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归来
天都是太曦的冠冕，今家是天都的冠旒。
自太液湖畔数十里地，千百商户，雕栏画栋，无一不挂着那面黑底金线貔貅旗。传闻今家宅邸的地砖，都是用掺着糯米水的白玉砌成；今家一顿午膳，便能花去太曦普通百姓一辈子赚得的银钱；今家想让谁入了朝堂，明日那人便是当科状元。
今家的少爷，便是含着金珠子出世的贵人。
他们呱呱坠地便落在常人连仰望都望不见的山巅上。
所以今何夕从来没有缺过什么。
他想要养狗，便有人从安筎送来人乳喂大的猎犬；他想要喝酒，便有人倒上数十年的陈酿玉液酒；他想要修行，便有人替他疏通经脉，送入青岚仙境；他想要姑娘，醉花楼的花魁恨不得脱光衣服住在今家那张大床上。
于是他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却依旧不肯认命的女孩，只觉气血翻涌。
那双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那双写满不屑的眼睛，在挑衅自己。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愤怒过。
“陆颉之，这是你自找的！”
今何夕手持长剑，一步一步走向已经气力不支的陆颉之，眼底是刻骨的恶毒恨意。
看台之上逐渐响起议论声，观者只看到陆颉之明明已经将要落败，却依旧出言挑衅，于是都不明白这姑娘为何要有如此举动，明明将要结为连理，这又是何必呢？
只有陆颉之清楚，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别光耍嘴皮子啊，今何夕。”她明白自己已经成功激怒了今何夕，于是趁势再添一把柴，“我要嫁的人，可不能只有这点本事。”
看台一片哗然，陆颉之这番话算是彻底让观者炸开了锅。
“这女剑仙怎地说话如此不客气？”
“莫不是想再看看未来夫婿的本事？毕竟那剑仙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挑郎君总要多打探些。”
“笑话，若是今家二少爷都配不上这女剑仙，这太曦我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够数的。”
“纵然是青岚弟子，又何必傲气至此？今少爷什么姑娘找不到，真当自己是那醉花楼的芙蓉面不成。”
陆颉之听到那些议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好，好，好。”今何夕咬牙连说三个好，“陆姑娘当真是青岚风骨，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手中精钢长剑飒然出鞘，今家少爷举剑齐眉，脚尖一点，身形向前飞掠，剑尖直指陆颉之心口，出手便是绝狠招式。
陆颉之轻咬嘴唇，手中抵着地面的龙渊用力反撑，身子借力翩然旋转，裙裾披散如绽开的山茶花。
那凶险一剑，将将擦身而过。
今何夕冷笑一声，手中剑招变刺为扫，横里向陆颉之腰间斩去。
“铛”
剑身相撞发出一声鸣响，陆颉之抽身不得，只能一手握剑柄，一手捏剑尖，用剑身挡下这一横扫。
“二剑飒踏如流星！”
被挡开的长剑一滞，接着化作点点剑光，仿佛雨点般打向正中陆颉之。
若是平常时候，以陆颉之天生剑魄可观剑气的天资，这繁杂剑光莫要说伤了她，就算是连一片衣角都别想沾到。
可现在偏偏不是平常时候。
翻飞的裙裾有白色碎片飘下，陆颉之脸色惨白，手中龙渊虽仍在招架，可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嘴硬啊，你倒是继续嘴硬啊！”
今何夕嘴角一扯，手上力气又添
了几分，精钢长剑伴着踏水蜻蜓似的脚步在空中舞出一道道虚影，利刃划破空气的尖啸连成一片。
一道细微的裂痕沿着陆颉之衣袖划开。
紧接着一道，一道，又一道，剑气裹挟着涌动的辰力攻破了她脆弱不堪的防守，纯白的裙裾染上点点猩红，伤口开始有细密血珠渗出。
今何夕盯着面前脚步踉跄的少女，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到恐惧，看到后悔，他想让这个梗着脖子的硬骨头知道自己在同谁作对。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女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上龙渊挥舞越来越滞涩。
可她的眼神却仍旧那样平静。
就这样吗。她好像在说。
今何夕忽然觉得胸腔一阵燥热，好似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漫天剑光忽地敛去，今何夕一个腾空翻身，稳稳落在云台之上，手中精钢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收入鞘中。
陆颉之缓退几步，身形已经有些摇晃，却仍不肯松开手中的龙渊剑。
看台观者全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为何这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要死斗至此，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今家少爷那一剑吸引了过去。
“我想要的，一定都会到我手里。”
今何夕咬牙低声开口，好似一只饿极的野兽喉中滚动的嘶吼。
“三剑秋莲出金匣！”
一道金光横贯云台。
如果说两人方才对拼的第三剑，是朵朵金莲竞相绽开，那这一剑便是耀眼霞光穿云破日。
从看台观者到观战弟子，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等他们睁开眼的时候，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
今家少爷缓缓收剑于身侧，手腕猛地一阵，精钢长剑之上有血珠飒然洒落，在云台之上划出一道鲜红的弧。
在他身后，女孩小腹雪白的衣裳上有点点猩红晕染开来，仿佛一朵越开越盛的猩红玫瑰。
她握着龙渊的手掌在止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盐沼。
一条血痕沿着她洁白的手腕缓缓淌下，滴滴答答落在石面之上。
今何夕没有转身，他只是收剑入鞘，沉默地朝云台下走去。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不会再看到那双眼睛，那双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眼睛。
所以纵是嘴硬到现在，又如何？
你又赢得了什么呢，陆颉之？
我不杀你，我在这儿杀不了你。
可我要让你明明想死还要跪在我脚下，求我让你活着，让你们陆家活着。
云台上空，大执事面无表情，手中戒尺缓缓抬起。结果已经明朗，是时候给这场比试画上一个句号。
可他的眉角忽地一跳，手上动作停滞了下来。
一阵若有似无的轰鸣，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
今何夕停住了脚步。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去，他不愿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个背对他的女孩，依旧站在那儿，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她手中的龙渊依旧在颤抖。
可云台之上，竟有隐隐紫电在她周身闪烁缠绕。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
飞花瀑顶不知高几何，早已穿破浩渺云海，众人头顶本是万里晴空。
可现在，滚滚阴云竟好似凭空出现，旋转着凝集在一起，终是转成一团硕大的漩涡。有低沉雷声在云团之中滚动。
“你……”
今何夕第一
次露出了震惊之色，他看着那个已经快要倒下的身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颉之缓缓转过身来。
她系着长发的发带早已飘散，凌乱的发丝在愈来愈盛的风中飞扬。她小腹的鲜红越发鲜艳，她的指尖已经快要握不住剑柄。
可她看向今何夕的眼神，却丝毫未变。
“你……你疯了！你要引雷龙，你要使出第四剑！”今何夕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你当真不要命了吗，陆颉之！你现在这身子，如何承的住这一剑？”
陆颉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左手一点一点握住右掌中的剑柄，将龙渊缓缓抬起。
半空之上，雷鸣声越发响亮，紫电如狂蛇般在黑云中扭曲舞动。
“为什么……”今何夕的表情逐渐扭曲，“为什么，为什么？陆颉之，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就是在这里跟我拼命到底，又能得到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陆颉之忽然笑了起来。
狂风骤起，女孩破碎的裙摆猎猎飘扬，明明已经狼狈不堪。可那抹笑容却如此灿烂，直教皓月繁星也失了颜色。
今何夕看着那笑容，不由得失了神。
“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是在等他回来。”
她开口，手中龙渊一点一点指向头顶天空，眸子忽地亮如星辰。
那是今何夕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莫羡……莫羡，莫羡！又是你！”今何夕的表情一点点失控，那张勾走天都多少少女春心的英俊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忽地拔剑出鞘，浑身肌肉如流水般鼓动，握剑的手指噼啪作响。
“你不是要引雷龙吗，你不是想打赢我吗，你不是要等他回来吗，我来帮你一把！”他猛踩地面，周身忽有紫电乍现。
半空中，大执事崇山眼瞳骤缩，身形一闪，掠向云台之上。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要！”
今何夕举剑朝天，眼珠满是血丝。
云团之中，雷电轰鸣。一道耀眼紫电从天而落，直指云台之上的少女。
“今何夕！你敢！”大执事眼看已赶不及，惊怒交加。
可今何夕只是发疯般狂笑：“他在哪呢，他在哪呢？哈哈哈哈，莫羡，你倒是出来啊！”
陆颉之抬头，苍白脸庞被电光照亮。她缓缓闭上眼睛，脸色却仍旧平静。
“对不起啦。”
她嘴唇微动，轻声呢喃。
雷龙咆哮，转瞬已至女孩头顶。
没有什么能比电光更快。陆颉之不行，今何夕不行，崇山也不行。
于是那道横空出世的黑色火焰，出现的仿佛神迹。
“断！”
一声叱咤。
偌大云台，忽然安静得针落可闻。
下一刻，滚滚黑焰沿着雷龙直烧向漫天云团，那将天空笼罩的阴云刹那间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雷龙的嘶吼伴着狂风呼啸，观台震颤不止。
良久之后，天空阴云散去，耀眼阳光重新投在云台之上。
“没事了，陆公子。”有人手握长刀，赤膊散发，声音却满是温柔，“我在这儿呢。”
陆颉之呆呆地看着身前的少年，看着那灿烂绽开的灼莲。
那不算伟岸的背影，那伤痕累累的背影，那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的背影。
在这一刻，仿佛比太阳还要耀眼。
（本章完）
自太液湖畔数十里地，千百商户，雕栏画栋，无一不挂着那面黑底金线貔貅旗。传闻今家宅邸的地砖，都是用掺着糯米水的白玉砌成；今家一顿午膳，便能花去太曦普通百姓一辈子赚得的银钱；今家想让谁入了朝堂，明日那人便是当科状元。
今家的少爷，便是含着金珠子出世的贵人。
他们呱呱坠地便落在常人连仰望都望不见的山巅上。
所以今何夕从来没有缺过什么。
他想要养狗，便有人从安筎送来人乳喂大的猎犬；他想要喝酒，便有人倒上数十年的陈酿玉液酒；他想要修行，便有人替他疏通经脉，送入青岚仙境；他想要姑娘，醉花楼的花魁恨不得脱光衣服住在今家那张大床上。
于是他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却依旧不肯认命的女孩，只觉气血翻涌。
那双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那双写满不屑的眼睛，在挑衅自己。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愤怒过。
“陆颉之，这是你自找的！”
今何夕手持长剑，一步一步走向已经气力不支的陆颉之，眼底是刻骨的恶毒恨意。
看台之上逐渐响起议论声，观者只看到陆颉之明明已经将要落败，却依旧出言挑衅，于是都不明白这姑娘为何要有如此举动，明明将要结为连理，这又是何必呢？
只有陆颉之清楚，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别光耍嘴皮子啊，今何夕。”她明白自己已经成功激怒了今何夕，于是趁势再添一把柴，“我要嫁的人，可不能只有这点本事。”
看台一片哗然，陆颉之这番话算是彻底让观者炸开了锅。
“这女剑仙怎地说话如此不客气？”
“莫不是想再看看未来夫婿的本事？毕竟那剑仙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挑郎君总要多打探些。”
“笑话，若是今家二少爷都配不上这女剑仙，这太曦我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够数的。”
“纵然是青岚弟子，又何必傲气至此？今少爷什么姑娘找不到，真当自己是那醉花楼的芙蓉面不成。”
陆颉之听到那些议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好，好，好。”今何夕咬牙连说三个好，“陆姑娘当真是青岚风骨，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手中精钢长剑飒然出鞘，今家少爷举剑齐眉，脚尖一点，身形向前飞掠，剑尖直指陆颉之心口，出手便是绝狠招式。
陆颉之轻咬嘴唇，手中抵着地面的龙渊用力反撑，身子借力翩然旋转，裙裾披散如绽开的山茶花。
那凶险一剑，将将擦身而过。
今何夕冷笑一声，手中剑招变刺为扫，横里向陆颉之腰间斩去。
“铛”
剑身相撞发出一声鸣响，陆颉之抽身不得，只能一手握剑柄，一手捏剑尖，用剑身挡下这一横扫。
“二剑飒踏如流星！”
被挡开的长剑一滞，接着化作点点剑光，仿佛雨点般打向正中陆颉之。
若是平常时候，以陆颉之天生剑魄可观剑气的天资，这繁杂剑光莫要说伤了她，就算是连一片衣角都别想沾到。
可现在偏偏不是平常时候。
翻飞的裙裾有白色碎片飘下，陆颉之脸色惨白，手中龙渊虽仍在招架，可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嘴硬啊，你倒是继续嘴硬啊！”
今何夕嘴角一扯，手上力气又添
了几分，精钢长剑伴着踏水蜻蜓似的脚步在空中舞出一道道虚影，利刃划破空气的尖啸连成一片。
一道细微的裂痕沿着陆颉之衣袖划开。
紧接着一道，一道，又一道，剑气裹挟着涌动的辰力攻破了她脆弱不堪的防守，纯白的裙裾染上点点猩红，伤口开始有细密血珠渗出。
今何夕盯着面前脚步踉跄的少女，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到恐惧，看到后悔，他想让这个梗着脖子的硬骨头知道自己在同谁作对。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女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上龙渊挥舞越来越滞涩。
可她的眼神却仍旧那样平静。
就这样吗。她好像在说。
今何夕忽然觉得胸腔一阵燥热，好似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漫天剑光忽地敛去，今何夕一个腾空翻身，稳稳落在云台之上，手中精钢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收入鞘中。
陆颉之缓退几步，身形已经有些摇晃，却仍不肯松开手中的龙渊剑。
看台观者全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为何这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要死斗至此，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今家少爷那一剑吸引了过去。
“我想要的，一定都会到我手里。”
今何夕咬牙低声开口，好似一只饿极的野兽喉中滚动的嘶吼。
“三剑秋莲出金匣！”
一道金光横贯云台。
如果说两人方才对拼的第三剑，是朵朵金莲竞相绽开，那这一剑便是耀眼霞光穿云破日。
从看台观者到观战弟子，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等他们睁开眼的时候，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
今家少爷缓缓收剑于身侧，手腕猛地一阵，精钢长剑之上有血珠飒然洒落，在云台之上划出一道鲜红的弧。
在他身后，女孩小腹雪白的衣裳上有点点猩红晕染开来，仿佛一朵越开越盛的猩红玫瑰。
她握着龙渊的手掌在止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盐沼。
一条血痕沿着她洁白的手腕缓缓淌下，滴滴答答落在石面之上。
今何夕没有转身，他只是收剑入鞘，沉默地朝云台下走去。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不会再看到那双眼睛，那双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眼睛。
所以纵是嘴硬到现在，又如何？
你又赢得了什么呢，陆颉之？
我不杀你，我在这儿杀不了你。
可我要让你明明想死还要跪在我脚下，求我让你活着，让你们陆家活着。
云台上空，大执事面无表情，手中戒尺缓缓抬起。结果已经明朗，是时候给这场比试画上一个句号。
可他的眉角忽地一跳，手上动作停滞了下来。
一阵若有似无的轰鸣，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
今何夕停住了脚步。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去，他不愿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个背对他的女孩，依旧站在那儿，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她手中的龙渊依旧在颤抖。
可云台之上，竟有隐隐紫电在她周身闪烁缠绕。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
飞花瀑顶不知高几何，早已穿破浩渺云海，众人头顶本是万里晴空。
可现在，滚滚阴云竟好似凭空出现，旋转着凝集在一起，终是转成一团硕大的漩涡。有低沉雷声在云团之中滚动。
“你……”
今何夕第一
次露出了震惊之色，他看着那个已经快要倒下的身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颉之缓缓转过身来。
她系着长发的发带早已飘散，凌乱的发丝在愈来愈盛的风中飞扬。她小腹的鲜红越发鲜艳，她的指尖已经快要握不住剑柄。
可她看向今何夕的眼神，却丝毫未变。
“你……你疯了！你要引雷龙，你要使出第四剑！”今何夕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你当真不要命了吗，陆颉之！你现在这身子，如何承的住这一剑？”
陆颉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左手一点一点握住右掌中的剑柄，将龙渊缓缓抬起。
半空之上，雷鸣声越发响亮，紫电如狂蛇般在黑云中扭曲舞动。
“为什么……”今何夕的表情逐渐扭曲，“为什么，为什么？陆颉之，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就是在这里跟我拼命到底，又能得到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陆颉之忽然笑了起来。
狂风骤起，女孩破碎的裙摆猎猎飘扬，明明已经狼狈不堪。可那抹笑容却如此灿烂，直教皓月繁星也失了颜色。
今何夕看着那笑容，不由得失了神。
“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是在等他回来。”
她开口，手中龙渊一点一点指向头顶天空，眸子忽地亮如星辰。
那是今何夕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莫羡……莫羡，莫羡！又是你！”今何夕的表情一点点失控，那张勾走天都多少少女春心的英俊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忽地拔剑出鞘，浑身肌肉如流水般鼓动，握剑的手指噼啪作响。
“你不是要引雷龙吗，你不是想打赢我吗，你不是要等他回来吗，我来帮你一把！”他猛踩地面，周身忽有紫电乍现。
半空中，大执事崇山眼瞳骤缩，身形一闪，掠向云台之上。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要！”
今何夕举剑朝天，眼珠满是血丝。
云团之中，雷电轰鸣。一道耀眼紫电从天而落，直指云台之上的少女。
“今何夕！你敢！”大执事眼看已赶不及，惊怒交加。
可今何夕只是发疯般狂笑：“他在哪呢，他在哪呢？哈哈哈哈，莫羡，你倒是出来啊！”
陆颉之抬头，苍白脸庞被电光照亮。她缓缓闭上眼睛，脸色却仍旧平静。
“对不起啦。”
她嘴唇微动，轻声呢喃。
雷龙咆哮，转瞬已至女孩头顶。
没有什么能比电光更快。陆颉之不行，今何夕不行，崇山也不行。
于是那道横空出世的黑色火焰，出现的仿佛神迹。
“断！”
一声叱咤。
偌大云台，忽然安静得针落可闻。
下一刻，滚滚黑焰沿着雷龙直烧向漫天云团，那将天空笼罩的阴云刹那间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雷龙的嘶吼伴着狂风呼啸，观台震颤不止。
良久之后，天空阴云散去，耀眼阳光重新投在云台之上。
“没事了，陆公子。”有人手握长刀，赤膊散发，声音却满是温柔，“我在这儿呢。”
陆颉之呆呆地看着身前的少年，看着那灿烂绽开的灼莲。
那不算伟岸的背影，那伤痕累累的背影，那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的背影。
在这一刻，仿佛比太阳还要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