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面壁思醒
莫不悔缓缓的醒来，身上隐约之间传来阵阵酸痛。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木屋的床上，桌子上只有一盏油灯在随风飘摆着，屋内格外的幽静。
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被渐渐记起，莫不悔伸手一摸，那青竹剑正静静的躺在枕头边平常摆放的位置。他急忙拿到眼前细瞧，只见悔柔剑还是那般圆润，青色光晕淡淡的在剑身上流动，查看没有半点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他的肚子“咕”的一响，原来是饥肠辘辘发出不满的抗议。莫不悔坐起身来，冲着窗外喊道：“阿成！”
“莫小哥，我来了！”阿成一面在外边回应他，一面捧着碗稀饭走了进来。他乐呵呵走到莫不悔床边坐下说道：“你终于醒了，莫小哥。快点喝碗稀饭吧，我在里面加了好多养生的药材。”
莫不悔接过碗果然闻到扑鼻的药味，幸好吃到嘴里不怎么枯涩，反而滑爽不已。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几天，只觉得此刻肚子里空空荡荡，一阵大口大口的喝着霎时间稀饭就被他喝干干净净。
莫不悔将空碗递给阿成，问道：“我睡了几天了，峰会结束了么？”
“你都躺了整整六天了，峰会会早结束啦。”阿成回答道：“我见你一直不醒都快急死了，可师傅说你今晚能醒过来，叫我给你准备点吃的。他老人家果真神机妙算，你不早不晚就今天晚上醒过来了。”
莫不悔哼道：“老头顾意卖弄，你也相信。对了，你比试的结果如何？”
阿成挠挠脑袋道：“我闯进了第四轮，可没几个照面就被归一师伯门下地字辈的弟子的无艮杀得汗流浃背，败下阵来啦。”
莫不悔闻言微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阿成居然连过数关杀入前八，已经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能够取得这份成就也足以快慰。又想起了萧善柔，于是问道：“善柔怎么样？”
阿成眉飞色舞道：“她可比我厉害的多啦，一直杀进第五轮，最后一招惜败在了程震的手中。对了，这几天她偷偷来清心林瞧过你几回，见你还没醒没敢多打扰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那个叫叶轩的家伙如何了？”
“叶师兄被你那古怪红光击中后没多久就昏死过去，听善柔师侄女说他这两天时醒时昏的高烧不退，也不见好转。不过性命算是保住了。”
莫不悔哼了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阿成不禁忧心忡忡的说道：“莫小哥，你可得小心了。听善柔师侄女说萧师叔对你伤了叶师兄的事情暴跳如雷，已要求掌门师伯按门规处置你。而且大家都说你用的是魔界邪术，等你醒过来了便要追查它的来源。”
阿成虽然木呐但也晓得对于归元这样的名门正派来说，私自修炼魔界邪术的罪名甚至比伤了叶轩更加严重。轻则面壁数年，重则废去全身修为逐出归元。
莫不悔听罢两眼一翻，满不在乎的道：“小心，我为什么要小心？我又没做错事。”
阿成摇摇头，知道莫不悔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好说道：“莫小哥，你还是先多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师父就要带你去归元峰拜见掌门师伯。”
莫不悔嘿嘿冷笑道：“他们这是要商量怎么惩戒我吧？”
阿成不会说谎，只得安慰莫不悔道：“有师傅他老人家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次日清晨莫不悔一觉醒来感觉身体又好许多，现在已能下地行走。这也多亏他身怀四十年的精纯功力，更有还魂金丹和灵神丹的护体。要是换作旁人，恐怕在床上至少要静养半个月。
吃过早饭，王归语架起仙剑带着莫不悔到了归元峰，自然有弟子入内斋禀告归一仙人。借着等候传见的空当，归语小心叮嘱他道：“待会进去以后，不要顶嘴。”
莫不悔霎不服气的冷笑道：“为什么？”
王归语微微抬头注视着自己最后收下的这个弟子，不知不觉里他已长的比自己高出不少了了。他伸手按在莫不悔坚实的臂膀上，低声说道：“沉默是金。”
莫不悔微微一怔，心里正思忖着老头说的话，那名先前入内禀报的弟子已经出来，恭敬朝王归语施了一礼后道：“归语师叔，莫师弟，掌门有请两位入内。”
两人走进厅内，却看到萧天明也在座。莫不悔对他自然是毫无好感，他先随着师傅向归一仙人施礼问候，然后便站在了老头身后，对萧天明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萧天明坐在了王归语右边，见莫不悔对自己居然如此的无礼，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这些王归一自然是看在眼里，他微笑道：“莫师侄，你体内的伤势可见好些了？”
莫不悔见王归一开口并非在向自己兴师问罪，而是关切自己的伤势，心中不禁一楞，回答道：“弟子已无大碍，倒是让有些人失望了。”
萧天明闻言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道：“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悔见萧天明站了起来，他反倒是更加慢条斯理，微笑道：“萧师叔，我莫不悔年幼无知，口没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王归一见两人见面又要起争执，摆了摆手道：“莫师侄，本座今日将你找来是有一事问询。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无事，不必逞那口舌之争。”
莫不悔心中冷笑道：“果然是为了我打伤叶轩的事情，哼，他们为什么不先问问为何那家伙要出手暗算阿成？”想到这里顿时一股无名的怒意涌上心口，冷声道：“请掌门师伯尽管问！”
“莫师侄，本座与几位长老都曾查看过叶师侄的伤势。见他全身发紫，高烧不退，虽已服食过解毒的灵丹却仍不见好转。本座从他的身体状况判断，当是中了红头怪蜈的毒。但那魔物只产于蛮荒之中，莫师侄你又是如何将它获取的？”
莫不悔当下也不便隐瞒，将自己如何撞上了紫发神尊，如何收服的红头怪蜈的事一一道来。其中当然也要讲述到萧善柔沉入水潭中的事情，不过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萧天明从他的话里找不到半点破绽，而对方又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孙女才险遭不测，更又曾以体内溶有灵神丹药力的血液救助萧善柔。按道理他对莫不悔应该满怀感激之情才是，然而心里却不晓得为何对这个浪荡不羁的后生晚辈怎么看都不顺眼。
这次叶轩为莫不悔所伤，说起来错先在叶轩。萧天明对此也不是不知，甚至在叶轩昏迷之时便已宣布要将他面壁三年以示惩戒。但眼见自己的爱徒如今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对莫不悔不免心生怨愤。
待莫不悔说完，萧天明问道：“莫不悔，你可晓得那红头怪蜈奇毒无比，为我大陆正道各派不齿。你收了它也就罢了，却为何用它再伤人？”他本来还想再说一句：“你这等行径与魔界妖人有何分别？”但话到嘴边想起莫不悔终究曾经救过自己孙女的性命，便又咽了回去。
莫不悔道：“我用红头怪蜈，叶轩用御剑之术，一样是伤人，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了？”
萧天明听他竟然把本门的御剑之术与红头怪蜈这等魔物相提并论，不禁怒道：“你还要狡辩！叶轩以飞剑出手伤人自是不对，但本门的万魔浮屠诀为我拍仙道仙法，岂是那等邪物可比？”
归一仙人道：“莫师侄，叶师侄在比试结束后依然出手伤人，固然有他的错。萧老弟为此已罚他面壁三年作为惩戒。你当时出于一时之气出手伤了叶师侄虽于情可原，但于理却有不妥。何况自古以来正邪势不两立，我归元位居名门正派，更不能炼制如红头怪蜈这般歹毒的魔物。你起先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日后却绝不能再继续修炼，更不可用之伤人。不然莫说是归元派派规不允，既是天道昭彰也必不相容。这点你务必牢记。”
莫不悔他的语气平缓，神态和蔼，但语重心长，说来自有一番威严。莫不悔心中虽仍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出声反对。
莫不悔从小颠沛流离，养成做事任性孤傲的性格，对于这正邪之分十分平淡。只觉得若是别人待自己好，自己便待他好；但是若谁要欺负于他，他也一样奉还。又怎么会去管是哪样的手段，更不会计较何为什么正邪之分。
但归元派号称乾元大陆九大名门正派之翘楚，历来与魔界势不两立，于这正邪之分是看的极重。这一点却是莫不悔当下无法理解的。
王归语微微躬身说道：“掌门师兄，是我管教不严，愿代他受责罚。”
莫不悔没想老头竟然甘愿代自己受罚，昂首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做错什么，更不能连累别人。你们若要罚我，我莫不悔一百个不服！”
萧天明怒声道：“你这混帐东西，我归一兄苦口婆心开导于你，你居然半点也没听进！”
王归一脸色依旧和蔼，嘴角含着淡淡微笑道：“莫师侄，也许你一时还想不通这些问题，但贫道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明白。在归元峰后山有一望天崖，崖边有一洞名曰‘思醒’。从明日起，你便在思醒洞内面壁三年，一面专心修炼本门的仙术，另一面好好反省正邪之分，那红头怪蜈却不可再炼了。”
这不是要关押自己么？莫不悔冷笑道：“我才不面壁！”
萧天明在听闻王归一要罚莫不悔到思醒洞面壁三年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好象有些惊异。又听得莫不悔当面违抗归一仙人的指令，不由的勃然大怒变色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归一掌门的指令也敢顶撞！你可知那思醒洞是本派历代的杰出弟子才有资格去面壁的地方，连我归一兄早年都曾在那里面壁了十余年。你竟要抗令不遵，真是不识抬举！”
莫不悔刚想反驳道：“你要是喜欢，不妨你去面壁三年吧”，这事肩头已被王归语按住。耳中听得老头低声道：“徒儿，有什么话回头说！”
莫不悔翻了翻眼睛，这才忍住没开口。
王归一微笑道：“莫师侄，我知道你心中现下定有不服气的地方。但世事无常，哪有处处如意的时候？有时受点挫折困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清心林，莫不悔在王归语的小厅里坐下，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拦着不让我说话，我凭什么要去面壁三年？”
王归语坐在他的对面，望着自己倾心栽培的弟子，徐徐道：“若你没接下叶轩的那一剑，掌门师兄也绝不会要你在思醒洞面壁三年。”
莫不悔闻言一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归语道：“叶轩的那一剑以万魔浮屠诀发动，你能将之接下来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掌门师兄对你的期望自然更高。希望你能以三年时间参悟练精的境界，这才要你到思醒洞面壁。”
莫不悔冷哼道：“这还奇怪了，莫非他对我的期望高了，我反而倒要去面壁？”
王归语道：“说对了。”
“这是哪门子道理？”
王归语淡淡的道：“其中的道理你去了便明白。若三年后你还不服，我随时可以送你下山！”
莫不悔道：“下山的路我早就认得，要是我想走早就走了！哪里要你送？”他见王归语对思醒洞的事情半遮半隐，不禁心生好奇。暗想这个老头不晓得又在葫芦里卖什么药，多半是想把自己先忽悠了过去再说。
这个时候阿成敲门进来说道：“师傅，中饭准备好了。”
王归语点了点头，阿成又望了眼莫不悔，问道：“师傅，莫小哥怎样了？”
莫不悔嘿了一声道：“掌门师伯要苦心造就我，罚我到思醒洞面壁三年。”
“思醒洞？”阿成诧异道：“那里不是本派历代杰出弟子用以面壁感悟天道的地方么，据说那洞壁之上尽是本门杰出弟子在静修时留下的心法感悟。原来掌门师伯是要莫小哥去那儿啊，害的我白担心一个上午。”
莫不悔心中一动，豁然之间明了了归一仙人的用意。心中暗道：“这些老头们最会故作高深，偏偏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阿成想起一事，愁眉不展的说道：“莫小哥，今天中午你可要多吃点，后面的三年你可就吃不着我做的饭菜啦。”
王归语道：“不会，从后天起你每日早晨为莫不悔送一次饭，再带上水去。”
阿成喜得咧开大嘴呵呵笑道：“这样我就能天天见着莫小哥啦。”
莫不悔虽对阿成如此兴高采烈不以为然，但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微笑道：“你可要记得天天来给我送饭，不然我要是给活活饿死在那个醒悟洞里，变成了鬼也要找你算帐。”
阿成连连点头道：“放心吧，莫小哥。我一会一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第二日清晨，莫不悔带着收拾好的几件衣物和那把悔柔剑随着王归语到了归元峰后山的思醒洞。
出门的工夫阿成又拉着莫不悔的手唠叨了半天，又是叮咛他要潜心修炼又是提醒他小心身子。最后还将一大包干粮和一壶水送递给莫不悔，说是留着饿的时候吃。那狼犬似乎也晓得莫不悔要出远门，来回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还嗅嗅莫不悔的大腿，仿佛要记住他身上的气味。
莫不悔本想托阿成找个机会转告萧善柔自己的行踪，但王归语一直守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只好算了。不过想来萧善柔找不到自己自会向阿成询问，也不会出什么纰漏了。
这醒悟洞坐落在望天崖上，洞外有方圆不到二十丈的平地，生着乱草青松，里面或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野花从石缝当中探出头来。再往外却是百丈悬崖，底下云雾飘渺深不可测。若非有飞天遁地之术，则只能从望天崖上方悬下绳索方可抵达。
思醒洞的洞口不大，刚好可容两个人并肩进出。在洞口旁边横亘着一块巨石，想来是堵住洞口以遮挡风雨。一块被风霜侵蚀早失去棱角的大石碑约半人多高，伫立在洞口另一侧，上面深邃的字体是兵器划写着“思醒”二字，也不知是哪位先列的遗迹。
借着日光朝洞里望去，却是颇为幽深，足足有三十多米远才到尽头。里面有石床石桌石椅等等物什，以供面壁弟子休息所用。不过看上去这些东西都是很多年的历史了，也不晓得在这里摆放了多少代人的物件。
莫不悔见洞里空空荡荡，洞外也了无人踪，不禁心里奇道：“这思醒洞里不是录有历代面壁弟子留下的心得感悟，怎的没有人看管，若是被不相干的人学了去岂不糟糕？”
王归语道：“整座望天崖后山自然有人看管，不过是你我见不到他罢了。”
莫不悔忽然想起当日水潭邂逅的许春秋，难道他便是看守这归元峰后山之人？
王归语带着莫不悔走入洞内，袍袖一挥自指尖打出一抹火星，点燃悬在洞顶的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得洞内堂壁生辉。
王归语从大袖里取出两本手写的本子交在莫不悔手里，道：“这个留给你参悟，我每过半月考教一回你的进境。”
莫不悔借着灯光看清那两个本子是归元派菩提练神诀第一决，另一本则是剑气二十八式的剑谱。本子上面的字工整挺拔，内敛而含方正之气，正是出自王归语的真迹。
莫不悔心头颇是感动，口中却笑道：“老头，你不再要我读书练字来交换这些口诀了？”
王归语淡然道：“这样不正合你的心意了？”
莫不悔嘿嘿一笑道：“你若是早告诉我到这里醒悟便不用再以读书练字交换口诀，我也不会跟掌门还有萧老头争论半天了。”
王归语没搭理他缓缓的道：“那我先回去了。”
莫不悔点点头，王归一不再说话迈步走向洞口。莫不悔见着老头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不晓得为何心里生出一缕淡淡的不舍之意，忍不住叫道：“老头！”
王归语闻言停下脚步，但也没有回头，问道：“有事？”
莫不悔沉默片刻，最后却说道：“你别忘记叫阿成明早给我送吃的上来，我带过来的干粮可不多。”
王归语点点头，继续朝洞外走去。莫不悔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走远，嘴唇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倒是王归语走到洞口时忽然停下，缓缓转过身，清澈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保重！”
莫不悔喉咙不争气的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强破的做出不以为然的模样嘿嘿笑道：“放心吧，老头。以后再没人吵你了，你也算是有三年清净的日子过了。”
王归语听莫不悔说完，脸上也不见什么异常，挥一挥手终于御剑而去。
莫不悔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把随身携带的衣物简单收拾好。他自幼失去娘亲，一个人的日子早就过惯，此时虽略觉寂寞无聊，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很快收拾好东西，莫不悔往床上一躺，伸了一个懒腰。一转头却看见洞壁上横七竖八刻着一串串小字，竟似有人以手指硬生生的雕刻上去。他顿时想起阿成说过的话，一个激灵坐起身绕着洞中的石壁走了一圈，果然发现在那石壁上几乎处处都有密密麻麻的刻字。
那些字刻大多是人用手指划上去，也有用尖锐的金属雕琢，从笔迹来判断少说也有二十多人。有些石刻洋洋洒洒数千字，占了大半的地方；有些好似心法，短短不过百多句，甚至只有十几字龙飞凤舞的印在洞壁中。
而还有一部分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图形符号，有的旁边会配上文字说明，有的则孤零零的只有几个让人看不懂的字符。最搞笑的是莫不悔居然在思醒洞尽处的石壁上看见有人歪歪斜斜的写了一行：“许春秋到此一留”底下落款的时间距今已整整一百多年了。
莫不悔不禁诧异，心道：“原来这个许老头也曾经在这儿待过，却不知他触犯的是哪条门规？”
说曹操，曹操就到。莫不悔正在“欣赏”许春秋的字迹，就听见洞外有人兴高采烈的叫道：“喂，你怎么也来了？”
听这声音不是许春秋又会是谁？
谢谢大家的收藏，多多支持每天都会更新的。。。不定时的会多更新哦
(本章完)
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被渐渐记起，莫不悔伸手一摸，那青竹剑正静静的躺在枕头边平常摆放的位置。他急忙拿到眼前细瞧，只见悔柔剑还是那般圆润，青色光晕淡淡的在剑身上流动，查看没有半点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他的肚子“咕”的一响，原来是饥肠辘辘发出不满的抗议。莫不悔坐起身来，冲着窗外喊道：“阿成！”
“莫小哥，我来了！”阿成一面在外边回应他，一面捧着碗稀饭走了进来。他乐呵呵走到莫不悔床边坐下说道：“你终于醒了，莫小哥。快点喝碗稀饭吧，我在里面加了好多养生的药材。”
莫不悔接过碗果然闻到扑鼻的药味，幸好吃到嘴里不怎么枯涩，反而滑爽不已。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几天，只觉得此刻肚子里空空荡荡，一阵大口大口的喝着霎时间稀饭就被他喝干干净净。
莫不悔将空碗递给阿成，问道：“我睡了几天了，峰会结束了么？”
“你都躺了整整六天了，峰会会早结束啦。”阿成回答道：“我见你一直不醒都快急死了，可师傅说你今晚能醒过来，叫我给你准备点吃的。他老人家果真神机妙算，你不早不晚就今天晚上醒过来了。”
莫不悔哼道：“老头顾意卖弄，你也相信。对了，你比试的结果如何？”
阿成挠挠脑袋道：“我闯进了第四轮，可没几个照面就被归一师伯门下地字辈的弟子的无艮杀得汗流浃背，败下阵来啦。”
莫不悔闻言微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阿成居然连过数关杀入前八，已经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能够取得这份成就也足以快慰。又想起了萧善柔，于是问道：“善柔怎么样？”
阿成眉飞色舞道：“她可比我厉害的多啦，一直杀进第五轮，最后一招惜败在了程震的手中。对了，这几天她偷偷来清心林瞧过你几回，见你还没醒没敢多打扰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那个叫叶轩的家伙如何了？”
“叶师兄被你那古怪红光击中后没多久就昏死过去，听善柔师侄女说他这两天时醒时昏的高烧不退，也不见好转。不过性命算是保住了。”
莫不悔哼了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阿成不禁忧心忡忡的说道：“莫小哥，你可得小心了。听善柔师侄女说萧师叔对你伤了叶师兄的事情暴跳如雷，已要求掌门师伯按门规处置你。而且大家都说你用的是魔界邪术，等你醒过来了便要追查它的来源。”
阿成虽然木呐但也晓得对于归元这样的名门正派来说，私自修炼魔界邪术的罪名甚至比伤了叶轩更加严重。轻则面壁数年，重则废去全身修为逐出归元。
莫不悔听罢两眼一翻，满不在乎的道：“小心，我为什么要小心？我又没做错事。”
阿成摇摇头，知道莫不悔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好说道：“莫小哥，你还是先多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师父就要带你去归元峰拜见掌门师伯。”
莫不悔嘿嘿冷笑道：“他们这是要商量怎么惩戒我吧？”
阿成不会说谎，只得安慰莫不悔道：“有师傅他老人家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次日清晨莫不悔一觉醒来感觉身体又好许多，现在已能下地行走。这也多亏他身怀四十年的精纯功力，更有还魂金丹和灵神丹的护体。要是换作旁人，恐怕在床上至少要静养半个月。
吃过早饭，王归语架起仙剑带着莫不悔到了归元峰，自然有弟子入内斋禀告归一仙人。借着等候传见的空当，归语小心叮嘱他道：“待会进去以后，不要顶嘴。”
莫不悔霎不服气的冷笑道：“为什么？”
王归语微微抬头注视着自己最后收下的这个弟子，不知不觉里他已长的比自己高出不少了了。他伸手按在莫不悔坚实的臂膀上，低声说道：“沉默是金。”
莫不悔微微一怔，心里正思忖着老头说的话，那名先前入内禀报的弟子已经出来，恭敬朝王归语施了一礼后道：“归语师叔，莫师弟，掌门有请两位入内。”
两人走进厅内，却看到萧天明也在座。莫不悔对他自然是毫无好感，他先随着师傅向归一仙人施礼问候，然后便站在了老头身后，对萧天明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萧天明坐在了王归语右边，见莫不悔对自己居然如此的无礼，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这些王归一自然是看在眼里，他微笑道：“莫师侄，你体内的伤势可见好些了？”
莫不悔见王归一开口并非在向自己兴师问罪，而是关切自己的伤势，心中不禁一楞，回答道：“弟子已无大碍，倒是让有些人失望了。”
萧天明闻言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道：“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悔见萧天明站了起来，他反倒是更加慢条斯理，微笑道：“萧师叔，我莫不悔年幼无知，口没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王归一见两人见面又要起争执，摆了摆手道：“莫师侄，本座今日将你找来是有一事问询。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无事，不必逞那口舌之争。”
莫不悔心中冷笑道：“果然是为了我打伤叶轩的事情，哼，他们为什么不先问问为何那家伙要出手暗算阿成？”想到这里顿时一股无名的怒意涌上心口，冷声道：“请掌门师伯尽管问！”
“莫师侄，本座与几位长老都曾查看过叶师侄的伤势。见他全身发紫，高烧不退，虽已服食过解毒的灵丹却仍不见好转。本座从他的身体状况判断，当是中了红头怪蜈的毒。但那魔物只产于蛮荒之中，莫师侄你又是如何将它获取的？”
莫不悔当下也不便隐瞒，将自己如何撞上了紫发神尊，如何收服的红头怪蜈的事一一道来。其中当然也要讲述到萧善柔沉入水潭中的事情，不过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萧天明从他的话里找不到半点破绽，而对方又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孙女才险遭不测，更又曾以体内溶有灵神丹药力的血液救助萧善柔。按道理他对莫不悔应该满怀感激之情才是，然而心里却不晓得为何对这个浪荡不羁的后生晚辈怎么看都不顺眼。
这次叶轩为莫不悔所伤，说起来错先在叶轩。萧天明对此也不是不知，甚至在叶轩昏迷之时便已宣布要将他面壁三年以示惩戒。但眼见自己的爱徒如今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对莫不悔不免心生怨愤。
待莫不悔说完，萧天明问道：“莫不悔，你可晓得那红头怪蜈奇毒无比，为我大陆正道各派不齿。你收了它也就罢了，却为何用它再伤人？”他本来还想再说一句：“你这等行径与魔界妖人有何分别？”但话到嘴边想起莫不悔终究曾经救过自己孙女的性命，便又咽了回去。
莫不悔道：“我用红头怪蜈，叶轩用御剑之术，一样是伤人，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了？”
萧天明听他竟然把本门的御剑之术与红头怪蜈这等魔物相提并论，不禁怒道：“你还要狡辩！叶轩以飞剑出手伤人自是不对，但本门的万魔浮屠诀为我拍仙道仙法，岂是那等邪物可比？”
归一仙人道：“莫师侄，叶师侄在比试结束后依然出手伤人，固然有他的错。萧老弟为此已罚他面壁三年作为惩戒。你当时出于一时之气出手伤了叶师侄虽于情可原，但于理却有不妥。何况自古以来正邪势不两立，我归元位居名门正派，更不能炼制如红头怪蜈这般歹毒的魔物。你起先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日后却绝不能再继续修炼，更不可用之伤人。不然莫说是归元派派规不允，既是天道昭彰也必不相容。这点你务必牢记。”
莫不悔他的语气平缓，神态和蔼，但语重心长，说来自有一番威严。莫不悔心中虽仍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出声反对。
莫不悔从小颠沛流离，养成做事任性孤傲的性格，对于这正邪之分十分平淡。只觉得若是别人待自己好，自己便待他好；但是若谁要欺负于他，他也一样奉还。又怎么会去管是哪样的手段，更不会计较何为什么正邪之分。
但归元派号称乾元大陆九大名门正派之翘楚，历来与魔界势不两立，于这正邪之分是看的极重。这一点却是莫不悔当下无法理解的。
王归语微微躬身说道：“掌门师兄，是我管教不严，愿代他受责罚。”
莫不悔没想老头竟然甘愿代自己受罚，昂首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做错什么，更不能连累别人。你们若要罚我，我莫不悔一百个不服！”
萧天明怒声道：“你这混帐东西，我归一兄苦口婆心开导于你，你居然半点也没听进！”
王归一脸色依旧和蔼，嘴角含着淡淡微笑道：“莫师侄，也许你一时还想不通这些问题，但贫道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明白。在归元峰后山有一望天崖，崖边有一洞名曰‘思醒’。从明日起，你便在思醒洞内面壁三年，一面专心修炼本门的仙术，另一面好好反省正邪之分，那红头怪蜈却不可再炼了。”
这不是要关押自己么？莫不悔冷笑道：“我才不面壁！”
萧天明在听闻王归一要罚莫不悔到思醒洞面壁三年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好象有些惊异。又听得莫不悔当面违抗归一仙人的指令，不由的勃然大怒变色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归一掌门的指令也敢顶撞！你可知那思醒洞是本派历代的杰出弟子才有资格去面壁的地方，连我归一兄早年都曾在那里面壁了十余年。你竟要抗令不遵，真是不识抬举！”
莫不悔刚想反驳道：“你要是喜欢，不妨你去面壁三年吧”，这事肩头已被王归语按住。耳中听得老头低声道：“徒儿，有什么话回头说！”
莫不悔翻了翻眼睛，这才忍住没开口。
王归一微笑道：“莫师侄，我知道你心中现下定有不服气的地方。但世事无常，哪有处处如意的时候？有时受点挫折困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清心林，莫不悔在王归语的小厅里坐下，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拦着不让我说话，我凭什么要去面壁三年？”
王归语坐在他的对面，望着自己倾心栽培的弟子，徐徐道：“若你没接下叶轩的那一剑，掌门师兄也绝不会要你在思醒洞面壁三年。”
莫不悔闻言一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归语道：“叶轩的那一剑以万魔浮屠诀发动，你能将之接下来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掌门师兄对你的期望自然更高。希望你能以三年时间参悟练精的境界，这才要你到思醒洞面壁。”
莫不悔冷哼道：“这还奇怪了，莫非他对我的期望高了，我反而倒要去面壁？”
王归语道：“说对了。”
“这是哪门子道理？”
王归语淡淡的道：“其中的道理你去了便明白。若三年后你还不服，我随时可以送你下山！”
莫不悔道：“下山的路我早就认得，要是我想走早就走了！哪里要你送？”他见王归语对思醒洞的事情半遮半隐，不禁心生好奇。暗想这个老头不晓得又在葫芦里卖什么药，多半是想把自己先忽悠了过去再说。
这个时候阿成敲门进来说道：“师傅，中饭准备好了。”
王归语点了点头，阿成又望了眼莫不悔，问道：“师傅，莫小哥怎样了？”
莫不悔嘿了一声道：“掌门师伯要苦心造就我，罚我到思醒洞面壁三年。”
“思醒洞？”阿成诧异道：“那里不是本派历代杰出弟子用以面壁感悟天道的地方么，据说那洞壁之上尽是本门杰出弟子在静修时留下的心法感悟。原来掌门师伯是要莫小哥去那儿啊，害的我白担心一个上午。”
莫不悔心中一动，豁然之间明了了归一仙人的用意。心中暗道：“这些老头们最会故作高深，偏偏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阿成想起一事，愁眉不展的说道：“莫小哥，今天中午你可要多吃点，后面的三年你可就吃不着我做的饭菜啦。”
王归语道：“不会，从后天起你每日早晨为莫不悔送一次饭，再带上水去。”
阿成喜得咧开大嘴呵呵笑道：“这样我就能天天见着莫小哥啦。”
莫不悔虽对阿成如此兴高采烈不以为然，但心下不禁也有些感动，微笑道：“你可要记得天天来给我送饭，不然我要是给活活饿死在那个醒悟洞里，变成了鬼也要找你算帐。”
阿成连连点头道：“放心吧，莫小哥。我一会一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第二日清晨，莫不悔带着收拾好的几件衣物和那把悔柔剑随着王归语到了归元峰后山的思醒洞。
出门的工夫阿成又拉着莫不悔的手唠叨了半天，又是叮咛他要潜心修炼又是提醒他小心身子。最后还将一大包干粮和一壶水送递给莫不悔，说是留着饿的时候吃。那狼犬似乎也晓得莫不悔要出远门，来回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还嗅嗅莫不悔的大腿，仿佛要记住他身上的气味。
莫不悔本想托阿成找个机会转告萧善柔自己的行踪，但王归语一直守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只好算了。不过想来萧善柔找不到自己自会向阿成询问，也不会出什么纰漏了。
这醒悟洞坐落在望天崖上，洞外有方圆不到二十丈的平地，生着乱草青松，里面或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野花从石缝当中探出头来。再往外却是百丈悬崖，底下云雾飘渺深不可测。若非有飞天遁地之术，则只能从望天崖上方悬下绳索方可抵达。
思醒洞的洞口不大，刚好可容两个人并肩进出。在洞口旁边横亘着一块巨石，想来是堵住洞口以遮挡风雨。一块被风霜侵蚀早失去棱角的大石碑约半人多高，伫立在洞口另一侧，上面深邃的字体是兵器划写着“思醒”二字，也不知是哪位先列的遗迹。
借着日光朝洞里望去，却是颇为幽深，足足有三十多米远才到尽头。里面有石床石桌石椅等等物什，以供面壁弟子休息所用。不过看上去这些东西都是很多年的历史了，也不晓得在这里摆放了多少代人的物件。
莫不悔见洞里空空荡荡，洞外也了无人踪，不禁心里奇道：“这思醒洞里不是录有历代面壁弟子留下的心得感悟，怎的没有人看管，若是被不相干的人学了去岂不糟糕？”
王归语道：“整座望天崖后山自然有人看管，不过是你我见不到他罢了。”
莫不悔忽然想起当日水潭邂逅的许春秋，难道他便是看守这归元峰后山之人？
王归语带着莫不悔走入洞内，袍袖一挥自指尖打出一抹火星，点燃悬在洞顶的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得洞内堂壁生辉。
王归语从大袖里取出两本手写的本子交在莫不悔手里，道：“这个留给你参悟，我每过半月考教一回你的进境。”
莫不悔借着灯光看清那两个本子是归元派菩提练神诀第一决，另一本则是剑气二十八式的剑谱。本子上面的字工整挺拔，内敛而含方正之气，正是出自王归语的真迹。
莫不悔心头颇是感动，口中却笑道：“老头，你不再要我读书练字来交换这些口诀了？”
王归语淡然道：“这样不正合你的心意了？”
莫不悔嘿嘿一笑道：“你若是早告诉我到这里醒悟便不用再以读书练字交换口诀，我也不会跟掌门还有萧老头争论半天了。”
王归语没搭理他缓缓的道：“那我先回去了。”
莫不悔点点头，王归一不再说话迈步走向洞口。莫不悔见着老头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不晓得为何心里生出一缕淡淡的不舍之意，忍不住叫道：“老头！”
王归语闻言停下脚步，但也没有回头，问道：“有事？”
莫不悔沉默片刻，最后却说道：“你别忘记叫阿成明早给我送吃的上来，我带过来的干粮可不多。”
王归语点点头，继续朝洞外走去。莫不悔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走远，嘴唇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倒是王归语走到洞口时忽然停下，缓缓转过身，清澈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保重！”
莫不悔喉咙不争气的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强破的做出不以为然的模样嘿嘿笑道：“放心吧，老头。以后再没人吵你了，你也算是有三年清净的日子过了。”
王归语听莫不悔说完，脸上也不见什么异常，挥一挥手终于御剑而去。
莫不悔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把随身携带的衣物简单收拾好。他自幼失去娘亲，一个人的日子早就过惯，此时虽略觉寂寞无聊，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很快收拾好东西，莫不悔往床上一躺，伸了一个懒腰。一转头却看见洞壁上横七竖八刻着一串串小字，竟似有人以手指硬生生的雕刻上去。他顿时想起阿成说过的话，一个激灵坐起身绕着洞中的石壁走了一圈，果然发现在那石壁上几乎处处都有密密麻麻的刻字。
那些字刻大多是人用手指划上去，也有用尖锐的金属雕琢，从笔迹来判断少说也有二十多人。有些石刻洋洋洒洒数千字，占了大半的地方；有些好似心法，短短不过百多句，甚至只有十几字龙飞凤舞的印在洞壁中。
而还有一部分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图形符号，有的旁边会配上文字说明，有的则孤零零的只有几个让人看不懂的字符。最搞笑的是莫不悔居然在思醒洞尽处的石壁上看见有人歪歪斜斜的写了一行：“许春秋到此一留”底下落款的时间距今已整整一百多年了。
莫不悔不禁诧异，心道：“原来这个许老头也曾经在这儿待过，却不知他触犯的是哪条门规？”
说曹操，曹操就到。莫不悔正在“欣赏”许春秋的字迹，就听见洞外有人兴高采烈的叫道：“喂，你怎么也来了？”
听这声音不是许春秋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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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