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 第九十八章 封狼居胥
许是年代过于久远，战旗上的图案已然完全模糊，只能看出旗帜是以黑色为底，金丝为边，旗杆上的黑漆大片剥落，露出了红色的底色。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老头便挥了挥手，将空气中的白烟彻底挥散，那杆猎猎作响的战旗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过身来，盯着青木离十分认真得说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别的地方可听不到，所以听仔细咯。”
大汉初年，中原大地刚刚结束连年战火，满地狼藉，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北方牧族趁机兴兵南下，直指冀州。大汉皇帝命四路将领各领骑兵一万，分四向出兵，可惜其中两路失败，一路无功而返，唯有车骑将军青卫，果敢冷静，深入险境，直捣牧族祭天圣地——龙城，凯旋而归。
龙城一战天下知，三年之后，牧族再起战事，大举入侵冀州、直逼豫北。青卫率大军“迂回侧击”绕至敌军身后，切断了盘踞在冀州的牧族与后方大军的联系，而后亲率精骑，飞兵南下，斩敌数万，俘敌无数，大获全胜。
此一役，牧族被迫北迁八百里。
又五载，牧族举全族之力再次南侵，此时已然官拜大将军的青起率骑兵十五万，步卒五十万出塞远征，在大草原上与之一决胜负。此战彻底击溃了牧族的主力，再无南下之力，尤其是青卫之子——青去病，更是率骑兵五万深入漠北，歼敌十万有余，败牧族大将军左贤王，俘虏牧族首领屯头王，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也就是在这里，汉军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牧族南侵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因为在这片土地的北方，每隔数年就会有冥魔入侵！
冥魔只是一个称呼，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族，更像是一种类似与人族的不死妖魔。每逢永夜降临，冥魔便会越过阴山，逢人便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人可以生还，而那些死在冥魔手上的人都会成为一个新的冥魔。数百年来牧族不断南侵，就是为了躲避冥魔的屠杀，竟无意中成为了北境冥魔与东土人间中的一个缓冲。
率先发现这个秘密的青去病，知晓牧族已然无力抵挡冥魔，在狼居胥山设坛，率大军进行了祭天地的典礼——祭天封礼于狼居胥山，这不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个决心，代表着青家全军原为东土人间在此抗击冥魔的决心。
“咳咳。”
老头咳嗽了两声，将已经听得入迷的青木离叫醒，把烟杆塞进嘴里吧嗒了两口，缓声说道，“小子，你叫青木离对吧，那青卫、青去病两位大将军和你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以你们青氏一族为首，数十万大军与残留的牧族就在此地驻守，才慢慢的有了这么一座狼居胥城。”
山顶寒风愈冷，青木离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神的他再次举目望向了这座城池，竟极为玄妙得有了一丝亲近感。他听说过自己的爷爷青起与东北的魏家合作，南征天下共同创建了一个大魏王朝，却不知道在此之前，他的祖上们已然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繁衍了近七百年。
“小子，猜到了你爷爷让你到这来做什么了么？”老头叼着烟杆，眯着眼看着青木离，略带笑意得说道。
青木离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些仿佛触手可及的沉云，皱眉说道，“天生异象，可是永夜将至，冥魔来袭？”
“对咯。”老头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拿着烟杆指了指北边，天地之间似有一条极宽的黑线，“永夜降临毫无规律，有的时候数百年也没一回儿，有的时候隔一年便会降临一次。你爷爷年轻时经历过一次，觉得这般死守不是个办法，便率领城内大军南下另寻出路，之后只剩下北边那群家伙在阻挡冥魔。上一回儿永夜降临，你爷爷抽不开身，便把你爹丢了过来，好在你爹这家伙虽然吊儿郎当，可打起仗来倒是毫不含糊，一番激战最终还是守住了。”
说到这里，老头满脸好奇的把青木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良久后才长叹了一声，“可是这回把你给丢过来是什么意思？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能领
兵作战，更何况以你的修为境界，怕是连一个夜刹都打不过，让你来这送死的么？”
“搞不明白。”老头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吧嗒了两口烟，转身迈步向着山侧走去，一边走还在一边嘟囔着，没过多久身影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目送着老人远去，周伯通领着青木离又从石阶上走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向着住处走去，而是驾马车沿着狼居胥山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山的背面。
透过车窗，青木离惊诧得发现整座狼居胥上的北面光洁如镜，像是被人一剑给削出来般，近百丈高的山壁上被人铁画银钩书写了几个血色大字，气势凌人，纵是山间有乌云缭绕，也能清晰看见。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那几个字啊，是青卫大将军所写，听说是专门写给冥魔那边看的，前几任青家家主都有心越过阴山，将北境的冥魔给彻底剿灭，永绝后患，可惜都没能做到。尤其是大汉王朝覆灭之后，咱们狼居胥城仿佛成了野孩子，独守北境无人知也无人管。永夜不来的时候周边还能种些粮食，永夜一来土地结冰，最长的时候十年不化，这城中的口粮可就成了大问题。”
周伯通与青木离才回到住处，隔壁独臂的大叔便过来敲门，非拉着他俩去自己家吃个便饭，拗不过对方的深情邀请，两人只好空着手登门。进了门才知道，独臂的大叔说的便饭也着实顺便，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放在上面，三人随意落座，一边吃着，独臂大叔一边将这狼居胥城的过往说给他们知。
“好在这些年青将军会时不时派人送上大批物资过来，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城里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等熬过这次永夜，我得去种些地瓜，我家闺女啊，最爱吃这个了，不过也不能多吃，胖了嫁不出去就麻烦了。”
“爹，你在说什么呢。”
三人正吃着面，里屋的布帘被一把掀开，走出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小姑娘，黑色的皮袄，及膝的长靴，剑眉明眸的小姑娘身姿修长，和青木离差不多高，搭配上一头短发显得极为干净利落。
埋怨完自家父亲胡乱说话，小姑娘极为潇洒的坐在八仙桌的空座上，盯着青木离看了好半晌，这才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得说道，“你好，我叫顾里。”
未做准备的青木离双目瞪圆，急忙将嘴里含着面条吞下，松快筷子，伸出右手与这位叫顾里的姑娘握了握手，很是含糊得说道，“你好，我叫青木离。”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松开手后悄无声息的在身后擦了擦，将从青木离手中粘上的油渍拭去，动作做得已经很隐蔽了，可依然被桌上的三人发觉，气氛一时间弄得很是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破门而入，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伴随着寒风而入的是个年轻人，身高近七尺，魁梧雄壮，棕色的大皮裘被随意披裹着，露出一半健硕的胸大肌，这种打扮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显得很是特别。
“常安，你来我家做什么？”
顾里转头看清来人，见对方气势汹汹，急忙站起身来拦在了他身前，出声呵止道。
名叫常安的年轻人原本气势如虎，可看见顾里后就变成了个小猫咪，挠了挠头，伸长脖子向着八仙桌上望了一眼，这才一脸嬉笑得冲着顾里解释道，“我这不是来看看这一回儿的执笔人到底长啥样么，你说万一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咱们可不就白死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好话。”顾里狠狠得瞥了这家伙一眼，作势要打，常安见状急忙伸手挡住，整个动作很是顺畅，想来平日里没少受小姑娘的欺负。
“胡闹！”好在屋内还有顾里她爹独臂大叔在场，他一声呵斥，两个家伙立马老实了下来，“这么大个闺女，整天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没看见屋里还有人在么。”
“哼”，顾里有些不服气得重新回到座位上，而“幸免于难”的常安则搬了个小凳子乖乖坐在顾里身后，只是望向青
木离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善。
独臂大叔对着青木离与周伯通颇为感慨得说道，“顾里她娘走得早，常安这小子的父母又都死在了北边，两人打小厮混在一起也没点规矩，是我教导无方，让两位客人见笑了。”
青木离急忙摆了摆手，周伯通也开怀笑道的说道，“顾老弟这就见外了，年轻人就应该是这副模样。想当年，我们这群家伙初到大将军麾下时，一个个的哪有规矩可言，私下里互相打过的架不知道得有多少场，就差领兵沙场对决了，可我们之间的感情啊，反倒是越打越深。”
“就是，我和顾里的感情可好了。”常安趁机插嘴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独臂大叔转头瞪了他一眼，常安立马又缩了回去。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独臂大叔领着周伯通去城里找个铁匠，后者手中的剑需要修补一番，而青木离则被交给了顾里，带着在这狼居胥城中逛逛，当然，常安肯定会跟在后面。
“咱们这座城里，住着的大多都是在北边受伤后退下来修养的人，要么就是年纪实在是太大了，留在城里负责照看像常安这种爹娘都去世了的孩子，所以平日里十分冷清。得等到每年的‘归节’，北边的大人们都回来了，才会热闹一些。”
顾里与青木离在前，常安远远得跟着，三人穿大街过小巷，在这座安静的古城中走了许久。看见过只剩一手一脚的木匠师傅在费力的打磨着一柄长刀，也许残疾之前他曾是名出色的刀手；看见过脸上一条巨大伤疤的酒肆老板不停得往行军酒囊中逛酒，也许是想将店里所有酒水送至北边；看见过目盲的白发老者手持木棍教导着几个孩子如何御敌，也许小的时候他也被人这样教导过；看见过枯瘦的老妇正在认真得挑拨着手中的一把老旧胡琴，也许这把胡琴演奏过无数的战歌。
整座狼居胥城都在准备着。
三人愈行愈北，渐离城池，青木离终于看清这天地间的黑线是一座连绵不断的山川，分隔了这中土人间与北境冥界的阴山。
“那里就是北边，冥魔南侵，千里之内唯有此地可守，若然被他们越过阴山再行围堵，被冥魔杀害的人又会成为新的冥魔，他们的队伍就只会越来越庞大。”顾里用手指了指北边，对着身旁的青木离解释道。
“那数百年前的牧族又是如何应对的呢？”青木离好奇问道。
“跑！”
顾里有些无奈的说道，“每逢永夜降临，牧族便举族南迁，向着南方的大漠、草原甚至东边的雪林中跑去，等到永夜之后才会再回来。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会被迫陷入与冥魔的战斗中，伤亡无数，损失惨重，前代几位青家将军在数次北进不成后，才逐渐发现了利用阴山阻挡冥魔的办法，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拦住冥魔的办法。”
“耗时百年间，用尽整座狼居胥城的人力、物力，才在阴山上筑造出足以挡下冥魔入侵的宏伟工事，那里，就是我们狼居胥城所有人存在的意义。”顾里迎风而立，任由短发被吹拂，双眼中精光大盛，颇为向往得望向了北方。
青木离望向身边这个与他差不多高，也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不由得想起在太行山上见过了一株野蔷薇，暴雪将至仍旧迎风不倒，倔强得用着自己纤弱的身姿对抗漫天的寒风。
“能不能带我去那里看看？”青木离询问道。
“不着急，你肯定会去那里的。”顾里转过头，冲着青木离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而在此之前，你得跟着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他等你等了很久了。”
也没管青木离答不答应，顾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拉扯着向前走去，身后的常安见状不由一惊，急忙迈步跟了上来。三人沿着狼居胥城的外围越行越远，直至着漫天白雾将身后的城池彻底遮掩后，青木离才看见了前方有个小山坳，一团旺盛的篝火旁，站着位黑衣白发的中年人正翘首以盼得望向自己这个方向。
“终于来了。”
（本章完）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老头便挥了挥手，将空气中的白烟彻底挥散，那杆猎猎作响的战旗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过身来，盯着青木离十分认真得说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别的地方可听不到，所以听仔细咯。”
大汉初年，中原大地刚刚结束连年战火，满地狼藉，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北方牧族趁机兴兵南下，直指冀州。大汉皇帝命四路将领各领骑兵一万，分四向出兵，可惜其中两路失败，一路无功而返，唯有车骑将军青卫，果敢冷静，深入险境，直捣牧族祭天圣地——龙城，凯旋而归。
龙城一战天下知，三年之后，牧族再起战事，大举入侵冀州、直逼豫北。青卫率大军“迂回侧击”绕至敌军身后，切断了盘踞在冀州的牧族与后方大军的联系，而后亲率精骑，飞兵南下，斩敌数万，俘敌无数，大获全胜。
此一役，牧族被迫北迁八百里。
又五载，牧族举全族之力再次南侵，此时已然官拜大将军的青起率骑兵十五万，步卒五十万出塞远征，在大草原上与之一决胜负。此战彻底击溃了牧族的主力，再无南下之力，尤其是青卫之子——青去病，更是率骑兵五万深入漠北，歼敌十万有余，败牧族大将军左贤王，俘虏牧族首领屯头王，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也就是在这里，汉军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牧族南侵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因为在这片土地的北方，每隔数年就会有冥魔入侵！
冥魔只是一个称呼，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族，更像是一种类似与人族的不死妖魔。每逢永夜降临，冥魔便会越过阴山，逢人便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人可以生还，而那些死在冥魔手上的人都会成为一个新的冥魔。数百年来牧族不断南侵，就是为了躲避冥魔的屠杀，竟无意中成为了北境冥魔与东土人间中的一个缓冲。
率先发现这个秘密的青去病，知晓牧族已然无力抵挡冥魔，在狼居胥山设坛，率大军进行了祭天地的典礼——祭天封礼于狼居胥山，这不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个决心，代表着青家全军原为东土人间在此抗击冥魔的决心。
“咳咳。”
老头咳嗽了两声，将已经听得入迷的青木离叫醒，把烟杆塞进嘴里吧嗒了两口，缓声说道，“小子，你叫青木离对吧，那青卫、青去病两位大将军和你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以你们青氏一族为首，数十万大军与残留的牧族就在此地驻守，才慢慢的有了这么一座狼居胥城。”
山顶寒风愈冷，青木离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神的他再次举目望向了这座城池，竟极为玄妙得有了一丝亲近感。他听说过自己的爷爷青起与东北的魏家合作，南征天下共同创建了一个大魏王朝，却不知道在此之前，他的祖上们已然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繁衍了近七百年。
“小子，猜到了你爷爷让你到这来做什么了么？”老头叼着烟杆，眯着眼看着青木离，略带笑意得说道。
青木离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些仿佛触手可及的沉云，皱眉说道，“天生异象，可是永夜将至，冥魔来袭？”
“对咯。”老头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拿着烟杆指了指北边，天地之间似有一条极宽的黑线，“永夜降临毫无规律，有的时候数百年也没一回儿，有的时候隔一年便会降临一次。你爷爷年轻时经历过一次，觉得这般死守不是个办法，便率领城内大军南下另寻出路，之后只剩下北边那群家伙在阻挡冥魔。上一回儿永夜降临，你爷爷抽不开身，便把你爹丢了过来，好在你爹这家伙虽然吊儿郎当，可打起仗来倒是毫不含糊，一番激战最终还是守住了。”
说到这里，老头满脸好奇的把青木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良久后才长叹了一声，“可是这回把你给丢过来是什么意思？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能领
兵作战，更何况以你的修为境界，怕是连一个夜刹都打不过，让你来这送死的么？”
“搞不明白。”老头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吧嗒了两口烟，转身迈步向着山侧走去，一边走还在一边嘟囔着，没过多久身影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目送着老人远去，周伯通领着青木离又从石阶上走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向着住处走去，而是驾马车沿着狼居胥山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山的背面。
透过车窗，青木离惊诧得发现整座狼居胥上的北面光洁如镜，像是被人一剑给削出来般，近百丈高的山壁上被人铁画银钩书写了几个血色大字，气势凌人，纵是山间有乌云缭绕，也能清晰看见。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那几个字啊，是青卫大将军所写，听说是专门写给冥魔那边看的，前几任青家家主都有心越过阴山，将北境的冥魔给彻底剿灭，永绝后患，可惜都没能做到。尤其是大汉王朝覆灭之后，咱们狼居胥城仿佛成了野孩子，独守北境无人知也无人管。永夜不来的时候周边还能种些粮食，永夜一来土地结冰，最长的时候十年不化，这城中的口粮可就成了大问题。”
周伯通与青木离才回到住处，隔壁独臂的大叔便过来敲门，非拉着他俩去自己家吃个便饭，拗不过对方的深情邀请，两人只好空着手登门。进了门才知道，独臂的大叔说的便饭也着实顺便，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放在上面，三人随意落座，一边吃着，独臂大叔一边将这狼居胥城的过往说给他们知。
“好在这些年青将军会时不时派人送上大批物资过来，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城里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等熬过这次永夜，我得去种些地瓜，我家闺女啊，最爱吃这个了，不过也不能多吃，胖了嫁不出去就麻烦了。”
“爹，你在说什么呢。”
三人正吃着面，里屋的布帘被一把掀开，走出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小姑娘，黑色的皮袄，及膝的长靴，剑眉明眸的小姑娘身姿修长，和青木离差不多高，搭配上一头短发显得极为干净利落。
埋怨完自家父亲胡乱说话，小姑娘极为潇洒的坐在八仙桌的空座上，盯着青木离看了好半晌，这才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得说道，“你好，我叫顾里。”
未做准备的青木离双目瞪圆，急忙将嘴里含着面条吞下，松快筷子，伸出右手与这位叫顾里的姑娘握了握手，很是含糊得说道，“你好，我叫青木离。”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松开手后悄无声息的在身后擦了擦，将从青木离手中粘上的油渍拭去，动作做得已经很隐蔽了，可依然被桌上的三人发觉，气氛一时间弄得很是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破门而入，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伴随着寒风而入的是个年轻人，身高近七尺，魁梧雄壮，棕色的大皮裘被随意披裹着，露出一半健硕的胸大肌，这种打扮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显得很是特别。
“常安，你来我家做什么？”
顾里转头看清来人，见对方气势汹汹，急忙站起身来拦在了他身前，出声呵止道。
名叫常安的年轻人原本气势如虎，可看见顾里后就变成了个小猫咪，挠了挠头，伸长脖子向着八仙桌上望了一眼，这才一脸嬉笑得冲着顾里解释道，“我这不是来看看这一回儿的执笔人到底长啥样么，你说万一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咱们可不就白死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好话。”顾里狠狠得瞥了这家伙一眼，作势要打，常安见状急忙伸手挡住，整个动作很是顺畅，想来平日里没少受小姑娘的欺负。
“胡闹！”好在屋内还有顾里她爹独臂大叔在场，他一声呵斥，两个家伙立马老实了下来，“这么大个闺女，整天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没看见屋里还有人在么。”
“哼”，顾里有些不服气得重新回到座位上，而“幸免于难”的常安则搬了个小凳子乖乖坐在顾里身后，只是望向青
木离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善。
独臂大叔对着青木离与周伯通颇为感慨得说道，“顾里她娘走得早，常安这小子的父母又都死在了北边，两人打小厮混在一起也没点规矩，是我教导无方，让两位客人见笑了。”
青木离急忙摆了摆手，周伯通也开怀笑道的说道，“顾老弟这就见外了，年轻人就应该是这副模样。想当年，我们这群家伙初到大将军麾下时，一个个的哪有规矩可言，私下里互相打过的架不知道得有多少场，就差领兵沙场对决了，可我们之间的感情啊，反倒是越打越深。”
“就是，我和顾里的感情可好了。”常安趁机插嘴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独臂大叔转头瞪了他一眼，常安立马又缩了回去。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独臂大叔领着周伯通去城里找个铁匠，后者手中的剑需要修补一番，而青木离则被交给了顾里，带着在这狼居胥城中逛逛，当然，常安肯定会跟在后面。
“咱们这座城里，住着的大多都是在北边受伤后退下来修养的人，要么就是年纪实在是太大了，留在城里负责照看像常安这种爹娘都去世了的孩子，所以平日里十分冷清。得等到每年的‘归节’，北边的大人们都回来了，才会热闹一些。”
顾里与青木离在前，常安远远得跟着，三人穿大街过小巷，在这座安静的古城中走了许久。看见过只剩一手一脚的木匠师傅在费力的打磨着一柄长刀，也许残疾之前他曾是名出色的刀手；看见过脸上一条巨大伤疤的酒肆老板不停得往行军酒囊中逛酒，也许是想将店里所有酒水送至北边；看见过目盲的白发老者手持木棍教导着几个孩子如何御敌，也许小的时候他也被人这样教导过；看见过枯瘦的老妇正在认真得挑拨着手中的一把老旧胡琴，也许这把胡琴演奏过无数的战歌。
整座狼居胥城都在准备着。
三人愈行愈北，渐离城池，青木离终于看清这天地间的黑线是一座连绵不断的山川，分隔了这中土人间与北境冥界的阴山。
“那里就是北边，冥魔南侵，千里之内唯有此地可守，若然被他们越过阴山再行围堵，被冥魔杀害的人又会成为新的冥魔，他们的队伍就只会越来越庞大。”顾里用手指了指北边，对着身旁的青木离解释道。
“那数百年前的牧族又是如何应对的呢？”青木离好奇问道。
“跑！”
顾里有些无奈的说道，“每逢永夜降临，牧族便举族南迁，向着南方的大漠、草原甚至东边的雪林中跑去，等到永夜之后才会再回来。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会被迫陷入与冥魔的战斗中，伤亡无数，损失惨重，前代几位青家将军在数次北进不成后，才逐渐发现了利用阴山阻挡冥魔的办法，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拦住冥魔的办法。”
“耗时百年间，用尽整座狼居胥城的人力、物力，才在阴山上筑造出足以挡下冥魔入侵的宏伟工事，那里，就是我们狼居胥城所有人存在的意义。”顾里迎风而立，任由短发被吹拂，双眼中精光大盛，颇为向往得望向了北方。
青木离望向身边这个与他差不多高，也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不由得想起在太行山上见过了一株野蔷薇，暴雪将至仍旧迎风不倒，倔强得用着自己纤弱的身姿对抗漫天的寒风。
“能不能带我去那里看看？”青木离询问道。
“不着急，你肯定会去那里的。”顾里转过头，冲着青木离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而在此之前，你得跟着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他等你等了很久了。”
也没管青木离答不答应，顾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拉扯着向前走去，身后的常安见状不由一惊，急忙迈步跟了上来。三人沿着狼居胥城的外围越行越远，直至着漫天白雾将身后的城池彻底遮掩后，青木离才看见了前方有个小山坳，一团旺盛的篝火旁，站着位黑衣白发的中年人正翘首以盼得望向自己这个方向。
“终于来了。”
（本章完）