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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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众志成城

    弥漫在夜色中的血光愈发浓郁,“寒奴”的身型也似乎暴涨了几分,尤其是那粗壮的双臂,腥红的血色液体自皮肤裂痕中涌泉般喷出后,犹如在体表附上了一层硬铠,恐怖之余,破坏力可想而知。

    许是三位圣人的攻势太强,被困在“雷池”中的巨大怪物突然陷入癫狂,它们不断得发出震天怒吼,双臂在身周漫无目的般横挥,划出一道道红光。这般看似无头苍蝇般的攻击,却给三位圣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寒奴”本就体型巨大,力量恐怖,这般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即便三人圣人修为了得,却也不得不从漫天红光的包围中退了出来,暂避锋芒。

    少了圣人阻挡,“寒奴”前进的步伐明显加快了不少,“雷池”虽强,可却根本阻挡不了这些周身弥漫着血气的怪物,那些如腾蛇游龙般充斥在场间的电光,鞭笞在“寒奴”硬化的双臂上,连痕迹都没能留下。

    眼见狂化后的“寒奴”就要破阵而出,骑牛悬在半空中的伏曦也顾不得自身修为的耗损,手中烟杆作笔,再次在夜空中画符。他笔画极快,只见得碧光在夜空中不断亮起,符箓极为复杂,凡人根本不知何意,待得最后他举“笔”向天时,众人才发觉天空中那虚无的雷神也随之微动起来。

    “《太上》有云,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

    伏曦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让自己下定了决心,随后拉动手中烟杆,狠狠得向下一划,画下了最后一笔。肉眼可见的碧光自天而下,落入雷池大阵中,夜空中的威武雷神仿佛发出了一声不属于人间的怒吼,北境之地上的人虽然听不见,却能清晰得感觉到这股来自天庭的威压,震慑心灵。

    随着青光全部冲入大阵之中,萦绕在“寒奴”身周的电光突然全部消失不见,引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楞,整个战场的时间似乎冻结了一小下。

    “你们三个赶紧退出来。”

    此时的伏曦看上去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不少,他紧了紧身上的裘衣,颇为费力得将烟杆塞进嘴里,有气无力得说道。

    境界最高的李靖最先察觉到了什么,他左右看了周伯通与庄修一样,挥手便有漫天金光包裹全身,作为一柄飞剑冲了出来。其余两人虽是不解,也急忙紧随其后,一黑一白两道长虹在夜空中划过,瞬间后撤近十里。

    一阵寂静之后,没了束缚的“寒奴”向南的步伐又快了三分,可它们脚底的荒野却猛地向上隆起,剧烈的强光从地底破土而出,弹指间便将所有“寒奴”笼罩在其中。

    方圆数十里之内,一个巨大的雷电光球缓缓成型,远处的人只看见北边出现了一轮“太阳”,耀眼的光芒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巨响,雷电光球爆裂开来,白光瞬间冲天而起,宛如银河倒悬,四海之水腾空。

    白光一闪即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遍布在荒野上的沟痕,夜空中巨大的黑洞,以及整个北境战场上空空如也的天地元气,都在证实此间曾有神迹落。

    “拦住它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仍旧是李靖,他再次化作一柄金色飞剑,向北直冲而去,在那边被神迹洗礼过后彻底崩坏的荒野上,“寒奴”们接连站起身来,漫天血气已然消失不见,即便是覆在双臂上的血铠也全部破裂,看似重伤的它们继续疯狂得怒吼,开始缓慢前行,步步向南。

    没了“雷祖宝诰”的限制,还有谁能拦得住它们呢?

    ——

    战场边缘,顾里与常安短暂的闲聊之后,新一轮的战斗便拉开了帷幕,与陷入癫狂的“寒奴”一般,夜刹也进入了一种狂化的状态。它们双眼通红,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覆上了一层暗紫色的结晶,与肌肤同色,像是穿了一件水晶铠甲。宗师境强者的真气切割而过,竟是只能在结晶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与四位长城统帅身上的宝甲相比,也丝毫不逊。

    强化过肉身的防御,夜刹的攻势愈发凶猛,原本迅捷狡诈善于以身法游斗的怪物突然开始肆无忌惮的近身肉搏起来,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数位宗师境强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死在了夜刹的环刀之下。

    青木离与青年军的家伙们呆在一起,他

    们也遭遇了夜刹的袭击,两头全身晶化的夜刹全然不顾青年军手中的长枪利剑,冲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环刀左右横飞,瞬间便有十余人倒地不起。

    位于人群最后方的青木离看着这一幕,顿时热血上头,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撕声高喊道,“大家全都围在一起,摆出防御阵型,别让这些怪物找到可趁之机。”

    一边喊着,青木离已然施展出“缩地成寸”来到阵中,横刀挡在一位瘦弱的年轻人身前,帮其抗下了夜刹的夺命一刀。那瘦弱的年轻人也是毫不惧战,趁着青木离挡下了夜刹的环刀,不退反进,手中长剑直刺夜刹心间。绯红色剑气一闪即逝,年轻人自父辈手中接过的长剑瞬间崩裂,他自己也被逆转回来的真气冲的喷血倒飞了出去,可夜刹心间的暗紫色晶体上却只留下了一个小白点,连裂痕都没有。

    眼见目标后飞,夜刹看都没看挡下自己一刀的青木离,振动双翅化作一道残影,直奔那个跌落在地的年轻人而去。此时周围已无人可援,杀心已起的夜刹知道,只需要自己随意一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会死在它的刀下。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夜刹所想的那样发展。

    就在环刀距离年轻人的头顶仅有一尺之时,暗紫色的残影戛然而止,震惊、痛苦、迷惘、不甘,诸多表情不合时宜得出现在了这头夜刹的脸上,它极为艰难得低下头颅,看着心间贯穿而出的短短刀尖,上面还残留着几点紫色鲜血。

    这把刀看上去并不锋利,甚至还有些生锈;这个家伙看上去也并不强,自己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可为何他和他的刀能够能够如此凶悍,轻而易举得贯穿了自己的晶甲,搅乱了自己的内腹呢?

    这头夜刹在死前都没能回过头看上一眼,没能得到它想知道的答案,就在他撤刀追击那位倒地的年轻人时,青木离也极为迅速的转过身来,“缩地成寸”的身法让他足以让他比夜刹更快到达此处,而他自己也没想到,铁碎牙竟可以如此轻易的刺穿夜刹的晶甲。

    再然后,便是百里庆忌引以为傲的刀招——“一点寒”了。

    青木离在先前的战斗中意外发觉这一招对战夜刹极为有用,这些怪物表面看上去速度快,肉身强,可当青木离使出“一点寒”将真气贯入之时才发觉,这些夜刹根本就是外强中干,内里几乎完全不设防,只要他能够将刀尖刺入夜刹体内,真气便能在对方体内任意肆虐,而这头夜刹也必死无疑。

    “你,你没事吧?”

    待得这头夜刹倒下之后,青木离这才将长刀抽出,对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伸出了左手,还自认为很是友善得咧嘴一笑,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看上去傻透了。

    死里逃生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得看着傻模傻样的青木离,一脸震惊。看似瘦弱的他,修为境界比之青木离还要高出一线,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全力一剑都没能破甲的怪物,会死在青木离看似寻常的一刀之下。

    难怪他是执笔人。

    认为找到了答案的年轻人想起自己曾对这位执笔人很是不屑一顾,不由得惨然一笑。他正要将手伸出,说上一句抱歉之时,突然猛睁双眼,一跃而起,很是蛮横得将青木离给推至一旁。

    一阵紫色疾风来袭,贯穿了年轻人瘦弱的身躯。

    被推至一旁的青木离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了一头不知何处杀出的夜刹,无比凶狠得将环刀刺进了年轻人的胸膛,而这一刀,根本就是朝着他来的,

    这位瘦弱的年轻人双手死死得摁住胸前的环刀,艰难的转过头,朝着青木离说道,“对不起了,执笔人,请你记着,我来自左家巷,我叫……”

    话未说完,这头残暴的夜刹便抽刀而出,将这位还未来得及说出姓名的年轻人给甩飞了出去,跌落在荒野上的裂缝中,然后再次向着青木离袭来。

    可是,又有人挡在了青木离的身前。

    ——

    被伏曦一招卸去血铠的“寒奴”依然在狂暴得向南冲去,对于它们而言,只要没死,就必须继续向南,不管前方站着得是可取其性命的圣人,亦或是阴山之上坚不可摧的长城。

    在“寒奴”前行的道路

    上,三位圣人随着李靖一声令下,自空而落,庄修、周伯通一左一右阵列在前,境界最高的李靖居中位于稍后,简单的三人阵型,却足以表明他们绝对不会让“寒奴”由此通过的决心。

    庄修的衣服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损,他横张双臂,便有两柄丈余长的白色光刀在手,造型与顾里手中的大刀无比相似,此间寒风随着他随意挥刀,便化作了白色的火焰,环绕在其身周,眼前的“寒奴”越来越近,来自北方的寒风也越来越强,自然而然,环绕在庄修身周的火墙也是越来越高。

    双瞳之中倒映着炙热火光,这位少时便已白头的圣人目光无比坚毅,甚至忍不住微微晃动起来,仿佛瞬间回到了十余年前,站在这里的是那位敢与执笔人针锋相对的高傲少年。

    他率先前冲,大步来到一头“寒奴”身前,迎着对方双刀高举直劈而下,丈余长的光刀再次暴涨,硬生生将前冲的“寒奴”劈得倒撤了几步。如山岳般的身躯未稳之际,庄修已然踏步而起,转瞬间便来到了“寒奴”胸口处,双刀自左向右横挥而出,爆裂的白色火焰不断轰击在“寒奴”挡在身前的双臂之上,没了血铠的保护,“寒奴”本就裂痕慢慢的双臂顿时被轰炸得四处破裂开来。

    庄修一步虚踏,身姿再次扶摇而上出现在这头“寒奴”的上方,双臂合拢,两柄光刀合二为一化作一柄近乎十丈长的火焰长刀,竖劈而下,此山自中而开。

    三刀,真气在先前耗损颇多的庄修只用了三刀,便斩落了冲在最前的那头“寒奴”。

    “好刀法!”

    英雄相惜,在他身旁不远处,望见这一幕的周伯通高声赞许道,与此同时,第二头“寒奴”也已然来到他身前,挥动着巨大的手臂向着眼前这个小不点狠狠得砸了下去。

    拳风狂暴而又凌冽,周伯通静静得看着,竟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驻马原上,遥遥望见虞秋子随意扔出那手飞剑,在芦苇丛上荡起的那阵剧烈的疾风,若不是大将军青起及时自天而降挡在他们身前,他们必将全军覆没,可明知道会全军覆没,他们也没有一人后退一步。

    “不知道我这一拳,距离当场大将军的那一拳,还差了多少。”

    南征大战后,元帅府后的湖边,每日清晨那个练拳的马夫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拳头会遇上北境之地上最坚固的山,青起能一拳敲碎,他呢?

    右手收剑,左手握拳,就在“寒奴”的拳头即将砸落之时,周伯通猛地向后重重一踩,踩裂了身后方圆百丈的荒野。而借助这股力量,他自下而上一拳重重捶出,身周黑光瞬间爆裂,龙吟虎啸传遍四野,周伯通以拳对拳,硬撼“寒奴”。

    与“寒奴”大若小山的拳头相比,周伯通的拳头几乎小到看不见,可两者相遇之后,局势却是截然相反。只听得一声闷响,周伯通仅是身形微微一晃,而“寒奴”的手臂却是有如山崩一般自前而后全部碎裂开来。

    仅是一拳,“寒奴”断臂。

    ——

    三位圣人在战场前方互成犄角,拦下了“寒奴”南下,而他们身后的战场上,还有着大批的战士们浴血而战,与无数夜刹纠缠在了一块。

    青木离抽刀,看都没去看身前那头倒下的怪物,他已然不记得这是他斩落的第几头夜刹了,他回头望去,三位初入战场的年轻人丧命在了夜刹的刀下,而与此同时,又有数位年轻人与他站在了一起,从遭遇第一头夜刹到如今,这支本就人数不多的青年军已然是折损过半,尽管他们不敌,却没有一人选择后撤,他们全部选择站在青木离的身前。

    “孙树成”

    “谷毅”

    ……

    青木离牢牢得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记下,因为这些年轻人之所以选择站在了他的身前,就是希望他能活着,然后将他们的名字刻画在血色长城之上。

    就像这片战场上所有的守军一样,他们逆风前行来到此处,没有人想过自己会不会活着回去这个问题,他们只是想拦下这群向南的怪物。

    这片荒野上原本空无一物,此时无数守军愈战愈强的意志仿佛凝成了一道墙,生生得拦下了“寒奴”与夜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