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命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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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亲情友情非虚耗 伤心快乐皆难悼

    讲个小插曲。慕白的家族,从没帮家里人庆生的习惯,最多也就是同学朋友帮忙惦记庆祝。所以大家族聚会也只有在过年时节或有喜事才聚得齐,只是一般都在乡下,今日倒难得人齐,所以慕白昏迷第一天众人出了医院,老大宇唯主张去了最高档的酒店,一来边讨论怎样请堂姑来帮忙看看,二来边拉拉家常什么的。

    第二天,陆续有人提着补品鲜果来探望慕白的,中午,两位老堂姑和老姑也来了。

    “思乡过甚或者说回忆太多。”当了五十年主治医生有再世华佗之称的老大堂姑慕畅看了医疗诊断,诊了下脉说道。

    “就这?”子女们问。

    “堂哥的大脑唤醒机制已经弱化,然而从脑诊断的结果可以看出,他的右脑却又异常活跃于左脑多年,甚至波及影响左脑的运作,造成了言语动作的退化,再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与他小时候的经历还有对图像记忆的天才习惯有关。”

    “怎解?”

    “心病还得心药医。”

    “畅姑,请讲通俗一点。”

    “让我说吧,通常这种人的昏迷需要外界的唤醒机制,除了药物作用之外,大家就在病房里热热闹的,多聊聊天,多讲新闻故事,特别是回忆小时候的事,有助于堂哥恢复苏醒意识。”二老堂姑慕妍说。

    “果然高明。”

    “那能好吗?”“要多久?”

    “这种病讲究机缘巧合。”

    于是病房里就百家争鸣,活跃了起来,只是在宇策听来都是零星半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倒立都没半点墨汁的各位大佬啊。

    与老大堂姑接触,老成持重,不是老顽童的料,与老二堂姑接触,听她描述在羽洲市当护士长的那些事,有惊险的抢救,有照顾过的形形色色的病人,倒是妙趣横生,充满爱心和童心。宇策就把他拉到爷爷的病床前,问她爷爷以前过年有没有在老老叔那卖过对联,还很爱看书之类的话,这一问就打开了慕妍的一点话闸子。

    “我听我奶奶也就是你老曾祖母说,那时你爷爷不知怎么听得自己有妹妹这回事,离家出走去找她呢,也就是你现在在这里的老姑。在可是刚哈那时伯伯送怀孕的慕旋去医院,却听闻慕白走丢了,其实是去灵羁阁找妹妹,马上赶了回来,可是破了羊水的慕旋就要生产,医院却是两个医生对付十几个孕妇,那时羽虹之二妹宗蕾知道只是要贿赂点钱才可以让这个所谓的亲戚先的,但自己又没钱也不傻,就干等着,等到慕旋生产时,孩子已经胎死腹中,是个男孩,而且慕璇还从此无法生育。这就有了后来忌命门打乱争夺战,以及慕白被慕旋教唆变化,绝育后的她被丈夫抛弃,回到父亲的百货店,像是琅琊榜里的旋即公主,又似呼啸山庄里最可怕的冤魂,一定要让世门宗府族人不得好死。真是步步惊心的故事。孽障啊。”

    宇策很懂事,也不多问。

    “唉,聊点开心的吧,你爷爷喜欢偷书,到哪都偷,尤其是学校的图书馆,都搬到他家去了,他应该有跟你炫耀过。。。。。。”

    “是是是。”

    。。。。。。。

    这些天里,纷纷来探望的人有政界领袖,宗教团体,民主代表,公益组织,慈善人士,商业巨鳄,娱乐达人,黑帮势力,文人墨客,老乡故友,教司职员,同窗学子,闲云野鹤。。。。。。其他小孩都怕见陌生人,宇策却很好奇他们各种稀奇古怪的谈吐,一点也没有害羞的小孩子性格。但唯一吓到宇策的却是亲人慕素老叔,他生得浓眉大眼,每每大人们说到一些什么不合乎他听的,他哈哈大笑后就怒目圆睁的教训起他们,好似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般的将他们一个个说得无言以对。每每大哥哥大姐姐们聊得正嗨,就是他打呼噜最响的时候,而且还说些很可怕的梦话,时而凶狠,时而惊恐,时而温柔,时而高兴,别人问他醒着么,他居然能在睡梦中回答别人的话,而且那些对话对答如流,大哥哥大姐姐们都被这个老家伙吸引了,害那个讲得起劲的发起人都黯然失色了。每每宇策几个小孩玩在一起,他就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抱起宇策就摇起来,吓得宇策直哭,他就用眼睛瞪宇策,瞪到他绝望连哭都哭得很好听为止。而他老姐慕怡,也会瞪眼,但只是瞪慕素,大叫一声:“素啊!”慕素就被治住了。一个观音一个悟空?慕怡老姑的眼神像在守望什么一样,宇策对老叔的攻击眼神是怕,对老姑的眼神是敬畏,那眼神温柔里藏着要求,慈爱却又不失自尊。爷爷未醒,她就马上承担起一个长辈应该做到的组织,帮衬着奶奶,接待好各界人物,什么样的人行什么样的礼数说什么样的客套话了然于胸,并付诸行动,命人端茶倒水,迎宾送客。还与安静的老大堂姑谈心,了解情况后当老大堂姑不在也知道能如何吩咐轮班的护士照顾爷爷更为稳妥,每当大舅他们和堂叔,表叔他们吵着说去哪里吃,争着出钱还钱,她就和奶奶商量几句,做起她家包括慕素家的主,使得家事井井有条,沟渠泾渭分明。家族的人们无不暗自佩服。

    继续奶奶对儿孙的讲述。

    有一次慕白跟官海,慕飞,慕涛去慕忆鑫家玩游戏卡,他楼下的老狗可能是看官海比较面善,挣扎着要将铁链扯断,也不知是要去舔官海还是咬他,吓得官海东躲西藏。“忆鑫,救我,救我!”虽然其他几个孩子更是惊恐,跳到椅子上,跑到楼上,忆鑫家尽是尖叫声呼喊声,伴着那条老狗呼哧呼哧的伸舌头声。但看着官海害怕的样子,几人非但不同情,他们反而镇定了下来,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

    慕洁用他特有的非常市井的口吻说:“你们家养这条狗就聪明啊,会认人,自己家乡的人不咬,其他乡的就咬,厉害!”

    生得绿鬓朱颜的慕飞打小内心险恶,顿生捉弄之心:“哈哈,把你家狗放出来跟他玩玩。”

    慕白内心也很好奇,想看看会怎样,但也只是不觉笑了出来,慕洁却像得了真理一样,激动的叫好。

    这个地方得来个官海瞪他们两个的特写,像是哈利波特受他表哥欺负的画面,本来是个善良诚恳的小绅士眼里却被逼得放出非常恶狠的目光。因为自己是外村来的,从小和他们两就不对付,自己以诚待人,但他们老是要联手欺负他。

    “这个吗。。。。。。”忆鑫看了看官海。

    “忆鑫。”官海的眼神充满了辩证的力量。

    “不行。”

    “切,无聊!没种!”

    不一会几个人玩游戏卡又玩到了一起,只是官海比较沉闷。慕飞,慕涛就心中暗暗不爽了。本来慕白玩得尽性,早把刚刚的坏念头忘了,不想在其他几个人百无聊赖之际,慕飞说:“忆鑫,我把我赢的游戏卡都给你,你放狗吧。”

    “哦呵呵!好啊!”慕涛跳了起来,发出自己独有的怪叫,戏虐得犹如一个妖孽。这就是小时候的慕涛和慕飞,很像《倚天屠龙记记》里被读者观众们从头讨厌到尾对的黑白双煞,又像表面上一唱一和暗地里却各怀鬼胎的夫妻,小慕白总觉得伴他们才如伴虎,若他们欺负别人就有好戏看,若自己被欺负那就遇黑白衰神了。

    玩游戏卡输得惨败的忆鑫还想再玩,犹豫了片刻竟然答应了。慕涛马上摇晃着官海的肩膀道:“海啊,你要坚强啊!”

    “让野狗来得更猛烈些吧!”慕飞丧心病狂道。

    六年后的正月尾济北村大热闹,官海已经到其他地方读书,慕白也已是另一副模样打扮,但前来他们村看戏的官海仍把他当兄弟一样,找他,寒暄一番后,问慕涛和慕飞在哪混,慕白略知一二的说了一下,试探了几句,官海便咬牙切齿地说要找他们单挑。

    且说那个在官海记忆中久久挥之不去的可怕的午后,忆鑫一把铁链的锁打开,那条老狗从楼后面花园的井边一跃而起,忆鑫拦也拦不住,它便闯入干净的铺着明亮大理石的厨房,又追着他在客厅和店铺赛跑,碰倒了椅子,以及荣武府那天没开张摆在店铺铁门后面的自行车,爬楼梯比他还快,。他的求饶,他的闪躲,他那被别人所谓的快乐随意践踏的痛苦,是荣武府少有的骇人听闻的奇闻。连隔壁楼家慕喜一家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了。要不是家里外出办事的其他人回了家,恐怕官海要被吓出病来。

    恶有恶报的是,这三个看好戏的小鬼,一开始躲在楼上的房间里,听楼下的动静,只闻得狗的汪汪叫和官海的叫喊,后来就忍不住好奇了,颇有默契的组成侦查敌情小分队,进村鬼子一样的要下楼去看看现场直播。比较大胆一点的慕涛下了去,被那条朝他方向跑来的老狗吓得马上死命的爬上来,活像个汉奸特务来向日本皇军回来报告“军情”:“快走,快走,官海被狗咬啦,正流着血呢,可能要发狂犬病啦。”

    “什么?”慕白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正要下楼看看,却有如走到悬崖边一样,见慕飞也要下去,一前一后壮胆下去了。

    这时楼下异常安静,慕白和慕飞如履薄冰的爬着楼梯。

    慕白看慕涛刚才那好像惨白的脸不像是假的,想着被大人们知道了该怎么办,懊悔怎么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一阵窸窣窸窣的铁链声从厨房里传来,慕飞像谍战剧里枪斗前检查每个房间有没有人的特务一样靠在楼梯口的墙上,叫了一声:“忆鑫,官海受伤了吗?”

    “他呀。。。。。。他在客厅。”

    慕白一探头,看见出了一声热汗的忆鑫正把左手拿给也累了的老狗舔,右手拉着铁链。慕白马上跑去客厅,看见忆鑫的家里人回来了,又看见官海正蜷缩在客厅的一张红木桌子上的角落啜泣,观察了一下,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场面安慰也不是,道歉也不是,只好踩着满地狗毛大步流星的走上楼梯去拿他的游戏卡准备走人。

    从后花园拿锁链钥匙抱怨咒骂的慕荣进了来,这是忆鑫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不懂事,那是在他读四年级的时候,成长的思想风暴是有的,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荣武府的练武一家家风严谨是出了名的。后来慕荣罚忆鑫面壁思过了好多天,家里对他耳提命面的其他大人们更是失望透顶,一提到就出来唠叨,以后忆鑫跟谁玩都三令五申,以至于后来的忆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慕白还有两三个其他同学以外都没有深交的习惯,真正的友谊寥寥无几。再加上后面的一件事,更是让忆鑫与慕飞慕涛之流划清了界限,成为一代孤僻学霸。

    却说慕飞也跟在慕白后面,见了这光景,目标达到,心中一乐,就又飞上楼去彻查捉弄谎报“军情”的慕涛。

    慕飞因为知道楼下家人来了,偏不告诉慕涛,小声咒骂他,慕涛还是猖狂的大声嚷嚷起来。最后被锁好狗链的慕荣呵斥了下楼,正要追究这件事,三个臭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好先叫忆鑫给官海道歉。

    官海没多在意小慕白的笑,但慕涛,慕飞的丑恶嘴脸真是烧成灰都认得,而卖狗求刺激的忆鑫也让他伤心了好一阵。

    上面迫不及待讲到的恶有恶报就在这,本来用来躲避的忆鑫的房间门竟被风吹着反锁上了,而里面放着书包,书包里面又放着钥匙和钱包。

    第二天,忆鑫淤青着手,肿着脸上学去,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那三个当时人后,那黑白双煞又怪笑了起来,只有永远的同桌慕白安慰他。

    “就是你们两个,你们赔钱!”

    两只同林鸟吵起来了,一个说绝不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出房间的,一个说就是他就是他。过了一会相持不下,转而怀疑慕白,慕白心虚,无从争辩。他矛盾着,如果按照那两个家伙对当时的描述,很可能就是自己最后一个出房间的,只是如果承认,就势必只好跟妈妈拿钱去赔,被她知道事情的原委,那还不得往死里教育。所以只好沉默着。

    忆鑫却说:“肯定不是他,就你们两个。”慕白心中暗喜,一下课就和忆鑫坐在他们两个后面冷嘲热讽,之乎者也虚伪之人之类的古语,逼得两人良心发现,乖乖掏了钱。

    如果让慕白写《忏悔录》,这算个故事,这是无论经历多少岁月也难以启齿的,也无论怎样请忆鑫官海也再无法弥补的。友谊的缺口心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