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头夜刹
眼看阔剑降落，青木离欲奋起反抗，可体内的真气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四肢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困住一般动弹不得，背上更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左右观望，希望能找寻出一丝破绽，可窦骁的这群部下显然尤善此阵。若是一对一的情况下，青木离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几人成阵，更是足以将青木离死死压制。
无计可施的青木离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阔剑落下，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之时，他的眼眸中，夜色之下，一轮弯月在海面上缓缓升起，寂静无声。
这里是北境，这里没有海，自然也就不会有弯月，出现在青木离眼前的分明是一杆蓝缨长枪，枪尖稳稳得停留在了青木离的眼前，也稳稳得挡住了那柄染血的阔剑。
“你与我说，想从他口中寻得青不凡的下落，根本就是骗我，你只是想杀他，对么？”伫立在不远处一直未曾言语的慕容狄突然出现在阵中，横枪站在了青木离身旁，冲着窦骁寒声说道。
窦骁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山涧之中的寒风阵阵袭来，吹的人脸颊生疼。盘膝而坐的青木离猛地发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急忙抽刀起身，这才发觉慕容狄所站的位置极为巧妙，似乎是此阵的阵眼，他们身周控制此阵的数人都后撤了一步，有些无措得转头望向自家统帅。
阔剑收！
窦骁太了解这家伙了，既然他出了手，那么今天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法杀了青木离。他沉默片刻，仍是不死心，执剑怒道，“你我皆知小白花是因谁而死，我们数次南下却都没有寻到那人的踪迹，你若是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那就给我滚到一边去，杀了执笔人的后果，我一人承担！”
听闻此言，慕容狄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死的是我慕容家数百年来最优秀的人，是我慕容狄的亲妹妹，你觉得我会放下？但我也不会像你一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被蒙住了双眼的是你这个蠢货才对！”窦骁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他用手指向南边，神情激动得说道，“若是当时被‘寒奴’困的那人他不姓青，小白花何以会全军覆没？几百年来，死在这城外的人还少吗？为什么不可以再多死一个执笔人？”
窦骁的话直指要害，揭开了慕容狄深埋在心底的那层纱，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个他曾想到，却又不愿去深思的问题，他坚信了数十年的那个叫做信念的东西似乎也有些动摇了。
“你若不是也想报仇，当我第一次与你说起偷偷南下之事时，你为何会想都不想便一口答应？”窦骁望着神色有些异样的慕容狄，以为自己说动了他，言语间更为迫切。
“我们可以死在这里，难道他就不能？以他这点微末境界，是生是死与这场战役又有什么关系？”窦骁瞥了一眼青木离，毫不顾忌得说道，“杀了他，我们再一同战死在这里，黄泉之下若能相遇，我们对得起你妹妹，也对得起整个小白花。”
就像是诱拐孩童的贩子，手中一个接一个得递出糖果，窦骁的话对于慕容狄来说同样充满了诱惑，一步一步将他拉进自己设好的陷阱之中。
眼看着慕容狄开始有些摇摆不定，窦骁提起手中的阔剑，轻声说道，“不需要你出手，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他的命由我来取，等我死后，即便是那位青家圣人怒火滔天，也不能怎样了。”
与此同时，先前后退一步的数人又重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青木离只觉得四周一股重力传来，自己仿佛被人摁倒在地上一般，再次无法动弹，他很想将手中的刀提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危急时刻，有声响起。
“不!他不可以死在这里，更不可以死在我们手上，杀害同袍者，当入无间地狱，受百千劫，永不得生。”慕容狄抬起头，神情异常坚决，他伸出手拦住了窦骁，一字一顿得说道，“小白花又不在那里，我们怎么可能遇上她呢？”
窦骁愁眉，冷眼望向慕容狄，眼中尽是不解之意。
慕容狄
微微一笑，宛如明悟般朗声道，“我是她哥哥，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我都应该支持，哪怕就此殒命，我也应该无怨无悔。与你一同南下，我并不是要去报仇，而是想问问那家伙，是否还记得北境之地，曾有一朵小白花。”
山涧中，寒风止。
窦骁将阔剑收了起来，兀自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后叹道，“你是对的，他与上一回永夜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找的人是青不凡才对。”
慕容狄眼见好友终于想开了，眉眼中透出几分喜色，收起长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注定也是要死在这里，为何还要被往事所纠缠呢。”
山涧中，寒风起。
慕容狄的话音还未散开，一道红光便从他的背后暴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窦骁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短剑，通体鲜红的剑身穿透了慕容狄的身体，以至于根本无法分清到底这短剑是红的，还是染上了慕容狄的血。
“就是身坠无间地狱，生革络首，热铁浇身，永无再生之日，我也要为小白花报仇雪恨！”窦骁一脸狰狞，宛如陷入了癫狂，不断地嘶吼道。
异变突生，即便是离得最近的青木离，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只觉得山涧中有寒风吹过，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回过神时，自己已然坐在了那头巨大的雪狼之上。
抬头望去，慕容狄一声暴喝，震起一地飞雪，不仅将身前的窦骁震退，还将周围窦骁的手下困住。漫天飞雪中，他转过头来，冲着青木离和雪狼一声高喊，“走！”
那雪狼与主人自小相伴，心灵相通，此时见主人受伤，虽是不舍却也极为听命，一声长啸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化作黑影向着山涧外跑去。
飞雪落，窦骁的手下正欲动身追击，突然感觉这山涧中的夜色变得有些粘稠？他们自小生活在这里，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大海，更不知道世间有种事物叫做涨潮、退潮。
蓝缨长枪在手，慕容狄紧闭双眼，任由腹部的鲜血不断渗出，对于久经沙场的他来说，这一剑并不致命，却伤透了人心。他在回忆，回忆第一次看见大海时的情景。
一场大战，那位失去了挚爱的少年偷偷南下，受尽苦楚，一行数千里，一直走到了东海之滨，他们没有寻到那个家伙，却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家伙口中无边无际的大海。黑色的礁石上，两人相伴而立，望着潮起潮落后，有皓月自大海尽头缓缓升起。他们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对面而立，要分个生死。
“海上生明月！”
慕容狄睁眼，化作一道蓝光直冲窦骁而去，长枪横扫，这山涧中仿佛真的出现了一轮月亮。
——
长城以北，杀喊声响成一片，一马当先的狼骑军、铁甲军与虎贲军率先冲入敌阵，紧跟而上的长城守军就没那么幸运，自空中向下看去，人流犹如浪潮撞击在铁板上，大面积的人仰马翻，随后才有守军踏着身前同袍的尸体，冲入敌阵之中。可就是那么一瞬间，先前战死的守军转眼便化作了冥魔，高举砍刀劈向“同袍”，身前的冥魔军阵尚未突破，身后就又有冥魔来袭，两军因此毫无阵型而言，混作一团近身展开白刃战。
各色真气在战场之上肆意横飞，不少修为颇高的守军战士有能力独当一面，却往往会被对方的高阶冥魔盯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修为再高也怕菜刀，当一群冥魔蜂拥而上后，能坚守在原地的好汉寥寥无几。
荒原之上战事如火如荼，殿帅李靖却是仍在阴山上原地伫立，顶着凌凌寒风，花白的头发被吹得飞舞而起，他却只是眯着眼睛凝望前方，一动不动。
他的身旁站着肩上扛有柄玄铁重剑的周伯通，与他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这尊圣人早已准备好了出手，却一直没等到那个需要他出手的怪物出现。
天地间的寒风突然一滞，这两人似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眉头高高皱起，他们一同转过头望向了北边的群山之中，眼中仿佛有精光射
出。
“那边似乎有事儿发生？”周伯通低声说道。
李靖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自战场上一扫而过，心思微转便发现了端倪，明明应该在最北边厮杀的两位统帅，竟同时消失不见，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北边的群山之中，一抹巨大的黑影猛地窜了出来，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冲来。
“看来当年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些东西，终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消失，情爱一事，实在是太过令人捉摸不透了。”早已白头的李靖看过了世间太多情怨纠缠，这也许就是他仍是孤家寡人的原因。
周伯通转过头望着李靖的侧脸，对其所言深感赞同，轻声一笑后，便欲起身前往北边，却被李靖给拦了下来，“无需扰烦，有人已经去了那里。”
满是乌云的夜空，像是有什么东西东西一闪而过，被划开的夜空中只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白线，瞬间又被乌云给吞噬，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抬头望天的周伯通感慨说道，“真的很快。”
——
山涧之中，横七竖八躺着十余个暗红身影，手中的阔剑尽数从中断裂，铠甲之上也全是裂痕，他们挣扎着想从雪地中爬起来，却根本无力做到，只能不停地大口吐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能困住‘寒奴’的阵法，自是玄妙无比，可若是被困之人更懂此阵，那这阵法便毫无作用。虎贲军中的精锐在面对狼骑军的统帅之时，只觉得身周有什么东西冲过后，又再次冲了回来，自己的阔剑与铠甲便就此报废。
“你的悟性，其实不比你妹妹低，对吧？”嘴角不断渗血的窦骁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执剑而立，惨然笑道，“所有人都以为慕容瑾是你们慕容家数百年来天资心性最为卓越者，却没人知道，其实你根本不比她差。你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就是为了将这荣耀的光环留给自己的妹妹，对么？”
先前，两人大战一场，都是大宗师境界，被偷袭负伤的慕容狄却是凭借着自己多年积累的功底以及这十余年悟出的功法，反而将窦骁给压制住，若不是后者果断牺牲掉了自己的部下，必然败于慕容狄之手。
此刻，胸口被慕容狄一枪洞穿的窦骁几乎没有再战之力，而慕容狄也由于失血过多又大量用气，只能拄着长枪而立，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这场战斗，看上去已然结束。
山涧之中，有“桀桀”的刺耳笑声随寒风一同传来，窦骁、慕容狄同时转头，一脸惊恐得望向山涧深处，在那里，有着一道瘦高的身影缓缓出现。
头生双角，背有残翼，暗紫色的肌肤，明绿色的双眸，寒风中被裸露的上半身骨瘦如柴，握住两柄巨大环刀的手臂却是孔武有力，这头冥魔的出现，让整个山涧的温度都再度低了几分。
因为它有一个名字——夜刹！
没有人知道这头夜刹在这山涧中隐藏了多久，但此时山涧中的人都知道，谁也不可能挡得住它了。窦骁与慕容狄互视了一眼，都是一阵摇头，惨笑不已，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要被这么一头寻常的夜刹给夺了性命。
若是冥魔那边也有“旭日榜”，这头能够斩杀两位统帅的夜刹，想来必定会出现在最顶端吧。
无力反抗的二人坦然面对生死，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那头夜刹越走越近，直至来到二人身前十步之遥时才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犹豫这两人为何还不出手，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山涧的另一端，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撞破了飞雪，向着这头夜刹直冲而来。早有防备的夜刹双翼微动，向上跃起，轻而易举地躲了这一击，它只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便挥动着环刀，转头向着那道黑影冲了过去。
那道黑影在雪地上一个翻滚后停下，显出了真身，巨大的雪狼背上坐着个手持长刀，一身黑衣的年轻少年郎，他神情傲然得冲着窦骁与慕容狄喊道，“我修为境界的确不高，可要杀头夜刹，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本章完）
无计可施的青木离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阔剑落下，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之时，他的眼眸中，夜色之下，一轮弯月在海面上缓缓升起，寂静无声。
这里是北境，这里没有海，自然也就不会有弯月，出现在青木离眼前的分明是一杆蓝缨长枪，枪尖稳稳得停留在了青木离的眼前，也稳稳得挡住了那柄染血的阔剑。
“你与我说，想从他口中寻得青不凡的下落，根本就是骗我，你只是想杀他，对么？”伫立在不远处一直未曾言语的慕容狄突然出现在阵中，横枪站在了青木离身旁，冲着窦骁寒声说道。
窦骁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山涧之中的寒风阵阵袭来，吹的人脸颊生疼。盘膝而坐的青木离猛地发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急忙抽刀起身，这才发觉慕容狄所站的位置极为巧妙，似乎是此阵的阵眼，他们身周控制此阵的数人都后撤了一步，有些无措得转头望向自家统帅。
阔剑收！
窦骁太了解这家伙了，既然他出了手，那么今天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法杀了青木离。他沉默片刻，仍是不死心，执剑怒道，“你我皆知小白花是因谁而死，我们数次南下却都没有寻到那人的踪迹，你若是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那就给我滚到一边去，杀了执笔人的后果，我一人承担！”
听闻此言，慕容狄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死的是我慕容家数百年来最优秀的人，是我慕容狄的亲妹妹，你觉得我会放下？但我也不会像你一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被蒙住了双眼的是你这个蠢货才对！”窦骁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他用手指向南边，神情激动得说道，“若是当时被‘寒奴’困的那人他不姓青，小白花何以会全军覆没？几百年来，死在这城外的人还少吗？为什么不可以再多死一个执笔人？”
窦骁的话直指要害，揭开了慕容狄深埋在心底的那层纱，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个他曾想到，却又不愿去深思的问题，他坚信了数十年的那个叫做信念的东西似乎也有些动摇了。
“你若不是也想报仇，当我第一次与你说起偷偷南下之事时，你为何会想都不想便一口答应？”窦骁望着神色有些异样的慕容狄，以为自己说动了他，言语间更为迫切。
“我们可以死在这里，难道他就不能？以他这点微末境界，是生是死与这场战役又有什么关系？”窦骁瞥了一眼青木离，毫不顾忌得说道，“杀了他，我们再一同战死在这里，黄泉之下若能相遇，我们对得起你妹妹，也对得起整个小白花。”
就像是诱拐孩童的贩子，手中一个接一个得递出糖果，窦骁的话对于慕容狄来说同样充满了诱惑，一步一步将他拉进自己设好的陷阱之中。
眼看着慕容狄开始有些摇摆不定，窦骁提起手中的阔剑，轻声说道，“不需要你出手，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他的命由我来取，等我死后，即便是那位青家圣人怒火滔天，也不能怎样了。”
与此同时，先前后退一步的数人又重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青木离只觉得四周一股重力传来，自己仿佛被人摁倒在地上一般，再次无法动弹，他很想将手中的刀提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危急时刻，有声响起。
“不!他不可以死在这里，更不可以死在我们手上，杀害同袍者，当入无间地狱，受百千劫，永不得生。”慕容狄抬起头，神情异常坚决，他伸出手拦住了窦骁，一字一顿得说道，“小白花又不在那里，我们怎么可能遇上她呢？”
窦骁愁眉，冷眼望向慕容狄，眼中尽是不解之意。
慕容狄
微微一笑，宛如明悟般朗声道，“我是她哥哥，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我都应该支持，哪怕就此殒命，我也应该无怨无悔。与你一同南下，我并不是要去报仇，而是想问问那家伙，是否还记得北境之地，曾有一朵小白花。”
山涧中，寒风止。
窦骁将阔剑收了起来，兀自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后叹道，“你是对的，他与上一回永夜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找的人是青不凡才对。”
慕容狄眼见好友终于想开了，眉眼中透出几分喜色，收起长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注定也是要死在这里，为何还要被往事所纠缠呢。”
山涧中，寒风起。
慕容狄的话音还未散开，一道红光便从他的背后暴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窦骁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短剑，通体鲜红的剑身穿透了慕容狄的身体，以至于根本无法分清到底这短剑是红的，还是染上了慕容狄的血。
“就是身坠无间地狱，生革络首，热铁浇身，永无再生之日，我也要为小白花报仇雪恨！”窦骁一脸狰狞，宛如陷入了癫狂，不断地嘶吼道。
异变突生，即便是离得最近的青木离，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只觉得山涧中有寒风吹过，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回过神时，自己已然坐在了那头巨大的雪狼之上。
抬头望去，慕容狄一声暴喝，震起一地飞雪，不仅将身前的窦骁震退，还将周围窦骁的手下困住。漫天飞雪中，他转过头来，冲着青木离和雪狼一声高喊，“走！”
那雪狼与主人自小相伴，心灵相通，此时见主人受伤，虽是不舍却也极为听命，一声长啸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化作黑影向着山涧外跑去。
飞雪落，窦骁的手下正欲动身追击，突然感觉这山涧中的夜色变得有些粘稠？他们自小生活在这里，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大海，更不知道世间有种事物叫做涨潮、退潮。
蓝缨长枪在手，慕容狄紧闭双眼，任由腹部的鲜血不断渗出，对于久经沙场的他来说，这一剑并不致命，却伤透了人心。他在回忆，回忆第一次看见大海时的情景。
一场大战，那位失去了挚爱的少年偷偷南下，受尽苦楚，一行数千里，一直走到了东海之滨，他们没有寻到那个家伙，却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家伙口中无边无际的大海。黑色的礁石上，两人相伴而立，望着潮起潮落后，有皓月自大海尽头缓缓升起。他们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对面而立，要分个生死。
“海上生明月！”
慕容狄睁眼，化作一道蓝光直冲窦骁而去，长枪横扫，这山涧中仿佛真的出现了一轮月亮。
——
长城以北，杀喊声响成一片，一马当先的狼骑军、铁甲军与虎贲军率先冲入敌阵，紧跟而上的长城守军就没那么幸运，自空中向下看去，人流犹如浪潮撞击在铁板上，大面积的人仰马翻，随后才有守军踏着身前同袍的尸体，冲入敌阵之中。可就是那么一瞬间，先前战死的守军转眼便化作了冥魔，高举砍刀劈向“同袍”，身前的冥魔军阵尚未突破，身后就又有冥魔来袭，两军因此毫无阵型而言，混作一团近身展开白刃战。
各色真气在战场之上肆意横飞，不少修为颇高的守军战士有能力独当一面，却往往会被对方的高阶冥魔盯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修为再高也怕菜刀，当一群冥魔蜂拥而上后，能坚守在原地的好汉寥寥无几。
荒原之上战事如火如荼，殿帅李靖却是仍在阴山上原地伫立，顶着凌凌寒风，花白的头发被吹得飞舞而起，他却只是眯着眼睛凝望前方，一动不动。
他的身旁站着肩上扛有柄玄铁重剑的周伯通，与他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这尊圣人早已准备好了出手，却一直没等到那个需要他出手的怪物出现。
天地间的寒风突然一滞，这两人似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眉头高高皱起，他们一同转过头望向了北边的群山之中，眼中仿佛有精光射
出。
“那边似乎有事儿发生？”周伯通低声说道。
李靖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自战场上一扫而过，心思微转便发现了端倪，明明应该在最北边厮杀的两位统帅，竟同时消失不见，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北边的群山之中，一抹巨大的黑影猛地窜了出来，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冲来。
“看来当年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些东西，终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消失，情爱一事，实在是太过令人捉摸不透了。”早已白头的李靖看过了世间太多情怨纠缠，这也许就是他仍是孤家寡人的原因。
周伯通转过头望着李靖的侧脸，对其所言深感赞同，轻声一笑后，便欲起身前往北边，却被李靖给拦了下来，“无需扰烦，有人已经去了那里。”
满是乌云的夜空，像是有什么东西东西一闪而过，被划开的夜空中只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白线，瞬间又被乌云给吞噬，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抬头望天的周伯通感慨说道，“真的很快。”
——
山涧之中，横七竖八躺着十余个暗红身影，手中的阔剑尽数从中断裂，铠甲之上也全是裂痕，他们挣扎着想从雪地中爬起来，却根本无力做到，只能不停地大口吐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能困住‘寒奴’的阵法，自是玄妙无比，可若是被困之人更懂此阵，那这阵法便毫无作用。虎贲军中的精锐在面对狼骑军的统帅之时，只觉得身周有什么东西冲过后，又再次冲了回来，自己的阔剑与铠甲便就此报废。
“你的悟性，其实不比你妹妹低，对吧？”嘴角不断渗血的窦骁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执剑而立，惨然笑道，“所有人都以为慕容瑾是你们慕容家数百年来天资心性最为卓越者，却没人知道，其实你根本不比她差。你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就是为了将这荣耀的光环留给自己的妹妹，对么？”
先前，两人大战一场，都是大宗师境界，被偷袭负伤的慕容狄却是凭借着自己多年积累的功底以及这十余年悟出的功法，反而将窦骁给压制住，若不是后者果断牺牲掉了自己的部下，必然败于慕容狄之手。
此刻，胸口被慕容狄一枪洞穿的窦骁几乎没有再战之力，而慕容狄也由于失血过多又大量用气，只能拄着长枪而立，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这场战斗，看上去已然结束。
山涧之中，有“桀桀”的刺耳笑声随寒风一同传来，窦骁、慕容狄同时转头，一脸惊恐得望向山涧深处，在那里，有着一道瘦高的身影缓缓出现。
头生双角，背有残翼，暗紫色的肌肤，明绿色的双眸，寒风中被裸露的上半身骨瘦如柴，握住两柄巨大环刀的手臂却是孔武有力，这头冥魔的出现，让整个山涧的温度都再度低了几分。
因为它有一个名字——夜刹！
没有人知道这头夜刹在这山涧中隐藏了多久，但此时山涧中的人都知道，谁也不可能挡得住它了。窦骁与慕容狄互视了一眼，都是一阵摇头，惨笑不已，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要被这么一头寻常的夜刹给夺了性命。
若是冥魔那边也有“旭日榜”，这头能够斩杀两位统帅的夜刹，想来必定会出现在最顶端吧。
无力反抗的二人坦然面对生死，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那头夜刹越走越近，直至来到二人身前十步之遥时才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犹豫这两人为何还不出手，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山涧的另一端，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撞破了飞雪，向着这头夜刹直冲而来。早有防备的夜刹双翼微动，向上跃起，轻而易举地躲了这一击，它只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便挥动着环刀，转头向着那道黑影冲了过去。
那道黑影在雪地上一个翻滚后停下，显出了真身，巨大的雪狼背上坐着个手持长刀，一身黑衣的年轻少年郎，他神情傲然得冲着窦骁与慕容狄喊道，“我修为境界的确不高，可要杀头夜刹，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