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兼职者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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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下午四点半,我们回到“建筑帝国”。那里还是琳琅满目,五光十色。

    我们从大道拐进一条小道。

    停车场停了一大半,但还好,我们轻松地就找到一个停车位。

    我们走出去。

    这里似乎是一个大酒店,但我并没有看到酒店招牌。我看到一栋几十层高的菱形大楼,它的周围是林林总总的木头建成的房屋,这些房屋不高,只有短短的三四层,房屋外头长着一些绿色的攀缘植物。

    我们饿了一天,没有多做考虑,随便找了一家离我们最近的餐厅吃饭。这是似乎是一家咖啡馆,我看到大家都在喝咖啡,但饭菜还是有的,要吃饭也不是不可以。

    吃完饭后,我们跟着月阳来到之前他预定好的别墅。

    这是个一座采用全红木建筑的别墅,共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第一层有台球桌、麻将桌、健身房,还有一个车库;而第二层只有一个超大的客厅和厨房,第三层则是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特别大,有一个超大的落地窗,从那里可以跳到外面的游泳池。除此这些,室外还有一个小型的高尔夫球场。

    按理说我一个乡巴佬,在这种地方想睡觉的心都没有。

    在这样奢侈的地方连睡觉都会变得奢侈。是的,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的,现在也是。

    可是这一天,坐了太长时间的车,再加上太累了,我和华生洗完澡后一倒头便睡着了。

    醒来已是十点多,我拿起手机看到月阳发过来的长长的留言:“看到你们睡觉就没有吵醒你们,我有点事要去处理,我们先走了,后天早上再来接你们,房费已付两天,你们俩好好玩,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对了,晚饭也已经做好,睡醒了就去吃,另外冰箱有大量食材,喜欢吃什么自己做。”

    我摇醒华生,把这条留言给他看,我以为他看完会像我一样立马精神,可没想到他还是睡眼朦胧。

    “没事的,他可能去办点剧团里的事,我们尽管玩尽管睡,他说了后天来接我们就会后天来接我们。”他满不在乎地说:“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没有见他食言过。”

    说完,他又倒头就睡。

    “你这头剃着光头的猪,”我掀开他的被子。“不要再睡了,起来去吃饭。”

    他曲着腿双手交叉,在空调下瑟瑟发抖。

    他不得不摇摇晃晃地钻进浴室,洗漱完后我们就下楼去。

    到了厨房,桌上是满满当当的三道菜,西红柿炒鸡蛋,香煎小黄鱼和排骨玉米汤。我和华生都没有用过微波炉,在那里捣鼓了半天,才总算操作正确。但我们还是怕——我们守着那微波炉寸步不离,生怕它会突然爆炸。

    吃饭的时候我问华生:“你说这饭菜是谁煮的?”

    “应该是月阳哥吧。”他咽下一口饭说。“但是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没。”

    “……我也觉得是,虽然很久没吃过他做的菜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厨艺还是没变,还是那个味道。”

    “怎么?小时候你经常吃他的做的菜?”

    “是啊!小时候他上小学的时候都是住在我家,他的厨艺还是跟我爸学的,那时候他特别喜欢做菜。”

    “我不信,他那时候还多大点,怎么会喜欢做菜,那个时期应该是嘴馋的年纪,更多是喜欢吃而不是做。”

    “其实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他那时候寄宿在我家,他的吃喝都在我们家。我家穷,他总觉得过意不去,总想帮我们家干点什么,所以那时候他就跟我爸学做菜,每天放学早早跑回家,一放下书包,就跑到那间破漏的厨房。”

    “我不信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挺讨厌做菜的,所以我吃过他做的菜并不多,拢共不到五回。”

    “嗳……是这样啊。”我在心里惊叹道。

    洗碗的过程中,华生突然提议说要出去走走。

    “会不会迷路啊?”

    “不会的,我方向感特别好。”华生得意地说。

    外面的空气特别好,种了许多植物,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见得最多的是三角梅和牵牛花。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寥寥无几,但好在草地里有灯,这灯光的亮度恰到好处,既没有很亮,但却可以让你看清周围的世界。

    最令我开心的是,不远处有许许多多的萤火虫,它们成群结队,缠缠绵绵。我们走过去时,它们正好从我们头顶飞过。

    “说真的,会不会迷路啊?这里的路好绕,简直就是个花园迷宫啊!”我有点担心地问华生。

    “放心好了,只要有心怎么会迷路。你想一想我们在什么情况下会迷路?是不是大多数都是比我们所熟悉的地方那种更好的地方,而我们一来到这种地方,往往只顾着陶醉于周围的景物,而丝毫没有把路线、路标当回事。这样的话当然会迷路。”

    “就算没有陶醉于周围那些美轮美奂的景物,可是一旦是大城市,那些路五花八门的,就是会迷路啊。比如在深圳市我就晕头转向地不行。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与个人的天赋有关,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是路痴。”

    “这纯属是他们自己画地为牢,试问他们用心了吗?世界上有哪件事是不需要用心就能办成的?”

    “快走出这条小道了,我们往前面走走看,看看哪里有什么东西。”我不想跟他争辩,我不屑于跟一个小孩争辩,于是我转移话题。

    我们走出了这条鹅卵石小道,前面一条是柏油路,只有左边一排路灯,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快接近凌晨,路上已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来往。

    “我们就在这条路上走走吧?你还走得动不?”我问华生。

    “肯定能啊。你都能走得动了,更别说我一个平日里都在‘练功’的人了。”

    他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经过那十天的“魔鬼训练”我的脚比以前好使多了,耐力也比以前强了不少。

    我们在这条路上一直走,这一路上华生讲述了他的身世。

    我有好久没有这样子安静地长时间地听一个人说话了。

    原来聆听比诉说更能令人获得心灵的解放。

    “我是两年前来到剧团的,在那之前我的生活还算不错,有学上,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玩具,父母都能满足我。家里就我一个小孩,我一直把这当做幸福,因为我们那块地方人的家庭最起码有三个小孩子以上。那时候我老看到那些小孩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为了抢一件玩具而大打出手,而那些家长又不愿意多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其实我也知道的,那些家庭本来就不富裕,能供你上学就已经不错了,还哪来的钱为你多买玩具,家长又不希望你瞎玩。

    “相比之前,我家就富裕一些,我爸是个货车司机,在外帮人家拉货。在我上初二那年,我爸和妈去找亲戚借钱,再加上自己还有点积蓄,就这样东拼西凑地凑出钱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大货车,这在当时我们县那里是很有面子的,那些人因此还改了对我爸的称呼,都叫我爸“老板”,不再叫老张了。

    “从那以后,我妈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跟着我爸跑车,他们常跑长途车,所以有时候他们会一天一夜不回来……”

    “那你会因此怨恨你父母吗?”我忍不住插话道。

    他没有立马回答,反倒是边走边大声地笑。

    我摸不着头脑,我停住了一会儿,紧接着又立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