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尸与魂（五）
经过阴阳先生这么一抽，棺材果然就抬起来了，一群人抬着棺材往外走，没想到才走到大门口，哐当的一声棺材直接拍在地上，抬杠的有好几个压的坐在地上，王老爷子在棺材上直接被颠下来，差点背过气去，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恨得用脚直踹棺材：“不孝子！想整死你老子是不是！……”后面的脏话就不提了，太难听，但是俗话说得好，死丧在地不可打闹啊，更何况开脏口？
阴阳先生脸色很不好看，棺材落地这是大忌啊（在我们家那边，棺材一旦抬起来就不能落地，否则就代表家里还要出事），这么多人看着呢实在是太打脸了。但是本家就在一边，难道真要他出手将这棺材里的主弄个尸骨无存？没有这么干的啊，以后谁还敢找他走活啊。老先生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就是一张符），塞到嘴里嚼了一会，艰难的咽下肚子。开始对着棺材嘀咕，一边说一边点头。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走到王老爷子面前：“死者心愿未了，希望你能给他抬棺材。”
王老爷子眼睛瞪得老大：“我给他抬棺材？！”
老先生叹口气商量着说：“老哥哥，死者为大，你将就一下，把这丧事圆了吧。”
王老爷子是死活不肯，大家都跟着苦劝，好歹是自己儿子，老爷子最后还是同意了，只是老爷子现在岁数这么大，自己走路都费劲了哪能抬的动啊。阴阳先生说不用他真抬，让他去前面替下一个人来，不用出力，扶着点有抬的意思就行，老爷子到了前面，手扶着杠子，领着棺材往前走，这次果然是顺利多了，出了院门已经抬出很远了，也是冥冥中安排就有这一步：王老爷子摔倒了！一下趴在地上，抬棺材的人一时没收住脚，惯性又往前走了一步，棺材前头啪的一下落下来，正砸在王老爷子一条腿上，之后的事情就太乱了，棺材被停在半路上，有人去找拖拉机（当时是我们村最好的交通工具）把老爷子往医院送。我现在想象那画面觉得当时阴阳先生肯定快哭了，算是砸了招牌了，这都不如直接起尸了好。之后他们怎么安排的和咱们没关系了，也没必要写。
王老爷子在医院里调养没几天就出院了，家里穷医院常住是住不起的，只能回家慢慢养着，都那么大岁数了，骨头的恢复能力太差，等好了之后腿也瘸了。正好和当时老爷子打断王龙的腿是一条（巧不巧？6不6？），老爷子每次一想起这事就气的不行，总说这逆子是故意报复他（我觉得也像）。
事情还没完，老爷子后来又活了不少年月，只是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管他，就老两口靠邻居接济活着，后来村子里面有个相当有正义感的人，直接找到相关部门，和他们说王老爷子是抗美的老兵，身上还带着枪眼，来人下来检查一看情况属实，每个月补助王老爷子500块钱，算是凑合着能活了。老爷子后来去世的时候就一口薄皮棺材，连个正经的仪式都没有，随便几个人草草给他下葬了。他死之后他的大儿子有一天打水，当时东北用的是压水井（一根管子打入地下，然后上面是一个活塞状的装置，再接个长棍利用杠杆原理一下一下的压），当时正是冬天，压水井的活塞铁片冻住了，大儿子把开水倒进去想要把冰化开，等到开水凉了之后伸手去扣的时候，扣到了铁片（用的年头多了，磨得和刀一样锋利），扣了一下没动，但是他觉得用了开水应该融化的差不多了，猛地一用力，手指头直接就下来了（和他父亲王老爷子一样，都是左手食指和中指少了一截），等到伤好了和王老爷子那只手简直一模一样。接下来我觉得我写了你们也不信因为真的太巧了：当时正赶上我以前说的那个二大爷老妈去世，这大儿子帮着抬棺材的时候，又上演了一幕棺材落地，也砸断了一条腿，粉碎性骨折留下后遗症也变成瘸子了，从那天开始他就像是王老爷子的复制版一样活了一辈子。这件事情之后，小儿子不知道为啥就开始孝顺起来了，把还在世上的老太太接回家，伺候的无微不至，老太太活了三年也去世了。瘸子老大后来全家都搬走了，再没回来。老二现在还在村子里面住着，比我爸岁数大挺多（也好像是一点），按辈分排的话是我爷爷辈分的人，过的不太好但是很知足，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我觉得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可能我写的抬棺材不像网上流传的那么正规，但是在我们家乡就是那样的，有八人抬棺和十六人抬棺，至于人数怎么定其实挺随意的，完全看棺材的奢华程度和重不重，尤其是在后来拖拉机在我们村越来越多之后，基本都是八人抬，出了大门直接放在拖拉机后面。但是唯一比较谨慎的就是如果死者是没有结婚的不管棺材大小都是十六人抬。葬礼其实是一种铺张浪费毫无意义的过程，我对《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简葬非常钦佩，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好好对待，死后归于尘土了就没必要搞这些仪式了。
说完了下葬我们说说我们独有的另一个习俗，这种传统在我们东北也不普遍，只有我们家附近一带才有，在我看来这习俗真的有些大逆不道，叫做启坟。关于启坟简略来说就是死者下葬到了一定的年限之后，家中就会再组织一次规模庞大的挖坟活动，将死者的棺材挖出来，有钱的就会另外换一口棺材，把原来棺材中死者腐化剩下的骨头移放到新的棺材中，而由于埋葬的年限长和各种原因，启坟看见的白骨是不一样的，有的黑化看见的就是黑骨头或者散落的灰骨头，有的是比较完整的白骨，有的就是一堆碎的不成样子的骨头，没人动为什么会碎呢？这个值得一说，很多时候启坟就会发现棺材上有个窟窿，有动物进到里面败坏了死者遗骨，一般老鼠和黄鼠狼居多，死者身上的陪葬品全部拿出来，如果是金银饰品就重新分配戴在活人身上，物件就拿回家里。旧的棺材木运回家中，棺材盖子用来做猪圈的们，下面就劈成碎片，放在炉子里面烧掉（不能弄反，这是大忌讳）。迷信说这样的话猪圈里面的猪会越长越胖（貌似真的有用），家里也会人丁兴旺越过日子越红火。如今这种习俗随着火化的普及和人民思想素质的提高已经基本绝迹了。下面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启坟时候的怪事。
村子里面有个三户姓郑的人家，同属于一支（这家族出了个奇人，天上单眼，当然不是向你们想的就一只，在以后会有关于他的故事，现在先给各位留个口信），郑家的祖坟中，有一座墓已经埋了50年（我们家乡每个家族供奉的一张“大家谱”上会详细记载死者生死年月），郑家的人一合计就组织了一场挖祖坟行动（他们三家其中两家最小的一辈都是我同学，其中一个比较和气另一个总是欺负我，他爸爸也横行霸道，我对他们一家都没有好印象）。因为年限已经很久远，一般死者都投胎了，棺材里就是一堆白骨，这个仪式是不用请阴阳先生之类的，就是组织村里的人按照程序走一遍就可以了。在这次启坟行动中我的爷爷也在其中。到了坟地摆上供桌，放上瓜果，桌子中间摆上一个碗，碗里装上小米，在碗的边缘插上一圈香点燃，一共八根，只要在烧到三分之一之前没有香灭掉，就证明祖宗同意换“新家”（你说这玩意有可能灭么？纯属欺负死人不会说话。）。等到香烧到位置，家族中辈分最高的就会恭恭敬敬的说些请祖宗庇佑之类的话，然后将桌上瓜果丢到四周，算是打发外鬼，叫它们在一边看看热闹就好了，别上来捣乱，最后放一挂鞭炮就正式动工了，等一切完毕烧些纸整个过程就算是结束了。
郑家自然不能免俗，按照程序走了一遍，郑家最小辈的上前插香点火，小孩子手忙，一圈香插完之后，又挨个点燃，但是点的过程中一不注意就把其中一根碰断了（那种细的香）。大伙一看就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一想碰断的那根还没去点燃呢，也不算犯了忌讳。也就没多想继续进行，就这时候我说的那个单眼的就建议别在往下进行了，点香的就是他儿子，可是大哥不同意，人都找来了，这没犯什么忌讳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力主继续，这么多人想挖一个墓实在是太简单了，就一会的功夫就看见棺材了。整个棺材是松木的，虽说腐蚀的吓人，但是大家小心翼翼的还是顺利打开棺材盖子，等看到里面的遗物都吓了一跳！死者的遗骨保存的相当完整，显然没有动物前来破坏，但是姿势看着就有点奇怪了，灰色的骨头，一跳腿支着，另一条微微蜷曲着，两只手做出向上举的动作，50年了，居然都没因为腐败散落下来！
(本章完)
阴阳先生脸色很不好看，棺材落地这是大忌啊（在我们家那边，棺材一旦抬起来就不能落地，否则就代表家里还要出事），这么多人看着呢实在是太打脸了。但是本家就在一边，难道真要他出手将这棺材里的主弄个尸骨无存？没有这么干的啊，以后谁还敢找他走活啊。老先生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就是一张符），塞到嘴里嚼了一会，艰难的咽下肚子。开始对着棺材嘀咕，一边说一边点头。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走到王老爷子面前：“死者心愿未了，希望你能给他抬棺材。”
王老爷子眼睛瞪得老大：“我给他抬棺材？！”
老先生叹口气商量着说：“老哥哥，死者为大，你将就一下，把这丧事圆了吧。”
王老爷子是死活不肯，大家都跟着苦劝，好歹是自己儿子，老爷子最后还是同意了，只是老爷子现在岁数这么大，自己走路都费劲了哪能抬的动啊。阴阳先生说不用他真抬，让他去前面替下一个人来，不用出力，扶着点有抬的意思就行，老爷子到了前面，手扶着杠子，领着棺材往前走，这次果然是顺利多了，出了院门已经抬出很远了，也是冥冥中安排就有这一步：王老爷子摔倒了！一下趴在地上，抬棺材的人一时没收住脚，惯性又往前走了一步，棺材前头啪的一下落下来，正砸在王老爷子一条腿上，之后的事情就太乱了，棺材被停在半路上，有人去找拖拉机（当时是我们村最好的交通工具）把老爷子往医院送。我现在想象那画面觉得当时阴阳先生肯定快哭了，算是砸了招牌了，这都不如直接起尸了好。之后他们怎么安排的和咱们没关系了，也没必要写。
王老爷子在医院里调养没几天就出院了，家里穷医院常住是住不起的，只能回家慢慢养着，都那么大岁数了，骨头的恢复能力太差，等好了之后腿也瘸了。正好和当时老爷子打断王龙的腿是一条（巧不巧？6不6？），老爷子每次一想起这事就气的不行，总说这逆子是故意报复他（我觉得也像）。
事情还没完，老爷子后来又活了不少年月，只是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管他，就老两口靠邻居接济活着，后来村子里面有个相当有正义感的人，直接找到相关部门，和他们说王老爷子是抗美的老兵，身上还带着枪眼，来人下来检查一看情况属实，每个月补助王老爷子500块钱，算是凑合着能活了。老爷子后来去世的时候就一口薄皮棺材，连个正经的仪式都没有，随便几个人草草给他下葬了。他死之后他的大儿子有一天打水，当时东北用的是压水井（一根管子打入地下，然后上面是一个活塞状的装置，再接个长棍利用杠杆原理一下一下的压），当时正是冬天，压水井的活塞铁片冻住了，大儿子把开水倒进去想要把冰化开，等到开水凉了之后伸手去扣的时候，扣到了铁片（用的年头多了，磨得和刀一样锋利），扣了一下没动，但是他觉得用了开水应该融化的差不多了，猛地一用力，手指头直接就下来了（和他父亲王老爷子一样，都是左手食指和中指少了一截），等到伤好了和王老爷子那只手简直一模一样。接下来我觉得我写了你们也不信因为真的太巧了：当时正赶上我以前说的那个二大爷老妈去世，这大儿子帮着抬棺材的时候，又上演了一幕棺材落地，也砸断了一条腿，粉碎性骨折留下后遗症也变成瘸子了，从那天开始他就像是王老爷子的复制版一样活了一辈子。这件事情之后，小儿子不知道为啥就开始孝顺起来了，把还在世上的老太太接回家，伺候的无微不至，老太太活了三年也去世了。瘸子老大后来全家都搬走了，再没回来。老二现在还在村子里面住着，比我爸岁数大挺多（也好像是一点），按辈分排的话是我爷爷辈分的人，过的不太好但是很知足，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我觉得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可能我写的抬棺材不像网上流传的那么正规，但是在我们家乡就是那样的，有八人抬棺和十六人抬棺，至于人数怎么定其实挺随意的，完全看棺材的奢华程度和重不重，尤其是在后来拖拉机在我们村越来越多之后，基本都是八人抬，出了大门直接放在拖拉机后面。但是唯一比较谨慎的就是如果死者是没有结婚的不管棺材大小都是十六人抬。葬礼其实是一种铺张浪费毫无意义的过程，我对《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简葬非常钦佩，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好好对待，死后归于尘土了就没必要搞这些仪式了。
说完了下葬我们说说我们独有的另一个习俗，这种传统在我们东北也不普遍，只有我们家附近一带才有，在我看来这习俗真的有些大逆不道，叫做启坟。关于启坟简略来说就是死者下葬到了一定的年限之后，家中就会再组织一次规模庞大的挖坟活动，将死者的棺材挖出来，有钱的就会另外换一口棺材，把原来棺材中死者腐化剩下的骨头移放到新的棺材中，而由于埋葬的年限长和各种原因，启坟看见的白骨是不一样的，有的黑化看见的就是黑骨头或者散落的灰骨头，有的是比较完整的白骨，有的就是一堆碎的不成样子的骨头，没人动为什么会碎呢？这个值得一说，很多时候启坟就会发现棺材上有个窟窿，有动物进到里面败坏了死者遗骨，一般老鼠和黄鼠狼居多，死者身上的陪葬品全部拿出来，如果是金银饰品就重新分配戴在活人身上，物件就拿回家里。旧的棺材木运回家中，棺材盖子用来做猪圈的们，下面就劈成碎片，放在炉子里面烧掉（不能弄反，这是大忌讳）。迷信说这样的话猪圈里面的猪会越长越胖（貌似真的有用），家里也会人丁兴旺越过日子越红火。如今这种习俗随着火化的普及和人民思想素质的提高已经基本绝迹了。下面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启坟时候的怪事。
村子里面有个三户姓郑的人家，同属于一支（这家族出了个奇人，天上单眼，当然不是向你们想的就一只，在以后会有关于他的故事，现在先给各位留个口信），郑家的祖坟中，有一座墓已经埋了50年（我们家乡每个家族供奉的一张“大家谱”上会详细记载死者生死年月），郑家的人一合计就组织了一场挖祖坟行动（他们三家其中两家最小的一辈都是我同学，其中一个比较和气另一个总是欺负我，他爸爸也横行霸道，我对他们一家都没有好印象）。因为年限已经很久远，一般死者都投胎了，棺材里就是一堆白骨，这个仪式是不用请阴阳先生之类的，就是组织村里的人按照程序走一遍就可以了。在这次启坟行动中我的爷爷也在其中。到了坟地摆上供桌，放上瓜果，桌子中间摆上一个碗，碗里装上小米，在碗的边缘插上一圈香点燃，一共八根，只要在烧到三分之一之前没有香灭掉，就证明祖宗同意换“新家”（你说这玩意有可能灭么？纯属欺负死人不会说话。）。等到香烧到位置，家族中辈分最高的就会恭恭敬敬的说些请祖宗庇佑之类的话，然后将桌上瓜果丢到四周，算是打发外鬼，叫它们在一边看看热闹就好了，别上来捣乱，最后放一挂鞭炮就正式动工了，等一切完毕烧些纸整个过程就算是结束了。
郑家自然不能免俗，按照程序走了一遍，郑家最小辈的上前插香点火，小孩子手忙，一圈香插完之后，又挨个点燃，但是点的过程中一不注意就把其中一根碰断了（那种细的香）。大伙一看就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一想碰断的那根还没去点燃呢，也不算犯了忌讳。也就没多想继续进行，就这时候我说的那个单眼的就建议别在往下进行了，点香的就是他儿子，可是大哥不同意，人都找来了，这没犯什么忌讳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力主继续，这么多人想挖一个墓实在是太简单了，就一会的功夫就看见棺材了。整个棺材是松木的，虽说腐蚀的吓人，但是大家小心翼翼的还是顺利打开棺材盖子，等看到里面的遗物都吓了一跳！死者的遗骨保存的相当完整，显然没有动物前来破坏，但是姿势看着就有点奇怪了，灰色的骨头，一跳腿支着，另一条微微蜷曲着，两只手做出向上举的动作，50年了，居然都没因为腐败散落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