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破局
偌大厅堂，静若墓园。
陆颉之看着那张莫名出现在陆府的面孔，将视线转向陆祈，声音颤抖：“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吗。”今何夕挥了挥火红的衣袖，微笑道，“今某自从那日初见陆姑娘，便已是倾心不已。姑娘自是女中英杰，天纵之才，自然需要个配得上的夫婿。前几日今某终是下定决心上门提亲，与陆兄相谈甚欢，定下亲事。今日过后，陆姑娘便是太液湖边的女主人了。”
“我没问你！”陆颉之打断今何夕，祈求似的看向陆祈，“哥，你说话。”
陆祈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面如铁俑。
陆颉之的眸子忽地就黯淡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小时候，大哥和阿姊为了帮她捉到那只溜跑的龙猫，蹭的浑身尘土满脸泥灰，还被先生打掌心打到手肿，最后一起顶着书本在书房外罚站。
她年纪小，忍不住哭鼻子，阿姊拿袖口替她擦眼泪，大哥把龙猫递到她的怀里，咧着嘴刮了刮她的鼻尖。
“颉之颉之，别哭鼻子。”
那时候，那个灰头土脸的男孩，笑得那么开心。
可记忆里的那张笑脸，怎么也无法同面前这张面孔重叠在一起。
复杂的情绪在陆颉之胸腔交织奔涌，她想要叫喊出声却又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她最后还是抽了抽鼻子，向前迈了一步，眼神坚定：“我不会嫁人，陆家也不会倒。我会想办法，也一定能想到办法。”
陆祈的眼神微变，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会这样说，刚要开口，却被今何夕抬手阻止。
“陆姑娘，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陆家究竟处境如何。鹤家把你父亲拒之门外，态度已经明了，你是青岚门弟子，没人敢迁怒于你，可一道谕旨掀翻陆家根基，青岚门有什么立场出来干预？”今何夕勾了勾嘴角，“还是说，你在等那个青岚门的少门主？可他在哪呢？”
陆颉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实不相瞒，若不是我对陆姑娘真心倾慕，怎会在这么个节骨眼接下陆家这块烫手山芋？姑娘放心，这么大个太曦，没人敢说今家一个不是，等你搬到太液湖边，陆家的事便是今家的事。陆家想在淮岚长青，只消你使个眼色，今某自然做得到。”
“今何夕，其实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这句话了。”
陆颉之忽然就笑了。她直视着面前的今家少爷，玩笑一般开口：“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今何夕脸色蓦地
沉了下来。
一旁的陆祈皱眉，扬起手臂就要打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
“哥。”
陆颉之侧过脸，一点一点松开陆祈的手腕，笑容里满是苦涩：“你从来没打过我。”
陆祈怔在原地，扬起的手臂缓缓垂落。
“你可以嘴硬，但你早晚会回心转意的。”今何夕声音沉了下来。
“那你就在这继续等着我回心转意吧，我要走了。”陆颉之最后看了一眼陆祈，大步走向正厅门口，推开木门。
可她刚刚迈出门槛的脚，忽然就停住了。
方才还空如一人的正厅外，站满了陆府的佣人仆从。众人中间，宋伯躬身低头，看不清表情。
“你们……”陆颉之看着这群再熟悉不过的人，不知他们是何意。
“小姐，陆家兴过，败过，可从来没倒过。我在这儿了一辈子，这儿就是我的家，也是大伙儿的家。”
已经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整了整衣袖，缓缓跪下：“小姐，你不能走啊。”
“小姐，你不能走啊！”
院内数十家丁仆从，系数俯身下跪，齐声开口，身背有如不动岩石。
陆颉之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嘴唇颤抖，已经抬起的右脚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那道门槛。
“我若执意要走呢。”
藏在人群后的教头沉默地迈出一步，手中长杖不动声色恒在身前。
是何意味，不言自喻。
“陆姑娘，放弃吧。”今何夕缓缓踱步至她身后，手掌伸向女孩肩膀，“明明有一条明路，何必为难自己为难陆家？做了今家夫人，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我要带她走。”
今何夕将要触到女孩的手指忽地僵住。
他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的两人，脸色沉了下来。
她们怎么也来了？
“琉璃，茉莉……”陆颉之也愣住了。
茉莉缓缓摘下头上兜帽，直视着今何夕的眼睛：“像你这样的人，在安筎是要被唾弃的。”
正厅中的陆祈闻言，脸色大变，他看向那个金发雪肤的安筎姑娘，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训斥。
可是今何夕却并未如料想中的那样愤怒。
别人不知道茉莉的身份，但他知道。
哪怕骄纵如他，也不敢跟面前的少女硬碰硬。
“莫羡下山前跟我说，希望我保护好陆小姐。”琉璃轻轻扯下肩上黑袍，辰月双刺划出寒光两道，“我做出了承诺，我需要遵守。”
“殿下，这件事你最好
别管。”今何夕微微眯起眼睛，“鸢尾花要是真的聪明，站队就不能站错了。你要嫁的那个人已经输了，别再给自己找不自在。”
陆颉之惊讶地看着那个个子小小的姑娘。
她早知道青岚山上的人都不简单，可那一声“殿下”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跟那个人没关系，我巴不得他早点垮掉。”茉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用你们太曦的话……狗仗人势，是这么说的吧。”
今何夕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别给脸不要脸了，我不管你在安筎有多大能耐，在太曦，你都得给我憋着。”
“就凭你？”茉莉勾了勾嘴角，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你给鸢尾花提鞋都不配。”
说罢，茉莉振臂前挥，疾风骤起，女孩长发飞舞，跪倒在地的陆府众人顿时东倒西歪，挤作一团。
“奴仆逼主，便是僭越。你们这群人，该打。”茉莉扫视四周，声音冰凉。
“我想要的，就一定是我的。今天陆颉之走不出这个门。”
今何夕终于撕破了脸皮，不再遮掩自己眼底的欲望：“咏辰术，早就想领教一下了。”
院内教头，闻言皆是摆出阵势，如临大敌。
“你们是陆姑娘的家人，我不想伤人。”琉璃侧迈一步，拦在他们面前，“请不要动手。”
陆颉之终于反应了过来，焦急地看向茉莉，想要出声阻拦。
她已经给茉莉惹了麻烦，她不想让这个姑娘为了自己的事陷得更深了。
但有人比她更早开口。
“今何夕！”
一声怒喝。
下一刻，院墙轰然大破，热浪卷携碎石飞散。
熊熊黑焰犹如破空长龙，直指正厅。
今何夕的瞳孔骤缩，腰间长剑转瞬出鞘。
“破！”
一声爆响，火花四射，方才不可一世的今家少爷横飞出去，撞碎正厅陆氏牌匾。
劲风裹挟热浪滚滚炸开，少年手握长刀，黑发飘扬，眸中紫烟喷薄，状若魔神。
院内烟尘滚滚，碎砖断瓦窸窣落下，白玉砖地焦黑一片，如炽碳焚烧。
在场众人，无一不呆立原地，目瞪口呆。
“莫……羡。”
陆颉之喃喃地念出少年名字。
莫羡长出一口气，口鼻有炽热白烟飘散。
他看向被砸烂的陆家牌匾，向着躺在地上的今家少爷缓缓举刀，眼神凶狠如野兽。
“今何夕，今天走不出这个门的，是你。”
（本章完）
陆颉之看着那张莫名出现在陆府的面孔，将视线转向陆祈，声音颤抖：“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吗。”今何夕挥了挥火红的衣袖，微笑道，“今某自从那日初见陆姑娘，便已是倾心不已。姑娘自是女中英杰，天纵之才，自然需要个配得上的夫婿。前几日今某终是下定决心上门提亲，与陆兄相谈甚欢，定下亲事。今日过后，陆姑娘便是太液湖边的女主人了。”
“我没问你！”陆颉之打断今何夕，祈求似的看向陆祈，“哥，你说话。”
陆祈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面如铁俑。
陆颉之的眸子忽地就黯淡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小时候，大哥和阿姊为了帮她捉到那只溜跑的龙猫，蹭的浑身尘土满脸泥灰，还被先生打掌心打到手肿，最后一起顶着书本在书房外罚站。
她年纪小，忍不住哭鼻子，阿姊拿袖口替她擦眼泪，大哥把龙猫递到她的怀里，咧着嘴刮了刮她的鼻尖。
“颉之颉之，别哭鼻子。”
那时候，那个灰头土脸的男孩，笑得那么开心。
可记忆里的那张笑脸，怎么也无法同面前这张面孔重叠在一起。
复杂的情绪在陆颉之胸腔交织奔涌，她想要叫喊出声却又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她最后还是抽了抽鼻子，向前迈了一步，眼神坚定：“我不会嫁人，陆家也不会倒。我会想办法，也一定能想到办法。”
陆祈的眼神微变，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会这样说，刚要开口，却被今何夕抬手阻止。
“陆姑娘，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陆家究竟处境如何。鹤家把你父亲拒之门外，态度已经明了，你是青岚门弟子，没人敢迁怒于你，可一道谕旨掀翻陆家根基，青岚门有什么立场出来干预？”今何夕勾了勾嘴角，“还是说，你在等那个青岚门的少门主？可他在哪呢？”
陆颉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实不相瞒，若不是我对陆姑娘真心倾慕，怎会在这么个节骨眼接下陆家这块烫手山芋？姑娘放心，这么大个太曦，没人敢说今家一个不是，等你搬到太液湖边，陆家的事便是今家的事。陆家想在淮岚长青，只消你使个眼色，今某自然做得到。”
“今何夕，其实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这句话了。”
陆颉之忽然就笑了。她直视着面前的今家少爷，玩笑一般开口：“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今何夕脸色蓦地
沉了下来。
一旁的陆祈皱眉，扬起手臂就要打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
“哥。”
陆颉之侧过脸，一点一点松开陆祈的手腕，笑容里满是苦涩：“你从来没打过我。”
陆祈怔在原地，扬起的手臂缓缓垂落。
“你可以嘴硬，但你早晚会回心转意的。”今何夕声音沉了下来。
“那你就在这继续等着我回心转意吧，我要走了。”陆颉之最后看了一眼陆祈，大步走向正厅门口，推开木门。
可她刚刚迈出门槛的脚，忽然就停住了。
方才还空如一人的正厅外，站满了陆府的佣人仆从。众人中间，宋伯躬身低头，看不清表情。
“你们……”陆颉之看着这群再熟悉不过的人，不知他们是何意。
“小姐，陆家兴过，败过，可从来没倒过。我在这儿了一辈子，这儿就是我的家，也是大伙儿的家。”
已经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整了整衣袖，缓缓跪下：“小姐，你不能走啊。”
“小姐，你不能走啊！”
院内数十家丁仆从，系数俯身下跪，齐声开口，身背有如不动岩石。
陆颉之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嘴唇颤抖，已经抬起的右脚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那道门槛。
“我若执意要走呢。”
藏在人群后的教头沉默地迈出一步，手中长杖不动声色恒在身前。
是何意味，不言自喻。
“陆姑娘，放弃吧。”今何夕缓缓踱步至她身后，手掌伸向女孩肩膀，“明明有一条明路，何必为难自己为难陆家？做了今家夫人，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我要带她走。”
今何夕将要触到女孩的手指忽地僵住。
他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的两人，脸色沉了下来。
她们怎么也来了？
“琉璃，茉莉……”陆颉之也愣住了。
茉莉缓缓摘下头上兜帽，直视着今何夕的眼睛：“像你这样的人，在安筎是要被唾弃的。”
正厅中的陆祈闻言，脸色大变，他看向那个金发雪肤的安筎姑娘，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训斥。
可是今何夕却并未如料想中的那样愤怒。
别人不知道茉莉的身份，但他知道。
哪怕骄纵如他，也不敢跟面前的少女硬碰硬。
“莫羡下山前跟我说，希望我保护好陆小姐。”琉璃轻轻扯下肩上黑袍，辰月双刺划出寒光两道，“我做出了承诺，我需要遵守。”
“殿下，这件事你最好
别管。”今何夕微微眯起眼睛，“鸢尾花要是真的聪明，站队就不能站错了。你要嫁的那个人已经输了，别再给自己找不自在。”
陆颉之惊讶地看着那个个子小小的姑娘。
她早知道青岚山上的人都不简单，可那一声“殿下”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跟那个人没关系，我巴不得他早点垮掉。”茉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用你们太曦的话……狗仗人势，是这么说的吧。”
今何夕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别给脸不要脸了，我不管你在安筎有多大能耐，在太曦，你都得给我憋着。”
“就凭你？”茉莉勾了勾嘴角，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你给鸢尾花提鞋都不配。”
说罢，茉莉振臂前挥，疾风骤起，女孩长发飞舞，跪倒在地的陆府众人顿时东倒西歪，挤作一团。
“奴仆逼主，便是僭越。你们这群人，该打。”茉莉扫视四周，声音冰凉。
“我想要的，就一定是我的。今天陆颉之走不出这个门。”
今何夕终于撕破了脸皮，不再遮掩自己眼底的欲望：“咏辰术，早就想领教一下了。”
院内教头，闻言皆是摆出阵势，如临大敌。
“你们是陆姑娘的家人，我不想伤人。”琉璃侧迈一步，拦在他们面前，“请不要动手。”
陆颉之终于反应了过来，焦急地看向茉莉，想要出声阻拦。
她已经给茉莉惹了麻烦，她不想让这个姑娘为了自己的事陷得更深了。
但有人比她更早开口。
“今何夕！”
一声怒喝。
下一刻，院墙轰然大破，热浪卷携碎石飞散。
熊熊黑焰犹如破空长龙，直指正厅。
今何夕的瞳孔骤缩，腰间长剑转瞬出鞘。
“破！”
一声爆响，火花四射，方才不可一世的今家少爷横飞出去，撞碎正厅陆氏牌匾。
劲风裹挟热浪滚滚炸开，少年手握长刀，黑发飘扬，眸中紫烟喷薄，状若魔神。
院内烟尘滚滚，碎砖断瓦窸窣落下，白玉砖地焦黑一片，如炽碳焚烧。
在场众人，无一不呆立原地，目瞪口呆。
“莫……羡。”
陆颉之喃喃地念出少年名字。
莫羡长出一口气，口鼻有炽热白烟飘散。
他看向被砸烂的陆家牌匾，向着躺在地上的今家少爷缓缓举刀，眼神凶狠如野兽。
“今何夕，今天走不出这个门的，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