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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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舍身神君

    三人还没有行到草庐,就听见莫不悔虽弱但理直气壮的声音道:“是你们事先答应,只要过的了那臭老鼠一关,便可任由我摘走冰莲,你们想耍赖么?”

    “什么?臭老鼠?臭小子,那是四脚红獐!”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驳斥道。

    “好,就算是四脚红獐,我放倒了它拿到冰莲花瓣,你们怎又说话不算数了?”

    另一个妇人的声音慢条斯理道:“我们是许你以真实的修为胜过四脚红獐,可莫公子用的手段可不怎么光采啊。”

    莫不悔毫不理亏的道:“你们明明晓得我不能妄动真气,更晓得那四脚红獐比大陆十妖还难缠,我若不以智取胜,怎可能拿到冰莲?再说,你们也没说不准我用其他手段啊。”

    先前说话的妇人怒道:“你这娃娃,伶牙俐齿,纯属胡搅蛮缠!”

    楚凌霜低声道:“糟糕,叶师叔祖发怒了。”

    苏倩与安然快步走近草庐,安然抢在莫不悔开口前说道:“叶师叔、樊师叔,弟子携苏师妹特来向二位请安。”

    说完脚下紧走几步,与苏倩进了草庐的丹室,向屋中两位本门长老盈盈一拜。

    只听叶婆婆的声音叫道:“阁主,这臭小子真是你请来的好客人!”

    安然不动声色,就见莫不悔站在一尊铜鼎旁,手里攥着片冰莲花瓣,气定神闲的瞅着门口。

    叶婆婆与樊婆婆站在莫不悔对面,中间还跪着一名中年妇人。

    那妇人仰着头,好奇的望着进来的苏倩,嘴里呵呵傻笑,双手中还按着一只火红色、只比老鼠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兽。

    可怜那四脚红獐罩门被妇人紧紧卡住,空有一身的灵力无从施展,宛如偎灶猫似的低低叫唤。

    安然问道:“叶师叔、樊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叶婆婆身材高大,满头皓发如雪,面色晶莹如玉,圆睁的双眸中,射出的目光竟似有形。她一身黑色衣裳,衣饰极为朴素,足下穿的竟是草履,俨然一派超卓风范。

    如今天机阁上一辈耆老中,硕果仅存的便是眼前两位,一刚一柔,一暴一和,倒也相得益彰。

    可惜,叶婆婆现在的面色不怎么好看,一指莫不悔道:“你自己去问那小子吧。”

    苏倩暗自叹息一声问道:“不悔,究竟你如何惹怒了两位长老?”

    莫不悔见到苏倩,欣喜道:“苏婶婶,你没事吧?”见苏倩朝自己微一颔首,放下心来才回答道:“我醒来以后就在这里,那位楚姐姐告诉我,说是安阁主请两位婆婆为我医治。”

    安然冷哼道:“既然如此,你应感恩戴德才是,为何反私采冰莲,触怒两位长老?”

    莫不悔道:“我莫不悔就算再混帐,又岂是不知好歹、恩将仇报之人?当时我便谢过了这两位婆婆,连楚姐姐也都一并谢了。”

    楚凌霜俏脸微红道:“莫公子说的不错,他醒来后的确有谢过两位师叔祖,只是后来的事情就出乎凌霜意料之外了。”

    樊婆婆说道:“莫公子忽然向凌霜问起七瓣冰莲的事情,我便告诉他,这冰莲乃仙阁至珍之宝,栽于草庐外的荷花池中,由老身与叶师妹照料,老身问他何以问起冰莲,莫不悔公子却是不说。”

    莫不悔道:“我不是不说,是说了也不见得有用。后来,我不是问两位婆婆可否借我一瓣冰莲”

    樊婆婆道:“你不说缘由,老身岂能将冰莲我若想取,不过伸伸手的事情。只是看在两位婆婆面上,不好意思罢了。”

    安然问:“后来呢?”

    “后来就是叶婆婆发话了,”莫不悔说道:“她说就算她们不在,荷池旁也有那只臭老鼠看守,我想偷摘冰莲,得先过了它这一关再说。”

    叶婆婆怒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娃娃,怕你恃强偷摘,激怒四脚红獐,届时有你的苦头。”莫不悔笑道:“您老是前辈高人,说出的话一言九鼎,晚辈当然是深信不疑了。”叶婆婆明晓得莫不悔是抓着自己的把柄胡搅,可又不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一时气极,呸道:“狗屁!”众人见叶婆婆两百多岁的年纪,居然还出此俚语,无不暗自莞尔。

    安然已逐渐明白原委,疑惑道:“然则莫不悔公子既然身受内伤不可妄动真气,又是怎么过的四脚红獐这关?”

    这也是苏倩疑惑的地方,要知道四脚红獐乃上天异品,奔云走电,即使莫不悔毫发无伤时也制服不住它,何况如今?

    楚凌霜道:“当时莫公子只‘哦’了声就不再提冰莲之事,弟子也只当他问过就算。过了一会儿,莫公子忽然起床说要出恭,樊师叔祖便让甘师叔引莫公子前去。”

    叶婆婆哼道:“我事后才醒悟,他是算准出恭这件事情,我们谁都不会跟着,正有机可乘。”

    苏倩自然清楚莫不悔的诡计层出不穷,斗起心机不输任何人。两位师叔尽管修为精深,可毕生未踏出仙阁一步,毫不识人间险恶,这一点上又怎是莫不悔对手?她又好气又好笑道:“可你为何把主意打到甘师妹的身上?”

    莫不悔瞧了瞧跪在地上*念念有词的妇人,得意洋洋道:“我醒来时就注意她啦。这位婶婶虽然修为不凡,可脑筋似乎不怎么灵光,当时我就想着怎么借用她的力量。”

    “心衍!”叶婆婆冲着那妇人喝道:“你告诉为师,那莫不悔是如何骗你捉取四脚红獐的?”地上的甘心衍被师父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傻呵呵的笑着。

    甘心衍回答道:“当时莫公子说要和我玩捉迷藏。莫公子说屋子外面没什么地方好藏,只有荷池底下能躲。可是他怕我的小红獐会咬伤自己,又不敢躲进荷池里,所以他想了想又说不玩了。”

    叶婆婆哭笑不得道:“所以,你就自告奋勇把四脚红獐给抓了?”

    甘心衍点头道:“是啊,师父。我就抓着小兔兔,然后闭上眼睛等莫公子藏好,嘿嘿,其实他藏哪里我都知道,不就是荷池底下么?”

    莫不悔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倩低喝道:“莫不悔!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么?”

    莫不闻一怔,他自认识苏倩以来,对方每回说话都是和颜悦色,不晓得为什么这次如此严厉,大异往常。

    楚凌霜轻叹道:“莫公子,你不知道,甘师叔原本是叶师叔祖最得意的弟子,可九十多年前为冲破练神初期境界中的‘忘情’境界走火入魔。虽然性命保住了,可从此神志不清,智力更只如四五岁的孩童,所以,她才会这么轻易为你所骗。”

    莫不悔的笑容顿时凝固,方才的自得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低头看着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不多想的甘心衍,油然涌起一阵愧疚,尤其对方亦是为走火入魔所困,与自己可说同病相怜,自己刚才却还利用嘲笑于她,实在是不可宽恕。

    他蓦然跪倒,向甘心衍深深一拜道:“甘婶婶,莫不悔对不住你,给你赔不是了!”

    甘心衍见莫不悔给自己跪下,不明所以呵呵笑道:“莫公子,你是要和我玩拜天地么,好啊,好啊!”说着也朝莫不悔拜去,却被楚凌霜拦下。

    叶婆婆见莫不悔跪地认错,怒火消去大半,看着自己傻徒儿的模样长叹道:“罢了,罢了,莫不悔你起来吧。”

    莫不悔站起身形,问道:“叶婆婆,那甘师叔的病症就无药可治了么?”

    叶婆婆摇头道:“除非大罗金仙降世,不然任谁都无能为力。”

    莫不悔心道:“事在人为,这世间未必就没有医治的法子。我定要设法医好甘婶婶,也算对她的补偿。”但他只是心里这么想,并没说出口,以免事有不成空许一场。

    安然问道:“莫公子,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们,为何要摘七瓣冰莲?”

    莫不悔拔出背后皮囊里的悔柔仙剑,口中念动真言,光雾一闪处,悠悠盈盈而立,朝莫不悔施礼道:“奴婢见过主人!”

    莫不悔将悠悠的身世来历照实说了,众人这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那边甘心衍自是不明白莫不悔在说什么,她牢牢盯着悠悠,呵呵傻笑道:“你怎么生的这么小,是没饭吃么?”说着伸手就往悠悠抓去。

    悠悠惊呼一声躲到莫不悔的身后,叶婆婆斥责道:“心衍,你在做什么?”

    甘心衍见叶婆婆面色不善,嘴角微微一撇”

    安然叹了口气吩咐道:“凌霜,你带着她先出去吧。”

    楚凌霜应了,连哄带骗将甘心衍拉出丹室。叶婆婆望着爱徒背影,喃喃道:“都是我当年心切,逼她太紧,否则……”

    樊婆婆安慰道:“叶师妹,凡事莫非天定,你已尽力,也不必太过自责了。”

    安然有意岔开话题道:“叶师叔,这冰莲莫不悔既然摘得,老身自然应将这东西的用法告之于他”

    莫不悔大喜,拜谢道:“多谢叶婆婆!”他平生少说谢字,可为了悠悠的事情,这一声“谢”也是发自肺腑。

    叶婆婆苦笑道:“你摘都摘了,我又能如何,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但我正派行事毕竟与魔门不同,即便目的是好的,也应采用光明磊落的法子。看在你年纪尚轻,老身也不与你计较了,可日后不可如此。”

    莫不悔心里颇不以为然,暗道,我若非先斩后奏,这冰莲怕是拿不到手

    悠悠喜极而泣,当日与莫不悔提起七瓣冰莲之事,原不抱什么希望,却未想到莫不悔竟铭记心上,更为她从天机阁讨得虽其中过程悠悠并不十分明了,可冰莲乃天地珍品,莫不悔自是花费了一番功夫,说不定还为此冒了触怒天机阁的风险。

    樊婆婆道:“莫公子,你虽然得到却还是差了点东西”

    樊婆婆微笑道:“说起来不复杂,做起来却需费一番周折。这样吧,索性好事做到底,悠悠重塑肉身的事情,便由老身与叶师妹代劳,莫公子与悠悠姑娘可有意见?”

    莫不悔笑道:“不悔求之不得,有劳樊婆婆了。”

    悠悠向樊婆婆深深一拜,哽咽道:“悠悠多谢婆婆再造之恩!”

    樊婆婆道:“悠悠姑娘,不用客气只是你重铸肉身之后就无法寄托在悔柔仙剑之内了”

    莫不悔慨然道:“只要悠悠能够重生,这不是问题。”

    悠悠望着莫不悔犹豫道:“可是公子,若没有悠悠的魂魄凝铸仙剑,悔柔的威力将会大损,这可如何是好?”

    莫不悔不以为然道:“我莫不悔仗剑大陆靠的是真实修为,怎可再让你为我牺牲?这些日子有你帮我,我已是十分感激了,现在正该还你自由!”

    悠悠闻言一震,语气坚定的道:“不,主人!悠悠永远是公子的奴婢,愿一生追随公子到天涯海角!”

    安然道:“这个问题就等悠悠肉身重塑后再说,现在不急。至于莫公子的仙剑,可否让本座一观?”

    莫不悔爽快的将悔柔剑交与安然,安然抚剑揣摩片刻,沉吟道:“莫公子,这剑可是清心竹所炼?”

    莫不悔毫不隐瞒的点头道:“是!”

    樊婆婆道:“竹剑无锋,灵气内蕴,耿直不群,大节不愧,莫公子用剑时,亦需体会此中涵义。”

    莫不悔一怔,这才醒悟王老头为何要给自己配上竹剑,其中竟还有这么一层苦心。可笑当时自己一百个不服不忿,还以为是他故意刁难。

    安然说道:“如今仙剑已炼至‘紫虚’境界,不过,这全仰仗悠悠姑娘魂魄合体之功。如果莫公子信得过本座,在两个月内,本座可还你一把晋升‘青痕’境界的清心仙剑。”

    莫不悔大喜,可想起一事,又遗憾的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实在着急返回归元,可能等不了这么久。”

    叶婆婆嘿道:“你以为你的伤势三五天就可痊愈么,最快也要七十余天,才能初步解去你的顽症。这段时间,你就在天机阁乖乖待着吧。”

    苏倩惊喜道:“这么说,安师姐和两位师叔是答应为不悔治愈伤势了?”

    叶婆婆道:“如果让这小子死在了天机阁,岂不是教别人讥笑我仙阁无能?”

    莫不悔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不仅苏倩和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了,连悠悠的事也得到安排。他反而有些奇怪,问道:“婆婆,你跟我认识才这么一会,我方才又惹你暴跳如雷,怎的一下子你又待我这么好?”

    叶婆婆没好气的道:“谁说我暴跳如雷了?我帮你忙,不过是正闲着无聊,好找些事情做做罢了。你以为你是谁,能得我老人家另眼相待?”

    谁都听出这话多半不由衷。安然道:“莫公子,你须明白,并非谁人在帮你,而是你自己帮了自己。”

    莫不悔一怔,低头思索这句话的涵义。

    樊婆婆道:“莫公子,有一件事情老身尚需你来解惑。”

    莫不悔道:“婆婆请说。”

    樊婆婆道:“适才我体察你经脉与丹田中的真气,分明有一道一魔两股截然不同。其中之一自然是归元真气,可你为归元派弟子,怎又修炼了魔教的不传之秘大日天魔真气?”

    莫不悔苦笑道:“这其中因缘巧合一时也说不清楚,但当日修炼时,晚辈也不曾知晓那是大日天魔真气,只觉得虽有些古怪,可也威力无穷。”

    樊婆婆也不追问,点头道:“是了,正因莫公子不晓得,所以才险些酿成杀身之祸。须知古往今来,无人能将道魔二流合体,莫公子纵有灵神丹和洗髓铸体之功护体,也不过是延长抑制发作而已,可正好比筑堤堵水,堤坝越高,泛滥的也越加厉害。”

    悠悠最是担心莫不悔,连忙问道:“婆婆,那主人他……”

    樊婆婆道:“幸而发觉的不算太迟,不会有太大问题。待莫公子伤势初步稳定后,老身可传公子一套‘化功神诀’。莫公子日后即可以此心法,逐步化去体内的大日天魔真气,最多三年就可恢复如初。”

    叶婆婆补充道:“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首先,那大日天魔真气是不能再修炼了,哼,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不要也罢!其次,三年之内,等闲的运气发功并不碍事,可切忌耗用真元,损伤根基,再就是绝不能情绪过分激动,引发经脉内脏的旧伤复发。违背了这三点的哪一条,就算大罗金仙到时想救你也是不成!”

    莫不悔点头道:“晚辈都记住了!”

    叶婆婆道:“记住就得做到!我最怕你一时冲动又干出什么傻事,浪费我与樊师姐的一片心血!”

    莫不悔微微一笑,心想若能不死,我还要留着命儿与闪人白头到老,只要想到这点,三五年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倒也不难。

    安然忽然朝丹室外问道:“凌韵,什么事?”

    屋外一名女弟子焦急惊慌的声音道:“禀阁主,是四师叔被人打伤了!”

    草庐中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那女弟子所说的四师叔,乃是安然的师妹梵笛,修为早到出神入化之境,又有谁能伤的了她?更何况,这是在天机阁!

    叶婆婆勃然变色,大喝道:“是谁干的?”

    门外楚凌霜与另一名女弟子一左一右扶着一位黄衣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浑然不知、一脸茫然的甘心衍和几名弟子。

    那黄衣妇人面色微微发紫,眼眸半闭半睁,额头上冒着细细冷汗,显是伤的不轻。听得叶婆婆问话,她喘息一口回答道:“是舍身天君!”

    安然讶然道:“是他?”

    叶婆婆怒道:“呸,什么舍身天君?老混蛋一个!”

    樊婆婆先让梵笛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察看片刻皱眉道:“是中了焚老妖的‘熔金化骨’之毒。”说着转身为梵庭诗调制解药。叶婆婆叫道:“好你一个焚硕,上次苦头没吃够,却又欺负到我天机阁门上来了,待老身去会他!”梵笛阻止道:“叶师叔,他已经走了!”安然问道:“凌韵,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叫管凌韵的女弟子答道:“方才山门外突然来了一个紫衣汉子,谁也不晓得他是如何躲过巡游师姐妹溜上天机阁。那汉子一言不发,挥掌凌空震碎了山门上的匾额,弟子一面阻拦质问,一面要何师妹禀报阁主,可阁主您那时正在与苏师叔谈话不便打扰,故此梵师叔便出门查看。”

    安然道:“你梵师叔修为不在本座之下,那舍身天君再是厉害,也不可能轻易将她伤至如此,这中间究竟又发生什么?”

    叶婆婆哼道:“那还用问,定是那老妖使出了不要脸的偷袭手段!”梵笛苦笑道:“即使他不偷袭,小妹怕也难逃此劫,今日之舍身神君已非昔日的那人可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