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水悲歌
字体: 16 + -

第九十七章 卿本佳人

    齐莺儿一时也不敢贸然决定,不住四处张望,突然一指薄刀粱子:“环顾四周,那处山梁最高,我们先上去看看,兴许能看出些迹象,万一不行,再下山走远一些,找到乡民慢慢打听吧!”

    东边山峦已经略显昏暗,一轮红日在西边天际渐渐沉沦,把淡淡的云层染成火红,万道霞光洒向大地,山川河流一片金黄。

    站在薄刀粱子上,齐莺儿极目远眺,突然把手一指:“春燕你看,那是不是白莲军旗帜?”

    春燕顺着手势看过去,北面数重山峦外一个山口,矗立着一面藏青色军旗,旗帜中间一块白色印记,四周光线稍稍有些暗淡,旗帜又在飘扬中,看不清是不是白莲,但旗帜下三五人来往走动,额间白色布带十分显眼。

    “天可怜见,不让莺儿再四处寻找!”齐莺儿心中大喜,不再迟疑,赶紧下山往北追去。

    “到府不一舍,过山仍几重,”两人赶到那山口,已经天黑多时。

    自然,那就是进入石桩坪的山口,覃声鸾大军的哨卡。

    哨卡教勇一见两人,几声暴喝,如狼似虎的围了过来。

    春燕依然口中乱嚷:“别动别动,这位是覃大都督的义弟,要见覃大都督!”

    那名哨卫一听,嗤笑道:“覃大都督是何等人物,在此地哪有亲戚,日个白都日的不像,定是官府奸细!拿下,去见大都督!”一拥而上,将二人按住。

    齐莺儿一见哨口旗帜和对方额间头饰,已经确认这是圣教义军,再听见哨卫口中那一番话,更知道了这就是哥哥覃声鸾的麾下,不仅心中毫无怒气,反而感觉无比亲切与温暖。当下对春燕微微摇头,任由几名哨卫押解到徐家屋场。

    覃声鸾不在徐家,武魁张罗汉等还在吃饭,听见外面禀报:“逮到个奸细”,赶紧出来,站在稻场坎边向齐莺儿二人喝问道:“你等是何人,为何到此?”

    “叫你们覃大都督出来说话!”春燕怒道。

    “回副都督,这两人只说是覃都督什么亲戚,再无多话,属下不信,恐怕是官府之人,便先逮住再说。”哨卫在一旁禀报。

    “见了覃都督一切自有分晓,你们先松手,还怕跑了不成?”武魁说罢,坎下另有坪中巡逻教勇知道都督去向,带路领着众人去找都督。扭住齐莺儿春燕的教勇,虽把手上劲道略松,却仍不敢完全放手,一路推推搡搡来到山坳。

    齐莺儿在大哥齐林遇害后伤心不已,原以为到了夷水堂,能在干妈怀中苦诉心中苦楚,却不想干妈也已经遇难,为了寻找义兄,一路西来万般艰辛,历险无数,早已身心俱疲。难怪此时见到覃声鸾,心头委屈一发不可收拾。

    这其中许多细节,齐莺儿来不及多说,只把如何受命出使夷水堂,再来瓦岗寨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覃声鸾听罢缘由,不禁埋怨:“兄弟啊,你办完事情,怎么不回转襄阳,在这满山沟里乱跑,发生意外可

    如何是好?”

    “英儿早就没有家了!”齐莺儿望着覃声鸾,满脸幽怨,又哭了起来:“自打我爹娘不在,英儿就以为大哥齐林在哪里,哪里便是我家;大哥遇害,就以为干妈那里是我家,所以才借着差事,寻到榔坪;现今干妈又已不在,哥哥你是我唯一亲人,英儿不来找你,倒是应该去哪里啊?没想

    到哥哥倒怪我不该找来……”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为兄的意思是,这鄂西南山大人稀,你又不敢走大路,每日只在崇山峻岭穿行,出点意外可怎么办?再说,你不回去复命,你大嫂王总指挥不得担心啊!”覃声鸾赶紧解释。

    齐莺儿这才莞尔一笑,说道:“这个,大哥倒不用担心,小弟已打发随行的几名护卫回去复命,并转告嫂子,就说我暂且留在留在义兄处,待他日两军会师时再回襄阳。况且,我嫂子现在是义军总指挥,成天忙的脚不着地,哪有时间管我。”

    徐财主按照武魁的安排,重新摆好一桌酒菜。

    武魁张罗汉刘顺等人在徐宅等候,过了多时,还不见都督与齐公子回来,武魁准备亲自去请,倒是张罗汉说:“都督与齐公子是结义兄弟,他们的娘亲又遇难不久,两人这才见面,肯定有不少话要说,还是不打搅他们为好。”

    正说话时,覃声鸾齐莺儿自外面回来,看样子哭过一场,脸上气色都好了许多。

    武魁等人先前正吃饭时,外面喧闹抓到奸细,就匆忙放下碗筷,也没吃饱喝好,这会儿正好陪着齐公子,再喝几杯。一群人少不得推杯换盏,给齐公子频频敬酒,徐财主也在一旁,斟酒请菜,忙个不停。两三杯下去,齐莺儿便有些抵挡不住了。

    覃声鸾是知道自己这兄弟酒量的,当初在夹椅湾,就是被人几句话激将,连干几碗,结果醉了个人事不省,幸而有自己母亲以九龙水化解。当下急忙拦住武魁一众:“各位各位,我这兄弟本来就不胜酒力,又连日奔波,不能再喝了,你们要敬酒,我代喝就是。”众人见都督发话,只好作罢不再攀扯。

    郑大友进来请道:“都督,坪中大帐已安扎妥当,要不,都督先回大帐?”

    看看时间不早,覃声鸾吩咐武魁众人:“各位兄弟,明儿还得拔营去官店口,就各回营帐早点歇息吧。”

    又转身对齐莺儿说道:“兄弟,仓促之间,也来不及为你单独备下营帐,今儿就在哥哥大帐中凑合一晚吧。”

    哪知,齐莺儿听得这话,脸上一红,连连摆手:“哥,英儿打小不习惯与人同住,要不,英儿就在徐老爷家讨扰一晚?”

    “好好好!舍下正好备有客房,虽不奢华,倒还干净。能得都督义弟赏脸,在下求之不得!”徐财主在一旁连声答应。

    “不行不行,哪有这个道理,兄弟你今天才来,哥哥就把你丢在一边不管啊?今晚正好你我兄弟,彻夜长谈。”覃声鸾一连声不许。

    齐莺儿又急又羞,一

    张粉脸更是涨的通红,犹豫半晌,一咬牙说道:“哥哥,请在此处稍等!”又转身对徐财主说道:“徐老爷,请暂借间客房一用。”

    徐财主连忙说道:“请,请!”说罢,前面引路,齐莺儿跟着,春燕在后面提着行李包袱进去了。

    约莫过得一盏茶功夫,却见一位妙龄姑娘,款款而来,向众人道个万福:“莺儿见过哥哥,见过各位英雄!”

    只见那姑娘,高插鸾钗云髻耸,巧画娥眉翠黛浓,一缕银丝裹束秀发,白衣白裤,红丝腰带上系着紫霜鸳鸯剑,外披一袭白色斗篷。虽显消瘦却不单薄,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凤眼娥眉口似樱桃,面若凝脂香培玉琢。好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正是齐莺儿换回女装,出来与众人见面。

    武魁一众惊得目瞪口呆,覃声鸾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兄弟,不是,妹子!原来你是女扮男装啊?”覃声鸾这才想起来,为何当初在榔坪,义弟坚持不下河洗澡,汗湿衣襟也不脱长衫,也明白了适才在山坳里那一缕馨香从何而来。

    “哥哥可别失望,也不要责怪!当初从襄阳到榔坪,女装行走多有不便,只好换上男装,哪知在榔坪还未能说明,酒席上便醉得十分狼狈,如果大家知道莺儿是姑娘家家的,岂不是越发没脸见人?这次打襄阳出门,沿途更加混乱,只好再做男子打扮。这不是见到哥哥,像到家一样,马上换回女装了么?”齐莺儿莞尔一笑,又说道:“不过,莺儿女扮男装的事,干妈是早就知道的!”

    “哈哈,从今往后我有了个妹子,求之不得呢。”覃声鸾笑道:“怪是要怪的,怪你和我妈合起伙来,就瞒我一个。”覃声鸾打小就不缺兄弟,幼时有二叔覃佳耀亦叔亦兄相伴,稍长一些,覃佳耀已接管夷水堂,覃声鸾更是在男人堆里成长,耳濡目染的都是兄弟情谊江湖道义,恰巧缺的是姐弟兄妹之情,心底深处希望有个姐姐疼自己,或是有个妹妹让自己疼,只是自己不知不觉罢了。故而当初,以齐莺儿女扮男装之态,显然多了些阴柔少了几分阳刚之气,却依然为他所欣赏,不然也不会结为兄弟。现今,知道齐莺儿是女儿之身,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是欢喜。

    “没想到都督义弟竟是貌若天仙的巾帼英雄,当真是福缘不浅啊1”武魁嬉笑着说道。覃声鸾正待分辩解释,张罗汉、刘顺一众齐声道贺:“恭喜都督,恭喜齐姑娘,今日兄妹得以团聚!”

    这一阵闹腾,便已二更时分了。覃声鸾冲徐财主一抱拳:“明日还要赶路,就烦请徐老爷仔细安排,照顾好我妹子,我等先告辞,明儿一早过来。”徐老爷连声应承:“能为都督效劳,求之不得!”

    回到中军大帐,覃声鸾想起以往与齐莺儿磕头结拜,一齐爬山,一起下河之事,不禁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凭空里掉下个妹妹,不过有个妹妹也是挺好的,不错不错!”

    哪知道,身后向腊生说话了:“公子,亏您还笑得出来?只怕打今儿起,您的麻烦事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