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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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巧舌如簧

    三日后,莫不悔随萧天明启程,赶赴越秀山为向鹤祝寿。同行的除去萧厉夫妇外,萧天明还将孙女萧善柔也带上了,另外还有段瑜跟何叶。

    萧善柔本想携上小白,奈何这只多嘴鹦鹉前几日被风寒击倒,惟有留在落霞山庄托人照料。

    少了小白,却多了何叶。

    按说何叶不过是个落霞山庄的普通三代弟子,这等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分,也是沾了莫不悔的光,才由萧天明亲点,要他一同赶赴越秀山,一路上负责对莫不悔的看管。

    初闻此讯时,直乐的何叶一夜没睡好觉,作梦都在手舞足蹈。

    归元五仙中,要去越秀山为屈祝寿的,仅有二人?

    归一掌门虽在闭关静修,但也备下贺礼托归真仙人捎去。

    淡言真人素来低调,至于淡嗔真人恰巧云游海外,已有数月未归。

    何叶刚参悟了菩提练神决的练精中期境界,御剑是不会的。若用陆地疾行术,莫说当晚到不了越秀山下,就算到了第二天早上怕还在路上,故此由段瑜祭起仙剑,将他带上。

    另一个麻烦是莫不悔,他这些日子被萧天明设下禁制,体内精气被羁于丹田不得出,十成修为倒有九成九施展不上,比起何叶还不如。于是惟有辛苦萧厉一路照应,七人这才上了道。

    越秀山位于大陆东南,八大剑派中,在地理上与归元派并非最近,但两派的关系素来交好。尤其是当代的越秀剑派掌门向鹤,与萧天明之间,更是多年的莫逆之交,堪称作生死之交。

    “山色甲东南,灵秀冠三山。”越秀山下朝仙门前的石碑上,所刻的这副对联,千百年来为人传诵。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学子仕商,曾为一睹越秀山的风光景致,而千里迢迢,登高一瞰。

    比之归元山的雄峻伟奇,越秀山另得大陆江南的清婉秀丽之色,山水如画,林木参天,曲径清幽处,空山有鸟鸣,云谷听水流,潭影空人心。

    在群峰深处,有一峰如柱擎天,高逾万仞。自古以来钟天地之神秀,参日月之造化,卓然不群。

    半山以上云蒸霞蔚,飞鸟不渡,终年人迹罕至,被世人称之为“连天峰”。

    越秀剑派便坐落于擎天峰金顶之上,楼宇千栋,亭台上百,或有珍禽来仪,奇花如锦,云雾缭绕。

    萧天明一行抵达擎天峰时,已近傍晚,满山流光异彩,云气万丈,直看的何欢啧啧称奇。忽有见到一行白鹭直上青天,披霞而去,消逝在青山之阴,竟忍不住兴奋的大叫起来。

    段瑜苦笑道:“现在也就算了,待会到了金顶之上,你可千万别再一惊一诧,让人以为我们归元派的弟子都没见过世面。”

    何叶连连点头,眼睛盯着身旁美景,不肯有半点分神。可才安静了一小会儿,蓦然见着前方接连峰山脉之中,一道瀑布奔流千丈而下,宛如天上银河泻落凡间,波光里漾起七彩光晕分外妖娆,刚想惊呼出声,猛记起师父先前的交代,又赶紧闭嘴。

    段瑜见自己宝贝徒弟一副乡下土财主进城的模样,忍不住暗暗摇头,口中却介绍道:“那是大陆著名的绚光天瀑,天气晴朗时焕发七彩霞光,随着光线明暗交替,可不断变幻色彩,到了晚上又呈银色,犹如玉水飞流,美不胜收,乃越秀七景之一。”

    萧厉闻言,微笑道:“何师侄若是喜欢,便可请越秀派的朋友领你与柔儿、莫师侄到天瀑游玩。”

    萧善柔喜道:“好啊,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到天瀑跟前,好好欣赏一番呢。”

    何婉慈和一笑,说道:“越秀美景何止天瀑一处?不过将来你有的是机会一一赏遍。”

    她哪里晓得,萧善柔此刻芳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摆脱众人视线,好与莫不悔携手游遍这眼前胜景?

    说话时擎天峰已近,众人收了仙剑缓缓降下云头,落在朝天门前。

    莫不悔脚落实地四下打量,见山门前十数名越秀剑派的弟子分列两厢,有不少先到一步的宾客,正由人引上金顶。

    一名白衣青年男子背负仙剑,远远迎来,行到萧天明等人面前,深深一礼说道:“弟子向合在此等候多时,拜见萧师叔祖,萧师叔、何师婶、段师叔,诸位师兄妹!”

    莫不悔一听这名字,就觉得耳熟,忽然记起当年在哪里被人提及过他,不禁留神多瞧上了两眼。

    向合看上去二十多岁,面冠如玉,丰神俊朗,颇有些儒雅倜傥的才子味道,却是越秀剑派首屈一指的青年俊彦,声名鹊起于大陆九州。

    萧天明伸手扶起向合,呵呵笑道:“我和你爷爷分属莫逆,何必如此见生,行此大礼?”

    向合恭敬道:“正因为萧师叔祖与家祖乃吻颈至交,弟子更礼应如此。”

    萧天明回首道:“柔儿,你还不来见过合儿,却躲在你娘身后作甚?”

    萧善柔从何婉身后走出,朝着向合施了一礼道:“向师兄!”

    向合眼睛一亮,只见眼前站着的少女明眸皓齿,眉弯如月,樱桃小口含着盈盈笑意,偏还藏着几分娇憨俏皮。一袭明艳的白衣短靴更衬托出肤光赛雪,黑发如瀑,仙剑上火红的剑穗,随风轻盈飘动。

    向合心中暗道:“难怪古人有说女大十八变,几年前的柔师妹已是艳光照人,可今日再见,竟又更增几分娇艳,即是仙临人间也不外如斯。”

    但他自幼失去双亲,为向鹤苦心调教,气质涵养与普通名门子弟迥然不同,目光只一触即过,执礼微笑道:“柔师妹一向可好?”

    萧善柔娇笑道:“我不是正好好站在向师兄面前,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萧厉斥道:“你这孩子,恁的没规矩,怎么这般跟合儿说话?”

    萧天明罕见的好脾气道:“那是他们小儿女彼此玩笑,厉儿何必当真?”

    莫不悔见他们说的热乎,心里不晓得为什么老大不爽,两眼一翻道:“萧大胡子,我们就一直要站在山门前喝西北风不成,莫非这就是越秀剑派的待客之道?”他这些天被萧天明封印了丹田,胸口正堵着一肚子火气,偏巧向合与萧天明、萧善柔笑谈正热,更激起一腔邪火,一张嘴,就把整个越秀派给得罪到底。

    向合微微一怔,有些奇怪这少年为何竟敢直呼萧天明为“萧大胡子”,难道说并不是萧天明门下弟子,可萧天明又怎会将他带在身边,同来越秀山贺寿?

    他身旁的越秀弟子却纷纷作色,仅碍于萧天明在场,不便开口训斥。

    萧天明没想到莫不悔这样妄为,当众叫自己“萧大胡子”也就罢了,居然连越秀剑派也敢讥笑嘲弄,不禁有点后悔,不该把这小子带来。

    他老脸一沉,厉声喝道:“放肆!”

    莫不悔什么时候怕过这个,正打算反唇相讥,却发觉萧善柔盈盈秋波朝向自己悄悄投来,神色里颇多恳求之意。于是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道:“不管怎么说,萧大胡子也是善柔的爷爷,看在她的面上,我也不能太在人前得罪他了。”

    萧天明向向合歉意道:“老夫门下弟子口不择言,请贵派担待一二。”

    向合洒脱一笑,反为莫不悔开脱道:“是弟子见了诸位长辈太过激动,一时竟疏忽了招待,这位师兄之言,倒是提醒了弟子。”一躬身道:“萧师叔祖先请!”

    众人走入山门,沿着三百八十八级天阶,往玉华苑攀去。

    越秀剑派以向鹤为首分为三支,分驻一苑两庄,在金顶上呈鼎足之势。玉华苑占地千顷,广厦千栋,更有无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蕴藏于云雾霞照之中。其景致较之落霞山庄,着实更胜一筹。

    萧善柔走在娘亲身旁,说道:“向师兄,你刚才可说错话了。”

    向合一怔问道:“柔师妹,我说错了什么?”

    “他可不是什么师兄师弟,”萧善柔玉手指引莫不悔,道:“论起辈分,你也该叫上一声莫师叔才是。”

    向合心下一惊,他起初见莫不悔步履凝重,身形却有些轻飘,似乎并无上乘的仙家修为在身。

    得到萧善柔提醒,再一仔细打量,才发现莫不悔天庭玉泽内敛,双眼精光暗收,竟是一等一的年轻高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教一身修为无法施展,自己刚才差点看走了眼。

    猛地想起前两年轰动一时的大陆传闻,精神一振问道:“这位公子可就是当年剑挑波音山庄,劈雷震、斩黑风,连战大陆三妖的莫不悔师叔?”

    莫不悔不冷不热的答道:“我小时候曾差点做了叫化子,却从没当公子的福分。”

    向合朗声笑道:“英雄何问出身?以莫师叔的丰姿神采所作所为,有谁能不赞上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向合当日听闻莫师叔的故事便心生仰慕,不料今日有缘得见,却险些有眼不识,尚请莫师叔原谅。”

    莫不悔见他不但不与自己计较,依然谦逊有礼,言辞得体,也不好意思再冷言冷语,于是淡淡微笑道:“阁下是名门之后,少年有为,该是我羡慕阁下才对。”

    萧善柔见莫不悔收了刺头脾气,心中喜慰,嫣然笑道:“你们一个说仰慕,一个说羡慕,倒是熟络的很快。”

    段瑜在后面凑热闹,道:“这就是英雄相惜,我们都老了,已无当年鲜衣怒马杯酒论交的豪情。再过一二十年,大陆正道浩气,就该轮到你们这些年轻人仗剑宏扬、纵横九州了。”

    萧天明不以为然道:“老夫还未嫌老,你怎的先叫起老来?他日若再有妖孽猖獗,我的这把老骨头也一样能御剑九天,快意恩仇!”

    萧善柔冲着段瑜,一吐香舌道:“爷爷可是最忌讳一个“老”字,再说段师伯不过比我爹爹大上十几岁,也未必见老啊?”

    向合笑道:“家祖最佩服萧师叔祖的也正是这点,他经常向晚辈说起当年您与他并肩大战群魔、一夜扫平屠罗峰的往事。他老人家若不是正在接待落霞剑派的掌门师叔伯,此刻定已迎到山门前了。”

    萧天明听借言,说起当年自己最得意的一战,心中甚是受用,哈哈一笑道:“那都是百多年前的往事,还提它作甚?落霞剑派的落霞仙人也到了么,他来的还真是早,不知五子之中这回来了几位?”

    向合回答道:“除了落霞师叔伯外,还有落风、落玉、落涛三位前辈,和门下十数位弟子。”

    萧厉道:“落霞剑派来的人可真不少,连落霞掌门师伯都亲自驾临,令祖着实好大的金面。”

    向合不显得色,只微笑回答道:“回禀萧师叔,原本家祖过寿并不愿惊动诸位仙友,只是想着自从二十多年前波诺山庄一役后,大家都许久未曾聚首,才借着这个因头,请来大陆众位仙家耆宿,以叙别情。”

    和婉问道:“向师侄,不知家父到了没有?”

    向合道:“请和师婶放心,明灯居士是我滕师伯去请的,至迟明晚必到。”

    萧善柔说道:“娘,我们可也有好多年没见到外公了吧,不晓得他老人家的胡子是否真长到了地上?”

    何婉慈和笑道:“就你小时候最会淘气,差一点就把外公辛苦留了百多年的胡子,给剪个精光。”

    大家边走边聊,天阶虽长,一路行来也不觉气闷。

    天阶分为三层,每隔一百二十三级,便筑有一处平台以供人驻足歇息,平台上,还建有飞檐铜铃的凉亭,正可俯瞰脚下云涛飞流。

    当众人登上第二层平台,却见凉亭内外已有来宾立足,相陪的,正是莫不会当日在落霞山庄遇见过的杨宇夫妇。

    莫不会未曾见到凉亭中人也就罢了,可一瞥之下,禁不住怒火陡生,暗自冷哼一声。

    原来凉亭里的宾客,正是清风阁的钱缝、葛丘、周仙子与钱爽等人。

    他们比萧天明等人早到片刻,却停留在天阶之上,欣赏起黄昏日落,偏巧被萧天明一行人从后赶上。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几年来,莫不会为了赵文蒙冤之事耿耿于怀,总想着怎么找清风阁的晦气,没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里撞上了正主,这样的机会他怎容错过?

    当下,莫不会佯作不识的问道:“这凉亭里偌大一帮人是谁?”

    萧天明面露不悦之色哼道:“便是清风阁的人,我们不必理睬,只管上山。”

    莫不会“哦”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一群无耻之徒。向师侄,你们越秀剑派怎的把这些人也请了来,莫要玷污了这名山的钟灵仙气。”

    向合自然听说过归元派与清风阁的纠葛,知道莫不会与赵文分属同支,闻言心中叫糟。

    果然凉亭里有一妇人的声音,喝道:“是谁家的弟子,如此没有教养?”

    莫不会听到周仙子的声音,心火更盛,轻蔑的冷笑道:“向师侄,这好端端的,仙山上怎会有乌鸦在燥舌?”

    忽见眼前身影一闪,周仙子柳眉倒竖,望着萧天明兴师问罪道:“萧仙友,这娃娃可是你的门下,竟这般无礼!”

    萧天明本不欲多事,可如今周仙子找上门来,他又怎肯示弱?

    更何况,刚才周仙子分明看见了自己,却还斥问莫不会是谁家门下,分明就是不把归元派跟自己放在眼里。

    当日清风阁一事,萧天明虽然未曾亲身参与,但归圆、归语双双代赵文受九刃穿身之刑,赵文本人更是蒙冤莫白自逐出门。

    这个梁子,归元派上下又岂会因短短光阴而消淡?

    萧天明本和赵文不熟,与王归语的交情更是平淡,可真若有人欺负冤枉到归元派同门的身上,此老焉甘忍气吞声?

    只不过是碍于大陆正派同道,又有归一仙人的事先告诫,他才未曾找上钱枫讨要公道。

    今日天阶偶逢,萧天明念着向鹤大喜之日,不便驳了主人的颜面兴致,故此尽管远远就看到了钱枫一行,却假装不知,不予理会。

    谁晓得莫不会突然出言讥讽,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令他老怀大畅,头一遭觉得这小子的可爱。

    他的护短,在大陆正道中也是与火暴脾气一样出名,见周仙子责问自己,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原来是周仙子大驾,不晓得我这弟子莫不会与仙子有何过节,令你妄动无名肝火?”

    向合一见情势不对,晓得以自己的身分立场难以劝阻,悄悄向杨宇一打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赶紧飞驰回玉华苑禀报向鹤。

    周仙子勉强按捺住心中怒气,狠狠盯了眼莫不会,道:“莫非萧仙友没有听到,刚才那娃娃口中所说的污言秽语,还是阁下也存心纵容庇护?”

    萧天明皱起眉头,道:“奇怪,刚才莫不会所说又未曾点名道姓,老夫更不见有旁人发怒,怎的仙子却大动干戈?”

    周仙子冷笑道:“原来萧仙友也是想为赵文那淫贼之事出头,我清风阁数年前放他一条生路,更对归元派既往不咎,阁下还想怎的?”

    莫不会不屑道:“无耻到了你这妇人的地步,能将黑白倒写,更把假话说的理直气壮,可谓天下少有。”

    向合劝解道:“诸位前辈,大家远来我越秀山便都是贵客,亦是大陆正道同门仙友,是有误会纠葛,不如进了玉华苑坐下后细细相谈,却不必在天阶上彼此争执。”

    钱枫走出凉亭,颔首道:“向合侄孙所言正是。周师妹,莫要再作争辩。萧仙友心直口快、疾恶如仇驰享大陆,他这么说,也不过是对敝派存有误会而已。何况赵文与归语、归圆两位仙人,为此事而受九刃之刑终究是事实,萧仙友和归元门下对我清风阁有所怨怼,亦是难免。”

    他这话说的甚为得体,萧天明再有不满也不便发作。况且钱枫毕竟是一派掌门的身分,多少也需给留三分颜面。

    当下萧天明点头,道:“是非曲直总有天理,这事也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如果赵文果真做了有辱归元门风之事,我萧天明头一个不会饶了他!但倘若是有人存心陷害,那便是与我萧天明手中的红莲仙剑过不去!”

    他这番话听的莫不会心里也大声喝采,不禁对萧天明的恶感消除几分。

    周仙子脸色铁青,冷冷道:“好,老身就等着看赵文日后能再有何说法?不过赵文当日订下的五年之约,可不等人。”

    莫不悔冷含笑,说道:“老太婆,你为一己私利,逼迫冯颖冤枉赵师兄,最后又害得她跳海自尽,就真当没人知道内情了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钱枫干的好事,我看你清风阁能欺瞒天下人多久?”

    周仙子勃然变色道:“好个劣子,竟如此嚣张。颖儿因在大庭广众下,被迫说出女儿家的私事而羞愤自尽,我未曾找你们归元派算帐,你居然先指责到老身头上!若不是看你年纪轻轻不知好歹,老身今日定不放过你!”

    莫不会算准有萧天明、钱枫、向合等人在场,周仙子不敢拿自己如何。眼睛一翻,望着漫天晚霞,讥笑说道:“好一个理直气壮的周仙子,好一个宽宏大量的清风阁!我莫不会真该为你们立上金子牌坊,好教天下所有人都记着你们的伟大!”

    这话,再傻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周仙子再忍耐不住火气,低喝道:“你找打!”

    蓝色长袖如碧波飞起,层层迭迭变幻无穷,直射莫不悔的面门。

    众人的惊呼中,却埋没了萧善柔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