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水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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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黄家认亲戚

    王嘎姐看得目瞪口呆,突然想起佘老汉儿不许偷看的叮嘱,针线筐也顾不得拿,摄手摄脚退出里屋,回到稻场。刚刚坐下,就见佘老汉儿在偏屋门前招手:“大姐你进来一哈。”王嘎姐尽力装作平静,跟着进了偏屋,只见银钱堆了小半屋,苞谷面装了两箩筐。王嘎姐一脸惊奇,口中只说“这,这,这……”佘老汉儿哈哈一笑,说道:“哎哟,一时没注意,搞忘了形,是多了点。算了,就算是看在两个娃儿面子上,多点就多点吧。你莫管,快点拿钱去街市上买些肉食卤菜,小老儿帮你把饭蒸好,不然等哈下田的人回来没得饭吃。不过,刚才的事,你哪个也不许说,切记!切记!”

    据传,筛子筛钱,乃是源自于道家点石成金之术。当年吕洞宾跟师父汉钟离修炼,有一日,汉钟离传授点石成金术,吕洞宾问道:“此术一出,世间岂非石越少金越多? ”汉钟离摇头答道:“不然,五百年后石还是石,金仍是金。”吕洞宾闻言把石头一扔:“此术不学也罢”汉钟离问“为何?”,吕洞宾答道:“如此法术,兴利于五百年前,遗害于五百年后,假金落在那官宦有钱人家尚可,若是落在急需用它买药买米之人手中,也许就误了人家性命,我等岂不是损人利己遗祸后人的根源?”汉钟离不禁叹道:“子之道念,我不及也,尔之正果当在我之上!”自此,此术被视为左道旁门,少有正道之人修习。这是闲话。

    王嘎姐赶忙拿上铜钱,站在稻场里扯起嗓子喊道:“娃儿他爹,你跟各位叔叔伯伯们说一声,稍微迟点点吃饭哈,我在街市上打点酒克。”一溜小跑,直奔街市。

    不然怎说王嘎姐会做人呢,忙乱归忙乱,生怕饭菜晚了,黄七哥和帮工的心焦,就编出了个打酒的理由。那个时候除非是过年过节,庄户人家平日里饭桌上是很少有酒的,帮工们一听王嘎姐去打酒,哪怕饭迟一点也愿意,做事反而更下力了。

    官店口集镇,明末清初开始,就有俗称搬家子的外地汉人进入垦荒置业,现今到了乾隆末年,街市已颇具规模,各种店铺门类齐全,每逢双日赶场,十里八乡买货的卖货的,都会来这里聚集,热闹非凡,十分繁华。

    王嘎姐买肉买菜,倒也方便,路程也不远。不大一会就置办齐备,自

    然顺便打回一壶包谷酒。佘老汉儿已经把饭蒸好,王嘎姐只在灶台上小忙一会,重做的饭菜又好了,便站在稻场上喊了一嗓子:“回来吃饭咯……”

    下田的帮工三三两两回来,薅锄、扁担在稻场里乒乒乓乓直响,王嘎姐忙着打水,招呼大家洗手,上桌吃饭,口里连声道歉:“怪我怪我,做事不力量,害得您儿们空心饿肚到现在!”说话间,酒杯、酒壶也摆上了桌。

    佘老汉儿倒也识趣,早就搬把椅子躲在阳沟后面晒太阳。

    黄七哥是最后上桌的。先前在田里听见王嘎姐说打酒去,心里就在嘀咕,今儿个她是唱的哪出戏,昨儿里也没商量打酒啊。现在上桌一看,满桌子又是酒又是肉的,当着大家的面不好问,只是偷偷的翻了王嘎姐几个白眼。王嘎姐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招呼大家吃饭喝酒。黄七哥也不再想,只和大伙儿谈天说地去了。

    倒是王嘎姐心里装不下事,急着想把事情告诉黄七哥。端菜倒酒经过黄七哥背后的时候,偷偷戳了几下暗示,黄七哥开始没注意,戳过几次后来才发现了,晓得王嘎姐有事和自己说,就找了个由头,和桌上的人道个不敬,尾随王嘎姐进了偏屋。

    满满一墙角铜钱,两大箩筐苞谷面,刚刚做饭只削平了一个箩筐上面的尖尖。黄七哥差点就要喊出来,王嘎姐一把捂住他的嘴,确认他不会再喊了,才慢慢把手拿开。黄七哥满脸狐疑,低声问到:“哪来那么多钱,那么多苞谷面?”王嘎姐前后门窗瞄了一遍,嘴巴凑近七哥耳朵,低声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黄七哥惊得大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愣了许久,王嘎姐掐了一下,黄七哥才如梦方醒,问道:“现今佘老汉儿在哪里?”

    “阳沟后头晒太阳,”王嘎姐问道:“他爹,你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呀你,真是不会事,这只怕是遇到神仙了,你还如此怠慢!我马上去请他老人家回屋坐上席!”黄七哥说罢,急忙去屋后找佘老汉儿。

    见到佘老汉儿,黄七哥二话不说,扑通跪下,先磕了三个响头:“老先生,我家媳妇不懂事,招待不周,多有得罪,您儿大人大量,不要见气!”佘老汉儿微微一笑,摆

    摆手说:“你家娃儿心善,你家媳妇也很好,我很满意。”

    黄七哥心下稍安,忙说:“先前您儿只吃了点光饭,现在媳妇买了酒菜回来,您儿一定要上桌喝几杯才行。”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佘老汉儿进了堂屋,把背靠香案的上席腾出来,一边恭恭敬敬的请佘老汉儿入座,一边对桌上大伙儿说:“这是我族房里的幺爷爷,来我家玩几天的。”众人讲了几句礼性话,继续推杯换盏。

    酒足饭饱,稍作歇息,黄七哥依然带着大伙下田。但心里有事,安不下心来,就派好活计,自己借故溜了回去。稻场里,义娃儿兄妹玩的正欢,拍手唱着儿歌,那一段叫做《憨女婿》:

    姑娘屋里坐,

    女婿克推磨。

    推磨,拐磨,

    推的粑粑甜不过,

    一顿吃哒十八个,

    夜哒起来找水喝,

    碰到桌子角,

    撞破额脑壳。

    桌儿桌儿听我说,

    粑粑给你吃一个,

    莫给我的媳妇儿说。

    佘老汉儿在一边拍着手,笑眯眯的跟着唱。黄七哥心中一动,急步上前对义娃儿兄妹说:“来来来,这是你们的幺祖祖,快喊人!”祖祖,就是太爷爷,两个娃儿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祖祖!”

    佘老汉儿哈哈一笑,口中连说,“娃儿乖,娃儿乖。”黄七哥见状,顺势说道:“老人家,听娃儿他妈说,您儿是到鹤峰投亲去的,这山高路远的,您儿偌大年纪,行动多有不便,看您儿与两个娃儿也投缘,不如就在我家住下吧,我们一定孝顺您儿,给您儿养老。”

    其实,佘老汉儿早就看中了石斗坪这一方宝地,不然,怎么就会放着大路不走,找到黄家水井边来呢。所以,佘老汉儿也不管黄七哥是真心怜悯,还是看中他的神通,只故作勉强的推辞几句,就正色说到:“要老汉儿我住下也行,等哈夜里把媳妇儿喊到一起,约法三章,先和你们把话说清楚。”

    “好好好”黄七哥忙不迭的答应“那我先下田去,天黑再听您儿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