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里挑灯看剑去
弘光元年五月十一日夜，长江芜湖段上停泊了三艘悬挂着翁字大旗的水师百料战船以及数艘蒙冲斗舰，每艘战舰之上都装配着数量不等的舰载火炮，是这个时期的水战利器，普通水匪见之往往望风而逃，罕有敢与之相战者。
当然，这些只是对普通水贼而言，对于远在东洋南洋上那些动不动几十门的真·江洋大盗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舰载火炮之中小者有不过百十斤的碗口铳、神铳炮等，大者则是上千斤的后发装填佛郎机炮，这些仿造自西洋的后装火炮有效射程在六七百米左右，但是炮弹的实际距离能够达到一两公里左右，只是超过这个有效射程之后准头等便无从谈起了，至于红夷大炮这种西洋重炮虽然也能上船，但是太过金贵，所以翁部水师并没有装配。
杨衍率着火器营的士兵登上这些战舰之后也是被这些花样繁杂的火炮给惊了一身，在场众人除了杨衍和陈忠道等少数人之外有很多人都没想过大炮竟然能造的这么大，更别谈见过了。
先前在众人面前吹嘘自己今日在寨墙下放了一炮的刘蛮子瞪得两眼发直，弯下腰不断抚摸着架在船头的那尊千斤佛郎机，轻手轻脚的，就好像是在抚摸一位玉人一样，生怕弄疼了这个尊用青铜造出的神器。
在见到这尊千斤佛郎机后，刘蛮子突然觉得自己那几门随身带着的劳什子虎蹲炮并不那么不香了，也变丑了好多。
见识过后世胡里山炮台的那尊克虏伯重炮的杨衍对于这些火炮的体量并不惊讶，海军不比陆军，陆军若是炮重了便会影响行进速度，而海军则船大炮大，并没有上限，甚至于只要你敢造个七万吨的风帆战舰那么我就能造个四六零口径的巨型火炮给装上去；正因如此，翁之琪船上的舰炮要比黄得功营内的陆炮大了不少也是在杨衍的意料之中。
杨衍左右扫视打量着自己登上的这艘三帆战舰，这艘船在翁之琪部中能排得上第二等，但是仍逃脱不了小、破、老这三个字，远远无法与此时驰骋在东南洋海上的那些西方巨舰相比。
但是就这些，也都是朝廷严防死守视作机密要害的国之重器，是护卫长江防线的水上基石。
当然，这些只是跟同时期的顶尖战舰相比，对于此时什么都没有的杨衍来说这些战舰仍是远远无法企及的宝贝。
翁之琪的侄子翁行愈洋洋得意地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们，在他心中管他什么火器营还是满清鞑子，都是这千斤佛郎机一炮的事儿。
一扫眼，翁行愈但见杨衍若有所思打量着自己的战船，便走上前去大方介绍道“这船乃是三百料大舰，装有大小佛郎机炮六门，铜箍炮三门，放眼长江之上绝无敌手。”
杨衍对于这些数字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这船还是太小，这炮么，也还是太少。
“这佛郎机炮换装一次炮子要多少时间？”杨衍并没有应付过去这位水师参将，而是遥指向那尊最大的千斤佛郎机道。
“这”翁行愈迟疑片刻，用略显模糊的词道“因为有子炮所以要比其他的炮快了不少，一般也就倒杯水的功夫。”
“一分钟左右”杨衍微微额首，又问道“那子药又分几种，若遇敌船，多以何种子药迎击？”
见杨衍继续问到了子药类别，翁行愈的瞳孔略微收缩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子药分为开花弹和实心弹两种，而船上作战多以实心弹为主，可破其船身，若是以开花弹迎击敌舰，则多难击破。”
杨衍听着这些介绍点了点头，弯下身子抚摸了下面前的百斤佛郎机，深有感触道“此物，真乃国之重器也。”
翁行愈见杨衍似乎也是深谙火器之人，顿时对这个书生千总的好感多了不少，笑着道“那是千总还未曾见过南京城上的那些个红衣大炮，个个重达千斤，仅是炮子就有五斤重，能射数十里呢！”
“数十里？那可当真是国之重器了啊！”杨衍被翁之琪所说的红夷大炮给惊着了，同时想起来袁都督当年描述的一炮糜烂数十里，这听起来比原子弹也不让多少了。
但是可能么？不可能，原子弹要到二战才会出现，至于射程达到数十里的大炮则要等到一战时期才有，这些大都是二十世纪的产物，跟十七世纪的明朝沾不上边。
说来道去，不过是人骗人到自己也信了而已。
对于这个，翁行愈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然后神秘道“对于这事，我想千总大人自己也应有数。”
杨衍对此莞尔一笑，他当然懂得这些大炮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是他也知道，这些事，永远是机密，绝不可外泄出去，否则这些大炮的威力在敌人眼中便会下降一大截，再也难提上去。
道完火炮，杨衍给齐岳使了个眼色，让人提出了那个被捆成麻花的芜湖县衙出来的家伙，缓声解释道“这人是芜湖县衙与河匪江上蛟勾连的线人，也是我们这次出行能不能有所收获的关键。”
“线人？”翁行愈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不过也猜出来了大概意思，笑着道“黄大帅让我部协助千总前来试兵，倒是正好拿来次日试手了。”
杨衍点了点头，提醒道“剿匪完毕之后所获必然颇丰，于我大军当解燃眉之急，而今建州鞑子就在眼前，再拖延不得，翁参将，可与我速取囊中之物。”
“囊中之物？好大的口气！”
翁行愈心中暗道，但是也知时不待我，便点了点头，又伸手拔下来了自己的一根头发，任其在夏夜江风之中随风而动，冷眼看向那个俘虏道“那厮江上蛟在何处？”
“上游的郭圩坎，据此不过四十里。”
翁行愈微微皱眉，同时抬头望了眼此时月黑风高天，又展颜对杨衍道“此方顺风，转眼可达。”
杨衍点头道“如此，当全速前进，时多则恐生变。”
对于的杨衍的担忧翁行愈笑眯眯道“我们乃是夜袭而且先前全无生息，那厮定然不知，杨千总多虑也。”
“那便全赖翁将军了。”杨衍沉声道，他此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愈发紧迫，此时这个时空似乎已有大事不可违。
至子时，十余艘小型斗舰绕过纷乱繁杂的江南水网进入了俗称大龙窝的隔江湖里，三艘百料大船因为水情不明不敢轻入，只是调转炮口隔江遥望，以防不测。
几艘民船在大龙窝出江口停泊了下来，近千火器营士兵源源不断从民船中出来，大都随身带着一杆鸟铳或者长枪，最后竟是干脆几个人合力抬出了不过几十斤的那些小铁炮们。
一旁艨艟船上的水军士兵们看到那些跟也就比板凳大些的小火炮顿时偷乐，心道用这东西打鸟倒是一个好手，打水战还不如直接跳帮来的管用。
随军的军官立即瞪了一眼自己的士卒们让他们噤声，然后站在船头上冲着已经下船的杨衍拱手道“我等水师士卒先去占领船仓，杨千总若有需要可随时释放烟花唤我等轰击岸上！”
“多谢将军相助！”杨衍拱手回礼道。
站在船头的水师将领嘿了一声，连道无碍，转身命令艨艟舰调转船头往着湖南岸杀去，那里是被捆住的那个中间人说的拴船处，也是水戝根基所在。
艨艟舰和民船远去之后，杨衍转过身子环顾四周正在忙碌的将士和正在编队的张述李衡等人，被唤作书生千总的穿越者扯了扯嘴角，深感安慰，眼前的这些人终究是开始有了一些军官的样子。
转头眺望远处匪露出的点点星光，杨衍深有感慨，他沉吟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天下晦暗苍生作苦，三百年后归来人，先以贼血祭天公。”
当然，这些只是对普通水贼而言，对于远在东洋南洋上那些动不动几十门的真·江洋大盗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舰载火炮之中小者有不过百十斤的碗口铳、神铳炮等，大者则是上千斤的后发装填佛郎机炮，这些仿造自西洋的后装火炮有效射程在六七百米左右，但是炮弹的实际距离能够达到一两公里左右，只是超过这个有效射程之后准头等便无从谈起了，至于红夷大炮这种西洋重炮虽然也能上船，但是太过金贵，所以翁部水师并没有装配。
杨衍率着火器营的士兵登上这些战舰之后也是被这些花样繁杂的火炮给惊了一身，在场众人除了杨衍和陈忠道等少数人之外有很多人都没想过大炮竟然能造的这么大，更别谈见过了。
先前在众人面前吹嘘自己今日在寨墙下放了一炮的刘蛮子瞪得两眼发直，弯下腰不断抚摸着架在船头的那尊千斤佛郎机，轻手轻脚的，就好像是在抚摸一位玉人一样，生怕弄疼了这个尊用青铜造出的神器。
在见到这尊千斤佛郎机后，刘蛮子突然觉得自己那几门随身带着的劳什子虎蹲炮并不那么不香了，也变丑了好多。
见识过后世胡里山炮台的那尊克虏伯重炮的杨衍对于这些火炮的体量并不惊讶，海军不比陆军，陆军若是炮重了便会影响行进速度，而海军则船大炮大，并没有上限，甚至于只要你敢造个七万吨的风帆战舰那么我就能造个四六零口径的巨型火炮给装上去；正因如此，翁之琪船上的舰炮要比黄得功营内的陆炮大了不少也是在杨衍的意料之中。
杨衍左右扫视打量着自己登上的这艘三帆战舰，这艘船在翁之琪部中能排得上第二等，但是仍逃脱不了小、破、老这三个字，远远无法与此时驰骋在东南洋海上的那些西方巨舰相比。
但是就这些，也都是朝廷严防死守视作机密要害的国之重器，是护卫长江防线的水上基石。
当然，这些只是跟同时期的顶尖战舰相比，对于此时什么都没有的杨衍来说这些战舰仍是远远无法企及的宝贝。
翁之琪的侄子翁行愈洋洋得意地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们，在他心中管他什么火器营还是满清鞑子，都是这千斤佛郎机一炮的事儿。
一扫眼，翁行愈但见杨衍若有所思打量着自己的战船，便走上前去大方介绍道“这船乃是三百料大舰，装有大小佛郎机炮六门，铜箍炮三门，放眼长江之上绝无敌手。”
杨衍对于这些数字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这船还是太小，这炮么，也还是太少。
“这佛郎机炮换装一次炮子要多少时间？”杨衍并没有应付过去这位水师参将，而是遥指向那尊最大的千斤佛郎机道。
“这”翁行愈迟疑片刻，用略显模糊的词道“因为有子炮所以要比其他的炮快了不少，一般也就倒杯水的功夫。”
“一分钟左右”杨衍微微额首，又问道“那子药又分几种，若遇敌船，多以何种子药迎击？”
见杨衍继续问到了子药类别，翁行愈的瞳孔略微收缩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子药分为开花弹和实心弹两种，而船上作战多以实心弹为主，可破其船身，若是以开花弹迎击敌舰，则多难击破。”
杨衍听着这些介绍点了点头，弯下身子抚摸了下面前的百斤佛郎机，深有感触道“此物，真乃国之重器也。”
翁行愈见杨衍似乎也是深谙火器之人，顿时对这个书生千总的好感多了不少，笑着道“那是千总还未曾见过南京城上的那些个红衣大炮，个个重达千斤，仅是炮子就有五斤重，能射数十里呢！”
“数十里？那可当真是国之重器了啊！”杨衍被翁之琪所说的红夷大炮给惊着了，同时想起来袁都督当年描述的一炮糜烂数十里，这听起来比原子弹也不让多少了。
但是可能么？不可能，原子弹要到二战才会出现，至于射程达到数十里的大炮则要等到一战时期才有，这些大都是二十世纪的产物，跟十七世纪的明朝沾不上边。
说来道去，不过是人骗人到自己也信了而已。
对于这个，翁行愈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然后神秘道“对于这事，我想千总大人自己也应有数。”
杨衍对此莞尔一笑，他当然懂得这些大炮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是他也知道，这些事，永远是机密，绝不可外泄出去，否则这些大炮的威力在敌人眼中便会下降一大截，再也难提上去。
道完火炮，杨衍给齐岳使了个眼色，让人提出了那个被捆成麻花的芜湖县衙出来的家伙，缓声解释道“这人是芜湖县衙与河匪江上蛟勾连的线人，也是我们这次出行能不能有所收获的关键。”
“线人？”翁行愈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不过也猜出来了大概意思，笑着道“黄大帅让我部协助千总前来试兵，倒是正好拿来次日试手了。”
杨衍点了点头，提醒道“剿匪完毕之后所获必然颇丰，于我大军当解燃眉之急，而今建州鞑子就在眼前，再拖延不得，翁参将，可与我速取囊中之物。”
“囊中之物？好大的口气！”
翁行愈心中暗道，但是也知时不待我，便点了点头，又伸手拔下来了自己的一根头发，任其在夏夜江风之中随风而动，冷眼看向那个俘虏道“那厮江上蛟在何处？”
“上游的郭圩坎，据此不过四十里。”
翁行愈微微皱眉，同时抬头望了眼此时月黑风高天，又展颜对杨衍道“此方顺风，转眼可达。”
杨衍点头道“如此，当全速前进，时多则恐生变。”
对于的杨衍的担忧翁行愈笑眯眯道“我们乃是夜袭而且先前全无生息，那厮定然不知，杨千总多虑也。”
“那便全赖翁将军了。”杨衍沉声道，他此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愈发紧迫，此时这个时空似乎已有大事不可违。
至子时，十余艘小型斗舰绕过纷乱繁杂的江南水网进入了俗称大龙窝的隔江湖里，三艘百料大船因为水情不明不敢轻入，只是调转炮口隔江遥望，以防不测。
几艘民船在大龙窝出江口停泊了下来，近千火器营士兵源源不断从民船中出来，大都随身带着一杆鸟铳或者长枪，最后竟是干脆几个人合力抬出了不过几十斤的那些小铁炮们。
一旁艨艟船上的水军士兵们看到那些跟也就比板凳大些的小火炮顿时偷乐，心道用这东西打鸟倒是一个好手，打水战还不如直接跳帮来的管用。
随军的军官立即瞪了一眼自己的士卒们让他们噤声，然后站在船头上冲着已经下船的杨衍拱手道“我等水师士卒先去占领船仓，杨千总若有需要可随时释放烟花唤我等轰击岸上！”
“多谢将军相助！”杨衍拱手回礼道。
站在船头的水师将领嘿了一声，连道无碍，转身命令艨艟舰调转船头往着湖南岸杀去，那里是被捆住的那个中间人说的拴船处，也是水戝根基所在。
艨艟舰和民船远去之后，杨衍转过身子环顾四周正在忙碌的将士和正在编队的张述李衡等人，被唤作书生千总的穿越者扯了扯嘴角，深感安慰，眼前的这些人终究是开始有了一些军官的样子。
转头眺望远处匪露出的点点星光，杨衍深有感慨，他沉吟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天下晦暗苍生作苦，三百年后归来人，先以贼血祭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