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青云府
汉中城
清晨，寂静了整夜的大街小巷重新喧闹了起来，热气腾腾的各式早点铺里满是宾客，贩夫走卒们也接二连三得出现在街道上高声吆喝，熙熙攘攘的主城道上，满载的马车向南向北来来去去，商号、酒楼、匠铺等营生也广开大门，偶有快马飞驰而过，行人们也是急忙避让开，生怕耽搁了将军府的传书，被抓起来大棒伺候。
人群如潮，两位少年郎混迹其中，缓步向着城南走去，稍前一些的少年一袭华贵墨绿长袍，行走如风，气质不凡，瞧上去便知是谁家名贵公子哥，稍后一些的少年郎则有些发胖，看上去憨憨的，穿着朴素，头顶还戴着个破旧的毡帽。
正是陈子都与梵生二人。
天明鸡鸣时分，原以为是失了魂的梵生竟然“不治而愈”，自行醒了过来，惊得诸葛清风与陈子都急忙坐起，询问之下才晓得，那日谪仙遗蜕入体之后，小和尚恍如进了仙境一般，踏瀑而行，步步生莲，白鹤伴身，长虹挂顶，山顶琼楼玉宇处更有江河倒悬，山外青山不知千百重，梵生只记得自己在半山腰溪水旁见着位白衣白发的老者，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醒了过来。
陈子都听得如是梦幻，震惊不已，诸葛清风却是微微一笑，直言小和尚运气实在太好，这般小的年纪便能远赴蓬莱仙山一趟，未来可期。
于是乎，陪伴陈子都前往青云府的便成了梵生，而诸葛清风自然而然要去些人多热闹的地方，做回老本行，打探有关黄淮所说封刀会的消息，同时看能否骗取些银钱买酒喝。
“陈肚子，你饿么？”
手中把玩着夜明珠，梵生看见路上随处可见各式早点餐铺，散发着阵阵诱人香气，口水直流，扯了扯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衣服，舔着脸转头问道。
临出门前，诸葛清风特地从小院中寻了这么件寻常衣裳给小和尚换上，还不知从哪顺了个毡帽来，说是如今小和尚身怀异宝，出门要小心为上。
面色冷漠的陈子都瞧都没瞧梵生一眼，开口说道，“我身上没银子，你若是馋了，待会到了青云府可以自己去讨要些银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多多少少会给你些。”
一听有戏，梵生赶忙快步走到陈子都身旁，凑近了低声问道，“我听道长说，这青云府的马真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当初青家军入主汉中城时，千骑围府，他都敢不退一步，在这汉中城里除了青不重将军，谁的面子都不给，你张口就要那么多东西，你两认识？”
“我不认识他。”
“啊！”
陈子都连脚步都没停，淡淡得说道，“但他一定认识我，我开口要的东西，他就是把整个青云府都给卖了，也得给我凑齐了送到身前来。”
小和尚一脸惊疑得看着陈子都，很认真得在思考这家伙是不是在吹牛。
——
汉中城南有湖，形如玄武，大大小小十余府邸沿湖而建，青云府便在玄武之首，藏风纳水，位置最佳。百年之前此处原本是西蜀皇族所有，不知为何一夜换了主人，此后即便是汉中城换了天改姓青，这座府邸仍是巍然不动。如今掌管青云府的乃是真人马诩，这位原本寂寂无名的木讷道人，十余年前在青云府门前一人独挡千骑，手中道剑连败青不重麾下三位宗师境强者，名声大噪，自此位列汉中城三府六门十二教中三府之首，无人质疑。
陈子都带着梵生穿街过巷，缓步来到青云府门外，不比城中其它地方那般喧闹，这里显得十分冷清，偌大的街道上只看见一位年轻道童在打扫落叶，还不如些个富贵人家那般门庭若市，细细看去，倒是门外蹲坐的两头石狮子，含怒自威，看着令人有些生怯。
“两位留步，不知来青云府有何贵干？”
眼瞧着两位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迈步就要往里走，正在扫地的道童一声惊呼，赶忙小跑过来拦在他们身前。
青云府常年闭门谢客，大门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开几回，在道童的记忆里
，上一回开门迎客还得是半年前青不重将军来的那次，若不是见陈子都一身华贵气质不凡，道童哪还会询问，直接便用扫帚将这两个毛头小子给赶走了。
有人拦着，陈子都只能停下脚步，负手在后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道童，朗声道，“我叫陈子都，让你们马真人出门来见我。”
小小年纪，口气如此之大！
眼见此人如此无礼，道童眉头一蹙，正要发怒时，双眼提溜了一圈后又冷静了下来，躬身客气道，“还请两位在门口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府内禀报。”
说完，道童拎着扫帚，快步从侧门入了府内。
无所事事的陈子都负手抬头，望向高悬门头的那块有些年月的黑底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两个金字——青云，再看门外红柱之上另有两行金字，笔迹极其熟悉，左书：何须多说缘机，只一片白云，往来万里，斜折梅花开口笑，右书：果是飘然仙侣，看双骑黄鹤，缥缈湖上，高楼玉笛破尘心。
何其浪漫！
陈子都看着看着，往事涌上心头，竟是不禁有泪滑落而下，不明所以的小和尚凑了过来，探头问道，“陈肚子，好端端的你怎么还哭了呢？”
抬袖拭去眼角湿润，陈子都冲着梵生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后者还欲追问之时，“嘎吱”一声，青云府的侧门被人打开，走出位头戴玉冠，身披白袍，背负一柄宝剑的中年道士。
那中年道士见着陈子都后先是一愣，继而上前躬身施礼后，微笑说道，“真人说，你与青云已无关系，即使如此，又何须相见？”
“什么？”
陈子都一听，双目瞪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年道士面带笑意，又极为客气得重复了一边，“真人说，他不愿见你。”
这一下，陈子都彻底怒了，他设想过青云府也许没办法帮自己凑齐那么多道家珍宝，可从未想过对方竟会对自己闭门不见，当即挥袖唤出“翠竹”在手，面若寒霜，厉声说道，“那姓马的家伙哪里来的胆，敢不见我！你给我让开，我亲自进去问一问他。”
即便如此，中年道士脸上的笑意仍是未减半分，双手插于袖中，十分友善得看着陈子都，一动不动，可青云府外遍地的落叶突然无风自起，片片飞舞。
这中年道士竟是位元婴境的强者！
剑拔弩张之时，梵生连忙上前将陈子都拉扯住，生怕这家伙一时冲动闯下大祸，要知道他们面前的可是青云府，纵是精钢铁打之身也不可能强闯进去。
也就在此时，中年道士笑着继续说了一句，“真人还说，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陈子都如遭雷击，伫立当场。
“呵呵。”
中年道士一声轻笑，转身走入青云府，门外落叶也随之飘落而下。
——
晌午时分，城西独居巷外“苟记”食肆外，梵生眼巴巴的望着店内的客人大快朵颐，各式小菜层出不穷，口水直流，可身上却没有半个铜钱，身旁的陈子都也在望着店内，只是他双目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食肆的老板是个厚道人，见这两个家伙在门口站了许久，猜到必然是囊中羞涩，索性让伙计弄了两碗葱花面来，安排他们坐在食肆的角落里，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梵生坐在小凳上，双手捧着面碗，香味扑鼻而来，当即动筷，狼吞虎咽，简直是瞬间就将一碗慢慢的葱花面给吃的滴汤不剩。吃完面的他一抹嘴，这才发觉对面而坐的陈子都仍是那副颓然模样，桌上的葱花面一动没动。小和尚咽了咽口水，看着陈子都试探性的问道，“陈肚子，面都要凉了，你怎么不吃啊？”
“你是不是不饿啊？不然，我帮你吃了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答应了昂。”
梵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子都的面端至自己身前，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吞嚼起来，也算他有良心，一边吃着，还知道一边
出声安慰道，“陈肚子，我知道你去青云府是要寻材料炼法器和黄淮打架用，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我听阿离说过，咱们要是在山里迷了路，找不着方向，不用慌，搞不好随便一逛就能遇到个出口，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你能听明白吧？”
“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子都唇齿轻启，吐出了一句话，回过神的他来看着梵生，缓声问道，“小和尚，你有父母家人么？”
吃着面的梵生一愣，抬头说道，“没有，师傅说我是捡来的，天生无父无母，不过也没啥关系，我有师傅和一群师兄，出来这么久，我偶尔也挺想他们的。”
“我原本也有父母，后来却没有了。”
陈子都把头微微底下，不让梵生看见他的表情，言语中满是悲伤得说道，“我姓陈，青云山开山祖师的那个陈，我的父亲是青云山历来最有天赋的修士，而立之年继掌教位，不惑之年一战成名，我的母亲是持瓶仙女，号称聚南海灵气于一身，颦笑间海天一线，如此神仙眷侣，却不幸早逝。”
“那一年，祝融峰上姓尹的王八蛋私下辱我父母，我气不过，半夜偷偷把他摁进了粪坑里，他的那群小跟班想寻我报仇，可哪里会是我的对手，被我一剑全部挑落。后来，东窗事发，老王八蛋罚我后山面壁十年，我哪里会肯，当即逃下山去，却被老王八蛋带人抓了回来。老王八蛋逼着我低头认错，呵呵，怎么可能，我当时横剑在颈，宁死也不低这个头。”
说到这，陈子都猛地抬起头来，一扯衣领，露出劲间的那道触目伤痕，泪流满面的说道，“可我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死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我戴罪下山，自此与青云再无瓜葛。”
“青云山三百六十一位弟子，只有我把那当家，可现在，我却连这个家都没有了……”
梵生手里拿着筷子，嘴里含着面，目瞪口呆得看着趴倒在桌上痛哭的陈子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以他有限的人生经历，实在无法想象与自己同龄的陈子都曾经经历了些什么，更不要说去安慰对方了。
良久，陈子都终于抬起了头，随意将脸上的泪痕拭去，许是将心中积郁一吐而空了，他的神色终于恢复如常，盯着发愣的梵生，寒声说道，“出了这个门，就把你刚才听到的给我忘了。”
梵生憨憨得点点头，一把将口中的面给吞下，转而问道，“那你和黄淮比试的那事儿该怎么办？”
陈子都伸出手指按在额间，眉头紧蹙，缓声说道，“依道长所言，他至少是个武道大宗师，我未入元婴境，即便是身上有诸多法器，想来在他手下也走不过十招。”
言语间，陈子都一挥袖，腰间乾坤带清光乍现，一柄柄长短不一、造型各异的飞剑出现在小桌上，“所以我必须要炼剑，将这些山中长老赠予我的飞剑，炼成一柄属于我自己的剑，方有一战之力。”
“可惜，炼制此剑需要的上等材料太多，没有青云府的帮助，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多的材料。”
眼看着陈子都的神情又再度失落，梵生急忙将新得的那颗夜明珠掏了出来，放在陈子都身前，故作大气得说道，“陈肚子，这珠子还你，拿去当了应该能买不少材料，凑合凑合咱把这剑炼出来。”
陈子都看了看桌上的夜明珠，又看了看明明肉痛不已却假装没事的小和尚，哭笑不得的说道，“炼剑一事，时机、气运、上等材料缺一不可，怎么凑合？而且，这颗夜明珠质地如此之好，岂能拿去俗世当铺这种地方。”
“罢了罢了。”
陈子都摇了摇手，将夜明珠塞回到梵生手中，叹息道，“天无绝人之路，容我再想想，肯定还有什么办法。”
他两正说着，食肆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迈步而入，满面春风，手中还摇晃着一个小钱袋，甚是得意。
“伙计，给准备两个小菜，一壶竹酿青。”
（本章完）
清晨，寂静了整夜的大街小巷重新喧闹了起来，热气腾腾的各式早点铺里满是宾客，贩夫走卒们也接二连三得出现在街道上高声吆喝，熙熙攘攘的主城道上，满载的马车向南向北来来去去，商号、酒楼、匠铺等营生也广开大门，偶有快马飞驰而过，行人们也是急忙避让开，生怕耽搁了将军府的传书，被抓起来大棒伺候。
人群如潮，两位少年郎混迹其中，缓步向着城南走去，稍前一些的少年一袭华贵墨绿长袍，行走如风，气质不凡，瞧上去便知是谁家名贵公子哥，稍后一些的少年郎则有些发胖，看上去憨憨的，穿着朴素，头顶还戴着个破旧的毡帽。
正是陈子都与梵生二人。
天明鸡鸣时分，原以为是失了魂的梵生竟然“不治而愈”，自行醒了过来，惊得诸葛清风与陈子都急忙坐起，询问之下才晓得，那日谪仙遗蜕入体之后，小和尚恍如进了仙境一般，踏瀑而行，步步生莲，白鹤伴身，长虹挂顶，山顶琼楼玉宇处更有江河倒悬，山外青山不知千百重，梵生只记得自己在半山腰溪水旁见着位白衣白发的老者，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醒了过来。
陈子都听得如是梦幻，震惊不已，诸葛清风却是微微一笑，直言小和尚运气实在太好，这般小的年纪便能远赴蓬莱仙山一趟，未来可期。
于是乎，陪伴陈子都前往青云府的便成了梵生，而诸葛清风自然而然要去些人多热闹的地方，做回老本行，打探有关黄淮所说封刀会的消息，同时看能否骗取些银钱买酒喝。
“陈肚子，你饿么？”
手中把玩着夜明珠，梵生看见路上随处可见各式早点餐铺，散发着阵阵诱人香气，口水直流，扯了扯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衣服，舔着脸转头问道。
临出门前，诸葛清风特地从小院中寻了这么件寻常衣裳给小和尚换上，还不知从哪顺了个毡帽来，说是如今小和尚身怀异宝，出门要小心为上。
面色冷漠的陈子都瞧都没瞧梵生一眼，开口说道，“我身上没银子，你若是馋了，待会到了青云府可以自己去讨要些银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多多少少会给你些。”
一听有戏，梵生赶忙快步走到陈子都身旁，凑近了低声问道，“我听道长说，这青云府的马真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当初青家军入主汉中城时，千骑围府，他都敢不退一步，在这汉中城里除了青不重将军，谁的面子都不给，你张口就要那么多东西，你两认识？”
“我不认识他。”
“啊！”
陈子都连脚步都没停，淡淡得说道，“但他一定认识我，我开口要的东西，他就是把整个青云府都给卖了，也得给我凑齐了送到身前来。”
小和尚一脸惊疑得看着陈子都，很认真得在思考这家伙是不是在吹牛。
——
汉中城南有湖，形如玄武，大大小小十余府邸沿湖而建，青云府便在玄武之首，藏风纳水，位置最佳。百年之前此处原本是西蜀皇族所有，不知为何一夜换了主人，此后即便是汉中城换了天改姓青，这座府邸仍是巍然不动。如今掌管青云府的乃是真人马诩，这位原本寂寂无名的木讷道人，十余年前在青云府门前一人独挡千骑，手中道剑连败青不重麾下三位宗师境强者，名声大噪，自此位列汉中城三府六门十二教中三府之首，无人质疑。
陈子都带着梵生穿街过巷，缓步来到青云府门外，不比城中其它地方那般喧闹，这里显得十分冷清，偌大的街道上只看见一位年轻道童在打扫落叶，还不如些个富贵人家那般门庭若市，细细看去，倒是门外蹲坐的两头石狮子，含怒自威，看着令人有些生怯。
“两位留步，不知来青云府有何贵干？”
眼瞧着两位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迈步就要往里走，正在扫地的道童一声惊呼，赶忙小跑过来拦在他们身前。
青云府常年闭门谢客，大门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开几回，在道童的记忆里
，上一回开门迎客还得是半年前青不重将军来的那次，若不是见陈子都一身华贵气质不凡，道童哪还会询问，直接便用扫帚将这两个毛头小子给赶走了。
有人拦着，陈子都只能停下脚步，负手在后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道童，朗声道，“我叫陈子都，让你们马真人出门来见我。”
小小年纪，口气如此之大！
眼见此人如此无礼，道童眉头一蹙，正要发怒时，双眼提溜了一圈后又冷静了下来，躬身客气道，“还请两位在门口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府内禀报。”
说完，道童拎着扫帚，快步从侧门入了府内。
无所事事的陈子都负手抬头，望向高悬门头的那块有些年月的黑底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两个金字——青云，再看门外红柱之上另有两行金字，笔迹极其熟悉，左书：何须多说缘机，只一片白云，往来万里，斜折梅花开口笑，右书：果是飘然仙侣，看双骑黄鹤，缥缈湖上，高楼玉笛破尘心。
何其浪漫！
陈子都看着看着，往事涌上心头，竟是不禁有泪滑落而下，不明所以的小和尚凑了过来，探头问道，“陈肚子，好端端的你怎么还哭了呢？”
抬袖拭去眼角湿润，陈子都冲着梵生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后者还欲追问之时，“嘎吱”一声，青云府的侧门被人打开，走出位头戴玉冠，身披白袍，背负一柄宝剑的中年道士。
那中年道士见着陈子都后先是一愣，继而上前躬身施礼后，微笑说道，“真人说，你与青云已无关系，即使如此，又何须相见？”
“什么？”
陈子都一听，双目瞪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年道士面带笑意，又极为客气得重复了一边，“真人说，他不愿见你。”
这一下，陈子都彻底怒了，他设想过青云府也许没办法帮自己凑齐那么多道家珍宝，可从未想过对方竟会对自己闭门不见，当即挥袖唤出“翠竹”在手，面若寒霜，厉声说道，“那姓马的家伙哪里来的胆，敢不见我！你给我让开，我亲自进去问一问他。”
即便如此，中年道士脸上的笑意仍是未减半分，双手插于袖中，十分友善得看着陈子都，一动不动，可青云府外遍地的落叶突然无风自起，片片飞舞。
这中年道士竟是位元婴境的强者！
剑拔弩张之时，梵生连忙上前将陈子都拉扯住，生怕这家伙一时冲动闯下大祸，要知道他们面前的可是青云府，纵是精钢铁打之身也不可能强闯进去。
也就在此时，中年道士笑着继续说了一句，“真人还说，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陈子都如遭雷击，伫立当场。
“呵呵。”
中年道士一声轻笑，转身走入青云府，门外落叶也随之飘落而下。
——
晌午时分，城西独居巷外“苟记”食肆外，梵生眼巴巴的望着店内的客人大快朵颐，各式小菜层出不穷，口水直流，可身上却没有半个铜钱，身旁的陈子都也在望着店内，只是他双目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食肆的老板是个厚道人，见这两个家伙在门口站了许久，猜到必然是囊中羞涩，索性让伙计弄了两碗葱花面来，安排他们坐在食肆的角落里，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梵生坐在小凳上，双手捧着面碗，香味扑鼻而来，当即动筷，狼吞虎咽，简直是瞬间就将一碗慢慢的葱花面给吃的滴汤不剩。吃完面的他一抹嘴，这才发觉对面而坐的陈子都仍是那副颓然模样，桌上的葱花面一动没动。小和尚咽了咽口水，看着陈子都试探性的问道，“陈肚子，面都要凉了，你怎么不吃啊？”
“你是不是不饿啊？不然，我帮你吃了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答应了昂。”
梵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子都的面端至自己身前，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吞嚼起来，也算他有良心，一边吃着，还知道一边
出声安慰道，“陈肚子，我知道你去青云府是要寻材料炼法器和黄淮打架用，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我听阿离说过，咱们要是在山里迷了路，找不着方向，不用慌，搞不好随便一逛就能遇到个出口，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你能听明白吧？”
“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子都唇齿轻启，吐出了一句话，回过神的他来看着梵生，缓声问道，“小和尚，你有父母家人么？”
吃着面的梵生一愣，抬头说道，“没有，师傅说我是捡来的，天生无父无母，不过也没啥关系，我有师傅和一群师兄，出来这么久，我偶尔也挺想他们的。”
“我原本也有父母，后来却没有了。”
陈子都把头微微底下，不让梵生看见他的表情，言语中满是悲伤得说道，“我姓陈，青云山开山祖师的那个陈，我的父亲是青云山历来最有天赋的修士，而立之年继掌教位，不惑之年一战成名，我的母亲是持瓶仙女，号称聚南海灵气于一身，颦笑间海天一线，如此神仙眷侣，却不幸早逝。”
“那一年，祝融峰上姓尹的王八蛋私下辱我父母，我气不过，半夜偷偷把他摁进了粪坑里，他的那群小跟班想寻我报仇，可哪里会是我的对手，被我一剑全部挑落。后来，东窗事发，老王八蛋罚我后山面壁十年，我哪里会肯，当即逃下山去，却被老王八蛋带人抓了回来。老王八蛋逼着我低头认错，呵呵，怎么可能，我当时横剑在颈，宁死也不低这个头。”
说到这，陈子都猛地抬起头来，一扯衣领，露出劲间的那道触目伤痕，泪流满面的说道，“可我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死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我戴罪下山，自此与青云再无瓜葛。”
“青云山三百六十一位弟子，只有我把那当家，可现在，我却连这个家都没有了……”
梵生手里拿着筷子，嘴里含着面，目瞪口呆得看着趴倒在桌上痛哭的陈子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以他有限的人生经历，实在无法想象与自己同龄的陈子都曾经经历了些什么，更不要说去安慰对方了。
良久，陈子都终于抬起了头，随意将脸上的泪痕拭去，许是将心中积郁一吐而空了，他的神色终于恢复如常，盯着发愣的梵生，寒声说道，“出了这个门，就把你刚才听到的给我忘了。”
梵生憨憨得点点头，一把将口中的面给吞下，转而问道，“那你和黄淮比试的那事儿该怎么办？”
陈子都伸出手指按在额间，眉头紧蹙，缓声说道，“依道长所言，他至少是个武道大宗师，我未入元婴境，即便是身上有诸多法器，想来在他手下也走不过十招。”
言语间，陈子都一挥袖，腰间乾坤带清光乍现，一柄柄长短不一、造型各异的飞剑出现在小桌上，“所以我必须要炼剑，将这些山中长老赠予我的飞剑，炼成一柄属于我自己的剑，方有一战之力。”
“可惜，炼制此剑需要的上等材料太多，没有青云府的帮助，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多的材料。”
眼看着陈子都的神情又再度失落，梵生急忙将新得的那颗夜明珠掏了出来，放在陈子都身前，故作大气得说道，“陈肚子，这珠子还你，拿去当了应该能买不少材料，凑合凑合咱把这剑炼出来。”
陈子都看了看桌上的夜明珠，又看了看明明肉痛不已却假装没事的小和尚，哭笑不得的说道，“炼剑一事，时机、气运、上等材料缺一不可，怎么凑合？而且，这颗夜明珠质地如此之好，岂能拿去俗世当铺这种地方。”
“罢了罢了。”
陈子都摇了摇手，将夜明珠塞回到梵生手中，叹息道，“天无绝人之路，容我再想想，肯定还有什么办法。”
他两正说着，食肆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迈步而入，满面春风，手中还摇晃着一个小钱袋，甚是得意。
“伙计，给准备两个小菜，一壶竹酿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