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郎情妾意
归圆仙人沉声道：“莫不悔，你是想要离开翠霞？”
莫不悔眉宇一扬，答道：“怎么，你也想拦我？”
归圆仙人摇头道：“贫道不想这么做，你是归语师弟的弟子，理当先由他来处理此事。只不过你师父他离山有日尚未归来，你要走也该等他回来以后。若到时候归语师弟不予阻拦，贫道和本门各支首座自不会越厨代庖，加以阻挠。”
莫不悔一听，还是萧厉说的老调，哼了声说道：“你别拿老头来圈我，当年我跟他曾有约定，有朝一日只要我想下山，他绝不阻拦，他现在就是在这里，我若想走，他也无话可说。”
萧天明怒道：“这话暂且不提，你险些败坏了善柔一世的名节，今晚又到晚霞山庄意图生事，就想这么拍手走人，老夫头一个不许！”
不说起萧善柔还好，一提萧善柔，莫不悔顿时新仇旧恨一起翻起，怒视着萧天明，思忖道：“如果在越秀山不是他粗暴拆散我与善柔，又怎会有今天的事情？说什么礼教大防，人伦门规，不过全是他们的借口！
“我看在善柔的面上本想就这么算了，这萧大胡子倒不依不饶起来，莫非觉得我莫不悔背后没有向鹤这样的好爷爷，就是好欺负的？”
他充血的目光环顾四周，萧厉、向合、归圆仙人、罗和萧天明、淡真，一张张面庞在眼前滑过，可突然间觉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独！
善柔已经舍弃自己投入向合的怀抱，老头云游多日不知所终，生自己的父母已经天人永隔，养自己的娘亲现在正躺在冰冷的冰棺中期待奇迹；赵文师兄、阿成他们正在做什么？雪儿和苏婶婶远在海外，杨大叔也回了天云山，就连本该在这里的许春秋也没了影踪，难道他也在躲避自己么？
刹那间，仿佛所有曾经关心自己的人都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已将他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想到这里，莫不悔把心一横，仰天悲啸，不忿与绝望的感受，随着夜风飘渺万里，却怎能轻易化解去心头的痛、心头的恨？
他一仗仙剑，昂然喝道：“说到底，你们还不是图谋那幅上古天宫图，实话告诉你们，杨大叔已把它送与我，现在就携在莫某身上，可我就算把它烧成灰烬，也绝不会让你们看上一眼，今晚莫某已无生趣，想要我命只管来吧！”
上古天宫图！
莫不悔的话重重击在众人心头，几乎有半刻奇异的沉默，归圆率先开口说到，那副天宫图真在你身上，既然如此我们理当放你离开，可是还是得等归语师弟回来再说！
莫不悔轻蔑道：“你少把话说的这么漂亮，骗骗三岁小孩或许可以，可我不吃你这一套。”
罗和摇摇头苦笑道：“莫师侄，天道奇书确是万众瞩目之奇珍，可我归圆派也不至于为了它，卑鄙到算计你这么一个孩子的地步！当年掌门师兄与杨顶天立下赌约，本是双方商议的结果，我归元派亦没有使用任何小人手段。今天的事的确与图卷无关，我们也绝不想难为你，你为何就不相信归圆师兄的话？”
莫不悔深深吐了口气，好像要把所有的愤懑倾泻出去。他平静的说道：“你们的鬼话我已经听的太多，在归元派除了老头和许春秋，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你们要是想恃强凌弱，阻拦于我，今日莫某便在思醒洞前和你们玉石俱焚！”
面对归元派的耆老在前，莫不悔已抱必死一拼的念头。有了这个想法，他反而冷静下来，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凄凉笑容。
罗和暗暗叫苦，他晓得莫不悔个性刚烈偏激，脾气一上来谁也不怕。如果归语仙人或者徐春秋在，或许还有转机，可偏巧这两个人都无法?
一道光影飞速驰来。
莫不悔听到阿成焦灼的呼喊，心里一暖暗道：“在我行将离去时，到底还是能再见到一个真心关怀我的人。”
他朝阿成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还是要来，也好，待会便麻烦你替我料理后事吧，我可不想这些人的脏手再污了我的衣服！”
阿成从莫不悔话里听出求死之意，急忙扑上前叫道：“莫小哥，我不准你这么做，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师父回来再说啊！”
莫不悔挥手打出一记柔和的拳劲迫退阿成，摇头道：“即使老头来了，也帮不了我啦，你没看到今晚这个阵仗么？替我再转告老头一句，我莫不悔至死，最想跟他说的，就是叫他一声‘师父’，可惜不成啦！”
说完，丹田归元真气汹涌升腾，灵台进入一片空明境界。
他的左手猛然一翻，手指如花绽放，掐成剑诀，悔柔仙剑感觉到主人誓死之心，一声悲鸣飞上苍穹，青痕缕缕尽是血泪！
归圆仙人面色微变，从尘封的记忆中想起一事，可又不敢确定，只喃喃低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罗和在旁劝阻道：“莫不悔，你快停手，我罗和以生家性命为你担保！”
阿成更是凌空跪倒在众人面前，叫道：“诸位师叔师伯，求你们对莫小哥高抬贵手，他不是坏人啊！阿成宁愿用自己的性命相换，求你们别为难他了！”
然而这一切，莫不悔都已充耳不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灵，摆脱了悲伤愤怒，只全心沉浸在仙道之中。
归元真气不停的提升，从他的头顶陡然生起一团灵光，隐约现出本体精魄。
于是乎红尘不存，眼前所有的倏忽消失，莫不悔的心底，依稀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呐喊道：“毁灭这天，砸烂这地，我要这所有的肮脏，都随我一起堕入地狱！”
随着莫不悔右手剑诀捏起，归圆仙人终于色变，高声喝道：“伏魔诀！”这声音中掺杂着几多欣喜，几多惊讶。
伏魔诀，沉寂埋没数百年后，竟在一个本门少年的手中重现。
虽然连归圆仙人也仅是从归元派故老的相传里，知晓这一旷世的剑诀，可眼前莫不悔的姿态手势，已分明无误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伏魔诀！
归圆仙人的喝喊一出，众人瞬间动容。
数百年前的传说，对这些归元派的耆老们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位列三大上品剑诀之上的伏魔诀，之于他们的心中，何啻是一个古老神奇的传说？
眼看着归柔仙剑飞舞九天，青色的华光几乎照亮半边夜幕，将众人完全笼罩在其中，萧天明大喝道：“快朝后退，让老夫来！”
他明白莫不悔已祭起本体精魄，以求能够驱动伏魔诀，修为比起往常岂止高出一成？再加上伏魔诀威名在耳，即使有着百多年修为的萧天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红莲仙剑从赤火中冲起，闪耀于高空。
可这剑甫一升起光焰顿黯，震颤惊鸣不已，居然是抵挡不住迫面袭来的悔柔剑气，直在空中趋避打转。归真见状，唇吐真言，祭出映月仙剑，竟是与萧天明联手抵御悔柔剑气，这才堪堪敌住。
阿成热泪满襟，浑然不晓周遭危险，不顾一切朝莫不悔再次扑去，叫道：“莫小哥！”突然骼膊一紧被罗和扣住，半身发麻动弹不得。就听罗和的声音道：“刘师侄，莫不悔已进忘我之境，伏魔诀再不分敌我，你这样贸然冲上去于事无补，反只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阿成叫道：“可我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瞧着莫小哥啊，罗师叔，你最是聪明睿智，一定有法子拦下莫小哥的对不对？”
罗和暗叫惭愧，不敢看阿成热切的目光。
他十分清楚，莫不悔连受打击之下，已进入半疯魔状态，反激起他孤注一掷，不留瓦全之心。
伏魔诀一旦发动，风云变色，山河臣服，非是人力可以阻止，所能为者，便是竭尽全力抵御悔柔仙剑排山倒海的杀伐，保全眼下众人的性命。
六百多年前，本派先祖为一世高人，只为愤懑魔道猖獗生灵涂炭，故以大慈悲心造天地之杀劫，呕心沥血创下空前绝后的伏魔剑诀。今日莫不悔悲愤莫名不得舒展其志，心境与先祖倒有七分相似，从而更可体会到剑诀境界。
只是，归元先祖做梦也绝不会料到，六百多年后伏魔诀再世，居然是用以对付归元派的弟子。“莫不悔。。。”
恍惚中，一抹亮红色的身影掠过思醒洞，犹如凤凰投火冲向莫不悔，那一声凄厉的呼喊直回荡在九霄云外。
萧善柔终究还是赶来了，在她的肩头小白举着两只翅膀捂住脑袋，紧闭眼睛不敢张望一下，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心里却在念叨上天保佑，鸟命千年。
可惜莫不悔体内气血沸腾，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根本听不见也看不到小善柔的存在。他仿佛感觉自己正在堕入一个无边的黑暗深渊，周围是那么的冰冷寂寥，惟有灵台不灭，依旧驱动着悔柔仙剑！
于是，他看不到萧善柔泪流满面，穿着喜庆的红裳朝自己扑来，看不到萧厉拚命截住爱女向后拖曳，更看不到小善柔脸上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深情……青色的光华越来越亮，归元峰后山照如白昼，悔柔剑傲然飞翔在浩渺苍穹下，飞蝗似的凌厉剑芒铺天盖地，令红莲与映月两把仙剑苦苦支撑，战栗呻吟！
这便是伏魔诀中的“天平”境界，却多了几分暴戾的杀气，少去几分原有祥和。归圆仙人见势，亦只得出手襄助萧天明与归真，祭起仙剑在空中与红莲、映月摆成品字阵形。
莫不悔头顶的元神冒出丝丝轻烟，明显是真元透支的征兆。“伏魔！”猛听得一声，披肝沥胆，声震山河，在众人心头重重敲响。悔柔剑睥睨四海，奔腾云霄，直向三把仙剑冲去，隐隐雷声四起，风云舞动飘散，每个人的脸庞都被剑光映得亮青。
一剑之威，石破天惊，然而这却是莫不悔以生命释放出的最后绚烂，就若是流星在陨灭前耀眼的璀璨。归圆仙人、萧天明与归真皆知，此时的莫不悔已不可理喻陷入疯魔状态，见悔柔剑发动惊天一击直可震碎山岳，也惟有咬牙催动十成功力，驱使各自仙剑逆风而上，卷着万缕光环撞向悔柔。
“轰”的一声巨响，思醒洞剧烈摇晃，大块的山石簌簌落下，激起浓烈烟尘。五颜六色的光华，宛如礼花在天空夺目盛绽，一个个光团拖着绚烂的长尾四散飘落，跌入黑沉沉的万丈悬崖。
所有人在那一瞬都短暂的失去知觉，眼前充盈着强烈的彩光，耳朵里轰然的雷鸣直刺痛每根神经。
磅礴的气浪滚滚爆裂，将思醒洞前的万物抛飞在空中，树木、山石、风云，一切都被涤荡而起，无序软弱的挣扎沉浮。
萧厉也不由自主的松开萧善柔的手，转眼两人便越分越远。
萧善柔竭力稳住身形，奈何在罡风里，自己的身躯犹如柳絮飘摆，全不能站定，随波逐流，直飞出二十多米才勉强立住。
小善柔站稳后的第一眼，就是看到悔柔仙剑光华黯然，冉冉降落向莫不悔。莫不悔的精魄与肉躯同样也被抛出数十丈远，竟已在另一面的山崖之外。
那精魄猛喷几口殷红热血，缓缓收入莫不悔的体内，可肉身上早是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悔柔剑终于追上了主人，一缕灵性不灭，“叮”的哀鸣，用微弱的剑华，护持住莫不悔的躯体。
莫不悔的脑海里混沌一团，所有的真元几乎在刚才的一击中释放殆尽，体内残存的魔气失去禁制，肆虐欢快的奔流，扫荡不足抗拒的归元真气。他从头到脚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只觉得有些麻木，有些冰冷。
迷迷糊糊里依稀听见善柔的呼唤，莫不悔提起最后的意识挣扎着张开眼睛，在光影浩风中，他仿佛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正向着自己飞来，从远而近……“我又是在做梦了，善柔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莫不悔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想道：“这定是我临死前的幻觉，不然我怎会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缓缓合起，身躯却飞速的下沉，坠向山崖下深不见底的迷离云雾。
归圆仙人、萧天明、归真三人在这场浩劫中首当其冲，所受冲击也最重。三人不约而同喷出几口鲜血，远远站定收回仙剑。每人的面色都是惨白，剧烈的喘息，伴随着发丝的飞舞显出几许狼狈。
但这时没谁会来笑话，能够撑过伏魔诀的雷霆之怒，即使发动者是莫不悔，也足堪自豪。他们都来不及检验体内伤情，如小善柔一般在云雾中寻找莫不悔身影，竟同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此子乃上天所成，千年仅有！”
罗和拉着阿成站到思醒洞顶的山崖上，阿成声嘶力竭的叫道：“莫小哥！”拚命摆脱罗和的箝制。
罗和终究心里一软，放开了紧抓阿成的手，阿成身后一松，人如飞箭，射向莫不悔陨落处。
向合在仙剑撞击时站在萧厉身后，受到的冲击稍小一些，此刻也恢复过来，见着小善柔正朝莫不悔扑去，而莫不悔的身躯已失去平衡急速的下沉，几乎被山崖间的云雾吞没，仅仅靠着生死相随的悔柔剑华，尚能依稀辨认。
他想也没想，凌风飞起，奋不顾身的追了下去。
可终究大伙儿都慢了一步，莫不悔孤傲的身躯已教崖下翻滚的云雾吞噬，消隐无踪。悔柔剑的光芒一闪而灭，也随之消失。
小善柔一呆，突然喊道：“不悔”纵身投向飘渺浓重的黑色云雾中。
萧厉后发而至，一把挽住爱女的腰肢叫道：“善柔，不可！”
萧善柔回过头来，眼神中竟有一丝冰冷决绝，漠然道：“爹爹，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拦我？”
萧厉不知为何，竟不敢面对女儿的视线，担忧、爱怜、痛惜、害怕，百般浑不相干的矛盾滋味交织心头，手上一松却重又抓得更紧，似恐这么一放就将失去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垂下头道：“其实爹爹也不想他这样，但你可知道这山崖下是什么地方？”
萧善柔凄然一笑，说道：“这已没关系了，无论是什么地方，我都要随他而去。”
身后萧天明的声音道：“傻闺女，再往下便是困魔渊，千年以来从无人能回的绝地！你就算不顾惜自己，可也一样救不了莫不悔。”
赶至的向合一惊，不由低头朝脚下翻卷的云雾瞧了眼，缓缓道：“原来困魔渊就是这里！莫师叔他……”
归圆仙人面色沉重，颔首道：“莫说莫不悔垂死之躯，即便完好无损，也绝不可能再活着脱出入地有门、升天无路的困魔渊，这一切，皆是天数！”
阿成高声叫道：“我不相信，莫小哥他不会死！多少回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每次他都能好好的回来，这次一定也是一样！”
他这么说着，眼中却有烫热的泪水奔涌而出。
数年以来，他与莫不悔朝夕相处，尽管两人的脾气南辕北辙，却分外投缘，可以说彼此间的关系比手足更亲近。
突然间，这样一个生死与共的朋友，就在自己的面前眼睁睁的消失，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为莫不悔报仇也不能！
他能怨恨谁？萧善柔的薄情，向合的横刀夺爱，抑或是萧天明等人的蛮横插手？这究竟是谁的错，是谁将莫不悔带走？阿成呆呆的俯视困魔渊，期盼着奇迹的出现，嘴唇却被钢牙不觉里咬出热血。
木讷如他者，难免会遭到同门师兄弟的嘲笑与捉弄。惟有莫不悔，始终真诚的关怀着他，乃至不惜以性命相维护，却从没要求回报。
然而上苍为何要开这般的玩笑，将自己身边最好的兄弟手足带去另一个世界？
罗和叹了口气道：“这次真的不同，阿成。困魔渊底深逾万丈，终年黑雾缭绕。可它却汲取了万载的天地菁华，能保的出窍的精魄不灭、漂游的孤魂不死。本门不少先贤在功败垂成时遁入其中以求一线生机，可从没见一个人出来过。”
向合皱眉道：“或者小侄可下去一探，兴许还能将莫师叔救上来？”
归圆仙人摇头道：“谁也不可能救出莫不悔了。这困魔渊底或是逃遁或是为本门囚禁的历代魔道凶神恶煞无数，他们的精魄若是不灭又怎肯放过莫不悔？
最重要的是，八十多年前归圆山一场恶战，为镇住冥轮，本门数位长老不惜脱出肉躯兵解成仁，在困魔渊里布下伏魔大阵，连冥轮也不得出，况且是莫不悔？”
罗和苦涩一笑道：“那些长老舍生取义，固是保全了本门，可自身的灵性意识也尽皆消散，陷入一团混沌中，只凭生前真元镇住困魔渊。许春秋师叔日夜守护于此，就是为看护伏魔阵，使之不致失控。”
萧善柔神色木然，默默的站在一边，失神的眸子一动也不动望着脚下深渊，好像旁人的话题与她丝毫无关。
她的眼眶里竟没有一滴泪水，若是芳心已死，又哪里存有哀怒？
萧厉暗叹一声“冤孽”，劝慰爱女道：“柔儿，事已这样无可挽回，你莫要太过伤悲了。”萧善柔缓缓道：“爹爹，你放心，女儿不会觅死，女儿更会保重身子，好好活着，只是女儿对不起他！”
萧厉望着抚育十八载的女儿，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沉重的点点头道：“这就好！”
向合见阿成还不甘心的凝视着脚下黑雾，一副随时想纵身而入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刘师叔，或许真如你所说，莫师叔吉人天相可保无事。困魔渊也未必能困得住他。”
阿成眼睛一亮，抬头盯着向合问道：“真的，你也是这么想？”向合心头苦笑，实在明白自己方才之言不过是安慰之辞，殊无可能，但对着阿成热切的目光，他惟有点头。归圆仙人沉思半晌，终究一挥衣袖跨上金狮道：“我们回去吧，晚山庄还有许多宾客需得照看。”萧善柔一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要在这儿多陪一会不悔。”
萧厉瞥了向合一眼，暗示要他出言相劝。
向合低声道：“柔师妹，如果你想多待片刻，便让我留下陪你吧。”
萧善柔呆呆望着重重黑雾笼罩的地方，声音飘忽似从万里之外传来，语气却又坚定不容旁人多说道：“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和他说会话，你们都走吧！”
可萧天明等人，又如何能放心把萧善柔一个人留在这里？正待再劝，萧善柔的秀眉蓦然紧蹙，苍白的嘴唇间伴随吟咛一声，逸出一抹殷红血丝。萧厉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爱女叫道：“柔儿，你怎么了？”
萧善柔毫无反应，痴痴凝望埋葬莫不悔的雾渊，朦胧中，就听见那首与莫不悔常唱起的歌谣，在耳畔回荡：“郎爱妹来比海深，妹想郎来比水长。只盼老天也有情，郎与妹子共白头！”
忽然小腹传来剧烈的绞痛，一股热血从裙底汩汩流淌出来。似乎听见爹爹和小白他们的惊慌呼叫，可自己却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是觉得真的累了，想睡上那么一会儿！
(本章完)
莫不悔眉宇一扬，答道：“怎么，你也想拦我？”
归圆仙人摇头道：“贫道不想这么做，你是归语师弟的弟子，理当先由他来处理此事。只不过你师父他离山有日尚未归来，你要走也该等他回来以后。若到时候归语师弟不予阻拦，贫道和本门各支首座自不会越厨代庖，加以阻挠。”
莫不悔一听，还是萧厉说的老调，哼了声说道：“你别拿老头来圈我，当年我跟他曾有约定，有朝一日只要我想下山，他绝不阻拦，他现在就是在这里，我若想走，他也无话可说。”
萧天明怒道：“这话暂且不提，你险些败坏了善柔一世的名节，今晚又到晚霞山庄意图生事，就想这么拍手走人，老夫头一个不许！”
不说起萧善柔还好，一提萧善柔，莫不悔顿时新仇旧恨一起翻起，怒视着萧天明，思忖道：“如果在越秀山不是他粗暴拆散我与善柔，又怎会有今天的事情？说什么礼教大防，人伦门规，不过全是他们的借口！
“我看在善柔的面上本想就这么算了，这萧大胡子倒不依不饶起来，莫非觉得我莫不悔背后没有向鹤这样的好爷爷，就是好欺负的？”
他充血的目光环顾四周，萧厉、向合、归圆仙人、罗和萧天明、淡真，一张张面庞在眼前滑过，可突然间觉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独！
善柔已经舍弃自己投入向合的怀抱，老头云游多日不知所终，生自己的父母已经天人永隔，养自己的娘亲现在正躺在冰冷的冰棺中期待奇迹；赵文师兄、阿成他们正在做什么？雪儿和苏婶婶远在海外，杨大叔也回了天云山，就连本该在这里的许春秋也没了影踪，难道他也在躲避自己么？
刹那间，仿佛所有曾经关心自己的人都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已将他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想到这里，莫不悔把心一横，仰天悲啸，不忿与绝望的感受，随着夜风飘渺万里，却怎能轻易化解去心头的痛、心头的恨？
他一仗仙剑，昂然喝道：“说到底，你们还不是图谋那幅上古天宫图，实话告诉你们，杨大叔已把它送与我，现在就携在莫某身上，可我就算把它烧成灰烬，也绝不会让你们看上一眼，今晚莫某已无生趣，想要我命只管来吧！”
上古天宫图！
莫不悔的话重重击在众人心头，几乎有半刻奇异的沉默，归圆率先开口说到，那副天宫图真在你身上，既然如此我们理当放你离开，可是还是得等归语师弟回来再说！
莫不悔轻蔑道：“你少把话说的这么漂亮，骗骗三岁小孩或许可以，可我不吃你这一套。”
罗和摇摇头苦笑道：“莫师侄，天道奇书确是万众瞩目之奇珍，可我归圆派也不至于为了它，卑鄙到算计你这么一个孩子的地步！当年掌门师兄与杨顶天立下赌约，本是双方商议的结果，我归元派亦没有使用任何小人手段。今天的事的确与图卷无关，我们也绝不想难为你，你为何就不相信归圆师兄的话？”
莫不悔深深吐了口气，好像要把所有的愤懑倾泻出去。他平静的说道：“你们的鬼话我已经听的太多，在归元派除了老头和许春秋，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你们要是想恃强凌弱，阻拦于我，今日莫某便在思醒洞前和你们玉石俱焚！”
面对归元派的耆老在前，莫不悔已抱必死一拼的念头。有了这个想法，他反而冷静下来，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凄凉笑容。
罗和暗暗叫苦，他晓得莫不悔个性刚烈偏激，脾气一上来谁也不怕。如果归语仙人或者徐春秋在，或许还有转机，可偏巧这两个人都无法?
一道光影飞速驰来。
莫不悔听到阿成焦灼的呼喊，心里一暖暗道：“在我行将离去时，到底还是能再见到一个真心关怀我的人。”
他朝阿成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还是要来，也好，待会便麻烦你替我料理后事吧，我可不想这些人的脏手再污了我的衣服！”
阿成从莫不悔话里听出求死之意，急忙扑上前叫道：“莫小哥，我不准你这么做，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师父回来再说啊！”
莫不悔挥手打出一记柔和的拳劲迫退阿成，摇头道：“即使老头来了，也帮不了我啦，你没看到今晚这个阵仗么？替我再转告老头一句，我莫不悔至死，最想跟他说的，就是叫他一声‘师父’，可惜不成啦！”
说完，丹田归元真气汹涌升腾，灵台进入一片空明境界。
他的左手猛然一翻，手指如花绽放，掐成剑诀，悔柔仙剑感觉到主人誓死之心，一声悲鸣飞上苍穹，青痕缕缕尽是血泪！
归圆仙人面色微变，从尘封的记忆中想起一事，可又不敢确定，只喃喃低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罗和在旁劝阻道：“莫不悔，你快停手，我罗和以生家性命为你担保！”
阿成更是凌空跪倒在众人面前，叫道：“诸位师叔师伯，求你们对莫小哥高抬贵手，他不是坏人啊！阿成宁愿用自己的性命相换，求你们别为难他了！”
然而这一切，莫不悔都已充耳不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灵，摆脱了悲伤愤怒，只全心沉浸在仙道之中。
归元真气不停的提升，从他的头顶陡然生起一团灵光，隐约现出本体精魄。
于是乎红尘不存，眼前所有的倏忽消失，莫不悔的心底，依稀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呐喊道：“毁灭这天，砸烂这地，我要这所有的肮脏，都随我一起堕入地狱！”
随着莫不悔右手剑诀捏起，归圆仙人终于色变，高声喝道：“伏魔诀！”这声音中掺杂着几多欣喜，几多惊讶。
伏魔诀，沉寂埋没数百年后，竟在一个本门少年的手中重现。
虽然连归圆仙人也仅是从归元派故老的相传里，知晓这一旷世的剑诀，可眼前莫不悔的姿态手势，已分明无误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伏魔诀！
归圆仙人的喝喊一出，众人瞬间动容。
数百年前的传说，对这些归元派的耆老们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位列三大上品剑诀之上的伏魔诀，之于他们的心中，何啻是一个古老神奇的传说？
眼看着归柔仙剑飞舞九天，青色的华光几乎照亮半边夜幕，将众人完全笼罩在其中，萧天明大喝道：“快朝后退，让老夫来！”
他明白莫不悔已祭起本体精魄，以求能够驱动伏魔诀，修为比起往常岂止高出一成？再加上伏魔诀威名在耳，即使有着百多年修为的萧天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红莲仙剑从赤火中冲起，闪耀于高空。
可这剑甫一升起光焰顿黯，震颤惊鸣不已，居然是抵挡不住迫面袭来的悔柔剑气，直在空中趋避打转。归真见状，唇吐真言，祭出映月仙剑，竟是与萧天明联手抵御悔柔剑气，这才堪堪敌住。
阿成热泪满襟，浑然不晓周遭危险，不顾一切朝莫不悔再次扑去，叫道：“莫小哥！”突然骼膊一紧被罗和扣住，半身发麻动弹不得。就听罗和的声音道：“刘师侄，莫不悔已进忘我之境，伏魔诀再不分敌我，你这样贸然冲上去于事无补，反只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阿成叫道：“可我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瞧着莫小哥啊，罗师叔，你最是聪明睿智，一定有法子拦下莫小哥的对不对？”
罗和暗叫惭愧，不敢看阿成热切的目光。
他十分清楚，莫不悔连受打击之下，已进入半疯魔状态，反激起他孤注一掷，不留瓦全之心。
伏魔诀一旦发动，风云变色，山河臣服，非是人力可以阻止，所能为者，便是竭尽全力抵御悔柔仙剑排山倒海的杀伐，保全眼下众人的性命。
六百多年前，本派先祖为一世高人，只为愤懑魔道猖獗生灵涂炭，故以大慈悲心造天地之杀劫，呕心沥血创下空前绝后的伏魔剑诀。今日莫不悔悲愤莫名不得舒展其志，心境与先祖倒有七分相似，从而更可体会到剑诀境界。
只是，归元先祖做梦也绝不会料到，六百多年后伏魔诀再世，居然是用以对付归元派的弟子。“莫不悔。。。”
恍惚中，一抹亮红色的身影掠过思醒洞，犹如凤凰投火冲向莫不悔，那一声凄厉的呼喊直回荡在九霄云外。
萧善柔终究还是赶来了，在她的肩头小白举着两只翅膀捂住脑袋，紧闭眼睛不敢张望一下，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心里却在念叨上天保佑，鸟命千年。
可惜莫不悔体内气血沸腾，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根本听不见也看不到小善柔的存在。他仿佛感觉自己正在堕入一个无边的黑暗深渊，周围是那么的冰冷寂寥，惟有灵台不灭，依旧驱动着悔柔仙剑！
于是，他看不到萧善柔泪流满面，穿着喜庆的红裳朝自己扑来，看不到萧厉拚命截住爱女向后拖曳，更看不到小善柔脸上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深情……青色的光华越来越亮，归元峰后山照如白昼，悔柔剑傲然飞翔在浩渺苍穹下，飞蝗似的凌厉剑芒铺天盖地，令红莲与映月两把仙剑苦苦支撑，战栗呻吟！
这便是伏魔诀中的“天平”境界，却多了几分暴戾的杀气，少去几分原有祥和。归圆仙人见势，亦只得出手襄助萧天明与归真，祭起仙剑在空中与红莲、映月摆成品字阵形。
莫不悔头顶的元神冒出丝丝轻烟，明显是真元透支的征兆。“伏魔！”猛听得一声，披肝沥胆，声震山河，在众人心头重重敲响。悔柔剑睥睨四海，奔腾云霄，直向三把仙剑冲去，隐隐雷声四起，风云舞动飘散，每个人的脸庞都被剑光映得亮青。
一剑之威，石破天惊，然而这却是莫不悔以生命释放出的最后绚烂，就若是流星在陨灭前耀眼的璀璨。归圆仙人、萧天明与归真皆知，此时的莫不悔已不可理喻陷入疯魔状态，见悔柔剑发动惊天一击直可震碎山岳，也惟有咬牙催动十成功力，驱使各自仙剑逆风而上，卷着万缕光环撞向悔柔。
“轰”的一声巨响，思醒洞剧烈摇晃，大块的山石簌簌落下，激起浓烈烟尘。五颜六色的光华，宛如礼花在天空夺目盛绽，一个个光团拖着绚烂的长尾四散飘落，跌入黑沉沉的万丈悬崖。
所有人在那一瞬都短暂的失去知觉，眼前充盈着强烈的彩光，耳朵里轰然的雷鸣直刺痛每根神经。
磅礴的气浪滚滚爆裂，将思醒洞前的万物抛飞在空中，树木、山石、风云，一切都被涤荡而起，无序软弱的挣扎沉浮。
萧厉也不由自主的松开萧善柔的手，转眼两人便越分越远。
萧善柔竭力稳住身形，奈何在罡风里，自己的身躯犹如柳絮飘摆，全不能站定，随波逐流，直飞出二十多米才勉强立住。
小善柔站稳后的第一眼，就是看到悔柔仙剑光华黯然，冉冉降落向莫不悔。莫不悔的精魄与肉躯同样也被抛出数十丈远，竟已在另一面的山崖之外。
那精魄猛喷几口殷红热血，缓缓收入莫不悔的体内，可肉身上早是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悔柔剑终于追上了主人，一缕灵性不灭，“叮”的哀鸣，用微弱的剑华，护持住莫不悔的躯体。
莫不悔的脑海里混沌一团，所有的真元几乎在刚才的一击中释放殆尽，体内残存的魔气失去禁制，肆虐欢快的奔流，扫荡不足抗拒的归元真气。他从头到脚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只觉得有些麻木，有些冰冷。
迷迷糊糊里依稀听见善柔的呼唤，莫不悔提起最后的意识挣扎着张开眼睛，在光影浩风中，他仿佛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正向着自己飞来，从远而近……“我又是在做梦了，善柔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莫不悔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想道：“这定是我临死前的幻觉，不然我怎会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缓缓合起，身躯却飞速的下沉，坠向山崖下深不见底的迷离云雾。
归圆仙人、萧天明、归真三人在这场浩劫中首当其冲，所受冲击也最重。三人不约而同喷出几口鲜血，远远站定收回仙剑。每人的面色都是惨白，剧烈的喘息，伴随着发丝的飞舞显出几许狼狈。
但这时没谁会来笑话，能够撑过伏魔诀的雷霆之怒，即使发动者是莫不悔，也足堪自豪。他们都来不及检验体内伤情，如小善柔一般在云雾中寻找莫不悔身影，竟同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此子乃上天所成，千年仅有！”
罗和拉着阿成站到思醒洞顶的山崖上，阿成声嘶力竭的叫道：“莫小哥！”拚命摆脱罗和的箝制。
罗和终究心里一软，放开了紧抓阿成的手，阿成身后一松，人如飞箭，射向莫不悔陨落处。
向合在仙剑撞击时站在萧厉身后，受到的冲击稍小一些，此刻也恢复过来，见着小善柔正朝莫不悔扑去，而莫不悔的身躯已失去平衡急速的下沉，几乎被山崖间的云雾吞没，仅仅靠着生死相随的悔柔剑华，尚能依稀辨认。
他想也没想，凌风飞起，奋不顾身的追了下去。
可终究大伙儿都慢了一步，莫不悔孤傲的身躯已教崖下翻滚的云雾吞噬，消隐无踪。悔柔剑的光芒一闪而灭，也随之消失。
小善柔一呆，突然喊道：“不悔”纵身投向飘渺浓重的黑色云雾中。
萧厉后发而至，一把挽住爱女的腰肢叫道：“善柔，不可！”
萧善柔回过头来，眼神中竟有一丝冰冷决绝，漠然道：“爹爹，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拦我？”
萧厉不知为何，竟不敢面对女儿的视线，担忧、爱怜、痛惜、害怕，百般浑不相干的矛盾滋味交织心头，手上一松却重又抓得更紧，似恐这么一放就将失去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垂下头道：“其实爹爹也不想他这样，但你可知道这山崖下是什么地方？”
萧善柔凄然一笑，说道：“这已没关系了，无论是什么地方，我都要随他而去。”
身后萧天明的声音道：“傻闺女，再往下便是困魔渊，千年以来从无人能回的绝地！你就算不顾惜自己，可也一样救不了莫不悔。”
赶至的向合一惊，不由低头朝脚下翻卷的云雾瞧了眼，缓缓道：“原来困魔渊就是这里！莫师叔他……”
归圆仙人面色沉重，颔首道：“莫说莫不悔垂死之躯，即便完好无损，也绝不可能再活着脱出入地有门、升天无路的困魔渊，这一切，皆是天数！”
阿成高声叫道：“我不相信，莫小哥他不会死！多少回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每次他都能好好的回来，这次一定也是一样！”
他这么说着，眼中却有烫热的泪水奔涌而出。
数年以来，他与莫不悔朝夕相处，尽管两人的脾气南辕北辙，却分外投缘，可以说彼此间的关系比手足更亲近。
突然间，这样一个生死与共的朋友，就在自己的面前眼睁睁的消失，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为莫不悔报仇也不能！
他能怨恨谁？萧善柔的薄情，向合的横刀夺爱，抑或是萧天明等人的蛮横插手？这究竟是谁的错，是谁将莫不悔带走？阿成呆呆的俯视困魔渊，期盼着奇迹的出现，嘴唇却被钢牙不觉里咬出热血。
木讷如他者，难免会遭到同门师兄弟的嘲笑与捉弄。惟有莫不悔，始终真诚的关怀着他，乃至不惜以性命相维护，却从没要求回报。
然而上苍为何要开这般的玩笑，将自己身边最好的兄弟手足带去另一个世界？
罗和叹了口气道：“这次真的不同，阿成。困魔渊底深逾万丈，终年黑雾缭绕。可它却汲取了万载的天地菁华，能保的出窍的精魄不灭、漂游的孤魂不死。本门不少先贤在功败垂成时遁入其中以求一线生机，可从没见一个人出来过。”
向合皱眉道：“或者小侄可下去一探，兴许还能将莫师叔救上来？”
归圆仙人摇头道：“谁也不可能救出莫不悔了。这困魔渊底或是逃遁或是为本门囚禁的历代魔道凶神恶煞无数，他们的精魄若是不灭又怎肯放过莫不悔？
最重要的是，八十多年前归圆山一场恶战，为镇住冥轮，本门数位长老不惜脱出肉躯兵解成仁，在困魔渊里布下伏魔大阵，连冥轮也不得出，况且是莫不悔？”
罗和苦涩一笑道：“那些长老舍生取义，固是保全了本门，可自身的灵性意识也尽皆消散，陷入一团混沌中，只凭生前真元镇住困魔渊。许春秋师叔日夜守护于此，就是为看护伏魔阵，使之不致失控。”
萧善柔神色木然，默默的站在一边，失神的眸子一动也不动望着脚下深渊，好像旁人的话题与她丝毫无关。
她的眼眶里竟没有一滴泪水，若是芳心已死，又哪里存有哀怒？
萧厉暗叹一声“冤孽”，劝慰爱女道：“柔儿，事已这样无可挽回，你莫要太过伤悲了。”萧善柔缓缓道：“爹爹，你放心，女儿不会觅死，女儿更会保重身子，好好活着，只是女儿对不起他！”
萧厉望着抚育十八载的女儿，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沉重的点点头道：“这就好！”
向合见阿成还不甘心的凝视着脚下黑雾，一副随时想纵身而入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刘师叔，或许真如你所说，莫师叔吉人天相可保无事。困魔渊也未必能困得住他。”
阿成眼睛一亮，抬头盯着向合问道：“真的，你也是这么想？”向合心头苦笑，实在明白自己方才之言不过是安慰之辞，殊无可能，但对着阿成热切的目光，他惟有点头。归圆仙人沉思半晌，终究一挥衣袖跨上金狮道：“我们回去吧，晚山庄还有许多宾客需得照看。”萧善柔一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要在这儿多陪一会不悔。”
萧厉瞥了向合一眼，暗示要他出言相劝。
向合低声道：“柔师妹，如果你想多待片刻，便让我留下陪你吧。”
萧善柔呆呆望着重重黑雾笼罩的地方，声音飘忽似从万里之外传来，语气却又坚定不容旁人多说道：“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和他说会话，你们都走吧！”
可萧天明等人，又如何能放心把萧善柔一个人留在这里？正待再劝，萧善柔的秀眉蓦然紧蹙，苍白的嘴唇间伴随吟咛一声，逸出一抹殷红血丝。萧厉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爱女叫道：“柔儿，你怎么了？”
萧善柔毫无反应，痴痴凝望埋葬莫不悔的雾渊，朦胧中，就听见那首与莫不悔常唱起的歌谣，在耳畔回荡：“郎爱妹来比海深，妹想郎来比水长。只盼老天也有情，郎与妹子共白头！”
忽然小腹传来剧烈的绞痛，一股热血从裙底汩汩流淌出来。似乎听见爹爹和小白他们的惊慌呼叫，可自己却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是觉得真的累了，想睡上那么一会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