到秦青温柔的声音，道：“赵大哥，你醒了，可感觉好了一点？”
赵文木然点点头，探出右手在身边寻摸，却什么都没抓到。
秦青问道：“赵大哥，你想要找什么东西么？”
赵文轻轻道：“剑，冯师妹的剑”
秦青急忙从赵文的枕边取出半截心莹仙剑，交在赵文手上，安慰道：“赵大哥，你莫要太难过了。冯姐姐定也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好好活着。”
赵文接过残剑，无力回答。
他撑起来靠在床头，左手轻轻抚过剑刃，两眼中空空茫茫。手指上，锋利的剑刃划破肌肤，将殷红的血丝浸润在仙剑上，赵文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痛，他想回忆，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缕清风带着清心林的清香与芬芳吹进了竹庐。
莫不悔与阿成走到床前，叫道：“师兄！”
赵文“哦”了声，如从神思游离中被唤醒，望着胜似血脉相联的两位师弟，勉强笑了笑问道：“你们两人都没事了吧？”
莫不悔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赵文割破的手指暗自喟叹一声。他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回答道：“我和阿成已经没一点问题了。农老爷子昨日已赶到归元山，察看了你的伤势，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致，调养休息几天就好。”
阿成附和道：“是啊，是啊，赵师兄，你不晓得这两天归元山有多热闹。大陆众多门派的掌门和长老都有赶来，都已被归一师伯接到了归元观。清心林外有许师叔祖守着，几天来也算清净。”
赵文只静静的听着，就像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什么话也不说。
莫不悔眼珠一转，接着说道：“赵师兄，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昨日农老爷子又检查了我体内的仙灵朱果火毒，却发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是“玉牒金书”的作用。他为我苦心采摘的数十种草药却是白费了。”
赵文精神一振，道：“莫师弟，这是真的？”
阿成做证道：“莫小哥说的全都是真的，我们大伙儿也高兴得不得了。善柔姑娘还痛哭一场呢，呵呵，咱们大伙儿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赵文拍拍莫不悔的手背，欣慰道：“这就好，你若真有三长两短，我怎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当年的托付之情？”
莫不悔见赵文终于开口说话了，赶紧道：“赵师兄，明天就是师父的忌辰。你可得赶紧振作起来，咱们还等着和你一起，去拜祭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赵文道：“莫师弟，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挺过去。但现在，我特别想一个人能独自的安静片刻。”
莫不悔不动，缓缓道：“赵师兄，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和体会。不过我们谁都不希望你这样强忍着克制自己的伤痛。男子汉大丈夫，真情真情，率性而为，有什么跨不过去的槛？”
阿成从脚旁拎起一坛酒，说道：“赵师兄，我和莫小哥带得三坛好酒来。咱们一人一坛，就喝个一醉解千愁如何？”
莫不悔见赵文没有反应，自己也拎起一坛，拍开封泥道：“赵师兄，这可是酒司徒的得意之作，我拜托吴越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三坛。嘿嘿，你放心，老贼头留下了足够的好处，这回绝不是白拿。
“来，咱们兄弟痛痛快快畅饮一回，什么天塌地陷全都不管了！”
赵文沉默依旧，慢慢的接过了阿成手中的酒坛，打开了封泥，双手举起放到嘴边，仰首灌入愁肠。
火辣辣的汁液烧灼着他的喉咙，悄然化作相思泪水。虎目中盈盈泪光闪动，顺着双颊滚滚滴落。
阿成与莫不悔各自仰头饮尽坛中烈酒，有那豪气与愁苦，尽付诸在这浓浓烈酒中。
赵文喝干最后一口，放下酒坛，长出一口气。道不尽的思忆悲伤，记不清的前尘过往，历历在目，譬如昨日。
窗外忽然飘来悲怆豪放的歌声，撞击屋内每个人的心头：“生何欢，死何惧？世事冷暖醉里真，白云苍狗梦中花。求不得，百年毁誉；舍不去，一世多情。直擎天剑斩斗牛，挥袖云山我自往，不留尘与土”
失去的人与事不能再拥有，每个人一生中总会经历起起落落、生离死别，活着的人，总归要坚强的走过来，不向命运低头，更不会迷失自我。怨天尤人者，徒换自暴自弃的叹息而已。上苍眷顾者，必自强不息。
歌声渐渐远去至不可听闻，赵文沉声说道：“莫师弟，阿成，秦姑娘，我想去看一眼冯师妹的屋子。”
阿成抢上一步想搀扶赵文，却被他摇摇头推开。
赵文高大的身影依旧魁梧，孤独的走在最前头。
推开冯颖日寄居的屋门，里面的家具物品一如既往，收拾得一尘不染，好像主人从来没有离开一般。
秦青跟在赵文身后，轻声道：“这几日云儿一直在用心打扫，他说有一天也许冯姐姐还会突然回来的”说到这里，鼻子一酸，泪水又不争气的滑落。
赵文走到梳妆枱前，上面冯颖惯用的木梳还放在她平日搁放的位置。
他双手抓着桌边，维持住自己的平衡，依稀从铜镜中看见了伊人的靓影。
却听见屋外卫常云惊喜的声音在叫道：“冯姑姑，是你回来了么？”
(本章完)
他猛的一个激灵，用尽全身气力高声喊道：“赵师兄，莫小哥，青儿”
力道用猛，胸口炸裂似的剧烈撕扯，阿成额头冷汗直冒，差点又昏过去。
半晌，四周还是空寂一片。
一种莫名的悲伤与恐惧强烈升起，阿成的手在微微颤抖，支撑着自己试着爬坐起来。
阿成不敢想像那最可怕的结果，不顾疼痛又奋力喊道：“赵师兄，莫小哥，青儿，柔师妹，冯师妹，你们都在哪里？”
阿成的目光急切的搜索，只希望老天爷不会如此的残忍，不会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这儿的人可是自己在世上最亲近的兄弟与伙伴。
终于，他发现远远的有个黑影匍匐在地，揉揉眼睛定睛再看，心底燃起一线希望，那里倒下的正是赵文。
阿成挣扎着朝赵文爬了过去。这段路真是遥远，身后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每前进一尺都令他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艰难的爬到了赵文身边，阿成看到师兄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终于大透了口气。
阿成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抱住赵文的肩膀，轻轻晃动着唤道：“赵师兄，赵师兄，你快醒醒！”
他想为赵文输入真气，奈何自己此时与一个身受重伤的寻常人无异，身上已经积存不起哪怕一点一滴的真元，只能焦切的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苍天有眼，赵文缓缓睁开眼，看见阿成一张血泪纵横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低声道：“阿成，你没事吧？”
阿成只知道猛点头，也不知其实还可以痛哭或是大笑，哽咽着回答道：“我没事，赵师兄，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赵文目光里也闪烁着欣慰，问道：“阿成，其他人呢？”
就听远远莫不悔微弱的声音应道：“赵师兄，我在这里！”
两人一同举目望去，莫不悔颤颤巍巍的以仙剑支地，起身走了过来。可没行出十步，悔柔仙剑的力量已然耗尽，“铮”的一鸣，炼成剑丸。莫不悔手上一空，身子立刻失去平衡，扑通摔倒，一路滚到两人近前。
赵文与阿成先是一惊，四只手同时抓住了莫不悔，继而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三个人紧紧抱作一团，身上有了暖意，心底更有热流涌动。
三人又找到萧善柔与秦青，将她们一一唤醒。虽说伤势均深入肺腑，但至少暂且并无性命之虞。
可在冯颖处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她独自躺卧在远离众人的地方，身上覆盖着一层冰霜，双颊上有一抹奇异的红晕流动，呼吸虽然微弱，可比众人都来得悠长。
只是不论大家如何呼喊，冯颖那动人心魄的眼睫毛始终像两把刷子一样，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惊人的黑线，眼睛却不肯睁开半分。
萧善柔同为女性，少了些拘束，伸手搭在冯颖右腕脉搏上，触手猛地一激灵，一缕从冯颖体内渗出的寒气透过手指，窜入萧善柔体内，搅得经脉格外的难受。
莫不悔见状不对，赶紧问道：“善柔，有什么古怪么？”
萧善柔收回玉手，蹙起秀眉道：“是很奇怪，冯姑娘的体内好像藏着一道寒气盘踞心脉，甚为棘手。”
阿成道：“会不会是刚才激战时，侵入她体内的魔气尚未退尽，此刻又乘虚而入？”
大伙儿谁也不能肯定。
赵文默默无语探手再握住冯颖的玉腕，低哼一声，激起丹田里所有的潜能，输出一丝真元。如果说往日他随手一掌，就可轰出浩荡如海的罡风，那么此际这一丝真元其实连小溪也算不上。
冯颖嘤咛醒来，错愕的发现周身五人都怔怔的盯着自己。她摸摸自己的脸诧异道：“赵师兄，你们都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赵文望着冯颖原本晶莹清澈的眼眸里，一闪一灭的殷红血光，脸上难掩忧色问道：“我们都没事。冯师妹，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冯颖体察了一会儿，露出璀璨的笑容道：“我很好，只是全身没有气力，胸口也有点发冷。”
萧善柔取出一枚朱红丹丸，说道：“冯姑娘，这是灵空庵的疗伤圣药甘露还生丹，你先服上一颗。”
冯颖并没有接，说道：“多谢你了，善柔姑娘。我不碍事，还是让与秦姑娘吧。她的伤一定比我更重。”
萧善柔道：“冯姑娘，咱们都已经服用过，这一颗是特意留给你的。”而事实上甘露还生丹何等珍贵，萧善柔身上也不过仅携带三粒而已，为了救醒昏迷的秦青已用去一颗，剩下的却是谁也不愿意独享。
冯颖不再拒绝服下灵丹，一股热流生津流转，身上冰冷的感觉稍稍好了一点，但这股热流刚回转到心脉，就被一道奇怪的力量生生挡回。冯颖低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萧善柔急忙用绢帕为她擦拭，惊异道：“怎会这样？”
冯颖急促的喘息，双颊嫣红胜似火炭，断断续续说道：“我不知道，只是胸口闷得像裂开一样。”
话刚说完，眸中妖艳的红光骤然亮起，冰寒的气息席卷全身经脉，蒸腾起一蓬若有若无的血雾。
赵文心中震颤，再顾不得沉稳，一把抓住冯颖纤细的小手，问道：“冯师妹，你怎么了？”
“哼”一缕魔气破体而入，震得赵文胸口窒闷，仰面摔了出去。
众人正在错愕间，冯颖的娇躯缓缓飘浮起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焰，玉容冰冷如霜，那苍老的声音又在众人耳畔响起道：“小娃儿，你们得意得太早。老夫既称神劫，自能历劫而不亡，只要有一缕精魄不破，老夫便能就地重生！”
秦青失声叫道：“神劫魔君，他居然还没有死！”
天晓得，以伏魔六剑与伏魔诀至最高境界，合六人所有的力量轰击，竟也未能除去这个老魔头。
难怪数万年前那么多的上仙与另道仙人也杀其不死，老魔总能凭着一线生机遁逃蛰伏，于数万年后重新再造杀劫。
莫不悔深吸一口气，就听到一尘大师的声音道：“莫小施主，神劫老魔已是不死不灭的金身，除非能以“玉牒金书”锁住他全部元珠，再行轰杀，否则断无他途。”
莫不悔恨恨道：“老和尚，到这时候你还说什么风凉话？“玉牒金书”已被你炼化，莫某根本无法祭出。不然又何至于苦战到现下的局面？”
一尘大师沉默下去。
低空中冯颖的双臂向两侧舒展，慢慢举起，神劫魔君的声音冷冷响起道：“死？老夫很快就会让你们尝到死的滋味！”头顶的血海隆隆鼓动，射下八十一缕血色光束，将冯颖笼罩在中间。
萧善柔道：“不好，这老魔又开始吸收地煞阴气，需得赶快阻止他！”
莫不悔苦笑着摇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赵文的表情，矛盾与痛苦交织令他一向刚毅的脸微微变形。萧善柔暂态明白，神劫魔君抓住的是大伙儿的致命弱点。
他现在占据了冯颖的身体，要想杀他，首先就要杀死冯颖。
萧善柔的玉容由于愤怒而变得通红，厉声叱道：“神劫魔君，你也太卑鄙了，有本事便离开冯姐姐的身体，咱们不死不休，再战一场！”
冯颖哈哈笑道：“老夫做事，岂会任由你这个小娃儿左右？你们不是想杀老夫么，只管上来！”
阿成握着沉重古剑，手在颤抖，心中已是非常的愤怒，眼睁睁的瞧着神劫魔君肆无忌惮的吸纳着地煞阴气，却不敢轻举妄动。
神劫魔君的魔功在不断恢复，众人却已经基本失去再战之力，神劫魔君魔功稍复之时，即是众人灭顶之刻！
冯颖的意识被狂涌的寒流一点一滴的吞噬，但她依然执着地感受到众人的无奈与悲愤。
神劫魔君张狂得意的笑着，眸中却泛起清泪，凝聚成珠泫泫欲滴。冯颖在挣扎，断断续续里，脑子里浮现起许多的往事。
人的记忆应该是连续的，可往事为什么会被截成许多残缺不齐的片段？
师父，师父曾经爱怜自己犹如己出；钱爽，他的脸为何变得如此狰狞，又怎会和师父一起变得满面血污？是谁害的他们？
“冯颖，赵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是谁人在叫，不会，师父不会这么对自己，可那个凄厉的声音当真好熟悉……
赵文？哦，对了，还有莫不悔，跟他们在一起，自己感觉好安心。唔，莫不悔还曾经恨过自己，后来又怎会对自己好起来的呢？
唔，头好痛，有许多事情自己怎会想不起来？那又是谁？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缀在身后的小孩子，云儿！他在叫我姑姑呢，嗯，不是，是叫我师娘。
幸福总是来得不知不觉，为什么不管你是不是舍不得，又急匆匆的到了该是说再会的时候了？
神劫魔君的笑声久久不歇，蔑视着下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五个年轻人。沉甸甸的鼓点已经敲响，死神迈着碎步，缓缓而可见的逼近。
突然，冯颖的神色剧变，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第一次，他露出了恐惧之色。冯颖完美无瑕的面庞上充满了惊骇，可是从那双闪烁红色光焰的眼眸里，重重的魔意之后，隐隐约约流露出圣洁的光芒。
神劫魔君低吼道：“臭丫头，你想干什么，快住手！”
赵文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仿佛看到冯颖向自己投来恋恋不舍的一瞥，她想说什么，她想告诉自己什么，赵文全身变得僵硬，他没意识到自己在摇头，他只知道自己向冯颖冲了过去。
“砰”一团红光从冯颖体内炸裂开，鼓荡的罡风呜咽哀鸣，八十一道光束幻灭不见，一蓬血红的光影不甘的从光雾里脱出。
残留的最后思绪里，冯颖奇异的看见，赵文向自己张开坚实的臂膀，还有卫常云骑在树杈上，小花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正向自己挥手雪白的身影顷刻消融，断裂的心莹仙剑只剩下不到半尺，无力的坠落。
赵文双目充血，脑海里一片空白，用尽全身的力量吼道：“颖儿”！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除了流散的光雾，他再抓不到任何的东西。
“叮当”一声，心莹仙剑落到地上，悲鸣恸天。
莫不悔悲声长啸，目光透过弥漫的光雾，牢牢锁定在那一蓬脱出的血红光影上，神劫魔君！
失去冯颖肉躯庇护，老魔的精魄正向着上空的血海夺路而逃。一旦投身其中，那果真似龙归大海，再难找寻。
莫不悔的心冰冷到极致，扬手抖开悔柔仙剑。如果冯颖能够自爆精魄迫出神劫魔君，那么，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付出同样的代价，与这老魔最后的一缕精魄玉石俱焚！
他一催仙剑，体内刚凝结的一点真元流转，身形射向神劫魔君。忽然听见一尘大师低低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莫小施主，老衲该走了。”
莫不悔一怔，丹田里爆出一股气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顿时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就听见“砰”的一响在上空炸开，神劫魔君的厉啸戛然而止。
莫不悔真元用尽，身躯猛地变沉，从十数丈的高空摔落，刚好砸入萧善柔怀中。
萧善柔虽然接住莫不悔的躯体，却未能完全卸掉直线坠落带来的冲击力，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触动断骨之处，一口鲜血猛喷出来，脸色更是泛青。
依稀里，一条银白的飘带闪耀着夺目金光，纠缠着一尘大师与神劫魔君的精魄，冉冉升向无涯血海。
随着金光渐浓，那两人的精魄已被炼化得模糊淡漠，直至融入血海。这也是莫不悔最后一次看见“玉牒金书”。
五人相互搀扶久久的抬头观望，直到“玉牒金书”最后一抹光辉消失。
阿成问道：“莫小哥，刚才你祭出的便是“玉牒金书”么？”
莫不悔点点头，思绪深陷于一尘大师的死所带来的震撼中，尚不能自拔。
秦青松口气道：“这老魔终于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再过几十万年又会活过来！只可惜，冯姐姐她”
各人心中黯然，赵文沉默无语，缓缓俯身拾起半截心莹仙剑。冯颖走了，这是她唯一留存世间的遗物。
剑断人亡，一缕香魂如今不知飘往了何方。在另一边的世界里，但愿她不会再忍受那么多的苦，经历那么多的难。
莫不悔与阿成一声不吭的走到赵文身边，各自伸出一只大手握紧他的肩头。赵文只管目光呆呆的凝视着心莹，一滴虎泪无声无息的溢出眼眶，滴在了蒙尘的半截仙剑上。
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莫不悔张张嘴，却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阿成脑子里更是一片懵懂，只是机械的用手拍着赵文肩膀，好似安慰伤心的小孩一般，尽管知道这其实根本于事无补。
赵文闷哼一声，嘴角边鲜血溢出，伟岸的身躯晃了晃，向后栽倒下去。迷迷糊糊里，听见莫不悔、阿成等人的呼唤，眼前却看到了那一抹洁白无瑕的雪衣，飘在深深清心林里。
直到两日后，赵文才从昏迷中醒来。
他睁开眼时，就瞧见床边的椅子里坐了一位素服少女，似在垂首假寐。
赵文嘴唇翕动，低声叫道：“冯师妹”
素服少女听着赵文的呼唤，一醒抬头，玉容一样的无限娇好，却是秦青。
赵文一愣，陡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眼睛重又合上，心中空空荡荡从此以后再无着落。
耳中听到秦青温柔的声音，道：“赵大哥，你醒了，可感觉好了一点？”
赵文木然点点头，探出右手在身边寻摸，却什么都没抓到。
秦青问道：“赵大哥，你想要找什么东西么？”
赵文轻轻道：“剑，冯师妹的剑”
秦青急忙从赵文的枕边取出半截心莹仙剑，交在赵文手上，安慰道：“赵大哥，你莫要太难过了。冯姐姐定也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好好活着。”
赵文接过残剑，无力回答。
他撑起来靠在床头，左手轻轻抚过剑刃，两眼中空空茫茫。手指上，锋利的剑刃划破肌肤，将殷红的血丝浸润在仙剑上，赵文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痛，他想回忆，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缕清风带着清心林的清香与芬芳吹进了竹庐。
莫不悔与阿成走到床前，叫道：“师兄！”
赵文“哦”了声，如从神思游离中被唤醒，望着胜似血脉相联的两位师弟，勉强笑了笑问道：“你们两人都没事了吧？”
莫不悔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赵文割破的手指暗自喟叹一声。他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回答道：“我和阿成已经没一点问题了。农老爷子昨日已赶到归元山，察看了你的伤势，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致，调养休息几天就好。”
阿成附和道：“是啊，是啊，赵师兄，你不晓得这两天归元山有多热闹。大陆众多门派的掌门和长老都有赶来，都已被归一师伯接到了归元观。清心林外有许师叔祖守着，几天来也算清净。”
赵文只静静的听着，就像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什么话也不说。
莫不悔眼珠一转，接着说道：“赵师兄，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昨日农老爷子又检查了我体内的仙灵朱果火毒，却发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是“玉牒金书”的作用。他为我苦心采摘的数十种草药却是白费了。”
赵文精神一振，道：“莫师弟，这是真的？”
阿成做证道：“莫小哥说的全都是真的，我们大伙儿也高兴得不得了。善柔姑娘还痛哭一场呢，呵呵，咱们大伙儿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赵文拍拍莫不悔的手背，欣慰道：“这就好，你若真有三长两短，我怎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当年的托付之情？”
莫不悔见赵文终于开口说话了，赶紧道：“赵师兄，明天就是师父的忌辰。你可得赶紧振作起来，咱们还等着和你一起，去拜祭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赵文道：“莫师弟，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挺过去。但现在，我特别想一个人能独自的安静片刻。”
莫不悔不动，缓缓道：“赵师兄，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和体会。不过我们谁都不希望你这样强忍着克制自己的伤痛。男子汉大丈夫，真情真情，率性而为，有什么跨不过去的槛？”
阿成从脚旁拎起一坛酒，说道：“赵师兄，我和莫小哥带得三坛好酒来。咱们一人一坛，就喝个一醉解千愁如何？”
莫不悔见赵文没有反应，自己也拎起一坛，拍开封泥道：“赵师兄，这可是酒司徒的得意之作，我拜托吴越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三坛。嘿嘿，你放心，老贼头留下了足够的好处，这回绝不是白拿。
“来，咱们兄弟痛痛快快畅饮一回，什么天塌地陷全都不管了！”
赵文沉默依旧，慢慢的接过了阿成手中的酒坛，打开了封泥，双手举起放到嘴边，仰首灌入愁肠。
火辣辣的汁液烧灼着他的喉咙，悄然化作相思泪水。虎目中盈盈泪光闪动，顺着双颊滚滚滴落。
阿成与莫不悔各自仰头饮尽坛中烈酒，有那豪气与愁苦，尽付诸在这浓浓烈酒中。
赵文喝干最后一口，放下酒坛，长出一口气。道不尽的思忆悲伤，记不清的前尘过往，历历在目，譬如昨日。
窗外忽然飘来悲怆豪放的歌声，撞击屋内每个人的心头：“生何欢，死何惧？世事冷暖醉里真，白云苍狗梦中花。求不得，百年毁誉；舍不去，一世多情。直擎天剑斩斗牛，挥袖云山我自往，不留尘与土”
失去的人与事不能再拥有，每个人一生中总会经历起起落落、生离死别，活着的人，总归要坚强的走过来，不向命运低头，更不会迷失自我。怨天尤人者，徒换自暴自弃的叹息而已。上苍眷顾者，必自强不息。
歌声渐渐远去至不可听闻，赵文沉声说道：“莫师弟，阿成，秦姑娘，我想去看一眼冯师妹的屋子。”
阿成抢上一步想搀扶赵文，却被他摇摇头推开。
赵文高大的身影依旧魁梧，孤独的走在最前头。
推开冯颖日寄居的屋门，里面的家具物品一如既往，收拾得一尘不染，好像主人从来没有离开一般。
秦青跟在赵文身后，轻声道：“这几日云儿一直在用心打扫，他说有一天也许冯姐姐还会突然回来的”说到这里，鼻子一酸，泪水又不争气的滑落。
赵文走到梳妆枱前，上面冯颖惯用的木梳还放在她平日搁放的位置。
他双手抓着桌边，维持住自己的平衡，依稀从铜镜中看见了伊人的靓影。
却听见屋外卫常云惊喜的声音在叫道：“冯姑姑，是你回来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