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 第一百零七章 凋谢的小白花
大楚名将虞秋子说过这么一句话，“无论是现官达贵，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书香门第，亦或是目不识丁；无论是万贯家财，或者说家徒四壁，在踏入战场的那一刻起，就都变成了一群野兽。”
这句话很粗暴，但放在这北境的战场上，又显得十分贴切。
这是老马参加的第二回永夜降临了，说起来他的年纪与同袍相比真不算大，堪堪跨过而立之年的他，却仍是孤身一人，父母都战死在了后边的那座城上，唯一的哥哥也死在了那里。对他而言，先前那波冥魔浪潮若是将他也拖下了水，倒也没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就是那手祖传的奶茶可能就要绝后了。
“没了就没了吧，味道也不咋滴，老哥几个都说不好喝，谁知道是不是传到哪辈的时候传错了。”挥刀将身前的冥魔斩成两截，老马累的有些喘不上气，微微弯腰休息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一场大战，原本在烽火台上的守军就只剩下他还活着，若不是虎贲军及时出现，他可能也要跟着那几位大哥一同去了。不过，对于他而言，这并没有啥好庆幸的，老天爷留着他这条命可能就是要他再多杀两头冥魔吧。
没给老马太多喘息的时间，身旁又有冥魔向着他扑来，看样子似乎是才战死沙场的同袍。横刀挡下对方的致命一刀，老马握刀的手臂都有些颤抖，这头冥魔的战力有些超乎他的预料，只见那头冥魔再次横刀挥出，不敢大意的老马急忙就地一滚，堪堪避过。
一刀落空，那头冥魔却没有放过老马的打算，即算是此时战场上是人挤着人，他也是不管不顾，大跨步迅速跟上，又是一刀直落老马的头顶。
见对方铁了心要与自己过不去，老马也是怒火中烧，单手撑地腾身而起，侧身避开对方一刀后，乘势扑了上去。平日里吃饭吃得多，打起仗来就格外有力气，身材不算如何壮硕的老马这一扑许是有些突然，竟是直接将那头冥魔扑倒在地。而既然有此机会，他必然不会放过，抽刀已然是来不及了，他张开嘴，对着近在眼前的冥魔喉管用力咬了下去。
一股热流瞬间直冲脸庞，老马死死得咬住冥魔喉间，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压制身下那头剧烈反抗的冥魔。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口中的血腥味都有些发苦时，这才直起身来，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冥魔尸体，仍是不放心的对着心间补上一刀，确认对方彻底死绝后，他这才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渍，长舒了一口气。
练了二十多年的刀，始终没啥收获的老马此时终于有些后悔当初学武时没多用用心，平日里训练时也不该偷懒，不然这会儿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有狂暴的寒风自北而来，看起来是试图给这火热的战场降降温，老马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在感到一阵寒意的同时，耳畔也响起了一阵犀利的破空声。
“嗯，听声音应该是长矛，而且还是个厉害的家伙，看来是要结束了。”阵阵无力感涌上全身，老马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暗忖一番，觉得避无可避，索性缓缓闭上了眼。
“当心！”
急切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老马只觉得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身后骤然响起一声厉响，等他反应过来，睁开眼转过头时，这才发觉身侧竟出现了位浑身血渍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执一柄造型古怪又锈迹斑斑的长刀，轻而易举的便将那杆长矛隔开，随后贴身而进，手起刀落，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身影。随着一颗崭新的冥魔头颅跌落在地，那黑衣人这才算是止住身形，回过头来望向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诶，是你？”
青木离看着身前这个一脸呆滞的中年人，只觉得世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大战开始后，他与众人很快便被冥魔大军冲散，独自奋战的他连斩三头冥魔后，正巧看见身前丈余有友军遇袭，急忙出声高呼，并施展“缩地成寸”身法，以极快的速度赶至友军
身旁，一刀解围，只是没想到他所救之人正是先前在烽火台将递奶茶给自己的老兵。
伸出手将老马拉了起来，青木离也知道此时不适叙旧，让老马跟着自己，挥动铁碎牙向着北方走去。他不知道李靖在哪，也不知道周伯通在哪，但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向着北方走去。
老马看见青木离在身前大杀四方，无人可挡，顿时大感惊惑，当日在烽火台上看见这小子，大伙都以为是个武艺平平的新兵，没想到却这么能打。不知是被青木离一身的杀伐气焰激起了好战之心，还是想起了同袍多年的那一众好友，老马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体内似乎又充满了力气，几步赶至青木离身旁，挥刀而起，助其一臂之力。
一老一少两个家伙竟是出奇的默契，协同作战很是无敌，青木离刀法强劲，刀芒霸气，“连山”“东流水”两招来回施展，身前无人可挡其锋芒。身旁的老马也是十分给力，虽然他武艺平平，可经验及其老道，手中的砍刀更是狠辣无比，每每袭出都是直指冥魔的要害之处。就比如那头可怜的高阶冥魔，连抗了青木离的两刀后，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老马不知从哪递出的阴险一刀，避开了胸甲，由腋下直插心间，就此一命呜呼。
两人越杀越是起劲，身前很快就叠起层层冥魔尸体，这样的情景自然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几头高阶冥魔前后围攻而来，这群家伙可比先前攻城的高阶冥魔还要强出不少，不仅装备优良，相互之间还有一些配合，打得本就是仓促应战的青木离很是难受。
再一次被高阶冥魔利用多人阵法围攻的青木离，屡次突围都没能成功，不免又有些急躁，反倒是身旁的老马从容不迫，竭力抵挡，同时还不断出声劝解道，“小子，别急，这群家伙一时半会绝对拿不下你。记住，这是在打仗，会有人出来帮咱们的。”
像是一语成谶，就在老马话音刚落之时，果然有人出手相助，只见右侧的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从中跃出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阵阵咆哮声中，黑色身影毫不费劲得将一头高阶冥魔撕成碎片，而端坐在这黑色身影上的那位身披蓝甲的骑士更是一枪便将两头高阶冥魔给串了葫芦。
雪狼为骑、深蓝为甲。
寒风之中，这位覆有面甲，昂首执枪的将军随手一挥，数道真气激起大蓬残雪，剩余的冥魔瞬间倒地，他冷眼望向青木离，冷凌的目光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看得人心中生颤。
甚至无需此人出声，从这目光中青木离就猜到了来人是谁，知晓当年事情原委后的青木离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父亲做错了什么，更不觉得自己有愧于对方。
扬起头颅，迎着对方的目光，即便是双目甚是刺痛，青木离还是倔强得冷眼还了回去。他心中默念道，“我又不欠你什么，凭什么老瞪着我。”
若是目光足以杀人，青木离这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两人对视了片刻，慕容狄一声冷哼，伸出手虚空一擒便将青木离抓了过来，扔在了自己身后。
“作为执笔人，你的战场不在这。”
话音一落，没等青木离反应过来，只觉得两侧突然有风起，他急忙抓住身前那个有些清瘦的家伙，余光中，混乱厮杀的战场化作了片片虚影，慕容狄骑着雪狼带着他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被无视的老马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慕容狄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周一时半会竟没了冥魔，还是一支身着暗红铠甲的虎贲军小队一路劈杀来到这里，这才将老马唤醒。
跟随着这支虎贲军小队继续战斗，老马不时抬头望向北边，脸上透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先前那个少年竟然是这一回的执笔人？以他的修为去了北边可就危险了。
青木离当然不知道老马在替他担忧，更不知道此时的战场已然是四分五裂，混乱不堪。冥魔的军阵被长城守军轮番强攻后，彻底碎裂开来，数以万计的冥魔分散而开，与守军相互纠缠在
了一起，这场战斗再无什么战术可言，有的只有长矛、大刀以及满腔的热血。
切身体会到雪狼的速度有多快后，青木离对身前这位手中长枪舞动，宛如一根绣花针般细腻的男子有了一丝钦佩。急速之下，慕容狄仍是十分轻易得就洞穿了一头头冥魔的心间、颈脖，这些要害之处在他的枪尖仿佛一张白纸般脆弱无比，无需多时他们便冲破了人海，进入了一片昏暗的天地之中。
此处距离阴山甚远，长城上的火光极难照至，所以才会昏暗无比，随着雪狼缓缓止步，青木离这才看清此时自己正处在一处山涧中，四处望去，天空中一片漆黑，两侧除了崖壁外更是空空如也，只有身前不远处，整齐得站着一排数十人，暗红色的披风和滴血的阔剑，都宣告着他们的来历。
“我把他带来了。”
慕容狄一把抓起身后的青木离，随手就扔了出去，在雪地上踉跄了几下，青木离这才稳住身形，抬头望去，那数十位虎贲军都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其中一位他还认识，正是虎贲军的统帅——窦骁。
他单人从队伍中走出，来到青木离身前，招呼着青木离与他一起原地坐下，待得两人都盘腿坐于寒风中时，青木离这才惊讶得发现窦骁竟是双目通红，脸色阴沉无比。
“上一回永夜，我、李孝恭、殷吒、还有慕容狄，都是和你这般大的年轻人，一场血战下来，我们四个侥幸没死，还一步步都坐到了统帅的位置上。别人都说我们四个是那一代中的佼佼者，可只有我们四个知道，那一代人中不仅有庄修这样的天才，你父亲青不凡这样的猛人，还有一位只比庄修晚一天踏入宗师境，天资却比庄修还要卓越之人。”只见窦骁长叹了一口气，从胸甲中掏出了一朵已然枯死的白色小花，放在青木离身前。
青木离眉毛一抬，迟疑道，“莫非是慕容瑾？”
窦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虽是慕容狄的妹妹，却比我们都要早一步踏足宗师境，早一步做了霜雪军的统帅，若论修为，她可能不如庄修、青不凡，可论带兵，他们两人都差她甚远。整支霜雪军在那一回的永夜降临中所向披靡，白色的骑兵像是一轮弯月般在战场上来回穿梭，永远战斗在最北方，她们是白剑，斩敌长剑之下，她们是白盾，御敌百里之外。战场之上，只需抬头，便能看见这一朵白色的花儿在北边绽放，那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一战，我们必将胜利。”
说到这里，窦骁略一停顿，微微闭起的双眼猛然大睁，瞪着青木离嘶吼道，“可她却毁在你父亲青不凡的手中！就在这里，我眼睁睁得看着那头‘寒奴’毁了一整支的霜雪军，我眼睁睁得看着慕容瑾为救青不凡，挨了致命一击，我眼睁睁得看着这朵花儿凋谢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往事多伤人，窦骁通红的双目中，不断有泪水涌出，他不停得摇头，似乎想将那段悲惨的回忆从脑海中剔除，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带着哭腔，嘶声说道，“我知道她喜欢青不凡，所以愿为他而死；可她却不知道，其实我喜欢她，更愿为她而死。”
青木离听得一脸震惊!
而窦骁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一舒多年来挤压在心头的遗憾，望着青木离，轻声说道，“可她终究还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找不到你爹报仇，只能找你了！”
边说着，窦骁站起身来，抽出了随身的阔剑，浑身杀意暴起，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一群部下，不知在何时竟已然将青木离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
闻言，青木离心头猛颤，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浑身真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般，无论他如何运转，都静若止水，感受到四周不断传来的杀气，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不要白费力气了，能困住‘寒奴’的阵法，又岂是以你的修为可以挣脱开的。”窦骁举剑，嘴角高高翘起，“乱战正酣，死一个执笔人，想来也无大碍。”
剑落！
（本章完）
这句话很粗暴，但放在这北境的战场上，又显得十分贴切。
这是老马参加的第二回永夜降临了，说起来他的年纪与同袍相比真不算大，堪堪跨过而立之年的他，却仍是孤身一人，父母都战死在了后边的那座城上，唯一的哥哥也死在了那里。对他而言，先前那波冥魔浪潮若是将他也拖下了水，倒也没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就是那手祖传的奶茶可能就要绝后了。
“没了就没了吧，味道也不咋滴，老哥几个都说不好喝，谁知道是不是传到哪辈的时候传错了。”挥刀将身前的冥魔斩成两截，老马累的有些喘不上气，微微弯腰休息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一场大战，原本在烽火台上的守军就只剩下他还活着，若不是虎贲军及时出现，他可能也要跟着那几位大哥一同去了。不过，对于他而言，这并没有啥好庆幸的，老天爷留着他这条命可能就是要他再多杀两头冥魔吧。
没给老马太多喘息的时间，身旁又有冥魔向着他扑来，看样子似乎是才战死沙场的同袍。横刀挡下对方的致命一刀，老马握刀的手臂都有些颤抖，这头冥魔的战力有些超乎他的预料，只见那头冥魔再次横刀挥出，不敢大意的老马急忙就地一滚，堪堪避过。
一刀落空，那头冥魔却没有放过老马的打算，即算是此时战场上是人挤着人，他也是不管不顾，大跨步迅速跟上，又是一刀直落老马的头顶。
见对方铁了心要与自己过不去，老马也是怒火中烧，单手撑地腾身而起，侧身避开对方一刀后，乘势扑了上去。平日里吃饭吃得多，打起仗来就格外有力气，身材不算如何壮硕的老马这一扑许是有些突然，竟是直接将那头冥魔扑倒在地。而既然有此机会，他必然不会放过，抽刀已然是来不及了，他张开嘴，对着近在眼前的冥魔喉管用力咬了下去。
一股热流瞬间直冲脸庞，老马死死得咬住冥魔喉间，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压制身下那头剧烈反抗的冥魔。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口中的血腥味都有些发苦时，这才直起身来，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冥魔尸体，仍是不放心的对着心间补上一刀，确认对方彻底死绝后，他这才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渍，长舒了一口气。
练了二十多年的刀，始终没啥收获的老马此时终于有些后悔当初学武时没多用用心，平日里训练时也不该偷懒，不然这会儿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有狂暴的寒风自北而来，看起来是试图给这火热的战场降降温，老马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在感到一阵寒意的同时，耳畔也响起了一阵犀利的破空声。
“嗯，听声音应该是长矛，而且还是个厉害的家伙，看来是要结束了。”阵阵无力感涌上全身，老马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暗忖一番，觉得避无可避，索性缓缓闭上了眼。
“当心！”
急切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老马只觉得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身后骤然响起一声厉响，等他反应过来，睁开眼转过头时，这才发觉身侧竟出现了位浑身血渍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执一柄造型古怪又锈迹斑斑的长刀，轻而易举的便将那杆长矛隔开，随后贴身而进，手起刀落，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身影。随着一颗崭新的冥魔头颅跌落在地，那黑衣人这才算是止住身形，回过头来望向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诶，是你？”
青木离看着身前这个一脸呆滞的中年人，只觉得世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大战开始后，他与众人很快便被冥魔大军冲散，独自奋战的他连斩三头冥魔后，正巧看见身前丈余有友军遇袭，急忙出声高呼，并施展“缩地成寸”身法，以极快的速度赶至友军
身旁，一刀解围，只是没想到他所救之人正是先前在烽火台将递奶茶给自己的老兵。
伸出手将老马拉了起来，青木离也知道此时不适叙旧，让老马跟着自己，挥动铁碎牙向着北方走去。他不知道李靖在哪，也不知道周伯通在哪，但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向着北方走去。
老马看见青木离在身前大杀四方，无人可挡，顿时大感惊惑，当日在烽火台上看见这小子，大伙都以为是个武艺平平的新兵，没想到却这么能打。不知是被青木离一身的杀伐气焰激起了好战之心，还是想起了同袍多年的那一众好友，老马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体内似乎又充满了力气，几步赶至青木离身旁，挥刀而起，助其一臂之力。
一老一少两个家伙竟是出奇的默契，协同作战很是无敌，青木离刀法强劲，刀芒霸气，“连山”“东流水”两招来回施展，身前无人可挡其锋芒。身旁的老马也是十分给力，虽然他武艺平平，可经验及其老道，手中的砍刀更是狠辣无比，每每袭出都是直指冥魔的要害之处。就比如那头可怜的高阶冥魔，连抗了青木离的两刀后，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老马不知从哪递出的阴险一刀，避开了胸甲，由腋下直插心间，就此一命呜呼。
两人越杀越是起劲，身前很快就叠起层层冥魔尸体，这样的情景自然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几头高阶冥魔前后围攻而来，这群家伙可比先前攻城的高阶冥魔还要强出不少，不仅装备优良，相互之间还有一些配合，打得本就是仓促应战的青木离很是难受。
再一次被高阶冥魔利用多人阵法围攻的青木离，屡次突围都没能成功，不免又有些急躁，反倒是身旁的老马从容不迫，竭力抵挡，同时还不断出声劝解道，“小子，别急，这群家伙一时半会绝对拿不下你。记住，这是在打仗，会有人出来帮咱们的。”
像是一语成谶，就在老马话音刚落之时，果然有人出手相助，只见右侧的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从中跃出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阵阵咆哮声中，黑色身影毫不费劲得将一头高阶冥魔撕成碎片，而端坐在这黑色身影上的那位身披蓝甲的骑士更是一枪便将两头高阶冥魔给串了葫芦。
雪狼为骑、深蓝为甲。
寒风之中，这位覆有面甲，昂首执枪的将军随手一挥，数道真气激起大蓬残雪，剩余的冥魔瞬间倒地，他冷眼望向青木离，冷凌的目光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看得人心中生颤。
甚至无需此人出声，从这目光中青木离就猜到了来人是谁，知晓当年事情原委后的青木离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父亲做错了什么，更不觉得自己有愧于对方。
扬起头颅，迎着对方的目光，即便是双目甚是刺痛，青木离还是倔强得冷眼还了回去。他心中默念道，“我又不欠你什么，凭什么老瞪着我。”
若是目光足以杀人，青木离这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两人对视了片刻，慕容狄一声冷哼，伸出手虚空一擒便将青木离抓了过来，扔在了自己身后。
“作为执笔人，你的战场不在这。”
话音一落，没等青木离反应过来，只觉得两侧突然有风起，他急忙抓住身前那个有些清瘦的家伙，余光中，混乱厮杀的战场化作了片片虚影，慕容狄骑着雪狼带着他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被无视的老马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慕容狄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周一时半会竟没了冥魔，还是一支身着暗红铠甲的虎贲军小队一路劈杀来到这里，这才将老马唤醒。
跟随着这支虎贲军小队继续战斗，老马不时抬头望向北边，脸上透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先前那个少年竟然是这一回的执笔人？以他的修为去了北边可就危险了。
青木离当然不知道老马在替他担忧，更不知道此时的战场已然是四分五裂，混乱不堪。冥魔的军阵被长城守军轮番强攻后，彻底碎裂开来，数以万计的冥魔分散而开，与守军相互纠缠在
了一起，这场战斗再无什么战术可言，有的只有长矛、大刀以及满腔的热血。
切身体会到雪狼的速度有多快后，青木离对身前这位手中长枪舞动，宛如一根绣花针般细腻的男子有了一丝钦佩。急速之下，慕容狄仍是十分轻易得就洞穿了一头头冥魔的心间、颈脖，这些要害之处在他的枪尖仿佛一张白纸般脆弱无比，无需多时他们便冲破了人海，进入了一片昏暗的天地之中。
此处距离阴山甚远，长城上的火光极难照至，所以才会昏暗无比，随着雪狼缓缓止步，青木离这才看清此时自己正处在一处山涧中，四处望去，天空中一片漆黑，两侧除了崖壁外更是空空如也，只有身前不远处，整齐得站着一排数十人，暗红色的披风和滴血的阔剑，都宣告着他们的来历。
“我把他带来了。”
慕容狄一把抓起身后的青木离，随手就扔了出去，在雪地上踉跄了几下，青木离这才稳住身形，抬头望去，那数十位虎贲军都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其中一位他还认识，正是虎贲军的统帅——窦骁。
他单人从队伍中走出，来到青木离身前，招呼着青木离与他一起原地坐下，待得两人都盘腿坐于寒风中时，青木离这才惊讶得发现窦骁竟是双目通红，脸色阴沉无比。
“上一回永夜，我、李孝恭、殷吒、还有慕容狄，都是和你这般大的年轻人，一场血战下来，我们四个侥幸没死，还一步步都坐到了统帅的位置上。别人都说我们四个是那一代中的佼佼者，可只有我们四个知道，那一代人中不仅有庄修这样的天才，你父亲青不凡这样的猛人，还有一位只比庄修晚一天踏入宗师境，天资却比庄修还要卓越之人。”只见窦骁长叹了一口气，从胸甲中掏出了一朵已然枯死的白色小花，放在青木离身前。
青木离眉毛一抬，迟疑道，“莫非是慕容瑾？”
窦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虽是慕容狄的妹妹，却比我们都要早一步踏足宗师境，早一步做了霜雪军的统帅，若论修为，她可能不如庄修、青不凡，可论带兵，他们两人都差她甚远。整支霜雪军在那一回的永夜降临中所向披靡，白色的骑兵像是一轮弯月般在战场上来回穿梭，永远战斗在最北方，她们是白剑，斩敌长剑之下，她们是白盾，御敌百里之外。战场之上，只需抬头，便能看见这一朵白色的花儿在北边绽放，那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一战，我们必将胜利。”
说到这里，窦骁略一停顿，微微闭起的双眼猛然大睁，瞪着青木离嘶吼道，“可她却毁在你父亲青不凡的手中！就在这里，我眼睁睁得看着那头‘寒奴’毁了一整支的霜雪军，我眼睁睁得看着慕容瑾为救青不凡，挨了致命一击，我眼睁睁得看着这朵花儿凋谢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往事多伤人，窦骁通红的双目中，不断有泪水涌出，他不停得摇头，似乎想将那段悲惨的回忆从脑海中剔除，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带着哭腔，嘶声说道，“我知道她喜欢青不凡，所以愿为他而死；可她却不知道，其实我喜欢她，更愿为她而死。”
青木离听得一脸震惊!
而窦骁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一舒多年来挤压在心头的遗憾，望着青木离，轻声说道，“可她终究还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找不到你爹报仇，只能找你了！”
边说着，窦骁站起身来，抽出了随身的阔剑，浑身杀意暴起，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一群部下，不知在何时竟已然将青木离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
闻言，青木离心头猛颤，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浑身真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般，无论他如何运转，都静若止水，感受到四周不断传来的杀气，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不要白费力气了，能困住‘寒奴’的阵法，又岂是以你的修为可以挣脱开的。”窦骁举剑，嘴角高高翘起，“乱战正酣，死一个执笔人，想来也无大碍。”
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